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万变成4万5,我扭头去旅游,甲方要方案领导催我,我:辞职了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23 20:56 1

摘要:那笔钱到账的时候,我在一个便利店里,外面下着黏糊糊的雨。手机震了一下,我划开,银行短信的数字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我的眼睛里:45000.00。我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很久,久到身后的泡面都散发出一股廉价的香气。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那笔钱到账的时候,我在一个便利店里,外面下着黏糊糊的雨。手机震了一下,我划开,银行短信的数字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我的眼睛里:45000.00。我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很久,久到身后的泡面都散发出一股廉价的香气。

我没回头,也没动,只是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像是烧了一整年的香,终于断了。我把那碗没付钱的泡面放回货架,走出便利店,雨水打在脸上,我忽然觉得天宽地阔,于是我掏出手机,买了一张去西域的机票。那个承诺给我120万年终奖的城市,就让它在身后慢慢被雨水泡烂吧。

01

我们公司叫“启明”,听着像黎明前的那点光,实际上是压榨你到天亮的意思。老板姓李,我们都叫他老李。他最擅长画饼,那张嘴能把稻草说成金条。一年前,为了拿下“以太动力”那个叫“星尘计划”的大单,老李在会议室里,用他那肥厚的手掌拍着桌子,唾沫星子飞得像一场小型阵雨。

“拿下‘星尘’,公司今年就能提前敲钟!我李某人说话算话,这个项目,谁能扛下来,项目奖金池120万,一分不少,全给项目组!”他顿了顿,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我们,最后落在我脸上,“陈默,你来牵头。这120万,就是给你和你的团队准备的。干不好,我滚蛋;干好了,你们拿钱!”

那时候,我信了。或者说,我愿意信。我在启明干了五年,从一个青涩的毕业生,被磨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咖啡因和尼古丁混合的酸腐气味。我太需要一笔钱来证明这五年燃烧的生命不是一场笑话。我想在老家给父母换个大点的房子,想把我那个谈了三年、因为我总加班而若即若离的女朋友娶回家。120万,听起来像一个能把所有窟窿都补上的数字。

于是我接了。那一年,我几乎是睡在公司里的。我的工位下面,塞着一个行军床和一箱又一箱的能量饮料。“星尘计划”是个硬骨头,客户“以太动力”的要求一天三变,比川剧变脸还快。他们的王总,是个把“我有一个想法”挂在嘴边的人。他所谓的想法,通常是在凌晨三点,用一条语音信息发过来,然后要求我们早上九点给他一个全新的方案。

我的团队,加上我一共五个人。小雅,刚毕业的女孩,眼睛里还有光,做事认真,但经验不足,经常被客户骂哭。阿光,技术宅,负责所有看不懂的后台和数据,头发比我还稀疏。还有两个,一个叫凯文,野心勃勃,总想绕过我去跟老李直接汇报;另一个是半退休状态的老吴,负责一些不痛不痒的执行,从不加班。

所以,大部分的重担,都压在我身上。我记得有一次,为了一个关键的创意节点,我把自己关在会议室里整整四十八个小时。桌上堆满了外卖盒子和烟头,白板上画满了各种逻辑图和草稿,密密麻麻,像疯子的呓语。等我推开门的时候,小雅吓了一跳,她说我看起来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

“默哥,你……你还好吧?”她递给我一杯热水,声音里带着担忧。

我摆摆手,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只是指了指电脑屏幕上刚刚成型的方案,对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个方案,后来被王总在全员大会上点名表扬,说我们是“最懂他们的合作伙伴”。老李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当着王总的面,重重地拍着我的肩膀:“我们陈默,就是公司的定海神针!王总您放心,后续的执行,保证让您更满意!”

那种被掏空后的虚脱感,和被认可后的短暂满足感,交织在一起,像一种慢性毒药。我靠着它,撑过了一个又一个濒临崩溃的夜晚。我跟女朋友的电话越来越少,从每天一次,到每周一次,最后变成她微信上的一句“你还在忙吗?”。我只能回一个“嗯”,然后继续淹没在无尽的文档和PPT里。我安慰自己,等拿到那120万,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会补偿她,我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02

“星尘计划”最终是成了。发布会那天,场面宏大,媒体的闪光灯亮得晃眼。“以太动力”的股价应声上涨,王总在庆功宴上喝多了,抓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陈默,你,是个人才!真的,是个人才!”他的手很油腻,像是刚抓过一只烤鸡,但我得微笑着,任他摇晃。

