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年,我嫁给一个军人,随他去边疆,过着艰苦但幸福的生活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1-15 00:43 1

摘要:林岚,一个在南京城里长大的姑娘,嫁给了一个叫陈卫东的军人。

一九七八年,我二十三岁。

在这一年,我做了一个让全家都跳脚的决定。

我,林岚,一个在南京城里长大的姑娘,嫁给了一个叫陈卫东的军人。

然后,我跟着他,登上了那列据说要开到天边去的绿皮火车。

我妈在站台上哭得差点昏过去,我爸背着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就是不看我。

我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脑子被驴踢了”。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

陈卫东,人是好人,浓眉大眼,肩膀宽阔,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可他是个军人,还是个驻守在西北边疆的军人。

那地方,在我妈的形容里,是“风吹石头跑,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的绝地。

她说:“你嫁过去,不是当军嫂,是去当活寡妇,去吃沙子!”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结婚证,手心全是汗。

结婚证上的合照,我笑得有点僵,陈卫东倒是咧着嘴,一脸实在的憨厚。

他请了半个月的婚假,来南京,见我父母,领证,办了一场只有三桌客人的简单酒席。

然后,假期就结束了。

火车哐当哐当,一走就是三天三夜。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奔赴一场婚姻,而是在被流放。

窗外的绿色越来越少,黄色,漫无边际的黄色,糊满了我的眼睛。

我妈那张挂着泪的脸,就在这片黄色里,怎么也挥不掉。

陈卫东坐在我对面,话不多。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窗外,或者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仔细地给我削一个苹果。

他削得很慢,很认真,果皮连成一条长长不断的线。

“岚岚,吃吧。”他把雪白的果肉递到我嘴边。

我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张嘴咬了一口。

很甜。

“到了那边,苹果就金贵了。”他看着我,眼神里有点抱歉,“委屈你了。”

我摇摇头,把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

我不觉得委屈。

我认识陈卫东,是在医院里。

那年我因为急性阑尾炎住院,他因为训练受伤,也住在我隔壁床。

他腿上打着石膏,行动不便,但每天都让战友给他打来饭,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我。

“你……你吃了吗?”他问。

我那时候疼得吃不下,我妈就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

后来,是他用他那只没受伤的手,笨拙地给我冲了一碗麦乳精。

“喝点热的,暖暖胃,就不那么疼了。”

那碗麦乳精,甜得发腻,可我心里却暖烘烘的。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他给我讲部队里的事,讲戈壁滩上的日出,讲巡逻时遇到的野狼。

我听得入了迷。

我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光。

一种和我身边那些油头粉面的男青年,完全不一样的光。

所以,当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的时候,我点了头。

我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

但当火车终于停在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站台时,我承认,我的信心动摇了。

站名叫“红柳河”。

可我放眼望去,没有河,更没有红柳。

只有风,卷着沙子,呜呜地吹。

天和地,都是灰黄色的。

一辆军绿色的解放卡车停在站外,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战士跳下车,冲陈卫东敬了个礼。

“连长!”

“小王,辛苦了。”

陈卫东把我的行李扛上车,然后伸出手,想拉我一把。

他的手掌很厚,很暖,布满了老茧。

我握住那只手,爬上了高高的车斗。

卡车在搓衣板一样的土路上颠簸,我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

我紧紧抓着车厢的栏杆,看着周围的景象。

荒凉。

除了荒凉,我想不出第二个词。

偶尔能看到几间低矮的土房子,像一个个坟包,趴在戈壁滩上。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这就是我未来的家吗?

