我把一生积蓄都给了儿子,他却嫌我老了,把我赶出家门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1-17 11:15 1

摘要:那串黄铜钥匙,被我的手心捂得温热,上面还挂着一个褪了色的小熊挂件,是他十岁生日时,我带他去游乐园套圈套中的。

王斌把钥匙从我手里抽走的时候,我甚至没反应过来。

那串黄铜钥匙,被我的手心捂得温热,上面还挂着一个褪了色的小熊挂件,是他十岁生日时,我带他去游乐园套圈套中的。

如今,这温度,连同那点可怜的念想,一起被他抽走了。

“妈,你先去我姑妈家住几天。”

王斌的声音很低,眼睛不敢看我,飘向他身边那个崭新的、一尘不染的家。

“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筑巢。

儿媳妇林娟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抱着胳膊,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的不耐烦像针一样扎人。

“妈,王斌的意思是,我们这儿您住着也不方便。您也知道,我们工作忙,生活习惯跟您不一样,天天磕磕碰碰的,对大家都不好。”

她的声音倒是清脆,字字句句都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冻豆腐,砸在我心上。

我看着这个我花了毕生积蓄一百二十万给他们付了首付的房子,看着玄关那个我每天擦得锃亮的鞋柜,看着客厅那盆我精心伺候结果还是快死了的绿萝。

突然就觉得很陌生。

“不方便?”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我给你们做饭不方便?我给你们洗衣打扫不方便?我晚上起来给童童盖被子不方便?”

童童是我的孙子,今年五岁。

林娟的嘴角撇了一下,那是个我非常熟悉的表情,每次我做的菜咸了淡了,或者我没按她的要求给垃圾分类,她都这样。

“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天天在家做饭?我们都点外卖。衣服有洗衣机烘干机,打扫有扫地机器人和钟点工。”

她顿了顿,像是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至于童童,我们打算送他去寄宿幼儿园了,锻炼他的独立性。”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底。

我看向王斌,我的儿子,我唯一的指望。

他还是不看我,只是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妈,林娟说得对。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在这儿也憋屈。去姑妈那儿,好歹有个人陪你说话。”

憋屈?

我在这儿,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从睁眼忙到闭眼,脚不沾地,我图什么?

不就是图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在一起吗?

我憋屈什么了?

我看着他,这个我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子。

丈夫走得早,我一个人在纺织厂三班倒,硬是把他供上了大学。

他小时候体弱,三天两头发烧,我整夜整夜地抱着他,用温水给他擦身子,生怕他烧坏了脑子。

他要买电脑,我把存着给自己看病的钱取了出来。

他要结婚,女方要新房,我二话不说,把住了三十年的老房子卖了,把钱全都给了他。

那时候他怎么说的?

他拉着我的手,眼睛红红的。

“妈,等新房下来,我第一时间把您接过去!我养您一辈子!”

一辈子。

原来他的一辈子,这么短。

短到只有短短两年。

“我不去你姑妈家。”我一字一句地说。

你姑妈自己家都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我去干什么?去看人脸色吗?

“我哪儿也不去,这是我的家!”

我说“我的家”三个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林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了一声。

“妈,您搞搞清楚,房本上写的可不是您的名字。”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了我最柔软的心窝。

是啊,房本上是王斌和林娟的名字。

当初办手续的时候,他们说我年纪大了,贷款不方便,写我的名字流程复杂。

我信了。

我觉得,写谁的名字不都一样吗?反正我们是一家人。

我真是天真得可笑。

“王斌!”我厉声喊他的名字,“你让她再说一遍!”

王"斌终于抬起头看我了。

他的眼神里,有躲闪,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路的烦躁和决绝。

“妈!你能不能别闹了!”

他突然拔高了音量,吓了我一跳。

“我们压力多大你知道吗?房贷车贷,童童的学费,哪样不要钱?你在这儿,我们还得顾及你的情绪,我们累不累啊?”