老李更是春风得意。他端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像一只花蝴蝶。他走到我身边,搂着我的肩膀,压低声音,但那股酒气还是熏得我有点上头。“默啊,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价值!公司不会忘记你的功劳,那120万,我早就让财务备着了,等流程一走完,立马给你打过去!一分都不会少!”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一种油滑的光,我当时竟然觉得那是真诚。我点了点头,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那晚,我破天荒地没有回公司,而是打车回了那个久违的家。女朋友林蔓不在,桌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项目结束了,很成功。等我,我很快就能闲下来了。”

她回得很快,只有一个字:“哦。”

我没多想,只当她是还在生气。我太累了,倒在床上就睡着了。那是我一年来睡得最沉的一觉,梦里全是数字,120万,变成了一串串金色的代码,在我眼前跳动。我梦见我拿着那笔钱,在老家买了一套带院子的房子,父母在院子里种花,林蔓穿着白色的裙子在笑。那画面太过美好,以至于醒来时,我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公司的英雄。走到哪里,都有人跟我打招呼,语气里带着羡慕和敬佩。“默哥,牛啊!听说要发120万?”“陈默,准备怎么花啊?是不是得先换辆车?”凯文看我的眼神尤其复杂,嫉妒里掺杂着一丝不甘。他在项目后期试图抢功,绕过我给客户提了几个“优化建议”,结果差点捅了娄子,最后还是我熬了个通宵给补了回来。

老李把我叫到办公室,给我泡了他那套宝贝得不行的功夫茶。茶香袅袅,他一脸语重心长。“陈默啊,这次你立了大功。公司正在考虑给你升职,让你带一个独立的创意中心。你还年轻,前途无量。”他绝口不提奖金的事,只是画了一张更大的饼。

“李总,”我忍不住开口,“那个项目奖金……”

“哎,你还信不过我吗?”他打断我,把一杯茶推到我面前,“财务那边已经在走流程了,集团那么大,审批要点时间,你急什么?安心等着,你的钱,跑不了。”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眯着眼睛,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把那杯茶喝了。茶很香,但喝到胃里,却有点发冷。我开始频繁地查看我的银行账户,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有没有新的入账信息。那种期待,像一根细细的线,牵动着我的神经。林蔓约我吃饭,我去了。她看起来瘦了些,看着我的眼神很平静。

“你好像……很累。”她给我夹了一块鱼。

“是啊,不过都过去了。等我拿到年终奖,我们就去旅行,好不好?去你想去的爱琴海。”我试图用未来的美好来弥补过去的缺席。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地说:“陈默,我们分手吧。”

我愣住了,夹在筷子上的鱼肉掉在了桌上。“为什么?是因为我之前太忙了吗?我保证以后不会了,我……”

“不只是因为这个。”她摇了摇头,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疲惫,“你总是在等,等项目结束,等拿到奖金,等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可是陈默,我等不起了。你为了那个承诺,把自己活成了一台机器,可我爱的是一个人,不是一台机器。”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我坐在黑暗里,没有开灯。原来,有些东西,是等不到的。我以为120万能补上所有的窟窿,却没想到,最大的那个窟窿,是我自己亲手挖下的。

03

分手的打击,让我有那么几天魂不守舍。但对那笔奖金的期待,像一剂强心针,支撑着我没有倒下。我想,也许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至少能解决一部分。至少,能让我父母过得好一点,能让我这五年的青春,有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交代。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那笔钱却迟迟没有动静。公司里开始有了些风言风语。茶水间里,我偶尔能听到一些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星尘计划’的利润好像没那么高,回款也慢。”

“不会吧?那陈默那120万不是悬了?”

“谁知道呢,老李画的饼,你还真敢全信啊?”

