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为大启皇帝,年仅三十,正是春秋鼎盛之际,这位天子却忽然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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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谢玉渊死得很突然。
作为大启皇帝,年仅三十,正是春秋鼎盛之际,这位天子却忽然殒命。
灵堂之外乌泱泱跪了一片人。
几位妃子轻声啜泣。
最得宠的那位贵嫔更是哭天抢地。
只有我,大启的皇后,内心的喜悦无人可分享。
我跪坐在蒲团上,只顾着飞速思考,将来要如何开启我垂帘听政ṭŭ̀ₕ万人之上的辉煌人生。
许是我昨夜高兴了一夜没睡着,再加上灵堂的香烛熏了眼睛。
竟让妃子们误以为我悲痛过头,必定是哭了一夜。
现下才会满脸憔悴,眼中含泪。
于是,众人纷纷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劝慰我的话都说得都小心翼翼,轻声细语,好像我要碎掉了一样。
我:「?」
其实大可不必。
姝贵嫔捧着孕肚,伏在棺木旁哭得昏天黑地。
怀孕的美人粉泪盈盈,一身素白缟素,纤弱得像迎风就倒的小白花。
也是,作为谢玉渊生前最宠爱的女人。
以后没了皇帝做倚靠,她那奢靡风光的好日子岂不是再也没了?
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仅差一步之遥。
她就能母凭子贵,接住这泼天的富贵。
若她儿子能当上太子,她来日踢掉我,入主中宫也不是没有可能。
唉,可惜啊~
准备抬棺起灵的宫人为难地看向我。
他们也不敢驱赶姝贵嫔。
万一让她肚子里的龙子有个好歹,岂不是正好给大启皇帝陪葬。
我清了清嗓子,故作伤感:「看来妹妹比我还舍不得陛下,你二人情深义重,本宫着实感动。不如就成全妹妹随陛下去了吧,向来黄泉路上有你做伴,陛下必会高兴……」
柳姝涵脊背一僵:
「陛下生前最爱臣妾,臣妾与陛下鹣鲽情深,本该生死相随。可是陛下的皇儿啊,陛下盼着他出生的,臣妾怎能不遵圣意……」
我身旁的大宫女冷声提醒:「贵嫔慎言,鹣鲽情深是说圣上与皇后的,您未免太过僭越。」
我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这时候争这些无聊的措辞有什么用。
他们俩爱怎么情深怎么情深,我只想赶紧开启我垂帘听政的辉煌人生。
「所以就是不想死咯?」我微笑道,「那就让开。」
柳淑涵弱柳扶风般起身,受了大委屈一样退至一旁。
一场闹剧整得我心累,麻木地抬抬手示意队伍护棺入皇陵。
该死的钦天监一定让我随送,说什么月宫日宫命格交错盘桓什么的。
我听不太懂。
不过,为了装装样子赶紧走完流程,我便跟着去皇陵了。
谁料去时候好好的,回不来了。
误触机关,万箭穿心而死的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狗日的钦天监,再让老娘重生一次一定灭你满门。
墓门轰然闭合。
众人惊诧之后,纷纷哭着跪拜,感叹帝后情深。
他们以为我是爱惨了谢玉渊,才主动殉情的。
我内心一万匹草泥马奔过,可惜他们看不到。
谁都没注意到,皇陵上方天降异象,隐隐有紫气流光萦绕,新的轮回就此展开……
2
再次睁眼,我发现自己重生回了十五岁及笄之时。
这一年,来我家相看的贵族郎君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我母亲本属意侯府嫡次子沈清砚,两家都快交换帖子把这事定下来了。
谁料上一世九辰宫宴上,我脑子进水,非要和王家贵女比什么诗词文采,于是当场作诗一首。
诗作得挺好,风头也出尽了。
于是陛下龙颜大悦,大手一挥,当场把我指给太子谢玉渊作太子妃,择日入东宫。
我:「……」
我到底为什么要有这该死的好胜心!