开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卡车在一个挂着“红旗三连”牌子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营区里,一排排整齐的平房,刷着白色的石灰。

地上扫得很干净,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是煤烟,混合着尘土的味道。

“到了。”陈卫东跳下车,回头对我笑。

他的牙齿在黝黑的脸庞衬托下,显得特别白。

“这就是咱们的家。”

他领着我,穿过营区,来到最东头的一排房子前。

家属区。

他掏出钥匙,打开一扇漆成绿色的木门。

“吱呀”一声。

门开了。

我站在门口,愣住了。

这就是我的婚房。

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屋子,一眼就能望到头。

靠墙一张木板床,上面铺着军绿色的被褥,叠得像豆腐块。

一张掉漆的桌子,两把椅子。

屋子中间,是一个黑乎乎的铁皮炉子,一根长长的烟囱从屋顶伸出去。

墙是土的,地上是水泥的,坑坑洼洼。

窗户上糊着一层塑料布,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简陋了点。”陈卫东搓着手,有些局促不安,“你……别嫌弃。”

我没说话。

我把行李放下,走到那张唯一的桌子前。

桌上,放着一个红色的暖水瓶,和一个搪瓷脸盆。

脸盆里,是半盆清水。

水面上,飘着一层细细的灰尘。

我看着水里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很想哭。

这就是我用爱情换来的生活吗?

“岚岚?”陈卫东小心翼翼地叫我。

我回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

“不嫌弃。”我说,“挺好的。”

我知道,我不能哭。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而且,我不能让他难堪。

他把最好的,都给了我。

为了这间家属房,他把好几年的津贴都攒了下来,还跟战友借了不少。

他把墙重新刷了一遍,把地扫了又扫。

桌上的暖水瓶和脸盆,是托人从县城里买回来的,最新的款式。

他已经尽力了。

“饿了吧?我去做饭。”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卷起袖子就要去忙活。

“我来吧。”我拦住他。

“你坐了几天车,累了。我来。”他把我按在椅子上,自己提着一个水桶出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高大,可靠。

心里的那点委屈,好像又被抚平了一些。

屋子里很冷。

我搓了搓手,打量着这个即将要生活很久的地方。

我发现,在床头,用红纸剪了一个小小的“囍”字,贴在土黄色的墙上。

那么小,那么红。

像一簇火苗,在寒冷里,倔强地燃烧着。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陈卫东很快就提着水回来了。

他还端着一个菜盆,里面是几颗冻得硬邦邦的白菜,和两个土豆。

“今天就简单吃点,白菜土豆炖粉条。”他嘿嘿地笑,“我的拿手菜。”

他生火,烧水,切菜。

动作很麻利,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

屋子里很快就升起了烟火气。

炉火烧得很旺,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我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他忙碌。

听着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听着油在锅里滋滋作响的声音。

心里,渐渐踏实了。

也许,生活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

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白菜土豆炖粉条,两个黑乎乎的窝窝头。

“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他给我夹了一大筷子菜。

我尝了一口。

很咸。

粉条有点硬,白菜炖得太烂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吃得特别香。

也许是饿了,也许是……因为这是他为我做的第一顿饭。

吃完饭,天已经全黑了。

外面风刮得更厉害了,像狼在嚎。

陈卫东去打了热水,倒在搪瓷盆里。

“岚岚,洗洗脚,早点睡。”

水很热,烫得我一哆嗦。

他蹲下来,挽起袖子,把我的脚放进热水里。

然后,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开始给我洗脚。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你干什么?”

“给你洗脚啊。”他头也不抬,理所当然地说,“我娘说了,男人就得疼自己媳妇。”

他的手指很用力,揉搓着我的脚心。

痒痒的,麻麻的。

一股热流,从脚底,一直窜到我的心里。

我看着他宽厚的脊背,看着他低垂的头,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的细汗。

这个男人,话不多。

但他把所有的爱,都放在了行动里。

那一刻,我所有的彷徨,所有的不安,都烟消云散了。

我觉得,我嫁对了。

嫁给这个男人,值了。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陈卫东已经去出操了。

床上,他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像一块绿色的豆腐。

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第一次感觉到了孤独。

我决定出去走走。

一开门,一股凌冽的寒风夹着沙子,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我赶紧缩回头。

太冷了。

和我从小生活的江南,完全是两个世界。

我穿上了自己最厚的棉袄,围上围巾,戴上手套,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才敢再次推开门。

家属院里静悄悄的。

偶尔有几个和我一样是军嫂的女人,提着水桶或者端着煤盆,匆匆走过。

看到我,她们会停下来,好奇地打量我几眼,然后窃窃私语。

我能感觉到她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有些不自在,低着头,快步走着。

我想去看看陈卫东工作的地方。

营区很大,操场上,战士们正在喊着号子训练。

“一!二!三!四!”