这些话像小虫子一样,钻进我的耳朵里,让我心烦意乱。凯文更是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晃悠,脸上带着一种幸灾乐禍的表情。“默哥,最近挺闲啊?不像我们,还得为新项目焦头烂额。哎,不过也对,你这等着拿百万奖金的人,是该好好休息。”他阴阳怪气地说。

我懒得理他。我相信老李,或者说,我相信白纸黑字的合同。当初项目启动时,那份关于奖金激励的邮件,老李可是抄送了全公司的。他总不至于在全公司面前食言。

又过了一个星期,财务发了工资条,但奖金那一栏,依然是空的。我坐不住了,直接去了老李的办公室。他正在打电话,看到我,做了个手势让我坐。他对着电话那头,语气十分谦卑:“是是是,王总您说得对,我们马上改……一定让您满意。”

挂了电话,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又是‘以太动力’,这帮孙子,回款拖了快两个月了,还天天提新要求。陈默啊,你来了正好,帮我看看,他们又提了个新产品的推广方案,点名要你来做。”

“李总,”我压着心里的火气,“我的奖金到底怎么回事?已经快年底了。”

“哎呀,我正要跟你说这事。”老李换上一副为难的表情,“公司最近资金压力确实大。‘以太动力’的回款没到,好几个项目都压着钱。集团那边,今年的整体效益也不好,让我们各分公司共克时艰。”

“共克时艰?”我重复着这四个字,觉得无比讽刺,“李总,当初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的是,拿下项目,120万,一分不少。”

“我是那么说了。”老李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嘛。陈默,你要理解公司的难处。你现在是公司的功臣,是核心骨干,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不能只盯着眼前这点钱,对不对?格局要大!”

他又开始给我灌输他那套“格局论”。他说公司不会亏待我,说未来会给我更多的机会,更大的平台。他把我的愤怒和质疑,轻飘飘地定性为“格局太小”。

“李总,我不想谈格局,我只想知道,我的钱,什么时候能到?”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自然。“快了,快了。这样吧,我再去跟集团申请一下,特事特办。你呢,也别闲着,先把‘以太动力’这个新案子接下来。你跟他们熟,也好沟通。这事办好了,奖金的事,我给你兜底!”

他这是在用一个新的任务,来交换那个本就属于我的承诺。我心里一阵恶心。我看着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忽然觉得很陌生。这个曾经让我信服、让我愿意为他卖命的男人,此刻看起来,像一个精于算计的陌生商人。

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沉默地站了起来,走出了他的办公室。我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开始不对劲了。那120万,不再是一颗定心丸,而变成了一根悬在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也不知道掉下来的是金子,还是石头。

04

从老李办公室出来,我心里那股火被一股寒意取代了。我开始怀疑,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那120万的承诺,不过是挂在驴子眼前的那根胡萝卜,诱使我拼命拉磨。现在磨拉完了,胡萝卜自然就要收回去了。

我回到工位,凯文立刻凑了过来,假惺惺地问:“默哥,跟李总聊完了?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我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他这种人,在办公室里就像苍蝇,嗡嗡作响,虽然不咬人,但足够烦人。他大概是看出了我的脸色不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哎,其实吧,公司也有公司的难处。咱们做员工的,要多体谅。不能总想着自己那点利益,得有大局观,你说对吧?”他说的,竟然和老李的论调一模一样。

我明白了。凯文这种人,就是老李放出来的风向标。他在公司里散布“公司困难”的言论,就是在为克扣我的奖金做舆论铺垫。一旦我闹起来,就会被扣上“没有大局观”、“不体谅公司”的帽子。好一招釜底抽薪。

下午,“默哥,你别听凯文胡说。我们都知道你为这个项目付出了多少。要是公司敢赖账,我们都支持你!”

看着小雅的信息,我心里稍微暖和了一点。但我也知道,这种支持,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毫无用处。他们最多只能在口头上声援我,却无法改变任何事。老李要赖账,谁也拦不住。

接下来的几天,我陷入了一种焦灼的等待。我没有去接“以太动力”的那个新案子,老李也没有再催我。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我每天上班,打卡,然后坐在电脑前,漫无目的地浏览网页。我不再关心工作,不再理会那些催促的邮件和信息。我的心,已经死了。

直到发年终奖的前一天,老李又把我叫进了办公室。这次,他的态度和蔼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愧疚。

“陈默啊,坐。”他亲自给我倒了水,“这阵子,辛苦你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关于奖金的事,我尽力了。”他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集团那边,今年确实困难。你也知道,大环境不好,很多公司都在裁员。我们能保住饭碗,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是公司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

我没有碰那个信封,只是问:“是多少?”