“你以为我们愿意这样吗?我们也是没办法!”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到脚底。

原来,我成了他们的压力。

原来,我的存在,就是一种麻烦。

我看着他涨红的脸,突然觉得很累。

争了半辈子,强了半辈子,到头来,在自己亲儿子面前,我像个笑话。

我没再说话,默默地转身,回到那个属于我的、只有六平米的小房间。

房间里,除了床和衣柜,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我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我拿出一个布包,那是我所有的家当。

几件换洗衣物,一个用了十几年的存折,上面还有三百二十块五毛钱。

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我抱着只有一岁多的王斌,笑得一脸灿烂。

那时候的我,虽然辛苦,但眼睛里有光。

因为我的儿子,就是我的全世界,我的希望。

我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

然后,我拉着我的小布包,走出了这个房间。

客厅里,王斌和林娟都站在那儿,像两尊门神。

我谁也没看,径直走向门口。

我的手搭在门把手上的时候,背后传来了王斌闷闷的声音。

“妈,银行卡带了吗?密码是你生日。”

我愣住了。

那张卡里,是我每个月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三千块钱退休金。

我本来想着,存起来,以后给童童当教育基金。

我的手在发抖。

我没有回头。

“没带。”

我说。

“扔了。”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是“砰”的一声,沉闷的关门声。

那扇昂贵的、带着智能门锁的防盗门,把我,和我那可笑的一辈子,彻底关在了外面。

电梯门缓缓合上,光洁的镜面里,映出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太婆。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

她的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枯井。

我看着她,看了很久,才认出来。

那是我。

走出单元门,一股冷风夹杂着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小区的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个孤魂野鬼。

我该去哪儿?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胸口,让我喘不过气。

去姑妈家?

王斌的姑妈,也就是我的小姑子,住在城西的老破小里。她自己的儿子儿媳孙子,一家五口挤在六十平的房子里。我去了,睡哪里?睡沙发吗?

我这辈子,没求过人。

到了这把年纪,更不想去看人脸色,听人闲话。

我沿着小区的花坛,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辆外卖电瓶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王斌大学毕业后,也送过半年外卖。

那时候,他每天回来,累得话都不想说,倒在沙发上就能睡着。

我心疼得不行,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排骨汤、炖鸡、红烧鱼……

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跟我说:“妈,等我挣了钱,就带你去吃最好的自助餐,你想吃什么就拿什么!”

自助餐……

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晚饭我没吃几口。

林娟嫌我做的红烧肉太油,当着我的面,直接倒进了垃圾桶。

我当时心里堵得慌,就再也吃不下了。

现在,胃里火烧火燎的。

我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站台坐了下来。

深夜的站台空无一人,只有广告牌上的女明星,笑得甜美又虚假。

我掏出我的老年机。

翻开通讯录,几十个名字,我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老同事?老邻居?

这么晚了,跟人家说什么?

说我被儿子赶出家门了?

我这辈子,最要的就是脸面。

我丢不起这个人。

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我手背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和老年斑。

我突然想起一个人。

李秀英。

我们在纺织厂时,一个车间的工友,也是我最好的姐妹。

退休后,她跟着女儿去了南方,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见了,只是偶尔在过年的时候,发个祝福短信。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没人接,准备挂断的时候,那边传来了李秀英带着睡意的声音。

“喂?哪位啊?”

“秀英,是我,陈淑芬。”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淑芬?哎呦我的天!你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李秀英一下就清醒了。

听到她熟悉的大嗓门,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我捂着嘴,不想让自己哭出声,但喉咙里发出的呜咽,还是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淑芬,你别哭啊!你快说,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王斌那小子出事了?”

在她眼里,能让我哭的,只有王斌。

我抽噎着,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我说得很混乱,颠三倒四,但李秀英听懂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得让我心慌。

“秀英,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

“放屁!”李秀英突然在电话那头爆了粗口,“我是在想,怎么有王斌这么个混账东西!白眼狼!我呸!当初我就跟你说,你那儿媳妇林娟,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还不信!”

“你就是太心软,太惯着他们了!把他们惯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李秀英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把我没敢说出口的话,全都骂了出来。

我一边流泪,一边听着,心里那块堵着的巨石,好像被凿开了一个小口。

“淑芬,你听我说。”李秀英的语气严肃起来,“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站。”

“你身上有钱吗?”

“有……有三百多。”

“行。你现在,马上去找个连锁酒店,比如汉庭、如家之类的,开个房间住下。别舍不得钱!安全第一!听到没有?”

“我……”

“别你你我我的!听我的!现在就去!安顿好了给我回个电话!”

