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10 年的春天，我揣着身上仅有的八千块钱，从老家山东菏泽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到了江苏苏州的一个建筑工地。
我做梦都没想到，跟一个陌生女人在工地上凑活了 12 年的日子，会是我这辈子最舍不得的时光！
01
2010 年的春天，我揣着身上仅有的八千块钱，从老家山东菏泽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到了江苏苏州的一个建筑工地。
下火车的时候天刚蒙蒙亮，风里还带着点凉意。我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里面装着两件换洗衣裳、一双劳保鞋，还有我妈塞给我的一沓晒干的煎饼。走出火车站，看着来来往往的汽车和高楼，我有点发懵，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来之前跟同村的二柱子打听好了，他在苏州的一个工地上干活，说缺个搬砖的，让我直接找工头老王。我按照二柱子给的地址，打听了半天，才找到那个叫 “盛景花园” 的工地。
工地门口围着一圈蓝色的铁皮，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机器的轰鸣声。我走到门卫室，跟看门的大爷说明来意，大爷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迷彩服，裤腿上沾着不少泥点子，脸上带着笑容，嗓门洪亮：“你是李建国吧？二柱子跟我提过你！”
我赶紧点头：“王工头，我是李建国，以后麻烦你多照顾了。”
老王拍了拍我的肩膀：“都是老乡，客气啥！走，我带你去看看住的地方。”
跟着老王走进工地，里面到处都是钢筋水泥，几栋高楼已经盖到了十几层，工人们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水泥的味道，耳边全是嘈杂的声音，我心里有点发怵，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住的地方是临时搭建的板房，一间房住八个人，上下铺的铁架子床，床上铺着薄薄的褥子，被子又脏又破。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小小的排气扇，空气浑浊得很，弥漫着汗味和脚臭味。
“条件是苦了点，工地上都这样。” 老王递给我一套迷彩服和一个安全帽，“你先凑活住，等干满一个月，发了工资再买点生活用品。”
我接过东西，连忙道谢：“谢谢王工头，我不挑。”
当天下午，我就跟着工人们上工了。我的活是搬砖，一块砖沉甸甸的，我一次能搬四块，从一楼搬到五楼，一天下来，胳膊腿都快断了，腰也直不起来。晚上回到板房，倒头就睡，连饭都懒得吃。
就这样干了一个星期，我慢慢适应了工地的节奏。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吃一碗稀饭两个馒头，然后上工，中午在工地食堂吃大锅饭，晚上收工后，要么在食堂吃，要么自己泡碗面。
这天晚上，我收工回来，刚走进板房，就看到老王领着一个女人站在门口。那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一件蓝色的外套，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脸上带着点憔悴，却很干净。她手里也提着一个小包袱，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建国，跟你说个事。” 老王拉着我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这是陈秀莲，从河南来的，想在工地上找份活干。食堂正好缺个帮厨的，我就把她留下了。”
我点点头，没说话。
“是这么个情况，” 老王搓了搓手，“工地上的板房紧张，女的住的地方已经满了。秀莲一个女人家，住男工宿舍也不方便。我琢磨着，你跟她都是单身，不如…… 不如你们俩报个夫妻，申请一间夫妻房？”
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王工头，这…… 这不合适吧？我跟她素不相识，怎么能报夫妻呢？”
“我知道这不太合适，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老王叹了口气，“夫妻房就一间，就十来个平方，有个单独的床，还有个小桌子，比集体宿舍强多了。你们俩就搭个伙，各住各的，或者凑活住一张床，互不干涉私生活，工资也各管各的。主要是为了方便，秀莲一个女人家，在集体宿舍确实不方便，你也能有个清净地方休息。”
我犹豫了。集体宿舍确实太吵了，晚上工友们打呼噜、说梦话，我根本睡不好。夫妻房虽然小，但清净，而且能有个自己的空间。可跟一个陌生女人住在一起，总归有点别扭。
这时候，陈秀莲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声音细细的：“大哥，我…… 我不会麻烦你的。我就是想找个地方住，好好干活。你要是不嫌弃，咱就报夫妻，我可以给你做饭、洗衣服，就当是房租了。”
她的眼神很真诚，带着点恳求。我看着她，又看了看老王，心里琢磨着：反正都是打工的，凑活几年，等赚够了钱就回老家，到时候就分开了，也不会有啥牵扯。
“行吧。” 我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
老王一听，乐了：“太好了！我这就去给你们办手续。夫妻房就在西边那排，明天你们就能搬进去。”
说完，老王就去忙了。板房里的工友们都围了过来，打趣道：“建国，可以啊，刚来没多久就娶上媳妇了！”
“这媳妇看着挺贤惠的，建国你有福气了！”
我脸有点红，赶紧解释：“别瞎说，就是搭个伙，方便干活。”
陈秀莲也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天晚上，我没怎么睡着。脑子里一直在想，跟一个陌生女人住在一起，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我甚至在想，她会不会是个坏人？会不会偷我的钱？
第二天一早，老王就把夫妻房的钥匙给了我们。那间房确实不大，也就十来个平方，里面有一张双人床，一个掉漆的木桌子，还有两个小板凳。墙角有一个简易的灶台，能烧点热水、做点简单的饭。
我和陈秀莲一起把东西搬了进去。她的东西很少，就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几件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
“大哥，我睡里面吧。” 她指了指床的内侧，“我晚上睡觉不老实，不会打扰你吧？”
“没事。” 我把我的东西放在床的外侧，“我睡觉沉，啥也听不见。”
