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刚才在走廊里,餐厅老板那句“她在这里签单欠了十几万”像一把冰冷的凿子,在我心里凿开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寒气正源源不断地从里面冒出来。
我推开包厢门,暖黄色的灯光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将我笼罩。
餐桌上,周铭和他母亲刘芬正笑着聊着什么。
刘芬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每一条笑纹都显得那么和蔼可亲。
她看见我,立刻热情地招手:“晚晚,快过来,菜都要凉了。”
周铭也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爱意:“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的脚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刚才在走廊里,餐厅老板那句“她在这里签单欠了十几万”像一把冰冷的凿子,在我心里凿开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寒气正源源不断地从里面冒出来。
我坐回座位,刘芬已经灵巧的地用公筷给我夹了一块鲍鱼。
“晚晚,你太瘦了,要多补补。”
她看着我,目光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将来给我们周家生个大胖小子,你可是头等功臣。”
我胃里一阵翻涌,看着盘子里那块价格不菲的鲍鱼,只觉得无比恶心。
原来,我不是准儿媳,我是一张准备用来兑现的长期饭票。
周铭在一旁附和:“妈说得对,你就是工作太辛苦了,以后我养你。”
他语气里的真诚让我心口一窒。
他是真的爱我,也是真的……对自己的母亲一无所知。
我垂下眼帘,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谢谢妈。”
刘芬笑得更开心了,她举起茶杯:“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等你们结了婚,妈就把养老金都拿出来,给你们换套大房子。”
她畅谈着我们婚后的美好蓝图,句句都围绕着我多有福气,能嫁给她儿子,能有她这样的婆婆。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再也听不下去,拿起手边的包,站起身。
“我去把单结了。”
周铭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晚晚,你坐下,今天哪能让你花钱。”
刘芬立刻按住我的手,脸上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嗔怪。
“傻孩子,说了这顿饭是妈给你的惊喜。”
她轻描淡写地挥挥手:“我已经签单了,跟这儿老板熟得很,记我账上就行。”
这句话,和老板刚刚说的,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我的心脏沉到了谷底。
我看着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妈,您常来这家餐厅吗?看起来消费不低。”
刘芬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闪躲,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但她立刻又恢复了那副慈祥温和的样子,带着点炫耀的口吻:“那是,你妈我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吃点好的。你嫁过来,以后妈天天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周铭一脸骄傲地看着他母亲,对我笑道:“我妈就是这么大方。她退休金高,自己又会理财,生活过得比我们这些上班族滋润多了。”
成年巨婴。
这四个字从我脑海里蹦出来。
一个被母亲用谎言圈养起来,对家庭真实经济状况一无所知的成年巨婴。
回家的路上,我开着车,周铭坐在副驾,还在回味着刚才的家宴。
“我妈真的很喜欢你,晚晚。”
“她今天一直在夸你懂事、能干。”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骨节泛白。
“周铭,阿姨的退休金真的很高吗?”我状似无意地问。
“当然了,她以前是国企的会计,退休金一个月快一万呢。”他语气里满是笃定。
“那……叔叔走得早,阿姨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家里应该没什么负担吧?”
“放心吧。”周铭拍了拍我的手背,语气轻松,“我妈有积蓄,她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从来不用我操心。”
他越是这么说,我心里的寒意就越重。
回到我的公寓楼下,周铭俯身想吻我,被我偏头躲开了。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我扯了扯嘴角:“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上去休息。”
他没有多想,只是叮嘱我好好休息,然后目送我上楼。
我回到家,没有开灯,任由自己陷在黑暗的沙发里。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点开,是一张照片。
昏暗的光线下,一张张签单的票据被堆在一起,最上面一张的签名栏里,“刘芬”两个字龙飞凤舞,刺眼至极。
而在合计金额那一栏,那个鲜红的数字,清晰地写着:132,800。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请了半天假。
我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开车去了那家餐厅。
不是饭点,餐厅里很安静,只有几个服务员在做清洁。
老板正在吧台后算账,看到我,并不意外。
他给我倒了杯水,领我到靠窗的僻静卡座。
“姑娘,你是不是想问刘芬的事?”他开门见山。
我点了点头,双手紧紧握着水杯。
老板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刘女士是我们这儿的常客,快一年了。”
“她出手阔绰,每次都专点最贵的菜,请不同的人吃饭。”
“有时候是她的那些牌友,有时候是一些看起来像做理财的年轻人。”