李秀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挂了电话,擦干眼泪,从站台上站了起来。

夜风吹在湿漉漉的脸上,很冷。

但我心里,却有了一丝暖意。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关心我的。

我按照李秀英说的,在附近找了一家快捷酒店。

前台的小姑娘看着我这个提着布包的孤身老太太,眼神里有些探究,但还是利落地给我办了入住。

房费一百六十八。

我交钱的时候,心疼得像刀割。

这都够我一个星期的菜钱了。

房间很小,但很干净。

雪白的床单,独立的卫生间,还有一壶可以烧热水的电水壶。

我烧了一壶热水,泡了一碗随身带着的方便面。

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我的身体慢慢暖和起来。

我给李秀英回了电话,告诉她我安顿好了。

“那就好。”她在那头松了口气,“淑芬,你听我说,这件事,你不能就这么算了。”

“算了?”我苦笑一声,“我还能怎么样?去跟他闹吗?闹到单位去?他还要脸,我还要脸呢。”

“谁让你去闹了?我是说,你得为自己打算!”

“我……我怎么打算?”我一片茫然。

“你那一百二十万,是白给他的吗?那是你卖房子的钱!是你的养老钱!他凭什么不让你住?还把你赶出来?”

“当初……当初说好了是给他的……”我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给?你说给就给了?有字据吗?有合同吗?你那是赠与!附条件的赠与!条件就是他必须给你养老送终!现在他没做到,你就有权把钱要回来!”

李秀英的声音铿锵有力。

要回来?

把钱要回来?

这个念头,我从来没有过。

我总觉得,给了儿子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秀英,这……这能行吗?打官司吗?我不想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

“难看?他把你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娘半夜三更赶出家门,他做得好看吗?淑芬,你醒醒吧!你现在不是为别人活,你是为你自己活!”

“你手里得有钱,有自己的窝,这才是你下半辈子最大的依靠!儿子?儿子靠不住的!”

李秀英的话,像重锤一样,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

为你自己活。

这五个字,我好像第一次听到。

我这一辈子,年轻时为父母活,结婚后为丈夫活,丈夫走了为儿子活。

我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一边是李秀英的话,一边是王斌从小到大的脸。

他第一次叫“妈妈”,他第一次得三好学生奖状,他考上大学时我激动得三天没睡着觉……

那些记忆,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播放。

我真的,要和他对簿公堂吗?

第二天一早,我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光斑。

新的一天开始了。

可我的路,在哪里?

我退了房,又花了一百六十八。

我的心在滴血。

我不能再住酒店了。

我提着我的布包,坐上了去往城西的公交车。

我想回我原来的家看看。

那个我住了三十年的老房子。

公交车摇摇晃晃,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

高楼大厦,商场霓虹,越来越少。

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破旧的居民楼。

这里,才是我熟悉的世界。

下了车,我凭着记忆,往我家的方向走。

那条我走了无数遍的小巷,卖早点的大叔,修自行车的老王,还有巷口那棵歪脖子槐树。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可当我拐过最后一个弯,看到我家那栋楼时,我愣住了。

楼还在。

但墙上,用红漆刷了一个巨大的“拆”字。

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楼下堆满了破旧的家具和建筑垃圾,几个工人正在忙碌着。

我的家,要被拆了。

我最后一个念想,也没了。

我站在废墟前,呆呆地站了很久。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淑芬?你是淑芬吧?”

我回头,看见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妇人,提着一个菜篮子,正一脸惊疑地看着我。

是住我对门的张姐。

“张姐。”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哎呦,真是你!你可有日子没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跟着儿子享福,把我们这些老邻居都忘了呢!”张姐热情地拉住我的手。

她的手很粗糙,但很温暖。

“你这是……回来看看?”她看了看我手里的布包,又看了看那栋要被拆掉的楼,眼神里有些疑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的窘迫,无处遁形。

“走走走,别站在这儿了,灰大。去我家坐坐。”张姐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旁边一栋还没拆的楼走去。

张姐家,还是老样子。

拥挤,昏暗,但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她给我倒了杯热茶,然后坐在我对面,叹了口气。

“你看这,说拆就拆。我们这些老东西,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搬了。你还好,儿子有出息,买了新房,把你接过去了。”

张姐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我的脸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淑芬,你怎么不说话?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张姐关切地问。

我再也撑不住了。

我把头埋在膝盖里,压抑了一天一夜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哭得像个孩子,上气不接下气。

张姐吓坏了,不停地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

“好孩子,不哭不哭,到底怎么了?跟姐说,是不是儿子儿媳妇给你气受了?”