声音洪亮,整齐划一,充满了力量。

我看到陈卫东了。

他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身姿挺拔得像一棵白杨树。

他的脸被风吹得通红,嗓子喊得有些沙哑,但眼神,亮得像星星。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我爱上的,到底是什么。

是这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气概。

是这种保家卫国的责任与担当。

我躲在墙角,偷偷地看了很久。

直到他解散了队伍,我才转身往回走。

心里,是满满的骄傲。

回到家,我开始学着生炉子。

这是在这里生活的第一项必备技能。

我以前在家里,连火柴都没划过。

我学着陈卫东昨天的样子,把报纸塞进炉膛,架上木柴,再放上煤块。

然后,用火柴去点。

结果,不是烟太大,把我呛得眼泪直流,就是火苗刚着起来,就“噗”的一声灭了。

折腾了半天,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炉子还是冰凉的。

我有点泄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唉……”

“新来的妹子吧?”一个爽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回头一看,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棉袄,正笑呵呵地看着我。

她手里还端着一簸箕燃得正旺的煤球。

“看你这烟囱半天没冒烟,就知道你这炉子没生着。”

她自来熟地走进屋,把手里的煤球倒进我的炉子里。

“你这柴太湿了,得先引燃,再放煤。”

她一边说,一边麻利地从我那堆柴火里,挑出几根干的,重新架好。

不一会儿,炉子就呼呼地烧起来了。

屋子里,顿时暖和了许多。

“谢谢你,大姐。”我感激地说。

“谢啥,邻里邻居的。”她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姓刘,住你隔壁,你叫我刘嫂就行。你男人是陈连长吧?”

“嗯,我叫林岚。”

“林岚,好听的名字,像城里人。”刘嫂笑起来,眼角有几道深深的皱纹,“刚来不习惯吧?”

我点点头。

“慢慢就好了。”刘嫂拍拍我的肩膀,“我们刚来的时候,也一样。天天哭着想家呢。”

刘嫂是个热心肠。

她拉着我,给我讲了好多在这里生活的门道。

哪里打水,哪里买菜,公共厕所在哪里,澡堂子什么时候开。

“菜得省着吃,冬天就只有白菜土豆萝卜这老三样。”

“水也金贵,洗脸水别倒,留着冲厕所。”

“晚上出门得带手电筒,不然容易掉进沟里。”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对这里的艰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但她的热情和乐观,也像一束阳光,照进了我有些灰暗的心里。

中午,陈卫东回来了。

看到屋子里暖烘烘的,炉子上还坐着一壶热水,他惊讶地看着我。

“你……你学会生炉子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隔壁:“是刘嫂教我的。”

“那也得谢谢你。”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我们家岚岚,越来越能干了。”

他的手,还是那么暖。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日子,就在这样平淡又琐碎的小事中,一天天过去。