就这样，我跟陈秀莲，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在工地上，以夫妻的名义，住到了一起。
02
搬进夫妻房的第一天，我和陈秀莲都有点拘谨。
白天，我去工地上搬砖，她去食堂帮厨。中午在食堂吃饭，我们也不坐在一起，各吃各的。晚上收工回来，她会先去烧水，然后做饭。她做的饭很简单，就是煮点面条，炒个青菜，有时候会买点肉，炖个汤。
“大哥，吃饭了。” 她把饭菜端到桌子上，轻声说道。
我点点头，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吃。她做的饭味道不错，比食堂的大锅饭好吃多了。
“你也吃。” 我说道。
她嗯了一声，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我们很少说话。有时候，我会问她几句家里的情况，她会简单地回答几句。我知道了，她老家在河南周口，家里有个老父亲，还有个弟弟在读高中。她出来打工，就是为了给弟弟赚学费，给父亲治病。
我也跟她说了我的情况。我老家在山东菏泽，家里有个老母亲，父亲早就去世了。我出来打工，是为了给母亲盖新房，再攒点钱，回老家娶个媳妇。
就这样，我们慢慢熟悉了起来。
她确实很贤惠。每天早上，她都会比我起得早，给我煮好稀饭，蒸好馒头，然后才去食堂上班。晚上收工回来，她会把我的脏衣服洗了，晾在外面。我的劳保鞋磨破了，她会趁着休息的时候，给我缝补好。
我也会主动帮她做点活。食堂里的煤球不够了，我会趁着午休的时候，帮她搬几筐过去。她宿舍里的灯泡坏了，我会帮她换上。有时候，她晚上加班，我会去食堂接她回来，工地上晚上黑，不安全。
有一次，我在工地上不小心崴了脚，疼得走不了路。工友们把我扶回夫妻房，陈秀莲听说后，赶紧从食堂跑了回来。
“大哥，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她蹲在我面前，看着我的脚，眼里满是担心。
“没事，就是崴了一下，休息几天就好了。” 我强忍着疼痛说道。
她皱了皱眉，转身去烧了点热水，然后拿了个毛巾，浸湿后敷在我的脚上。“这样能好得快点。”
她的动作很轻柔，敷在脚上，暖暖的，疼痛感减轻了不少。
“你去食堂忙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我说道。
“没事，我跟食堂的张师傅请假了。” 她说道，“你现在这样，我不放心。”
接下来的几天，她每天都守着我。给我做饭、洗衣服、换药。她还去工地附近的小诊所，给我买了活血化瘀的药膏，每天晚上给我涂抹。
“大哥，你忍忍，有点疼。” 她一边涂抹药膏，一边轻声说道。
“不疼。” 我说道。其实，药膏抹在皮肤上，有点火辣辣的疼，但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也就不觉得疼了。
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看着她熟睡的侧脸。她的眉头微微皱着，好像有什么心事。我心里突然有点感慨，她一个女人家，出来打工不容易，还要照顾家里，现在还要照顾我这个 “假丈夫”。
“秀莲。” 我轻声喊了她一声。
她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大哥，怎么了？是不是脚疼得睡不着？”
“不是。” 我摇摇头，“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了？学费够吗？”
她笑了笑：“够了，我每个月都给他寄钱。他学习挺好的，说以后要考大学，让我享福。”
“那就好。” 我说道，“你也别太累了，食堂的活挺辛苦的。”
“不辛苦，比在老家种地轻松多了。” 她说道，“大哥，你也别太拼了，搬砖挺危险的，干活的时候小心点。”
“我知道。” 我点点头。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聊老家的事情，聊打工的辛苦，聊以后的打算。我发现，她是个很乐观、很坚强的女人。虽然生活不容易，但她从来没有抱怨过。
从那以后，我和陈秀莲的关系近了不少。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拘谨，说话也多了起来。
白天在工地上，有时候我会抬头看看食堂的方向，想她现在在干什么。她在食堂帮厨，有时候会给我留一碗热汤，或者一个馒头。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会把汤端到我面前，轻声说道：“大哥，喝点汤，补补身子。”
工友们看到了，都会打趣道：“建国，你媳妇对你真好！”
我这时候也不解释了，只是笑一笑。心里却有点甜。
晚上收工回来，我们会一起做饭、吃饭、聊天。她会跟我讲食堂里的趣事，我会跟她讲工地上的见闻。有时候，我们会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工地的灯火，沉默不语，但心里却很踏实。
有一次，工地上来了个新工友，叫张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挺调皮的。他看到我和陈秀莲住在一起，就跟其他工友打赌，说我们肯定是真夫妻。
“我赌一百块钱，他们肯定是真夫妻！” 张强拍着胸脯说道，“你看他们俩，形影不离的，眼神都不对劲！”
其他工友也跟着起哄：“我们也赌，要是假的，我们请你吃饭！要是真的，你请我们吃饭！”
我和陈秀莲听说后，都有点不好意思。那天晚上，陈秀莲跟我说：“大哥，要不我们跟他们解释一下吧？免得他们一直打趣我们。”
“不用。” 我说道，“解释了他们也不会信，还不如就让他们这么想。反正都是打工的，凑活几年就分开了，没必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陈秀莲点点头：“也是。”
从那以后，工友们就真的把我们当成了真夫妻。有时候，工地上发福利，比如水果、月饼之类的，都会给我们双份。老王也会偶尔关心我们：“建国，秀莲，日子过得怎么样？有啥困难就跟我说。”
“挺好的，谢谢王工头。” 我们都会这样回答。
其实，那时候的日子，确实挺好的。虽然苦点、累点，但每天都很充实。有个人给我做饭、洗衣服，有个人跟我聊天、解闷，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不再感到孤单。
我甚至有时候会忘了，我和陈秀莲只是搭伙的 “假夫妻”。我会下意识地给她买她爱吃的苹果，会在她生病的时候，给她买药、照顾她。她也会下意识地给我缝补衣服，会在我加班晚归的时候，给我留一盏灯、一碗热饭。
有一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才回来。走进夫妻房，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碗热乎的面条，还有两个荷包蛋。陈秀莲坐在床边，打着瞌睡。
“秀莲，你怎么还没睡？” 我轻声说道。