在张姐的追问下,我哭哭啼啼地,把我的遭遇又说了一遍。

张姐听完,一拍大腿,气得满脸通红。

“这叫什么事儿啊!简直是!拿着你的钱买了房,就把你赶出来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骂得比李秀英还凶。

“淑芬,你听姐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你那房子,当初卖了多少钱?”

“一百二十万……多一点。”

“我的天爷!”张姐倒吸一口凉气,“一百二十万!那可是你一辈子的心血啊!不行,必须得要回来!”

“可是……我怎么要啊?”

“打官司!告他!告这个不孝子!”

又是打官司。

我的心,又乱了。

“你别怕。”张姐看出了我的犹豫,“现在是法治社会。这种事,法院肯定向着你。我有个远房侄子,在律师事务所工作,我帮你问问!”

张姐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

她立刻就掏出手机,给她那个律师侄子打电话。

电话里,张姐把我的情况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气得唾沫星子横飞。

挂了电话,张姐对我说:“我侄子说了,你这种情况,胜算很大!法律上,父母对子女的这种大额财产赠与,可以被认定为‘附赡养义务的赠与’。现在他们把你赶出家门,就是没有履行赡养义务,你可以要求撤销赠与,让他们还钱!”

“真的……可以吗?”我还是不敢相信。

“肯定可以!我侄子说了,让你先别急,也别再去找他们闹。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搜集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

“比如,你当初卖房的合同,银行转账的流水,证明这笔钱是你给他们的。还有,他们把你赶出家门的证据,比如邻居的证言,或者……录音。”

录音。

这个词让我打了个寒颤。

我要去算计我的儿子吗?

“淑芬,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张姐握住我的手,“但是你想想,你现在身无分文,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你要是病了,倒了,谁管你?指望他们吗?”

“你手里有钱,才有底气。就算以后你不想跟他们过了,自己租个房子,或者去个好点的养老院,也比现在这样强一百倍!”

张"姐的话,很现实,也很残酷。

但却是我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姐,谢谢你。”我由衷地说。

“谢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的邻居了!”张姐摆摆手,“你今天哪儿也别去了,就在我这儿住下。我家地方小,你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我的眼眶又湿了。

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收留我的,不是我的亲生儿子,而是一个老邻居。

这是多大的讽刺。

我在张姐家安顿了下来。

白天,张姐去市场买菜,我就帮她打扫卫生,做做饭。

晚上,我们俩就挤在一张小床上,聊聊以前在厂里的事,聊聊东家长西家短。

那种久违的、安稳的感觉,让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但我心里清楚,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张姐的儿子儿媳虽然没说什么,但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外人,总归是不方便。

我必须得为自己找出路。

在张姐的鼓励下,我开始为“要回我的钱”做准备。

卖房的合同和转账记录,我都还留着复印件,放在我的布包里。这是我唯一的习惯,总觉得重要的东西要留个底。

现在,就差“被赶出家门”的证据了。

我不想去跟王斌和林娟当面对质,我怕我一看到他们,心就软了。

我想,也许我可以找小区的邻居作证。

那天,我特意回了一趟王斌住的那个高档小区。

我不敢进去,就在小区门口的花坛边坐着。

我等了很久,终于看到了一个脸熟的邻居,是住我们楼下的王太太。

我们平时在电梯里遇到过几次,点过头,算是认识。

我鼓起勇气,迎了上去。

“王太太,您好。”

“哦,是童童奶奶啊。”王太太对我笑了笑,“您这是出去散步啊?”

“嗯……”我有些紧张,“王太太,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您说。”

“就是……前天晚上,您有没有听到我们家……有什么动静?”

我问得小心翼翼。

王太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变得有些尴尬。

“这个……大姐,我们楼的隔音,其实不太好。”她含糊地说。

我明白了。

她听到了。

“王太太,不瞒您说,我……我跟孩子们闹了点别扭,被……被赶出来了。”我说这话的时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啊?”王太太一脸震惊,“怎么会这样?您儿子儿媳看着都挺斯文的啊。”

“所以……我想请您,如果以后有需要,能不能……帮我做个证?”