我开始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

我学会了生炉子,学会了用碱水洗衣服,学会了在风沙天把门窗缝隙都用湿布条塞住。

我也学会了做饭。

虽然食材有限,但我变着花样地给陈卫东做好吃的。

土豆可以切丝,切块,切片,可以炒,可以炖,可以蒸。

白菜可以醋溜,可以凉拌,可以做成酸菜。

每次看到陈卫东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就觉得特别满足。

家属院里的军嫂们,也渐渐和我熟悉起来。

她们大多来自农村,没什么文化,说话直来直去。

一开始,我觉得和她们格格不入。

她们聊的是孩子,是男人,是家长里短。

而我想的是书,是音乐,是远方的父母。

但时间长了,我发现,她们身上有一种我没有的韧劲和生命力。

她们能顶着大风去几十里外的镇上赶集,就为了给孩子买一毛钱的糖果。

她们能用最粗糙的针线,给男人缝补厚实的棉衣。

她们能在男人几个月不回家的时候,一个人撑起一个家。

和她们比起来,我觉得自己那点小资情调,实在是太矫情了。

我开始学着和她们一样,大声地笑,大声地说话。

我开始学着在公共水龙头前,一边洗菜,一边和她们扯着嗓子聊天。

“林岚,你家老陈又给你从团部带啥好东西了?”张嫂挤眉弄眼地问。

张嫂是出了名的嘴碎。

“没啥,就一包红糖。”我淡淡地说。

“哟,红糖可是好东西啊!陈连长真疼你!”

我笑笑,不说话。

我知道,陈卫东是心疼我刚来,水土不服,每个月都托人从县城给我带一包红糖,让我冲水喝。

这是他能给我的,最好的东西了。

日子苦,但心里是甜的。

最幸福的时候,是晚上。

陈卫东不用值班的时候,我们会早早地吃完饭,关上门。

外面是呼啸的寒风,屋里是温暖的炉火。

我会靠在他的怀里,听他讲部队里的趣事。

他会给我读他从团部借来的报纸。

他的普通话不标准,带着浓重的乡音,但我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有时候,我们会一起唱歌。

唱《勘探队之歌》,唱《我是一个兵》。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唱着唱着,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怎么了?”他紧张地问。

“没什么。”我擦擦眼泪,笑着说,“就是觉得,当军嫂,挺光荣的。”

他把我搂得更紧了。

“岚岚,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不苦。”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有你在,就不苦。”

这是真心话。

只要有他在,哪怕是住在地窝子里,我也觉得是天堂。

但这样的温存,是奢侈的。

陈卫东太忙了。

他是连长,整个连队一百多号人,吃喝拉撒,训练执勤,他都要管。

他经常是天不亮就走,半夜才回来。

有时候,一出任务,就是十天半个月。

他不在家的时候,那间小屋子,就显得格外空旷,格外冷。

我一个人,守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听着窗外的风声,一夜一夜地等他。

那种思念和担心的滋味,像虫子一样,啃噬着我的心。

我开始害怕黑夜。

也开始理解,我妈说的“活寡妇”是什么意思了。

有一次,他去参加一个长途拉练,走了快一个月。

那一个月,我每天都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家里的煤快烧完了,我就学着别的军嫂,去很远的煤场拉煤。

一板车煤,几百斤重。

我一个城里长大的姑娘,哪里干过这种重活。

拉到一半,就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是汗。

路过的张嫂看见了,撇撇嘴,酸溜溜地说:“哟,陈连长不在家,林妹子也得自己当男人使了。”

我没理她,咬着牙,继续往前拉。

等我把煤拉回家,天都黑了。

我的手磨破了皮,肩膀被绳子勒出一道道血印。

我趴在冰冷的床上,第一次,放声大哭。

我不是哭累,不是哭疼。

我是哭我的委屈,我的孤独。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就在我哭得最伤心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一股熟悉的,夹杂着汗味和烟草味的气息,涌了进来。

是陈卫东。

他回来了。

他瘦了,黑了,胡子拉碴,满脸疲惫。

但他看到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岚岚,我回来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慌了,几步冲过来,把我抱在怀里。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我摇着头,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他看到我手上的伤,肩膀上的血印,还有院子里那堆煤。

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没说话,只是把我抱得更紧,更紧。

他的胸膛,那么宽,那么暖。

我所有的委屈,在那一刻,都化成了安心。

那天晚上,他给我烧了热水,一点一点地给我擦洗伤口,上药。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生怕弄疼我。

“对不起。”他低着头,声音沙哑,“让你受苦了。”

我摇摇头。

“不苦。”