“但她从来不结账,总是签单。”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她每次都说,等她‘新媳妇’过了门,就一次性把账全结了。”老板看着我,目光里带着一丝同情,“她说她新媳妇是做金融的,特别有钱,不差这点。”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我心上。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被明码标价,成了她用来填补债务窟窿的工具。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苦涩:“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不用谢。”老板摆摆手,“我也是看你这姑娘人不错,不想你被蒙在鼓里。她儿子周铭是个好孩子,踏实本分,可惜……摊上这么个妈。”
从餐厅出来,我坐在车里,阳光透过车窗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阿姨”两个字。
我盯着那两个字,觉得无比讽刺。
接起电话,刘芬热情洋溢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晚晚啊,今天天气不错,下午有空吗?阿姨陪你去逛逛街,看看结婚要用的东西。”
她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仿佛昨晚那顿昂贵的晚餐,真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惊喜。
“不好意思阿姨,我下午公司有个重要的会,走不开。”我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话。
电话那头的热情瞬间冷却了几分。
“开会?开会比你结婚还重要吗?我这都跟你约好了。”她的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埋怨。
“年轻人要以事业为重,但也不能忽略了家庭。我不让你陪,周铭那个木头疙瘩又不懂这些。”
我攥紧了手机:“真的走不开,下次吧。”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没过五分钟,周铭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一开口,语气就充满了为难。
“晚晚,你怎么回事?我妈好心好意约你逛街,你怎么能直接拒绝呢?她都生我气了。”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只觉得一阵疲惫。
“周铭,我下午真的有会。”
“有会就不能推迟一下吗?我妈难得这么有兴致,你就不能陪陪她吗?她也是为了我们好。”
他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充满了不解和责备。
“她是为了我们好,还是为了她自己?”我冷冷地反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
“晚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对我妈有什么误会?”
“我有没有误会,你应该比我清楚。”我一字一句地说,“周铭,你了解你母亲的真实情况吗?你知道她光鲜亮丽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样子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铭的语气变得不耐烦,“我妈不就是爱面子,花钱大手大脚了一点吗?那也是因为她一个人辛苦了大半辈子,想对自己好一点,有什么错?”
有什么错?
这一刻,我对他彻底失望了。
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去戳破那个虚假的泡沫。
因为戳破了,就要面对现实的烂摊子。
而他,显然没有这个担当。
“我累了,不想跟你吵。”我平静地说。
“晚晚!”
我挂断了电话,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到副驾驶座上。
窗外的阳光刺眼得厉害,我却感觉自己正坠入一个冰冷黑暗的深渊。
我明白了,周铭是靠不住的。
这场仗,从始至终,都只能靠我自己。
刘芬见软的不行,很快就换了策略。
她不再约我逛街吃饭,而是通过周铭,向我提出了一个“考验诚意”的要求。
八十八万八的彩礼。
美其名曰,要用这笔钱,全款给我们买一套婚房。
当周铭在电话里,吞吞吐吐地把这个要求告诉我时,我正在公司加班。
我对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只觉得一阵荒谬。
“周铭,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晚晚,你先别激动。”他急忙安抚我,“我妈说了,这钱也不是给她,是给我们买房子的,也算是我们俩的共同投资。”
“共同投资?”我几乎要气笑了,“你家能拿出这笔钱吗?”
电话那头,他沉默了。
我知道,他家拿不出来。
周铭的家境很普通,父亲早逝,刘芬一个人拉扯他长大。
他工作几年,薪水不错,但大部分都上交给刘芬保管了。
那些钱,恐怕早就被她挥霍一空。
“晚晚……”周铭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恳求,“我妈说,你是理财规划师,肯定有不少积蓄。你看……你能不能先‘支持’一下?”
“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吗?”
就是这句话,让我心中最后一点温情,彻底熄灭了。
我的钱,就是他的钱。
说得多么理直气壮,多么心安理得。
我拿着手机,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
“周铭,我们谈了三年,我以为你懂我。”
“我懂,我当然懂你。”他急切地说。
“不,你不懂。”我打断他,“这笔钱,我不会出。”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以为这件事会暂时告一段落,没想到,刘芬的行动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
第二天下午,她直接杀到了我公司楼下。
我正在跟客户开会,前台小姑娘急匆匆地跑进来,说有位自称是我婆婆的女士找我,情绪很激动。
我心里一沉,立刻跟客户道歉,走了出去。
公司大堂里,刘芬正坐在沙发上抹眼泪。
她没有化妆,穿着朴素,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憔ें憔悴。
周围围了几个看热闹的同事,对着她指指点点。
看到我出来,她立刻站起来,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
“晚晚啊,你可算出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
“我知道,是我们家条件不好,配不上你。”
“可周铭是真心爱你的啊,你怎么能因为彩礼的事情,就看不起我们家,连婚都不想结了呢?”