王太太的脸色变得为难起来。

“大姐,这……远亲不如近邻。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出来作证,以后跟您儿子儿媳怎么相处啊?再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一家人的事,我们外人也不好掺和。”

她说完,就找了个借口,匆匆走了。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是啊,谁愿意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老太婆,去得罪自己的邻居呢?

我太天真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又试着找了几个可能知道情况的邻居。

无一例外,他们都用各种理由拒绝了我。

有的说没听见,有的说不清楚,有的干脆躲着我走。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我算是彻彻底底地体会到了。

搜集证据的路,走不通了。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的老年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着接了起来。

“喂?是陈淑芬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我是,请问您是?”

“您好,我是启明律师事务所的张伟律师。我姑妈,张桂兰女士,跟我说了您的情况。”

是张姐的侄子!

“张律师,您好您好!”我一下子激动起来。

“陈阿姨,您别急。我姑妈说您在搜集证据方面遇到了困难。其实,邻居作证只是其中一种方式。您有没有试过,再跟您儿子沟通一下?”

“沟通?我……”

“您听我说完。您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您现在没地方住,身体也不好,问他打算怎么安置您。在通话的过程中,您尽量引导他,让他承认是他们让您搬出去的。最重要的是,要记得给通话录音。”

录音。

又是录音。

我的心揪了一下。

“阿姨,我知道这让您很为难。但是,在法律上,证据是最重要的。您现在不是在算计他,您是在保护您自己的合法权益。您想一想,如果您一直这样下去,您的晚年生活怎么办?”

张律师的话,冷静又理智。

是啊,我不能再感情用事了。

我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如果再不为自己争取,那我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我深吸一口气。

“好,张律师,我试试。”

挂了电话,我拿着手机,手抖得厉害。

我翻出王斌的号码。

那个我曾经每天都要打好几遍的号码,现在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终于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王斌的声音,冷漠又疏远。

“斌斌……”我的声音一出口,就带了哭腔。

我赶紧清了清嗓子,按照张律师教我的话术说:“斌斌,是我,妈。”

“有事吗?我正忙着呢。”

“我……我这几天没地方去,身上钱也快花光了。你看……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我听到了林娟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我听得一清二楚。

“跟她说没钱,让她自己想办法。别理她。”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妈。”王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你这么大个人了,自己想办法。我们现在也很困难,没钱给你。”

“我不是跟你要钱。”我忍着眼泪,“我是想问问,我住哪儿啊?当初不是说好了,我住在你那儿,你给我养老吗?现在你们把我赶出来了,我总得有个去处吧?”

“谁赶你了?不是让你去姑妈家吗?你自己不去的!”他开始推卸责任。

“你姑妈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我怎么去?王斌,你说话要凭良心!当初我把卖房子的钱都给你,就是为了跟你住在一起!现在房贷不用我还了,我就没用了,是吗?”

我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小点声!”王-斌压低声音吼道,“你想干什么?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对我?你是不是就打算让我流落街头,自生自灭?”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

“妈。”他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你非要这样吗?非要把我们之间的情分都磨光吗?”

情分?

我们之间,还剩多少情分?

“当初让你搬出来,也是林娟的意思。她怀孕了,二胎,情绪不稳定,医生说要静养。你在家,她总觉得不自在。”

什么?

林娟怀孕了?

这个消息,像晴天霹雳,把我炸蒙了。

他们……他们从来没跟我说过。

“她怀孕了……你们怎么不告诉我?”我的声音在颤抖。

“告诉你有什么用?告诉你你就不走了吗?告诉你你就不会在这儿跟我们闹了吗?”

他的反问,像刀子一样。

“妈,算我求你了。你先自己找个地方住,租个房子也行。等……等林娟生了孩子,情况稳定了,我们再想办法,行吗?”

“租房子?我拿什么租?我的退休金卡不是在你那儿吗?”

“那张卡……林娟拿去用了。她最近孕吐得厉害,要买很多营养品。”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那是我最后的一点钱。

那是我准备留着自己看病、或者给童童买零食的钱。

就这么,被她拿去用了。

“王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是不是觉得,我陈淑芬,就活该被你们这么作践?”

“我没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我打断他,“我告诉你,王斌,这事没完!我卖房子的那一百二十万,你们必须还给我!一分都不能少!”