只要你回来,就不苦。

那次之后,我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

我不再抱怨,不再自怜。

我明白,作为军嫂,这就是我的生活。

等待,是我的责任。

坚强,是我的勋章。

转眼,就到了冬天。

这里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

十一月,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大雪封山,我们和外界的联系,几乎都断了。

连队里的补给,也开始变得紧张。

我们家属院,更是如此。

白菜吃完了,土豆也快见底了。

每天,就是吃黑乎乎的窝窝头,喝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

我饿得头晕眼花。

陈卫东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有一天晚上,他不知道从哪里,给我变出两个鸡蛋。

“快,煮了吃,补补身子。”

我看着那两个珍贵的鸡蛋,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知道,这是他从自己的伙食里,一点一点省下来的。

“你吃吧,你训练那么辛苦。”我把鸡蛋推给他。

“我一个大男人,扛得住。”他把鸡蛋硬塞到我手里,“你吃,你不吃,我……我就生气了。”

我拗不过他,只好把鸡蛋煮了。

我剥了一个,递到他嘴边。

“一人一个。”

他看着我,笑了。

然后,张开嘴,把那半个鸡蛋吃了下去。

我们俩,就着昏暗的油灯,分食了一个鸡蛋。

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艰苦的日子,因为有爱,也变得有滋有味。

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那年冬天,特别冷。

滴水成冰。

一天夜里,我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

是刘嫂家。

我披上衣服,赶紧跑过去。

只见刘嫂抱着她三岁的儿子小石头,急得满头大汗。

小石头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岚,你快帮我看看,这孩子是怎么了?”刘嫂带着哭腔说。

我摸了摸小石头的额头,烫得吓人。

“是肺炎!”我心里一沉。

我虽然不是医生,但在南京的医院里待过,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得赶紧送医院!”

“可是……”刘嫂哭了,“雪这么大,路都封了,车根本出不去啊!”

我看着窗外,一米多厚的积雪,把整个世界都埋了起来。

连队的卫生员也被大雪困在了山下的哨所。

怎么办?

小石头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小脸憋得发紫。

再拖下去,孩子就危险了。

“刘嫂,你别急!”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想想办法。”

我突然想起,我从家里带来的行李箱里,还有一些备用药。

是我妈怕我水土不服,硬塞给我的。

我冲回家,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几片阿莫西林。

“快,用温水化开,给孩子喂下去!”

刘嫂手忙脚乱地照做了。

但是,小石头的烧,还是没有退。

他开始说胡话,小手在空中乱抓。

“不行,物理降温!”

我让刘嫂找来白酒,没有白酒,就用最烈的二锅头代替。

我用纱布蘸着酒,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小石头的额头,腋下,手心,脚心。

整个晚上,我跟刘嫂,轮流守着孩子。

天快亮的时候,小石头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了一点。

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我和刘嫂,都累得瘫倒在地上。

“林岚,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儿子的命!”刘嫂拉着我的手,泣不成声。

“嫂子,你别这么说,我们是邻居。”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需要别人照顾的林妹妹了。

在这里,我也能成为别人的依靠。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雪停了。

太阳出来了,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刺得人睁不开眼。

连队的战士们,开始组织起来,清理积雪。

陈卫东也被派去参加抢险。

临走前,他把我拉到一边,塞给我一个军用水壶。

“里面是热水,你揣在怀里,别冻着。”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打开一看,是一块冻得硬邦邦的巧克力。

“你……你哪来的?”我惊讶地问。

这是稀罕物,只有飞行员的补给里才有。

“别问了,快吃了。”他把巧克力塞进我嘴里,“补充点能量。”

我含着那块冰冷的巧克力,甜味在嘴里慢慢化开。

我知道,这一定是他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跟别人换来的。

我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高大,坚定。

他和其他战士们一起,挥舞着铁锹,在没过膝盖的雪地里,开辟着一条通往外界的生命通道。

他们的号子声,在空旷的雪原上,回荡着。

“一二!加油!”

“一二!加油!”