她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等你啊。你加班这么晚，肯定饿了，快把面条吃了吧，不然该凉了。”
我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条。面条的味道很好，荷包蛋也很香。我吃着吃着，鼻子有点酸。长这么大，除了我妈，还没人这么惦记过我。
“秀莲，谢谢你。” 我说道。
她笑了笑：“跟我客气啥。快吃吧，吃完早点休息。”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看着身边熟睡的陈秀莲，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但我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是山东人，她是河南人，我们老家离得那么远。而且，我们都是出来打工的，迟早要回老家。她要给弟弟娶媳妇，我要给母亲盖新房、娶媳妇。我们俩，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偶尔相交，最终还是要各自延伸。
03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陈秀莲在工地上，以夫妻的名义，一起生活了三年。
这三年里，我们的关系越来越近。虽然我们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对方，也没有做过越界的事情，但我们之间的默契，却越来越深。
她知道我不吃香菜，每次做饭都不会放。她知道我冬天手脚冰凉，会提前给我灌好热水袋，放在我的被窝里。她知道我干活累，会经常给我炖点鸡汤、排骨汤，给我补身子。
我也知道她胃不好，不能吃生冷的东西，每次买水果都会给她洗干净、削皮。我知道她喜欢吃苹果，每次赶集都会给她买几斤。我知道她晚上怕黑，每次她加班晚归，我都会去食堂接她。
工地上的工友们，还有老王，都真的把我们当成了恩爱的夫妻。有时候，工友们会跟我开玩笑：“建国，你跟秀莲这么好，以后就留在苏州吧，别回老家了。”
“就是啊，苏州挺好的，你们俩在这里买房定居，多好啊。”
我总是笑一笑，不说话。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我也想过，如果能在苏州定居，和陈秀莲一起过日子，该多好。但我知道，这只是奢望。我手里的钱，连老家的新房都盖不起，更别说在苏州买房了。
陈秀莲也经常跟我说起她的弟弟。她弟弟很争气，考上了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每次打电话回来，都会跟她说学校里的事情，说以后要好好赚钱，让她享福。
“大哥，我弟弟明年就毕业了。” 有一天晚上，陈秀莲跟我说，“他说想留在南京工作，到时候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那挺好的。” 我说道，“你弟弟有出息，你也能松口气了。”
“是啊。” 她笑了笑，“等我弟弟稳定了，我就回老家，照顾我爸。我爸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身边没人照顾不行。”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我知道，她要回老家了，我们离分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你呢，大哥？” 她看着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
“我还不知道。” 我说道，“等赚够了钱，盖了新房，就回去。到时候，再找个媳妇，安安稳稳过日子。”
她点点头，没说话。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那天晚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我能感觉到，她的心情也不太好。
没过多久，工地上发生了一件事。那天，我在工地上搬砖，突然听到有人喊：“有人掉下来了！”
我赶紧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工友从五楼的脚手架上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周围的工友们都围了过去，有人赶紧打 120，有人去喊老王。
我也跑了过去。那个工友是张强，就是之前跟我们打赌的那个小伙子。他摔在地上，浑身是血，一动不动。
“张强！张强！” 我喊着他的名字，心里很着急。
陈秀莲也从食堂跑了过来。她看到张强的样子，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蹲在地上，给张强擦脸上的血。
“快，救护车怎么还没来？” 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老王也赶了过来，他看着张强，脸色凝重：“都别围着，让空气流通点。我已经打过 120 了，应该快到了。”
没过多久，救护车就来了。医生和护士把张强抬上救护车，拉走了。
那天下午，工地上停工了。老王去医院看望张强，我们都在宿舍里等着消息。
“你们说，张强会不会有事？” 有个工友担心地说道。
“从五楼掉下来，肯定伤得不轻。” 另一个工友说道，“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我和陈秀莲也很担心。张强虽然调皮，但人不坏，平时跟我们关系也挺好的。
晚上，老王回来了。他脸色很难看，说张强摔断了腿，还伤了内脏，需要做手术，手术费要几十万。
“几十万？” 我们都惊呆了。张强是农村来的，家里条件不好，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工地上会承担一部分，但剩下的，还需要他家里人凑。” 老王说道，“他家里就一个老母亲，还有个妹妹在读高中，哪有这么多钱啊。”
大家都沉默了。工地上的工友们都是打工的，手里也没多少钱。
“我这里有五千块钱。” 陈秀莲突然说道，“我平时省吃俭用，攒了点钱，先给张强用吧。”
说着，她就从床底下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一沓钱。
“我这里有三千。” 我也说道，“虽然不多，但能帮一点是一点。”
其他工友们也纷纷表示，要给张强捐点钱。有的捐一千，有的捐五百，有的捐两百。
老王看着我们，感动地说道：“谢谢你们。有你们这些好工友，张强一定会挺过去的。”
那天晚上，陈秀莲把钱交给了老王。她跟我说：“大哥，钱没了可以再赚，但人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张强还这么年轻，不能就这么毁了。”
我看着她，心里很佩服。她自己也不富裕，却愿意拿出自己攒了很久的钱，去帮一个只是认识的工友。