“四万五。”他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眼睛没有看我,而是飘向了窗外,“我知道,这跟当初说好的,差很多。但是陈默,你要理解。这笔钱,是我顶着巨大的压力,从集团那边硬给你抠出来的。别人,一分钱年终奖都没有。凯文他们,也就拿了个一万块的红包。”

他试图用“别人更惨”来让我获得心理平衡。他以为我会在意凯v拿了多少,会在意别人有没有。他不懂,我在意的,是我的付出和承诺,是否被尊重。

“120万,变成四万五。李总,您管这个叫‘最大诚意’?”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陈默,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声音也大了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是讲奉献的时候!公司培养了你这么多年,给了你平台,让你成长。现在公司有困难了,你就不能为公司分担一点吗?你的格局呢?做人不能太自私!”

“自私?”我笑了,笑出了声,“我熬夜加班,拿命换项目的时候,您跟我谈钱。现在项目做完了,您跟我谈奉献,谈格局。李总,您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我,“陈默,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四万五,你要就要,不要拉倒!别以为公司离了你就不转了!外面想进启明的人,多的是!”

图穷匕见了。所有的伪装都被撕下,露出最丑陋、最赤裸的嘴脸。我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心里那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我没有跟他争吵,也没有去拿那个装着四万五千块钱的信封。我只是站起来,平静地看着他,说:“好,我知道了。”

然后,我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我知道,我和这家公司,到此为止了。

05

走出老李办公室的那一刻,我感觉浑身都松了。那种感觉,不像是愤怒,更像是一种解脱。就像一个背着沉重石块走了很远路的人,终于把石头扔进了悬崖。石头没了,背也直了,但心里空落落的。

我没有回工位,直接走出了公司大楼。外面阳光很好,刺得我眼睛有点疼。我站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那个我为之奋斗了五年的地方,那个我曾经以为是我的事业和未来的地方,在短短十分钟的谈话里,变成了一个与我无关的笑话。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进了一家便利店。就是后来我收到那条银行短信的便利店。我拿了一桶泡面,想找点热水,却发现手在抖。我不是饿,也不是冷,就是一种无法抑制的生理反应。我把泡面放回货架,走出了便利店。

外面下起了雨,不大,但很密,像一张网。我没有躲,就那么站在雨里。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看,是银行的短信。

“【XX银行】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9月20日15:32完成一笔收入交易,人民币45000.00元,活期余额……”

我盯着那串数字,45000.00。四个零,整整齐齐,像四只嘲笑的眼睛。120万和4万5,差的不仅仅是钱,是尊重,是信任,是我那被当成垃圾一样丢弃的五年青春。

雨水顺着我的头发流下来,流进眼睛里,有点涩。我没有擦。我站在那里,站了很久。然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划开手机,忽略掉那些工作群里不断闪烁的信息,打开了订票软件。我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把地图一直往西划,划到了一片看起来很遥远、很荒凉的地方。帕米尔高原。好,就去这里。

我用最快的速度,订了第二天最早一班飞往喀什的机票。订完票,我关掉了手机,扔进了口袋。我不想再看到任何关于启明,关于老李,关于“星尘计划”的任何信息。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家的地址。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房子,我没有开灯,也没有收拾行李。我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雨,听着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是时间的脚步声。

我忽然想起了林蔓。她说我活成了一台机器。她说得对。过去一年,我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和那个项目,和那笔虚无缥缈的奖金绑定在一起。我忘记了怎么去生活,忘记了怎么去爱一个人,也忘记了怎么爱自己。

现在,机器坏了。或者说,机器不想再运转了。

第二天一早,我没有带任何行李,只带了钱包和手机,去了机场。在候机的时候,我把工作手机的SIM卡取出来,掰成了两半,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我用自己的手机,“帮我跟HR说一声,我辞职了。我的东西,你看着处理吧,有用的就留下,没用的就扔了。谢谢。”

发完这条信息,我把她的对话框也删了。我不想再跟过去有任何牵连。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看着窗外那座我生活了多年的城市,在晨雾中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我没有任何留恋。我知道,我正在奔赴的,不是一场旅行,而是一场告别。告别那个被承诺和谎言操控的自己,去寻回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人。

06

飞机落地喀什的时候,一股干燥而凛冽的风扑面而来,带着沙土和阳光的味道。这和江南那种潮湿黏腻的空气完全不同,让我精神为之一振。我没有停留,直接包了一辆车,朝着高原深处进发。