无法,只得领旨谢恩。
从此开始了我苦逼煎熬的一生。
重生归来,这一次,未免节外生枝,我托病拒了九辰宫宴,并催促母亲快些敲定和侯府的结亲事宜。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转性啦?」母亲摸了摸我的额头,「也没发烧呀。」
「哦,娘知道了,」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一脸莫测,伸指点了点我的额头,「我的小囡Ṱú₁呀,是嫁人心切了。」
我:「…….」
其实也不是,只是不想再遇上谢玉渊那狗男人罢了。
早做打算,才不会重蹈覆辙。
可是,看着母亲调侃的笑容,我没再说多余的话,只露出小女儿的娇羞来。
罢了,我的家人,不需要跟我一起承担太多。
我只希望这一世他们平安顺遂,别再像上一世一般,同我一起在天家手下如履薄冰。
3
沈清砚是无数京中贵女的春闺梦里人。
他家世显赫,却并未养得其他贵族子弟一般的纨绔习气,反而是皎皎君子,端方如玉。
我知他有经天纬地的才华,在上一世,他也确实位极人臣,登拜内阁。
这样才华与家世兼并的人,为何会向一个三品官员家的女儿提亲,我也是没怎么想通。
我爹却颇为豁达,胖老头子笑得牙不见眼:「管他那么多呢!女儿啊,天上掉馅饼咱就接着,谁叫咱有这运气呢!」
我:「……」
我真的质疑我爹这心大的程度,是怎么做到三品官的。
他好像看懂了我的质疑,骄傲地一甩袖:「爹就是靠运气!」
这下我更无语了。
索性,沈清砚看起来颇为靠谱,虽隔着屏风,隐隐可见芝兰玉树之姿。
他身上有淡淡的竹香,透过屏风的缝隙掠过我鼻尖,我竟然可耻得心动了一瞬。
溜走时,不禁暗骂自己禁不住诱惑。
屏风那边的人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隐约听得一声轻笑。
4
婚约已定下,三书六礼过了明路,我才心下稍安。
现如今是暮春,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沈清砚约我同游京郊。
接到帖子的一刻,我竟有些心跳加快。
纵使已定下婚约,我还懵懂着,却不知我们二人的关系,已经联结得如此紧密。
这芝兰玉树的贵公子,难道真要成为我丈夫了吗?
母亲嗔笑着敲了一下我的头:「还没成亲呢,怎么光看信件就走不动道了?」
我耳根莫名发烫,小声羞恼道:「才不是。」
母亲一副我都懂的笑意Ťûⁿ:「想去就去吧,婚前合该见见面的,此番同游,就当培养感情了。」
听母亲这么说,我才放下心来,看来不是什么出格的事。
嗐,都怪上一世居高位太久,一言一行太过谨慎刻板了。
我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如今才十五六岁,想来少年意气一点,也没什么吧!
豪气上心头,我临时起意换了套男装。
金玉束腰,白玉冠,再拎把象牙扇,妥妥一副风流贵公子的形象了。
「怎么样,春桃?」我站在铜镜前左右端详。
小丫鬟噗嗤笑了出来:
「公子,俗,您像是锦玉堆里钻出来的。」
我给了她个暴栗:
「你家公子就爱俗,不俗不奢,怎叫五陵年少?」
府外停着侯府的马车。
沈清砚一席素色锦袍,长身玉立于簌簌竹影之下,容貌若神祇,一如既往地清冷出尘。
他看见我先是一惊,而后眸子亮了亮,仿佛颇得趣味般勾出了一个浅笑。
「昭昭,随我来。」他嗓音温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我差点被这一笑恍了神,反应过来,赶忙把手递给他。
借着力道,我被拉上马车。
擦身而过的时候,我仿佛又闻到了他襟前那丝竹香。
莫名熟悉,冰凉缠绵又摄人心魄。
5
京郊绿草遍野,已有各色花朵冒头,俨然一派青雉的生机。湖上三两画舫,歌声悠悠远荡,倒也是别样的景致。
仿佛知我心意一般,沈清砚为我牵来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
小马驹威风凛凛,通身枣红,唯胸前一点白,似浪淘雪襟。
相视一笑,我们竟是默契地通了心意。
他带着我并肩在京郊纵马。
湿漉漉的山风迎面吹来,好不恣意快活。
我已经很久没这样快活过了。
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
那个下午,成了我一生印刻在心间的梦。
晚上,我们又去逛了夜市,还放了花灯。
许愿的时候,我感觉到身侧之人长久凝视的目光。
温柔而热烈,像昆仑山巅初融的新雪,带着清凉的甜意。
宽大交错的衣摆之下,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缓缓攀上来,与我十指相扣。
我只觉得一阵颤意自心底升起,化成了丝丝缕缕的酥麻感,传遍四肢百骸。
糟了,我心里想,这回恐怕真栽了。
6
还未等我缓片刻,沈清砚的小厮匆匆来报:「世子,太子在天上人间,听闻您在附近,邀您过去。」
天上人间,不是京都那最大的风流销金窟吗?