从那以后，我对陈秀莲的好感，又多了几分。我觉得，她不仅贤惠，还很善良。
张强的手术很成功，但需要长期住院治疗。他的母亲从老家赶了过来，在医院照顾他。陈秀莲经常会做些好吃的，让我给张强和他母亲送过去。
“秀莲姐，谢谢你。” 张强躺在病床上，感动地说道，“要不是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用谢。” 陈秀莲笑了笑，“你好好养伤，等好了，再跟我们一起干活。”
张强的母亲也拉着陈秀莲的手，不停地道谢：“大妹子，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
陈秀莲只是笑着说：“阿姨，别客气，都是应该的。”
通过这件事，我和陈秀莲的关系，又近了一步。我们不再仅仅是搭伙的 “假夫妻”，更像是亲人。
有一天晚上，收工回来，陈秀莲突然跟我说：“大哥，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我看着她。
“我弟弟明年就毕业了，他说想在南京买房，首付需要二十万。” 她说道，“我手里的钱，大部分都捐给张强了，现在还差几万。我想，能不能跟你借点？等我弟弟工作了，我们就还给你。”
我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没问题。我手里还有几万块钱，你先拿去用。”
说着，我就从我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存折，里面有五万块钱。这是我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本来是打算回老家盖新房的。
“大哥，这…… 这太多了。” 陈秀莲有点不好意思，“我只需要三万就够了。”
“拿着吧。” 我把存折递给她，“多存点钱，买房的时候也能宽松点。我盖新房的钱，以后再赚就行了。”
陈秀莲接过存折，眼里含着泪水：“大哥，谢谢你。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跟我客气啥。” 我笑了笑，“我们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那天晚上，陈秀莲哭了。她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我坐在她身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我只是默默地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着我，哽咽着说道：“大哥，这辈子，除了我爸和我弟弟，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我看着她的眼睛，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我想抱抱她，想告诉她，我喜欢她。但我最终还是忍住了。我知道，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04
时间过得很快，我和陈秀莲在工地上，一起生活了十二年。
这十二年里，我们一起换了三个工地，从苏州到无锡，再到常州。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有开心的，有难过的，有困难的，有顺利的。
我们一起攒钱，一起给家里寄钱。我的母亲身体越来越好，她经常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老家，什么时候给她娶个媳妇。我总是跟她说，再等等，等赚够了钱就回去。
陈秀莲的弟弟也毕业了，在南京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买了房，结了婚。她的父亲也去世了，她弟弟让她去南京跟他们一起生活，但她拒绝了。她跟我说，她习惯了工地上的生活，而且，她想陪着我，直到我回老家。
我知道，她对我有感情。我对她，也有感情。但我们都没有说出口。我们都知道，现实的差距，让我们很难走到一起。
这十二年里，工地上的工友们换了一批又一批。老王也退休了，回了老家。只有我和陈秀莲，一直在一起。
工友们都羡慕我们，说我们是工地上最恩爱的夫妻。他们都说，像我们这样，一起吃苦，一起奋斗，互相扶持的夫妻，现在很少见了。
每次听到他们这么说，我和陈秀莲都会相视一笑。那种笑容里，有默契，有温暖，还有一丝遗憾。
2022 年的春天，我母亲给我打电话，说她身体不好，想让我回老家。她说，她年纪大了，想看着我成家立业，安安稳稳过日子。
我拿着电话，心里很纠结。一边是生我养我的母亲，一边是跟我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的陈秀莲。
“大哥，你回去吧。” 陈秀莲站在我身边，轻声说道，“老太太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你不能让她一直等你。”
“那你怎么办？” 我看着她，“你一个人在工地上，我不放心。”
“我没事。” 她笑了笑，“我在工地上这么多年，什么都习惯了。等你在老家稳定了，我再去找你。”
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她老家在河南，我老家在山东，我们离得那么远。而且，我回老家后，肯定要按照我母亲的意愿，找个当地的媳妇，成家立业。到时候，我们就真的分开了。
“秀莲，我……” 我想跟她说，我喜欢她，我想跟她在一起。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没有勇气。我给不了她幸福，给不了她一个安稳的家。
“别说了。” 她打断了我，“我都知道。你赶紧收拾东西，明天就回老家吧。”
那天晚上，我们都没怎么睡。我们坐在桌子旁，聊了一整晚。聊这十二年的点点滴滴，聊我们各自的老家，聊我们以后的生活。
“大哥，这十二年，谢谢你。” 她看着我，眼里含着泪水，“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最踏实的日子。”
“我也是。” 我说道，“秀莲，这十二年，辛苦你了。要不是你，我在工地上的日子，肯定不会这么好。”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了东西。陈秀莲给我煮了一碗面条，里面卧了两个荷包蛋。
“快吃吧。” 她说道，“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老家，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