“妈!你疯了吗?那钱都付了首付了,我上哪儿给你弄一百二十万?”

“我不管!那是我的钱!你们不还,我就去法院告你们!告你们遗弃!告你们侵占财产!”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吼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瘫坐在张姐家的床上,浑身都在发抖。

愤怒,心痛,失望,绝望……

所有的情绪,像潮水一样,要把我淹没。

我做到了。

我录下了这段通话。

我有了最关键的证据。

可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的心,像是被撕成了一片一片。

那个我爱了一辈子的儿子,亲手把刀递给了我,让我捅向他。

晚上,张姐回来了。

她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大概猜到了几分。

她没多问,只是默默地给我下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淑芬,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

我看着碗里那两个金黄的荷包蛋,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把录音发给了张律师。

他听完后,很快给了我回复。

“陈阿姨,证据很充分。您放心,这个官司,我们有九成的把握能赢。”

九成。

这是一个很高的胜率。

但我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在张律师的指导下,走法律程序。

立案,递交诉状,等待法院传票。

每一步,都像是在凌迟我的心。

我不敢告诉张姐我在打官司,我怕她担心,也怕她跟着我一起生气。

我只说,我在等王斌的消息。

为了不给张姐添麻烦,也为了给自己挣点生活费,我开始出去找活干。

我这个年纪,又没什么文化,能干什么呢?

我去了家政市场,人家嫌我年纪大,手脚慢。

我去了餐馆,人家看我连智能手机点单都不会,直接摆手让我走。

最后,我在一个小区里,找到了一份清理垃圾的工作。

每天早上五点,我就要起床,推着一个大垃圾车,去收各个楼道的垃圾。

然后把垃圾分类,可回收的卖给废品站,不可回收的运到指定的垃圾点。

工作很脏,很累。

夏天,垃圾桶里散发出的馊味,能把人熏个跟头。

冬天,我的手冻得像胡萝卜,又红又肿。

每个月,一千五百块钱。

除去我自己租的一个小地下室的房租五百块,只剩下一千块。

我每天就吃馒头咸菜,偶尔买点挂面,卧个鸡蛋,就算改善生活了。

我瘦得很快,眼窝深陷,头发也白了大半。

有时候,我推着垃圾车,走在清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会突然地想,我这辈子,到底图了个什么?

有一天,我在收垃圾的时候,在一个垃圾桶里,翻到了一个还没拆封的玩具小汽车。

看包装,价格不便宜。

我鬼使神差地,把那个小汽车收了起来。

我想到了童童。

我的孙子。

我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他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他很快就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我的心,又开始疼了。

法院的传票,很快就下来了。

开庭那天,我特意穿上了我最体面的一件衣服,那是我五十岁生日时,王斌给我买的一件深蓝色外套。

我走进法庭,看到了王斌和林娟。

他们都瘦了,也憔悴了。

林娟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憎恨。

王斌则全程低着头,不敢看我。

法庭上,张律师有条不紊地陈述事实,出示证据。

转账记录,卖房合同,还有那段我录下的通话。

当录音在法庭里响起时,王斌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林娟的脸,则变得煞白。

“……妈,算我求你了。你先自己找个地方住……等林娟生了孩子,情况稳定了,我们再想办法……”

“……那张卡……林娟拿去用了。她最近孕吐得厉害,要买很多营养品。”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公开处刑。

我看到旁听席上的人,都向他们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我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

轮到对方律师辩护了。

他们的说辞,无非就是王斌作为儿子,一直在尽力赡养我,只是因为家庭矛盾,暂时让我出去住几天,并没有遗弃我。

至于那一百二十万,他们辩称是我的“自愿赠与”,不附带任何条件。

法官问王斌:“被告,原告所述,是否属实?”

王斌抬起头,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说了一句:“不属实。”

我的心,彻底死了。

他为了房子,为了钱,连最后的良知都不要了。

法官又问:“原告提供的通话录音,你是否承认是你本人的声音?”