此楼阁临水而建,画舫游船围之。
灯火辉煌,夜夜笙歌。
谢玉渊,他在那里做什么?
我本能拒绝与他碰面,沈清砚也不愿带我去那种地方,轻皱了眉道:「去回禀太子,就说我今夜……」
「世子,」小厮脸色发白,怯怯然补了一句,「太子说十万火急ŧù⁰,请您务必去!」
我知他们世家子弟,王公贵族素来是交好的。
这么一说,沈清砚也无法拂了太子面子。
我们踏进天上人间,被满场的喧闹奢靡晃花了眼睛。
纵使听说过天上人间的奢华,也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水玉铺地,金雕楼阁,美人歌舞,轻筝鸣响。
拥挤的人潮中,沈清砚紧紧牵着我的手,唯恐我走丢。
太子坐在贵宾席,目光紧紧盯着下方的舞台。
见我们来了也无甚在意,未分出目光来,只是挥挥袖安排我们坐下。
沈清砚倒是习惯得很,自顾自地给我剥橘子,还推来一盘糕点:
「这糕点很好吃,你尝尝。」
我捻了块糕点入口,狐疑道:「他叫你来是为什么?」
「我们这位殿下,向来『十万火急』惯了,只不过又是拉我来挡刀的。」
挡刀?
我紧张地拉住了沈清砚的袖子。
他似乎是被我的反应取悦到了,好笑地解释道:
「昭昭放心,不是真的挡刀,只不过是拉我走个过场,回去姑母不会责他罢了。」
我心情复杂地默默看了他一眼,心想,你怕是不知道什么是真的挡刀。
上辈子谢玉渊和他两个兄弟争皇位,可谓是腥风血雨。
即使身为太子,也仍然如履薄冰,受到的暗杀刺杀不计其数。
谢玉渊此人城府极深,拉过无数人为他挡刀。
近臣侍卫,宫女妃嫔,不知多少人因他受伤送命。
当然,这里面没有我。
因为我聪明跑得快。
日后成婚,我得告诉沈清砚离这倒霉太子远点,不然真有杀身之祸。
看着我还是一副担忧的样子,沈清砚好笑地揉了揉我的头:
「那昭昭就乖乖坐在我身后,有意外我保证先护着你好不好?」
听他哄小孩子一般的语气,我忍不住噗嗤笑了。
7
谢玉渊不知怎么就注意到了我们这边的动静,目光投过来。
他一身蟒纹玄衣,墨发高束于猎冠,肆意倚着栏杆,倒是一副风流冷峻的好相貌。
只是那眼神深不见底,眉眼间积着冷肃威仪:
「清砚今日怎么还带了同僚来?」
「不对,」他打量了下我的身形,又看到我们凑近低语的亲昵姿势,恍然大悟调侃道,「是小倌啊,沈世子,你玩得可比我疯。」
沈清砚张口欲解释,被我一把拉住。
情急之下我搂住了他的腰,正好借此将我更好地挡在阴影里。
谢玉渊「啧啧」了两声,不再理会我们亲昵的动作,继续把目光投向了楼下。
沈清砚的耳朵却是蹿上了一抹薄红,僵在我怀里,半天没有动。
我吁了口气,正合我意。
楼里的乐声忽然空悠起来,下方的舞台之上,花瓣雨雨纷纷扬扬落下,数颗夜明珠的光华聚集于此。
一个纤弱曼妙的身影走上了舞台。
美人蒙着轻纱,一双剪水瞳盈盈勾人,身上的衣料薄可见肤,冰肌玉骨,实是魅惑尤物。
而这尤物仰着纤弱的脖颈,直勾勾地望着太子殿下。
其间的情愫流转,就是外人也看得分明。
谢玉渊收了散漫姿态,定定地看着楼下之人。
我看了一眼楼下女子,也觉得熟悉。
哎呀,这不是柳姝涵吗?