我点点头，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条。面条的味道，和我第一次吃她做的面条一样，很香。但这次，我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大哥，别哭。” 她递给我一张纸巾，“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我擦干眼泪，看着她：“秀莲，你自己多注意安全。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我会的。” 她点点头。
我背着行李，走出了夫妻房。工地上的工友们都来送我。
“建国，一路顺风！”
“回老家后，别忘了我们啊！”
“有空常回来看看秀莲！”
我点点头，跟他们一一告别。
陈秀莲也送我到工地门口。她看着我，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我走了。” 我说道。
“嗯。” 她点点头。
我转身，走上了去火车站的路。我没有回头，我怕我一回头，就舍不得走了。
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我知道，这一次分别，可能就是永别了。
05
回到老家山东菏泽后，我先去看望了我母亲。她的身体确实不太好，走路都需要拄着拐杖。
“建国，你可算回来了。” 母亲拉着我的手，眼泪直流，“妈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我说道，“以后我就留在老家，好好照顾你。”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在老家陪着母亲。我给她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带她去医院检查身体。
母亲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她开始催我找对象、结婚。
“建国，你都快四十了，该成家了。” 她说道，“妈还想看着你结婚生子，抱孙子呢。”
我知道母亲的心思，但我心里，一直放不下陈秀莲。我跟她分开后，我们只通过几次电话。她告诉我，她还在工地上干活，一切都好。我也跟她说，我在老家陪着母亲，一切都好。
但我们都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后来，村里的媒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叫王丽，是邻村的，比我小五岁，丈夫去世了，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
王丽人很贤惠，也很善良。她对我母亲很好，经常来家里照顾我母亲。我母亲很喜欢她，一直劝我跟她结婚。
我心里很矛盾。我知道，王丽是个好女人，跟她结婚，我能有一个安稳的家，母亲也能放心。但我心里，还是想着陈秀莲。
有一天，我给陈秀莲打了个电话。
“秀莲，我…… 我要结婚了。” 我说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传来她的声音：“是吗？那恭喜你。”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我能感觉到，她心里很不舒服。
“谢谢你。” 我说道，“你…… 你也找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吧。”
“我会的。” 她说道，“祝你幸福。”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拿着电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知道，我伤害了她。但我别无选择。我母亲年纪大了，我不能让她一直为我操心。
没过多久，我就和王丽结婚了。婚礼办得很简单，就请了村里的亲戚朋友。
王丽确实是个好妻子、好儿媳。她对我很好，对我母亲也很好。她的女儿叫妞妞，很可爱，也很懂事，经常喊我 “爸爸”。
我以为，我就这样，在老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我以为，我会慢慢忘记陈秀莲。
但我错了。我越是想忘记她，就越是忘不了。我会经常想起她做的面条，想起她给我缝补的衣服，想起她给我灌的热水袋，想起我们在工地上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有一次，我去镇上买东西，看到一个女人，穿着蓝色的外套，头发扎成马尾，跟陈秀莲很像。我赶紧跑过去，仔细一看，却发现不是她。
那一刻，我心里很失落。
还有一次，我做饭的时候，下意识地没有放香菜。王丽看到了，好奇地问道：“建国，你以前不是爱吃香菜吗？怎么现在不放了？”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陈秀莲知道我不吃香菜，每次做饭都不会放。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不吃香菜。
“没什么，就是不想吃了。” 我说道。
王丽没有多问，但我能感觉到，她看我的眼神，有点不一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王丽的婚姻，虽然平淡，但也还算幸福。妞妞也越来越黏我，一口一个 “爸爸” 地喊着，让我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但我心里，始终有一个角落，是属于陈秀莲的。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
2025 年的春天，也就是我和陈秀莲分开三年后，老王给我打了个电话。
“建国，你还好吗？” 老王的声音有点沙哑。
“挺好的，王工头。你呢？” 我说道。
“我还行。” 老王说道，“我跟你说个事，秀莲她…… 她出事了。”
我心里一紧：“秀莲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
“她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突然晕倒了。” 老王说道，“送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胃癌晚期。”
“胃癌晚期？” 我惊呆了，手里的电话差点掉在地上，“怎么会这样？她身体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谁知道呢。” 老王叹了口气，“她平时省吃俭用，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干活又拼命，可能是累坏了。医生说，她的时间不多了，也就几个月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我不敢相信，那个善良、贤惠、坚强的女人，竟然得了胃癌晚期。