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塔吉克族大叔,皮肤黝黑,眼神却很清澈。车里放着我听不懂的音乐,旋律悠扬而苍凉。车窗外,城市的景象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戈壁和连绵的雪山。那种壮阔和苍茫,让我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我的心,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在这样的天地之间,办公室里的那些勾心斗角,老李那张油腻的脸,凯文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都显得那么可笑和微不足道。我甚至开始感谢老李,感谢他的言而无信。如果不是他那四万五千块的“最大诚意”,我可能还在那个叫“启明”的笼子里,继续做着那个关于120万的黄金大梦,继续燃烧自己,照亮他的钱途。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行驶,海拔越来越高。我开始有轻微的高原反应,头有点疼,呼吸也有些急促。但这种身体上的不适,反而让我感觉自己是真实活着的。我不再是一串代码,一个方案,一个PPT机器,我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疼,会喘不过气的人。

我们在一个叫“白沙湖”的地方停了下来。湖水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蓝色,远处是洁白的沙山,更远处,是慕士塔格峰的皑皑白雪。我下了车,走到湖边,风很大,吹得我的衣服猎猎作响。我掏出手机,对着这片辽阔的景色,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我打开了那个几乎从不更新的朋友圈,把这张照片发了上去,没有配任何文字。我知道,有些人会看到。老李会看到,凯文会看到,那些曾经的同事们,都会看到。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到,在我应该为了那缩水的奖金而愤怒、沮-丧、甚至去乞求的时候,我却身处在离他们几千公里之外的诗和远方。

这是一种无声的挑衅,也是一种无声的告别。

做完这一切,我打开了飞行模式。我不想被任何电话和信息打扰。我想彻底地,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司机大叔看我一个人,以为我心情不好,递给我一个烤得焦黄的馕。他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吃吧,吃了,心里就暖了。”

我接过来,咬了一口。很硬,但嚼起来很香。我对着他笑了笑,说:“谢谢。”

那一天,我们就这样走走停停。我看到了世界上最纯粹的蓝天,看到了成群的牛羊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看到了冰川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芒。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贪婪地看着,把这一切都刻在脑子里。

晚上,我们住在一个小小的驿站。老板娘给我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我喝着汤,看着窗外漫天的繁星,那些星星亮得惊人,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来。在上海,我有多久没见过星星了?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我鬼使神差地,关掉了飞行模式。我想看看,那个我决绝离开的世界,现在是什么样子。

手机信号恢复的一瞬间,无数的通知和消息涌了进来,手机疯狂地震动,像一个被激怒的蜂巢。微信、短信、未接来电,几十个红色的角标,几乎要把屏幕撑爆。

大部分来自老李,几十个未接来D,还有一连串的微信消息,从一开始的命令,到质问,再到气急败坏的咒骂。

“陈默,你人呢?马上给我回电话!”

“你什么意思?玩失踪?‘以太动力’的王总指名要你做新方案,你把公司扔下不管了?”

“我告诉你,你马上给我滚回来!否则别想在这个行业混了!”

紧接着,是甲方王总的微信好友申请,还有几条通过公司前台转过来的短信,内容言简意赅:“陈默,我是以太动力的王海,看到请立即回电,有个紧急方案需要你来主导。”

我看着这些信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能想象到老李此刻暴跳如雷的样子,也能想象到公司里因为我的消失而乱成一团的景象。凯文大概正上蹿下跳,试图证明他能取代我,结果却发现自己根本接不住“以太动力”这个烫手的山芋。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那些歇斯底里的文字和催命般的符号,在我眼里就像一出滑稽的默剧。我甚至能想象出老李在办公室里踱步,把手机捏得咯吱作响的样子。他大概以为我会在某个角落里舔舐伤口,或者准备摇尾乞怜,求他把剩下的骨头施舍给我。他错了。我划过那些未读信息,没有回复任何一条。然后,在几十个未接来电的列表里,我找到了老李的号码,点开,给他发了一条短信。那条短信很短,只有四个字,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插进了他最慌乱的心脏。我写的是:

“我已经辞职了。”

07

短信发出去后,世界清静了。我把老李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然后像扔掉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扔到了床的另一头。那晚,我睡得格外香甜,连一个梦都没有做。高反带来的头痛,似乎也消失了。

第二天,我被窗外传来的羊叫声吵醒。阳光已经洒满了整个房间,暖洋洋的。我伸了个懒腰,感觉身体里那些积攒了多年的疲惫和浊气,都随着昨晚那个安稳的觉,排出去了。

我没有急着上路,而是在驿站周围闲逛。这里的一切都慢悠悠的。牧民赶着羊群,不紧不慢地走向远处的草场;孩子们在路边嬉戏,脸蛋被晒得红扑扑的,笑声清脆得像冰块撞击的声音。我找了块石头坐下,看着远处的雪山发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了进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陈默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女声,“我是启明公司HR部门的张晴。”