我隐约想起来了,上辈子柳姝涵就是谢玉渊从天上人间带回来的。
在我们成婚前,就已经被谢玉渊纳在房中一月有余。
为此,皇后还责骂过他行事无度。
我倒不觉得,谁叫人家是真爱呢。
再说,只要不影响到我的利益和地位,他纳十个八个我都没意见。
不过,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幸好这辈子,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纠葛烦不到我了。
8
老鸨开始叫价了。
今夜,卖的是柳姝涵的初夜,黄金一千两起拍:
「一千一百两。」
「一千二百两。」
「五千两。」谢玉渊出口提价。
楼下的美人如释重负般展颜一笑,盈盈笑眼中暗送秋波。
谢玉渊却是有些走神。
大概觉得没什么人跟他竞价了,他无聊地转回身来,开始一杯杯地斟酒喝。
似是才想起来沈清砚,他砸了个橘子过来。
谢玉渊似有些心事重重,漫不经心开口问道:「清砚,你说孤若想娶一女子为妻,她应当不会介意孤婚前纳房小小妾室吧?」
「这可说不准,要看什么样的女子。」
「反正我是终生不会纳妾。」沈清砚笑看着我,讨巧般推给我一盘刚剥好的白果。
「啧,得了吧,身旁这小倌你不玩得挺顺手吗?」
这话着实有些难听,听得沈清砚皱了眉。
谢玉渊慵懒地靠在塌上,又开始自言自语:「她那冷淡性子,也不是个吃醋的性格。罢了,我以后对她好点就是了,毕竟她日后对我用情至深……」
「殿下如何,自己有思量便罢。此行目的既已达到,我二人就先告辞了。」沈清砚冷着脸,牵起我向他告辞。
「还有,她是臣的未婚妻,并非什么小倌,臣来日也只会有她一人,婚期定在下月,届时还望殿下前来观礼。」
我身体一僵,这时候说这些干什么?