“她现在在哪里？” 我问道。
“在常州的医院里。” 老王说道，“她弟弟和弟媳都来了，在医院照顾她。她不让我告诉你，怕打扰你。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你们在一起生活了十二年，感情那么深。”
“我知道了，谢谢你，王工头。” 我说道。
挂了电话，我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想起了和陈秀莲在一起的十二年，想起了她对我的好，想起了她的善良，想起了她的坚强。
我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我要去见她，我要陪她走完最后一段路。
“王丽，我要去常州一趟。” 我对王丽说道。
王丽正在给妞妞梳头，她愣了一下：“去常州干什么？”
“我一个朋友生病了，很严重，我要去看看她。” 我说道。
王丽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疑惑：“是…… 是陈秀莲吗？”
我点点头。我知道，我瞒不住她。
王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去吧。家里有我，你放心。妈那边，我会照顾好的。妞妞也会想你的。”
我看着王丽，心里很感动。“谢谢你，王丽。”
“跟我客气啥。” 她笑了笑，“她是你很重要的朋友，你应该去看看她。路上注意安全。”
第二天一早，我就买了去常州的火车票。坐在火车上，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我既想快点见到陈秀莲，又怕见到她。我怕看到她憔悴的样子，我怕我会忍不住哭出来。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我终于到了常州。老王来火车站接我。
“建国，你来了。” 老王说道。
“秀莲现在怎么样了？” 我着急地问道。
“不太好。” 老王叹了口气，“医生说，她的病情恶化得很快。”
我们打车，直接去了医院。走进病房，我看到陈秀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她的头发也掉光了，戴着一个帽子。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这还是那个在工地上，给我做饭、洗衣服、照顾我的陈秀莲吗？
“秀莲。” 我轻声喊道。
她听到我的声音，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我，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 我走到病床边，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很轻。
“我没事，你不用来看我。” 她说道，“你在老家，过得挺好的吧？”
“挺好的。” 我说道，“你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她摇了摇头：“不好。但我不怕。人总有一死，早死晚死都一样。”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我能感觉到，她心里的痛苦。
“秀莲，对不起。” 我说道，“当年，我不该就那么走了。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
“大哥，别说了。” 她打断了我，“那时候，你也是没办法。你要照顾老太太，我能理解。”
这时候，陈秀莲的弟弟和弟媳走了进来。他们看到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大哥，你来了。” 陈秀莲的弟弟说道，“我姐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你是个好人。”
“我才不是什么好人。” 我说道，“如果我是好人，就不会让秀莲受这么多苦。”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在医院里陪着陈秀莲。我给她喂饭、喝水、擦身子、按摩。她有时候会疼得睡不着觉，我就陪着她，跟她聊天，给她讲故事。
她的精神越来越好。她跟我说起了我们在工地上的日子，说起了那些开心的事情。
“大哥，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们在工地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一串糖葫芦，你抢着吃，结果把牙硌掉了一块。” 她笑着说道。
“记得。” 我也笑了，“那时候，你还笑话我，说我贪吃。”
“还有一次，冬天，工地上停水了，我们俩一起去河里挑水，你不小心滑倒了，把裤子都弄湿了。” 她说道。
“记得。” 我说道，“你还把你的外套脱下来，给我披上，结果你自己冻感冒了。”
我们聊了很多很多，仿佛又回到了在工地上的日子。那些苦日子，现在回想起来，竟然都是甜的。
王丽也经常给我打电话，问我陈秀莲的情况，让我注意身体。妞妞也会在电话里喊我 “爸爸”，让我早点回家。
我知道，我不能一直留在常州。我还有母亲，还有王丽，还有妞妞。但我又舍不得离开陈秀莲。
06
在医院陪着陈秀莲的日子里，我发现，她虽然身体很虚弱，但精神状态却很好。她每天都会跟我聊很多，聊我们在工地上的点点滴滴，聊她的老家，聊她的弟弟。
有一天，她突然跟我说：“大哥，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我看着她。
“其实，当年我弟弟买房，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钱。” 她说道，“我跟你借钱，是因为我知道，你要回老家了，我想给你留点念想。我把那五万块钱，存了起来，一直没动。我想，等你以后有困难了，再给你。”
我愣了一下，看着她：“秀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 因为我喜欢你。” 她看着我，眼里含着泪水，“从我们搭伙住在一起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欢你了。我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但我还是忍不住喜欢你。我想让你记住我，想让你以后想起我的时候，能有点念想。”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惦记着这段感情，没想到，她也一样。
“秀莲，我也喜欢你。” 我说道，“从你照顾我崴脚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你了。我一直没说，是因为我觉得，我给不了你幸福。我是个打工的，没房没车，给不了你一个安稳的家。”