王斌沉默了。

法官再次追问。

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那一刻,我看到他哭了。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一滴一滴地,掉在被告席的桌子上。

但他终究,没有说出一句真话。

庭审结束,法官宣布择日宣判。

我走出法院大门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王斌和林娟从我身边走过。

林娟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骂了一句:“的。”

我没理她。

我只是看着王斌。

他也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有恨,有怨,有愧,有痛。

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我们对视了几秒钟,然后,他被林娟拉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大,也好荒凉。

判决结果,比我预想的要快。

张律师打电话告诉我,我们赢了。

法院判决,王斌和林娟需在三个月内,返还我购房款一百二十万元。

如果逾期不还,法院将强制执行,查封他们名下的房产进行拍卖。

听到这个结果,我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心里空落落的。

我赢了官司,却输掉了我唯一的儿子。

这笔账,到底是我赚了,还是赔了?

我不知道。

我辞掉了收垃圾的工作。

用身上仅剩的几百块钱,租了一个条件好一点的地下室。

我开始等。

等他们还钱。

一个月过去了,没有消息。

两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

我给王斌打过一次电话,他没接。

我能想象得到,他们现在肯定是焦头烂-额。

一百二十万,对他们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要把房子卖了吗?

那林娟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童童,住哪儿?

我不敢再想下去。

每想一次,我的心就疼一次。

第三个月的最后一天,我接到了张律师的电话。

“陈阿姨,好消息!他们把钱还了!”

“还了?”我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今天下午刚打到法院的账上。一共一百二十万,一分不少。您明天就可以去法院办理手续,把钱领出来了。”

我愣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他们……哪儿来的钱?”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找亲戚朋友借的吧。不管怎么说,您总算是拿回自己的钱了。”

挂了电话,我坐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

他们竟然真的,凑出了一百二十万。

我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是卖了车?还是借了高利贷?

我只知道,从这一刻起,我跟他们之间,那点血脉亲情,可能真的被这一百二十万,彻底斩断了。

第二天,我去法院办了手续。

当那张写着一连串零的银行卡交到我手里时,我感觉它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有了钱。

我有了下半辈子的依靠。

可我,为什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我拿着那笔钱,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买房,也不是去养老院。

我给李秀英打了个电话。

“秀英,钱要回来了。”

“太好了!”李秀英在电话那头比我还高兴,“淑芬,你总算是熬出头了!你打算怎么花这笔钱?买个小房子,自己住,多舒坦!”

“秀英,我想……去你那儿看看。”

“来啊!随时欢迎!我早就想让你来了!你来了我带你去吃海鲜,看大海!”

于是,我买了一张去往南方的火车票。

离开这座我生活了一辈子的城市。

火车开动的时候,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心里五味杂陈。

再见了,我的过去。

再见了,我的儿子。

到了南方,李秀英和她的女儿女婿来火车站接我。

李秀英比以前胖了点,气色很好,一见面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可算是来了!瘦成这样了,以后得好好给你补补!”

我在李秀英家住了下来。

她的女儿女婿都是很和善的人,对我非常客气。

南方的气候很温暖,即使是冬天,也到处都是绿树鲜花。

李秀英每天都带我出去逛。

我们去了海边,我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大海。

无边无际的蓝色,海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咸湿的味道。

我对着大海,大喊了几声。

把心里所有的委屈和压抑,都喊了出来。

喊完,我哭了。

哭完,我又笑了。

李秀英说,我好像变了一个人。

以前,我的眉头总是皱着,脸上写满了愁苦。

现在,我的眉头舒展开了,偶尔还会笑。

是啊,我好像真的变了。

我不再是那个只为儿子活着的陈淑芬了。

我开始为自己活。

我学着跟李秀英她们一起跳广场舞,虽然动作很笨拙。

我学着用智能手机,跟她们一起在网上看搞笑视频,抢购打折商品。

我甚至,还报了一个老年大学的书法班。

我小时候,其实很喜欢写毛笔字。

只是后来,为了生活,这个爱好就被彻底放下了。

现在,我重新拿起毛笔,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海阔天空”。

我的生活,好像真的海阔天空了。

我用那笔钱,在李秀英家附近,买了一套小小的二手房。

一室一厅,带个小阳台。

我把阳台上种满了花花草草。

每天早上起来,浇浇花,晒晒太阳,日子过得平静又安逸。

我和李秀英,还有一群新认识的老姐妹,每天一起买菜,一起跳舞,一起上课。

谁家有什么事,大家都会互相帮忙。

我很久没有想起王斌了。

或者说,我刻意不去想他。

我以为,我们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张姐打来的。

她在电话那头,语气很着急。

“淑芬,你快回来看看吧!你孙子童童,住院了!”