果然,谢玉渊饶有兴趣地探起身望过来。
目光落在我脸上的那一刻,他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他的表情骤然出现一丝裂痕,眼中满是震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江幼昭,你怎么在这儿?」
「殿下识得我?」我不由得紧张。
不应该呀,上辈子这个时候,我和谢玉渊连面都没见过。
我避开与他碰面,就是为了这辈子不再认识。
谢玉渊后颈紧绷,袖口有些微抖:「可能在宫中见过画像,孤记性一向长于人。」
这倒是。
他好像确实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以往东宫的奏折都是流水一般来来去去,也未见出过差错。
楼下的竞价声又起,竟是有人出到了八千两黄金。
真爱就要被拍走了,谢玉渊却像是聋了一样,没有任何动作。
目光死死盯着我与沈清砚交握的手。
他的面色出奇地沉静,然而杯身处的指节捏得煞白,周身如同结了层寒霜。
「你们何时定下婚事,为何孤从未听到过风声。」
沈清砚此刻很是莫名:「殿下忙着选美人,无暇听说罢了,既无事,我二人就此告辞。」
离开之际,我隐约听到酒盏摔碎的声音。
我和沈清砚走到一楼,发现竞拍已经结束了。
柳姝涵被一江南商贾以九千两黄金拍走。
我抬眼看了眼楼上,仍然毫无动静。
我莫名有些心慌,看来,这一世变数太多了。
9
隔日父亲上朝回来,用膳时同我们讲了当日朝堂上的怪事。
太子不知因什么事惹怒了圣上,被鞭笞四十,整整在后殿跪了一夜。
要知道,现在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候。
圣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只要行差踏错一步,他那两个兄弟恨不得如狼似虎般分食之。
如今被斥责,约摸是在天上人间豪掷千金的事被圣上知晓了。
可惜啊,他谨慎多年,终究因为心爱的美人犯了错。
我爹夹着菜犯嘀咕:「不应该呀,圣上倚重太子多年,到底是什么事惹了他那么大怒气?」
「可能是因为他去天上人间买美人的事?」
我爹不赞同地摆手:「胡说,太子岂是那等耽于美色之人?」
我将那日的事说给他听。
老头子摸了摸胡子,突然想起什么来:
「这柳姓姑娘,仿佛是以前柳绍大人的女儿啊。」
「旧时太子外祖家乃是煊赫一时的武将世家,其下属臣众多,这柳家也是其中一支。可惜啊,后来圣上有心剪除其羽翼,柳家便被阖府抄家下狱……只这么一个女儿,流落教坊司,说来也是可怜。」
我听着叹了口气,突然开始同情柳姝涵了。
哪怕她本人是朵娇弱绿茶,可她父兄却是无奈牺牲于政治斗争的武将英雄。
因着皇上削弱太子家族外戚才无辜受害的。
说到底,是谢玉渊欠她的。
我爹却仍是狐疑:「就算如此,也没道理给太子施这么重的责罚,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哎呀爹,您就别瞎操心了,太子他没什么事的。」
上一世,这事是皇后先知晓。
只是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一番,另外体贴地找我安慰叙话,赏了我好些宝物做补偿。
我还因这横来之财小小高兴了一番呢。
这次圣上罚这么重,可能,只是君威严苛些,不喜欢底下人忤逆他做事罢了。
君心难测,我连忙嘱咐道:「爹,如今正是夺嫡关键之时,时局诡异莫测,您可千万记得明哲保身,别乱站队啊。」
「怎么可能?」江大人正了正他的圆领绯色官袍,「你当爹这三品官位是白混的吗?」
「纵观朝中,还没有哪个比你爹我更能看清时局了。」
「哦,」想起了什么,我噗嗤笑出声,调侃打趣他,「看来您也不是纯靠运气呀。」
「哎,你这孩子!」胖老头气鼓鼓地要打我。
10
婚期提前了。
父亲同我说的时候,我正拨弄着算盘算可供周转的钱粮。
上一世这个时候,北境起了番不大的战事。
因着今岁干旱,北境百姓颗粒无收。
不幸的是,军中起了瘟疫。
导致本该轻松平定的战事,硬是拖了半个月才平息。
而太医院治疗时疫的方子久久没研制出来,瘟疫之下也死了不少人。
我记得沈清砚的哥哥,侯府嫡长子沈漠正是在北境镇守。
上一世,他染了瘟疫去世,讣告传入京城时,举城哀悼。
这位将军当初放弃了世子之位,苦守北境七年,最终却病死在瘟疫中。
时人无不为之悲痛惋惜。
如今,离悲剧发生还有三个月。
我依照记忆,提前拟好了时疫方子,划定了需要加固兵力的城池和行军路线图。