“大哥，你不用给我什么。” 她说道，“跟你在一起的这十二年，就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能跟你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干活，我就很满足了。”
我们相拥而泣。这么多年的感情，终于说出口了。虽然已经晚了，但我们都没有遗憾。
陈秀莲的弟弟和弟媳看到我们这样，也很感动。他们知道，我和陈秀莲之间，有着很深的感情。
有一天，陈秀莲的病情突然恶化了。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说她可能撑不过今天了。
“大哥，我想回家。” 她拉着我的手，虚弱地说道，“我不想死在医院里，我想回我们在工地上的那个家。”
我知道，她所说的 “家”，就是我们在工地上住了十二年的那个夫妻房。
“好，我们回家。” 我说道，“我带你回去。”
我和陈秀莲的弟弟、弟媳一起，办理了出院手续，带着陈秀莲，去了我们曾经住过的那个工地。
工地还是那个工地，但已经物是人非。我们曾经住过的那个夫妻房，还在西边那排。里面的陈设，跟我们离开的时候一样，一张双人床，一个掉漆的木桌子，两个小板凳，墙角的简易灶台。
我把陈秀莲抱到床上。她躺在上面，看着房间里的一切，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大哥，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搬进来的时候，你很拘谨，不敢跟我说话。” 她说道。
“我也记得，你第一次给我做饭，煮的是面条，里面卧了两个荷包蛋。” 我说道。
“还有，你第一次给我买苹果，买了五斤，让我吃了一个星期。” 她说道。
“还有，你第一次给我缝补衣服，把我的裤子缝反了。” 我说道。
我们就这样，聊着过去的事情。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但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傍晚的时候，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房间里暖暖的，很安静。
“大哥，我累了。” 她说道，“我想睡一会儿。”
“好，你睡吧。” 我说道，“我陪着你。”
她闭上眼睛，慢慢地睡着了。我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
我知道，她这一睡，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但我不难过，因为我知道，她是幸福的。她在她最喜欢的地方，在她最爱的人的身边，安静地睡着了。
就这样，我握着她的手，坐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她的手凉了。我摸了摸她的鼻子，已经没有了呼吸。
陈秀莲走了。在我们曾经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的那个夫妻房里，安静地走了。
我没有哭。我知道，她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病痛，没有劳累，只有幸福和快乐。
陈秀莲的弟弟和弟媳帮着我，处理了她的后事。我们把她葬在了常州的一座山上，那里可以看到远方的工地。
处理完陈秀莲的后事，我就要回老家了。临走之前，我又去了那个夫妻房。
房间里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桌子上，还放着她当年给我缝补衣服用的针线笸箩。床上，还铺着她当年给我买的床单。墙角的灶台上，还放着她当年给我煮面条用的锅。
我把房间打扫干净，锁上了门。我知道，我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坐在回山东的火车上，我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很平静。我想起了和陈秀莲在一起的十二年，想起了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我知道，这段感情，会成为我这辈子最珍贵的回忆。
07
回到老家后，我把陈秀莲的事情，告诉了王丽。
王丽听了，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给我端了一杯水。
“王丽，对不起。” 我说道，“我知道，我心里一直想着她，对你不公平。”
“建国，我能理解。” 王丽说道，“你们在一起生活了十二年，感情那么深。她是个好女人，你惦记她，是应该的。”
“我……” 我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别说了。” 王丽打断了我，“日子还得继续过。你还有我，还有妞妞，还有妈。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王丽的理解，让我很感动。我知道，我这辈子，能遇到王丽这样的女人，也是我的福气。
接下来的日子，我还是像以前一样，陪着母亲，照顾王丽和妞妞。但我心里，始终有一个角落，是属于陈秀莲的。我会经常想起她，想起我们在工地上的日子。
有一天，妞妞拿着一张画，跑到我面前：“爸爸，你看，我画的你和妈妈。”
我接过画，看到画上面，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笑得很开心。那个男人，画的是我。那个女人，画的是王丽。那个小女孩，画的是妞妞。
“画得真好看。” 我说道，“妞妞真厉害。”
妞妞笑了笑，依偎在我怀里：“爸爸，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抱着妞妞，心里很温暖。
我知道，我不能一直活在过去。我要珍惜现在的生活，珍惜身边的人。王丽和妞妞，是我现在的家人，我要好好照顾她们，给她们幸福。
但我也知道，我永远不会忘记陈秀莲。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她的善良、她的贤惠、她的坚强，会一直激励着我，好好生活。
有一天，我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布包。那个布包，是陈秀莲当年给我的，里面装着五万块钱。
我拿着布包，心里很感慨。这五万块钱，是她对我的一片心意。我想，我不能把它随便花掉。
我跟王丽商量，想用这五万块钱，在村里建一个小学。村里的小学很破旧，孩子们上课的条件很差。
“建国，这个主意好。” 王丽说道，“秀莲是个善良的人，她肯定也希望，能用这笔钱，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就这样，我用这五万块钱，加上我自己攒的一些钱，在村里建了一所小学。我给小学取名叫 “秀莲小学”，以此来纪念陈秀莲。