我站在家门口,看着他们,心里充满了敬意。

这就是我的丈夫。

这就是他的战友。

一群最可爱的人。

雪灾过后,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春天来了。

戈壁滩上,竟然长出了一些不知名的绿色小草。

家属院的嫂子们,也开始在房前屋后,开垦小菜地。

我也学着她们,用镐头刨开坚硬的土地,种上了几棵白菜种子。

每天给它们浇水,施肥。

看着那几片嫩绿的叶子,一天天长大,我心里充满了希望。

陈卫东的假期也多了起来。

有时候,他会带我去年久失修的河边散步。

虽然没有水,但河床里长满了红色的碱茅草。

风一吹,像一片红色的海洋。

我们会并排坐在河岸上,谁也不说话。

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远方的夕阳,把天边染成一片金黄。

“岚岚。”他突然开口。

“嗯?”

“后悔吗?”

我转过头,看着他被夕阳勾勒出的侧脸轮廓,那么硬朗,那么好看。

我笑了。

“不后悔。”

“真的?”

“真的。”我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以前,我觉得幸福是住在南京的小洋楼里,是听音乐会,是喝咖啡。”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幸福是,炉子里的火烧得很旺,锅里的土豆炖得很香,而你,就在我身边。”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我。

他的眼睛里,有疼惜,有爱恋,还有……一片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的海洋。

他低下头,笨拙地,吻住了我的唇。

那是一个带着风沙味道的吻。

粗糙,却滚烫。

一九七九年的夏天,我怀孕了。

这个消息,让整个家属院都沸腾了。

刘嫂第一个冲到我家,拉着我的手,左看右看。

“哎哟,我们的小林老师,要当妈啦!”

陈卫东更是高兴得像个孩子,抱着我,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

“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他把我放下,又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坐下,生怕磕着碰着。

那副紧张的样子,让我又想笑,又感动。

从那天起,我就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

陈卫东不让我干任何重活。

打水,他去。

倒煤,他去。

连洗衣服,他都抢着干。

他一个大男人,蹲在搓衣板前,笨拙地搓着我的衣服,那画面,说不出的滑稽。

“行了行了,我自己来。”我看不下去了。

“不行,你现在是两个人。”他一脸严肃,“不能累着。”

他开始想方设法地给我弄好吃的。

他会跑几十里路,去维族老乡的巴扎上,给我买新鲜的羊奶。

他会托人从内地,给我寄来核桃和红枣。

连里的炊事班,也隔三差五地给我送来一碗鸡汤。

我知道,这都是陈卫东去求的人情。

我成了整个连队的宝贝。

那些平时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战士们,见到我,都会憨憨地笑,然后远远地绕开,生怕撞到我。

我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妊娠反应很严重,吃什么吐什么。

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陈卫东急得团团转,天天晚上给我按摩,给我讲故事,想让我舒服一点。

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我心里又酸又软。

“卫东,要不……我回南京生吧?”我试探着问。

这里的医疗条件太差了,我有点害怕。

他沉默了。

我知道,他也担心。

但是,部队有纪律,他不可能陪我回去。

让我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坐几天几夜的火车,他更不放心。

“岚岚,”他握住我的手,声音很低,“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我们的孩子,生在这里,他会跟戈壁滩上的红柳一样,结实,顽强。”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好。

我信你。

我们的孩子,就生在这里。

预产期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

陈卫东比我还紧张。

他把团里卫生所唯一的一本《妇产科护理学》都翻烂了。

他还请了几天假,亲手给我做了一个小小的木床。

床头,用红漆,画了一朵小小的,歪歪扭扭的花。

“给咱们儿子睡。”他得意地说。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我感觉就是。”

一九八零年的春天,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的肚子,开始疼了。

陈卫东立刻冲出去,找来了刘嫂和几个有经验的军嫂。

卫生所的医生也赶来了。

我们这间小小的土屋,一下子成了临时产房。

陈卫东被赶到了门外。

我能听到他在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的声音。

疼痛,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地涌来。

我咬着牙,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了。

“林岚,用力!再加把劲!”刘嫂在我耳边大喊。

“看到头了!看到头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吼。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戈命的寂静。

我生了。

是个男孩。

我看着那个皱巴巴,像小猴子一样的小东西,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这是我的儿子。

我和陈卫东的儿子。

门被猛地推开。

陈卫东冲了进来。

他看都没看孩子,一把抓住我的手。

“岚岚,你怎么样?”