这方子是上一世太医院日日夜夜呕心沥血所得,只可惜,那时北境军中已经有很多人染时疫去世了。
这次我提前做好了规划,但愿能提前避免危机。
终于想起来刚刚听到的事,我不禁疑惑:「爹,你刚刚说,婚期提前?」
我爹心事重重地抿了口茶:「这是沈世子提的,他一会儿来,你问他便是,不过,昨夜圣上昏迷,如今朝中人心惶惶,还是早定下来的好,恐夜长梦多呀。」
11
沈清砚一进院中便被我扑了个满怀。
嗅到他襟前的清竹香,我才渐渐安心下来。
刚刚因思虑战事的抑郁心绪也消散不少。
沈清砚轻抚着我的头发:「昭昭,我们的婚期提前到三月初八好不好?」
「为何突然提前呀?」
「月底我可能要去北境一趟,大哥来信说北境隐有干旱的迹象,我却觉得隐患颇大,需得帮他查治一番。」
沈清砚叹了口气,将我更深地揽在怀里:
「走之前,我想多陪陪你,哪怕十余天也是好的。」
原如来此,正合我意。
本来我还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筹划上谏,又不引起朝中怀疑,现下容易多了。
虽然离真正战事起还有三个月……不过,家国之事,怎能掉以轻心?早去就早去些吧。
「阿砚,到北境后,如有干旱迹象,立即上书朝中请求粮草支援,京都的钱粮有足够的结余,只是调往北境也要十天半月。若遇到紧急情况,直接开兖州的粮仓即可。」
沈清砚讶然垂眸,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我竟不知昭昭有如此才能,处庙堂之外,却能洞若观火,熟谙时局。」
他眼中的欣赏与爱意浓得要溢出来。
「没有没有,」我试图掩盖不合理的地方,「是闲聊时听我爹所讲。」
「总之,切莫掉以轻心。」
「还有,」我郑重地将装着时疫方子和行军路线图的锦囊塞进他手里,认真嘱咐道,「这个非常重要,你走之前一定要带在身上。对了,只有到北境才能拆!不能提前偷看!」
沈清砚被我煞有介事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
他可能以为里面是装了什么平安符之类的,遂认真收在身上,语调很温柔地哄我:「好,昭昭给的,我一定好好带着,也一定听你的话,到了北境再拆。」
12
三月初八,我与沈清砚大婚。
世家结亲,排场之奢丽,声势之浩大,足以致万人空巷。
高马之上,沈清砚一袭红色喜服,衬得他愈发风流卓然,郎艳独绝。
往日清冷的侯府世子,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在不绝于耳的恭贺声中,他珍重地将我迎上马车,如玉般修长的指骨轻轻扶着我的后腰,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昭昭,我好开心。」
他迎我上轿时,俯身在我耳畔低喃。
声音清润又温柔,似一片羽毛轻轻落在我心上。
我轻攥了下他的衣袖。
桃夭三月,十里红妆。
拜堂,成亲,入婚房。
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直至坐在红幔铺陈的床帐边,我仍有些不真实感。
沈清砚在前院招待宾客,小厮笑说世子今天高兴,喝了不少酒。
却Ťű̂₌还不忘嘱咐小厮悄悄给我送来盒糕点小菜,让我饿了就吃些垫垫肚子。
外庭仍喧嚣着。
屋内烛火惺忪,我倚着床栏,在喜帕下昏昏欲睡。
寂静的屋内,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关。
一人踏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
屋内的仆从安静地告退。
是沈清砚回来了吗?
眼前被喜帕遮着,一团红色的迷蒙。
一只手伸进喜帕下,轻轻勾起了我的下巴。
我被迫仰颈。
紧接着,「沈清砚」吻了下来。
隔着丝质的喜帕,细细描摹着我的唇瓣,面颊。
我陡然攥紧了他的袖子。
这样式是沈清砚的喜服没错。
可我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
我并没有闻到那缕熟悉的清竹香,反而是一股若隐若现的檀香,让我逐渐Ṱū́ₓ心惊。
「滚!」我失手欲打开他,却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盖头被缓缓揭开,我终于看清了眼前人。
那副风流冷峻的相貌,那双晦暗深沉的眸子。
不是谢玉渊又是谁?