“有事吗?”我的语气很平淡。

“陈先生,您……您真的要辞职吗?李总说您昨天给他发了短信,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大概是老李派来做说客的。

“没有误会。”我说,“辞职报告我会后补邮件给你们。按照劳动法,该赔偿的N+1,一分不少打给我。我的东西,我已经拜托小雅处理了。”

“陈先生,您别这么冲动啊!”张晴的语速快了起来,“您是公司的核心骨干,公司一直很器重您。李总也是一时糊涂,他已经知道错了。您看,您能不能先回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奖金的事情,都好商量,都好商量。”

“不必了。”我打断她,“当初谈钱的时候,跟我谈格局;现在我谈辞职,又跟我谈钱。张小姐,你不觉得这很没意思吗?替我转告李总,我不是在跟他商量,我是在通知他。”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然后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我知道,这通电话只是一个开始。老李的手段,远不止于此。他会先礼后兵,先派人来安抚,如果安抚不成,接下来就是威胁和恐吓。

果然,没过多久,又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这次,我直接按了拒接。但对方很执着,一遍又一遍地打。我索性开了静音,任由它在屏幕上闪烁。

我和司机大叔继续上路,目的地是塔县。一路上的风景,越来越壮丽。我开始真正享受这段旅程,用手机拍了很多照片,但没有再发朋友圈。这份宁静和自由,是我自己的,无需向任何人展示。

傍晚时分,我们到达塔县。这是一个坐落在雪山环抱中的小县城,干净而祥和。我找了一家旅店住下,打开手机,发现有几条新的短信。不是老李,也不是公司的人,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是上海。

“陈默,我是以太动力的王海。我知道你和启明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我现在确实需要你的帮助。‘星尘计划’的二期推广,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个人能做好。如果你方便,能否聊一聊?我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想做一个好产品。”

看着王总的短信,我有些意外。在我印象里,他一直是个颐指气使、要求苛刻的甲方。但这条短信的语气,却出奇地谦逊和诚恳。

我没有立刻回复。我把手机放在一边,去旅店的餐厅吃晚饭。餐厅里人不多,几个背包客在低声交谈,老板在柜台后面拨弄着算盘。我要了一份牦牛肉炒饭,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吃完饭,我回到房间,站在窗前,看着县城里亮起的星星点点的灯火。王总的短信,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

我和启明之间的恩怨,已经了结。但“星尘计划”,就像我的孩子。我为它付出了无数心血,看着它从一个概念,变成一个成功的产品。如果因为我的离开,导致它的二期计划搞砸了,我心里确实会有些不舍。

更重要的是,王总的这条短信,让我看到了一种可能性。一种脱离了启明和老李,我依然能够实现自身价值的可能性。我的价值,不应该由老李的承诺来定义,而应该由市场和客户的认可来证明。

我沉思了很久,终于拿起了手机,给王总回了一条信息。

“王总,您好。我现在在外地旅游,暂时不方便谈工作。如果您不介意,可否把新方案的需求和背景资料发我邮箱?我有空会看一下。”

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我把皮球,踢回给了他。

08

王总的效率很高。我短信发出去不到半小时,我的个人邮箱就收到了一封来自他的邮件。邮件很长,附件也很大,足足有几十兆。看得出来,他确实很着急。

我没有立刻点开看。我关上电脑,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很快就睡着了。我不再是那个需要24小时待命的广告人了,我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工作节奏。

第二天,我没有急着出发,而是告诉司机大叔,我想在塔县休整一天。我找了一家有落地窗的咖啡馆,点了杯咖啡,打开了电脑。

王总的邮件写得很详细。他不仅把“以太动力”对二期推广的所有需求、预算、预期目标都列了出来,还附上了一份他自己对于市场的初步判断和思考。更让我意外的是,邮件的最后,他写道:

“陈默,我知道,启明给你的报价,我无权过问。但我也清楚,你这样的人才,价值远不止那一份死工资。如果你愿意接手这个项目,我们可以绕开广告公司,以独立顾问的形式合作。关于酬劳,你来开价。我只有一个要求:给我一个能引爆市场的方案。”