小学建成的那天，村里的乡亲们都来祝贺。孩子们穿着新衣服，背着新书包，走进了宽敞明亮的教室。
看着孩子们开心的笑容，我心里也很开心。我知道，陈秀莲在天有灵，也会为我感到高兴。
从那以后，我经常会去秀莲小学看看。看着孩子们上课、玩耍，我就会想起陈秀莲。我想，她如果还在，肯定会很喜欢这些孩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王丽的感情越来越好。妞妞也越来越大，已经上小学了。她在秀莲小学读书，学习成绩很好。
我母亲的身体也越来越好，她经常会跟我说，她很庆幸，我能遇到王丽这样的好女人。
我知道，我现在的生活，很幸福。但我心里，始终有一个位置，是属于陈秀莲的。她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人。
有时候，我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远方。我仿佛能看到，陈秀莲在工地上，给我做饭、洗衣服、缝补衣服。她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暖、那么善良。
我知道，这段在工地上的 “假夫妻” 时光，虽然没有法律的认可，没有世俗的祝福，但它却是我这辈子，最真实、最珍贵的感情。
08
转眼间，又过了几年。秀莲小学已经培养了很多学生，村里的孩子们，都能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读书、学习。
我和王丽的生活，也越来越幸福。妞妞已经上初中了，她很懂事，也很孝顺。她经常会问我，陈秀莲是谁。我会跟她讲，陈秀莲是一个很善良、很贤惠的女人，是爸爸的好朋友。
妞妞听了，会说：“爸爸，我也想认识她。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我会笑着说：“等你长大了，爸爸再带你去看她。”
我母亲也去世了。她去世的时候，很安详。她拉着我的手，说她很放心我，因为我有王丽和妞妞，有一个幸福的家。
母亲去世后，我和王丽、妞妞一起，过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我偶尔会去秀莲小学看看，有时候会给孩子们讲故事，讲我和陈秀莲在工地上的日子。
孩子们都很喜欢听我讲故事。他们会问我，陈秀莲阿姨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很善良。我会告诉他们，陈秀莲阿姨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最善良的女人。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信。信是从南京寄来的，寄信人是陈秀莲的弟弟。
我打开信，里面写着：
“大哥，你好。
我是秀莲的弟弟。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跟你联系，希望你不要见怪。
秀莲走后，我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日记本。她在日记本里，写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从你们在工地上搭伙住在一起的第一天，到你们分开，再到她生病住院，每一件事情，她都写得很详细。
她在日记本里说，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和你在一起生活十二年。她还说，她知道，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很庆幸，能遇到你。
她在日记本里还说，她存了五万块钱，本来想在你困难的时候给你。但她走得太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你。她让我，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这笔钱还给你。
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要这笔钱。所以，我用这笔钱，加上我自己攒的一些钱，在南京建了一所希望小学，也叫秀莲小学。我想，这也是秀莲希望看到的。
大哥，谢谢你。谢谢你这十二年，对我姐姐的照顾。谢谢你，让我姐姐在她最后的日子里，感受到了幸福。
以后，有空的时候，欢迎你到南京来，看看这所秀莲小学。
祝你和你的家人，永远幸福。
陈秀莲的弟弟
2030 年 5 月 1 日”
看完这封信，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我知道，陈秀莲虽然走了，但她的爱，一直都在。她的善良，一直都在。
我把信收好，放进了抽屉里。我想，我会永远珍藏这封信。
没过多久，我就带着王丽和妞妞，去了南京。我们去看了那所秀莲小学。
那所小学很大，很漂亮。孩子们在操场上玩耍、奔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站在小学的门口，看着 “秀莲小学” 这四个大字，心里很感慨。我仿佛看到，陈秀莲站在那里，对着我笑。
“爸爸，这就是陈秀莲阿姨的小学吗？” 妞妞问道。
“是的。” 我说道，“这是你陈秀莲阿姨用她的爱，建成的小学。”
“陈秀莲阿姨真伟大。” 妞妞说道，“我以后也要像她一样，做一个善良、有爱心的人。”
我摸了摸妞妞的头，笑了。
那天，我们在南京待了很久。我们参观了秀莲小学，看望了那里的孩子们。我给孩子们讲了我和陈秀莲在工地上的日子，讲了她的善良、她的贤惠、她的坚强。
孩子们都很感动。他们说，以后要好好学习，不辜负陈秀莲阿姨的期望。
离开南京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秀莲小学。我知道，这所小学，会一直存在下去。它会见证陈秀莲的善良和爱心，会培养出更多善良、有爱心的人。
回到老家后，我的生活，还是像以前一样平静而幸福。但我心里，多了一份欣慰。我知道，陈秀莲的愿望，实现了。她的爱，会一直延续下去。
有时候，我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远方。我会想起陈秀莲，想起我们在工地上的十二年。我会想起她做的面条，想起她给我缝补的衣服，想起她给我灌的热水袋。
我知道，这段感情，会成为我这辈子，最珍贵的回忆。它会一直激励着我，好好生活，好好爱身边的人。
我也知道，陈秀莲在天有灵，看到我现在的生活，一定会很开心。她会知道，她的爱，没有白费。她会知道，她的善良，会一直影响着我，影响着更多的人。
原来 12 年的搭伙，早就把两个陌生人的命运，紧紧绑在了一起。
来源：成熟火车说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