他身着一身红色喜服,长身玉立于明灭的烛光中。眼前的景象和前世重叠,让我有了一丝前世今生的荒诞感。
我拉回了一丝理智,忍着屈辱愤怒道:「太子殿下,我们素昧平生,你今日所为枉悖人伦……」
「素昧平生?」谢玉渊咀嚼了下这四个字,竟沉沉地低笑起来,那笑声有些偏执癫狂。
「昭昭,你本该是我妻子,我怎么可能放任你与我素昧平生?」
我心中炸起一道惊雷,高声反驳道:「我不是!」
谢玉渊似怔了般僵在原处,目光直直盯着我,似乎被我的反应刺痛。
良久,他闭了闭眸,再睁开眼,已经恢复了那副慵懒乖戾的模样。
我不住地向门口张望,却只听见了头顶上方传来的戏谑声音:
「不必等了,沈清砚一刻钟前就被我下旨调去北境了。」
看着我惊怒的表情,谢玉渊不以为意地勾出一个慵懒的笑。他俯下身来,语气像轻哄似的:「昭昭,随孤回宫好不好?」
13
我已不记得何时闻了迷香昏迷过去。
只是后来听人说,太子殿下一身喜袍,从侯府抱出一女子,一步步走回东宫。
身后的侯府西苑隐没在熊熊火光之中。
当夜东宫亦是张灯结彩,喜字高挂。
太子于同日迎娶太子妃,娶的,亦是江家嫡女江幼昭。
一时间,京都人人骇然。
谢玉渊已然不惧世俗指摘。
如今时局动荡,京都人心惶惶,朝堂已然在他一人掌心之中。
而那些上谏的言官磕破了脑袋,也未得他半分淡漠目光。
我悠悠转醒时,发现周遭环境十分眼熟。
看着满殿的华贵地毯,妆台边的鎏金烛台,身下熟悉的凤羽丝绒床,苏绣玉枕,我逐渐心惊。
这里是我上一世在东宫住的芷兰殿,一应陈设竟与上一世别无二致。
心中陡然荡开一股巨大的惶恐和无力感。
难道注定逃不出这宿命一般的循环吗?
回想起昨夜谢玉渊说的话,和他反常又惊世骇俗的举动,我冷汗直流。
他也重生了。
可是,明明我们毫无情意,为什么他非要走一遍上一世的老路?
身边的老媪见我醒了,赶忙上前服侍。
看着面熟,仿佛是太子乳娘。
我制止了她,冷声询问:「谢玉渊呢?」
老媪见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太子,脸上的高兴抑制不住:「太子妃您想开就好,果然您心里还是有殿下的,殿下今日上朝监国,晚上回来陪娘娘您用膳。」
我垂眸敛去了情绪,淡然道:「我出去转转。」
老媪躬了躬身子:「奴婢陪着您,只要不出府即可。」
我不置可否。
14
一直逛到了晚间。
我确认府里各处都守卫严苛,东宫被围得铁桶一般,遂明白逃脱无望。
我望着高啄的檐牙,心中忧虑。
不知沈清砚怎么样了,他能不能接到京城的消息?在北境又是否凶险?
「娘娘,天色已晚,该回了。」
我转身要回,却听到府门前传来一阵哭喊声。
那声音柔弱,却哭天抢地字字啼泪。
我眉心一跳,脑海深处已经对这哭声有了阴影。
走过去一看,果然是柳姝涵。
她随身揣着个包袱,跪在府门前,一张芙蓉面惨白,哭得梨花带雨。
我问老媪:「这是?」
「娘娘有所不知,这姑娘是殿下旧识。数日前被一江南富商买了去,殿下给了她银钱,让她安心跟着丈夫去江南,可她死活不愿意,非要入东宫为妾。」
老媪说着,悄悄瞅我的反应。
我心中无甚波澜,只叹这二人果然缘分深厚,都经历了九曲十八弯了,竟然还能走到一起。
谢玉渊此时正好下朝回来了。
看见我,他积郁的神色缓了一些,眸中闪过欣喜:「昭昭,你是来等我的吗?」
三月仍有春寒,谢玉渊伸臂将他的狐裘披在我身上,一股浓郁的檀香充斥着我鼻尖。
柳姝涵衣着单薄地跪在地上,盈盈泪睫下闪过一丝妒色。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
上一世,明明她被谢玉渊宠爱至深,二人出双入对。
为何现下谢玉渊却任由他的爱妾跪在冷风里?