他的手,在发抖。

“我没事。”我虚弱地笑了笑,“你看,我们的儿子。”

他这才把目光,投向那个小小的生命。

他伸出手指,想去碰一碰,又缩了回来。

生怕自己粗糙的手,弄伤了那娇嫩的皮肤。

这个在训练场上,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眼眶红了。

他转过身,用手背,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

我们给儿子取名叫陈念。

思念的念。

是希望他,永远不要忘记,我们一家人,在南京的亲人。

念儿的到来,给我们这个小家,带来了无尽的欢乐。

也带来了无尽的忙乱。

他像个小太阳,照亮了我们艰苦的生活。

也像个小魔王,把我们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换尿布,喂奶,哄睡……

我和陈卫东,都成了新手爸妈,每天都手忙脚乱。

陈卫东这个钢铁硬汉,在儿子面前,彻底成了一个“女儿奴”。

他会把儿子举得高高的,逗得他咯咯直笑。

他会用他粗糙的胡茬,去扎儿子的小脸。

他会趴在地上,让儿子骑在他的背上,当大马。

看着他们父子俩嬉闹的样子,我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画面。

我把我们一家三口的生活,写成了一封封长信,寄回南京。

我告诉爸妈,我在这里很好。

我没有吃沙子,也没有当活寡妇。

我有一个爱我的丈夫,一个可爱的儿子。

我学会了做饭,学会了种菜,学会了在艰苦的环境里,寻找快乐。

我告诉他们,不要为我担心。

女儿,已经长大了。

后来,我收到了我妈的回信。

信里,没有了责备,只有叮嘱。

叮嘱我要注意身体,要好好带孩子,要和卫东好好过日子。

信的最后,她说:“家里给你寄了些东西,是你爸托人弄的。”

半个月后,我收到了一个巨大的包裹。

里面,有给念儿的毛衣,毛裤,小老虎帽子。

有给我和陈卫东的棉鞋,手套。

还有,一大包南京特产的盐水鸭。

我抱着那只油纸包着的盐水鸭,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我知道,他们原谅我了。

他们接受了我的选择,接受了我的生活。

岁月,就在这戈壁滩的风沙里,悄悄流淌。

念儿一天天长大。

他成了我们家属院的孩子王。

他会带着一群黑黢黢的小伙伴,在戈壁滩上疯跑,打闹。

他会爬上最高的沙丘,学着战士们的样子,高喊:“保卫祖国!”

他继承了陈卫东的强壮,也继承了我的聪慧。

我开始教他读书,写字。

没有纸,我们就在沙地上写。

没有笔,我们就用树枝。

我给他讲《西游记》,讲《水浒传》,讲安徒生童话。

他听得入了迷。

“妈妈,白雪公主后来怎么样了?”

“妈妈,孙悟空真的会七十二变吗?”

看着他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睛,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家属院里,有很多和念儿一样大的孩子。

他们的父母,大多是军人,文化水平不高。

孩子们每天除了疯跑,就是玩泥巴。

我为什么,不能办一个“家庭幼儿园”呢?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陈卫东。

他举双手赞成。

“这是好事啊!我们连队,就缺你这样有文化的老师!”