“什么?”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童童怎么了?”

“听说是肺炎,挺严重的,都住进重症监护室了!”

“怎么会这样?王斌和林娟呢?”

“别提了!”张姐叹了口气,“林娟前段时间生了,是个儿子。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小儿子身上,哪还顾得上童童。王斌呢,为了还你的那一百二十万,把车卖了,还借了一屁股的债,天天在外面跑活,人也快累垮了。童童那天发高烧,家里没人,等他们发现,已经晚了!”

张姐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童童。

我可怜的孙子。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买了最快的一班飞机,飞了回去。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我看到了王斌。

他一个人,蹲在墙角,头发乱得像一团鸡窝,满脸胡茬,眼睛布满了血丝。

他比上次在法庭上见到时,还要憔悴。

他看到我,愣住了。

然后,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妈……我对不起你……”

他一边哭,一边扇自己的耳光。

“是我混蛋!是我不孝!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童童!”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心如刀绞。

我没有骂他。

我只是走过去,扶住他。

“别哭了。童童怎么样了?”

“医生说……情况很危险。费用……费用很高。”他哽咽着说。

我隔着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童童。

他小小的脸上,戴着呼吸机,身上插满了管子。

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林娟呢?”我问。

“她在……在家照顾老二。”王斌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我明白了。

在她眼里,生病的童童,已经成了一个累赘。

“还差多少钱?”我问。

王斌抬起头,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我从包里,拿出那张银行卡。

那张存着一百二十万的卡。

我把它塞到王斌的手里。

“密码,还是你的生日。”

王斌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卡,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妈……我不能要……这钱是你的……”

“这不是给你的。”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是给童童救命的。童童是我的孙子,我不能不管他。”

“你拿着钱,去把费用交了。什么都别想,先把孩子的病治好。”

我的语气,很平静。

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

我没有恨,也没有怨。

在孙子的生命面前,所有的是非对错,好像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王斌拿着那张卡,跪在了我面前。

“妈……”

他泣不成声。

我没有让他起来。

有些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只希望,这一次,他能真的长大。

我没有在医院久留。

我把卡给了他,就转身离开了。

我没有回我新买的那个小房子。

我去了张姐家。

张姐给我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

“淑芬,你怎么……你见到他们了?”

我点点头,在她家的沙发上坐下,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把钱……又给他们了。”

张姐愣了半天,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啊你……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她没有骂我傻,也没有骂我心软。

她只是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算了,给了就给了吧。钱没了可以再挣,孩子要紧。”

我在张姐家,住了整整一个星期。

每天,我都提心吊胆,等着医院的消息。

我不敢打电话,怕打扰他们。

一个星期后,王斌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只有六个字。

“妈,童童转普通病房了。”

看到这条短信,我紧绷了一周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我对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回了两个字。

“好的。”

第二天,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南方。

临走前,张姐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

“淑芬,以后常回来看看。”

“会的。”

我没有再见王斌,也没有再见童童。

我知道,有些伤痕,需要时间来愈合。

我们都需要时间。

回到南方的家里,一切还是老样子。

阳台上的花,开得正艳。

李秀英和老姐妹们,依旧每天在楼下跳着广场舞。

我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只是,我的银行卡里,又只剩下几千块钱了。

我没有后悔。

我重新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老年活动中心,教人写书法。

工资不高,但很清闲,也很快乐。

我用我的笔,写我的人生。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又是一年春节。

除夕夜,我跟李秀英一家,还有几个单身的老姐妹,一起包饺子,看春晚。

电视里热热闹闹,窗外烟花璀璨。

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短信。

是王斌发来的。

“妈,新年快乐。我跟林娟……在办离婚了。房子归她和老二,我带着童童,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等过完年,我能带童童……去看看您吗?”

短信的最后,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童童穿着新衣服,小脸红扑扑的,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

他的手里,还举着一张他自己画的画。

画上,一个老奶奶,牵着一个小男孩。

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我想奶奶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没有马上回复。

我关掉手机,走到阳台上。

夜空中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绽放,绚烂夺目。

我知道,我的人生,不会再回到过去。

但未来,或许,也并没有那么糟糕。

我擦干眼泪,拿起手机,给王斌回了一条短信。

“好。我等你们。”

来源:茶淡暖更久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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