不过,这纠葛总归跟我没关系就是了。
我神色复杂地看了谢玉渊一眼,甩下他的狐裘,自顾自回去了。
谢玉渊沉着脸思忖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竟是笑开了,自言自语道:「她醋了。」
「行了,你起来吧,」他对地上的柳姝涵说:「看在你父兄的份上,你若执意入府,孤便给你个妾室位分,平日不要打扰太子妃,她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
柳姝涵望着眼前风流挺拔的身影,含泪应是。
15
回到寝殿,晚膳已然摆好。
我沉默地坐下开始吃,虽然被困在这里,我也不会傻到绝食虐待身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谢玉渊像是心情颇好的样子,席间一直给我夹菜,夹的竟都是我爱吃的。
我轻皱了下眉,停了筷子。
想不通他如何知道我喜好的。
明明前世今生,我们都没什么熟悉可言。
「我把那女子收作妾室了,昭昭可会吃醋?」谢玉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若介意,我便遣散了她。」
「与我何干?」我快气笑了,话中带刺道,「反正太子殿下强抢别人妻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难道我能阻得了吗?」
谢玉渊脸上的笑意一收,捏着酒盏的骨节泛白。
良久的沉默后,他面上的冷静似乎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琉璃盏被狠狠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层层寒戾之色攀上他眉宇,他咬牙切齿道:「你不是别人的妻子,是我的!我的!」
他突然倾身过来将我压倒,桎梏住我的双手,眸色沉沉地与我对视:
「我有哪一点比不上沈清砚?」
「明明你上辈子那么爱我,甚至为我殉情,为什么这辈子对我冷淡至此?」
「上辈子?」
好家伙,原来他是这么误会的。
我讽刺地笑道:「殿下喝多了吧?殉情怕是殿下的凭空臆想,我与殿下,没有前世,今生亦无缘分。」
谢玉渊自知失言,不再提前世一说。
却不妨碍他气得发抖,盯着我的唇,恼羞成怒地吻了下来。
即便被我狠狠咬伤,也执拗地不肯松开。
直至鼻腔中皆是浓重的血腥味,才伤痕累累地分开。
未等我反应过来,就被打横抱起,扔在床榻上。他眼中已然染了欲色,眉目间尽是势在必得的桀骜乖戾。
我的腕骨被捏得生疼,惊骇抗拒之下拼了命挣扎。
绝望之际,两行清泪滚落下来。
颈间的动作顿住。
谢玉渊抬眸,心神俱震般僵在原处。
他似有些不知所措,强压着颤音道:「与我亲近,就让你如此抗拒?」
气氛陷入一片死寂。
「罢了,睡吧。」他强自镇定住情绪,轰然倒在我身侧,伸臂强行将我揽进怀里。
「昭昭……」他哑声轻喃着我的名字,「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的。」
回应他的,只有漆黑长夜中无尽的寂静。
16
圣上驾崩了。
比上一世整整提前了五年。
因非圣旨传位,谢玉渊登基变得十分困难。
不仅受他两个兄弟暗中势力的阻挠,还有无数意外因素纠缠。
不知为什么,这一世很多事情与上一世有极大出入。
往日耽于酒色,不成气候的二皇子与三皇子,竟然割据了京都城一半的势力。
这一下子绊住了谢玉渊的手脚,让他焦头烂额。
对此我乐见其成,这意味着我有更多机会逃离。
国丧期间,我告诉谢玉渊想要入宫吊唁。
此事合情合理,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答应了,只是眉宇间流淌着乖戾,粗粝的指腹轻捻我的唇瓣:「昭昭,别想着逃,否则我会疯掉。」
我含糊地说了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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