她的话,像一颗炸弹,瞬间在大堂里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探究和议论。
“原来她是嫌贫爱富啊。”
“看不出来,平时挺高冷的一个人。”
我看着刘芬那张写满“悲痛”的脸,只觉得一阵反胃。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陷入如此难堪的窘境。
但我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恼羞成怒,或者惊慌失措。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哭声渐小。
然后,我平静地开口:“阿姨,这里是公司,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我把她带到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在她对面坐下,我点了两杯咖啡,然后直视着她的眼睛。
“阿姨,彩礼的事,我们可以商量。”
她眼神一亮,以为我妥协了。
“但是,房子必须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我缓缓地说出我的条件。
“你说什么?”刘芬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说,八十八万八,我可以出。但这笔钱,是我婚前的个人财产,用来全款购房。所以,房产证上,只能有我林晚一个人的名字。”
我看着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这,算是我的诚意,您还满意吗?”
刘芬脸上的悲情面具,在我提出条件的那一刻,彻底碎裂了。
她一拍桌子,咖啡都溅了出来。
“林晚!你安的什么心?”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引得咖啡厅里的人纷纷侧目。
“房子不加我儿子的名字?你想空手套白狼,让我儿子给你当上门女婿吗?”
“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她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拜金女,自私自利!我算是看透你了!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跟我们周铭过日子,你就是图他老实好拿捏!”
我没有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在她骂得最起劲的时候,我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下了录音键。
屏幕的光,清晰地映出她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骂声戛然而止,死死地盯着我的手机。
“你……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我收起手机,语气平淡,“只是觉得阿姨您说的话,很有道理,想录下来,以后慢慢回味。”
刘芬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知道自己失态了,也知道自己落了下风。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抓起包,气急败坏地走了。
那天晚上,周铭来了。
他带着一身酒气,眼睛通红,看起来憔悴又颓废。
一进门,他就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颈窝。
“晚晚,对不起。”
他的声音闷闷的,充满了歉意。
“我妈今天太过分了,我已经骂过她了。你别生她的气,好不好?”
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祈求。
“她就是那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没什么坏心思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挣脱他的怀抱,拿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刘芬那尖锐的、充满侮辱性的叫骂声,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客厅里。
“……你这个拜金女,自私自利!……”
“……想空手套白狼,让我儿子给你当上门女婿吗?……”
周铭的脸色,随着录音的播放,一点点变得苍白。
他脸上的歉意和祈求,慢慢凝固,最后只剩下无尽的沉默。
录音放完了。
我关掉手机,看着他。
“周铭,这就是你说的,没什么坏心思?”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结婚可以。”我平静地宣布我的决定,“但有两个条件。”
“第一,我们去做婚前财产公证,我的所有婚前财产,都属于我个人。”
“第二,请你母亲,立刻、马上,还清那家餐厅欠下的十三万两千八百块钱。”
周铭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显然不知道餐厅欠款的事情。
他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一边是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母亲,一边是他深爱了三年的未婚妻。
这个选择,对他来说,太过残忍。
而刘芬,显然不会给他太多挣扎的时间。
发现儿子开始动摇,她使出了她的杀手锏。
她给周铭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她声音虚弱,泣不成声,说自己病了,很重很重的病,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
第二天,周铭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病历单来找我。
那是一张癌症诊断报告。
他将那张纸递给我,然后,在我面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晚晚。”
他仰着头,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求求你,救救我妈。”
我看着跪在我面前的周铭,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那张所谓的癌症诊断报告,就飘落在我的脚边。
我甚至没有弯腰去捡。
作为一名理财规划师,我每天都要和各种文件、合同、公章打交道。
真伪,我一眼就能分辨。
“周铭,你起来。”我的声音很冷。
“晚晚,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他固执地跪着,眼泪一颗颗砸在地板上。
“你妈去的这家‘市肿瘤防治中心’,公章是圆的。但我们市,所有三甲医院的公章,都是统一的椭圆形。”
我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周铭的哭声停了,他愣愣地看着我。
“诊断医生签名叫‘王伟’,笔锋稚嫩,毫无力度,一看就是模仿的。没有一个主任医师的签名,会是这个样子。”
“最可笑的是,诊断日期,是昨天。从检查到确诊癌症,最快也要一周。你妈是开了绿色通道吗?”
我每说一句,周-铭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难以置信地捡起那张病历单,仿佛想从上面看出花来。
“这……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可以陪阿姨去我们市最好的肿瘤医院复查,挂专家号,做最全面的检查,所有费用,我来出。”
我的话音刚落,卧室的门突然被拉开。
来源:荒唐的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