说干就干。

我把我们家那间小屋子,腾出了一半。

用几块木板,隔出了一个小小的“教室”。

我又找来一些废旧的桌椅,修修补补,当做课桌。

没有黑板,我就把一块木板,涂上黑漆。

没有粉笔,我就用石灰块代替。

一个简陋的,只有七个学生的“幼儿园”,就这样开张了。

我成了孩子们的“林老师”。

我教他们唱歌,跳舞,画画。

我教他们念唐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我教他们数数,“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孩子们清脆的读书声,成了家属院里,最动听的音乐。

那些平时大大咧咧的军嫂们,看到我,也会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林老师”。

她们会把家里舍不得吃的鸡蛋,悄悄地塞给我。

“林老师,辛苦了,给孩子们补补脑子。”

我推辞不掉,只好收下。

然后,把这些鸡蛋,做成香喷喷的鸡蛋糕,分给每一个孩子。

看着孩子们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我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我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依附丈夫的娇弱女人。

我是一名老师。

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播撒着知识和希望的种子。

生活,虽然依旧清苦。

冬天,依旧寒冷。

风沙,依旧肆虐。

但我的心,是火热的,是充实的。

我和陈卫东的感情,也在这日复一日的相濡以沫中,愈发深厚。

我们很少说“爱”。

但爱,已经融入了我们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

是我给他缝补的每一针每一线。

是他给我端来的每一碗热汤热水。

是我们看着儿子时,相视一笑的默契。

有时候,我也会想家。

想念南京的秦淮河,想念夫子庙的小吃,想念我那白发苍苍的父母。

但我也知道,这里,已经是我的第二个家。

这里有我的爱人,我的儿子,我的事业。

这里有我的牵挂,我的责任,我的根。

一九八五年,陈卫东因为表现出色,被提拔为营长。

我们搬进了宽敞一些的营级干部家属房。

虽然,也只是从一间,变成了两间。

但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改善。

念儿也长大了,上了连队办的小学。

他成绩很好,年年都是三好学生。

他说,他长大了,也要当一名像爸爸一样的军人。

我看着他晒得黝黑的脸庞,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

我知道,这片土地,已经塑造了他。

给了他坚韧,给了他勇敢,也给了他一颗火热的心。

那年夏天,我父亲病重。

我带着念儿,回了一趟南京。

时隔七年,我终于又踏上了故乡的土地。

南京城,变化很大。

高楼多了,街道宽了。

但我,却有些不习惯了。

我不习惯这里的潮湿,不习惯这里的喧嚣。

我甚至,开始想念戈壁滩的干燥和寂静。

我妈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粗糙的皮肤,和手上的老茧,心疼得直掉眼泪。

“我的女儿,你受苦了。”

我摇摇头,笑着说:“妈,我不苦。”

“你看我,身体好好的。你看念儿,多壮实。”

“卫东对我很好,我们过得很幸福。”

我把我这些年的照片,拿给他们看。

有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

有我和我的学生们的合影。

有家属院的嫂子们,一起包饺子的合影。

照片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朴实而灿烂的笑容。

我爸躺在病床上,戴着老花镜,一张一张地看。

看了很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岚岚,是爸当年,看错你了。”

“你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

“卫东是个好样的,你……没嫁错人。”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肯定。

在南京住了一个月,父亲的病,也渐渐好转。

我要回去了。

临走前,我哥,那个曾经骂我“脑子被驴踢了”的男人,往我行李里,塞了厚厚的一沓钱。

“拿着,到那边,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

“哥……”

“别说了。”他别过头,声音有些哽咽,“替我,跟卫东说声谢谢。谢谢他,把你照顾得这么好。”

我走了。

带着家人的理解和祝福,再次踏上了西行的列车。

这一次,我的心情,是轻松的,是雀跃的。

我知道,在遥远的边疆,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家,在等着我。

那,才是我的归宿。

当我再次回到红柳河,看到陈卫东站在站台上,熟悉的身影时。

我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他拍着我的背,一遍又一遍地说。

是啊,回家了。

我的一生,都将与这片土地,紧紧相连。

我是一个军嫂。

我嫁给了一个军人,随他去边疆。

我过着艰苦,但幸福的生活。

我无怨,亦无悔。

来源:新瓷握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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