这封邮件,彻底改变了游戏的性质。这不再是甲方对乙方的要求,而是一个合作者对另一个合作者的邀请。王总的姿态放得很低,但他提出的要求,却非常高。他把定价权交给了我,这既是信任,也是一种考验。

我仔细地阅读着那些需求文档和市场数据。不得不说,王总的团队做得很扎实。他们对一期项目的复盘很到位,对二期面临的挑战和机遇,也有清醒的认识。只是,他们缺少一个能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并引爆的核心创意。

而这,正是我最擅长的事情。

我的大脑开始不由自主地运转起来。那些数据、图表、消费者画像,在我脑海里飞速地碰撞、组合。一个个零散的想法,开始像星星一样,逐渐汇聚成一片星河。我完全沉浸了进去,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

咖啡馆的窗外,人来人往。有背着相机的游客,有穿着民族服饰的当地居民,他们的生活节奏缓慢而安详。而我的世界里,却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头脑风暴。这种感觉很奇妙,一半是出世的宁静,一半是入世的激情。

就在我思路最顺畅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一个陌生的上海号码。我皱了皱眉,接了起来。

“喂,是陈默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尖锐而熟悉的声音。是凯文。

“有事?”我冷冷地问。

“陈默,你可真行啊!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把烂摊子全扔给我们!”凯文的语气充满了怨气,“你知道吗?王总现在谁都不认,就认你!我做的方案,他看都不看一眼就给否了!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听着他的无能狂怒,觉得有些好笑。“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你不是一直觉得你比我强吗?现在机会给你了,你怎么抓不住呢?”

“你!”凯文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陈默,你别得意!我告诉你,老李现在很生气!他说要启动竞业协议,让你两年内都不能碰这个行业的客户!”

“是吗?”我笑了,“那你就让他去启动好了。顺便提醒他一下,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关于竞业协议的补偿金,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他要是想付我两年的工资,我没意见。另外,也请你转告他,他承诺我的120万奖金,却只发了4万5,这算不算欺诈?我们或许可以法庭上聊一聊。”

我把当初为了以防万一,和HR确认过的法律条款,轻描淡写地抛了出来。电话那头的凯文,瞬间没了声音。他大概没想到,我早就留了一手。

“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我很忙。”我说完,不等他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和凯文的这通电话,像一个小插曲,没有影响我的心情,反而让我更加确定,离开启明,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那个地方,已经烂到根子里了。

我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电脑屏幕上。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颠覆性的想法,开始在我脑海中成型。这个想法,如果能实现,不仅能完成王总的目标,甚至能把“以太动力”这个品牌,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我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舞。我没有写完整的PPT,只是开了一个文档,用最简洁的语言,把我那个核心创意,以及围绕它展开的几条主要策略,写成了一个大纲。

写完之后,我反复看了几遍,确认逻辑通顺,且足够有吸引力。然后,我把这份只有一页纸的大纲,存成PDF,附在了给王总的回信里。

在邮件正文,我只写了三句话:

“王总,附件是我的初步构想。如果这个方向您认可,我们可以继续往下谈。

关于酬劳,我的报价是80万。

这是方案的费用,也是我的时间与尊严的费用。”

点击发送。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在赌桌上,把所有筹码都推出去的赌徒。80万,不是一个小数目。我不知道王总会不会接受。但这不仅是对我价值的定价,也是对我所受屈辱的一次反击。

09

邮件发出去后,我合上电脑,走出了咖啡馆。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的雪山在暮色中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蓝色。我沿着县城的主路慢慢走着,心里反而没有了刚才的紧张。

结果如何,我已经不在乎了。重要的是,我第一次,为自己的价值,标上了价格。这个价格,不由老李决定,不由任何人决定,只由我自己决定。无论王总接不接受,我都赢回了主动权。

我找了个小饭馆,点了一份手抓饭,一瓶啤酒。饭馆里很热闹,邻桌的几个大哥正在划拳喝酒,笑声爽朗。我一个人,慢慢地吃着,喝着,感觉自己融入了这片土地的烟火气里。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王总。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还是很快按下了接听键。

“陈默。”王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但更多的是一种兴奋,“你的方案,我看了。只有一页纸,但我看懂了。说实话,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还要大胆!”

“您过奖了。”我平静地说。

“不,我没有过奖。”王总的语速很快,“这个想法,就是我想要的!不,应该说,是超出了我的预期!你小子,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

“关于你提的报价,”他顿了-顿,我能听到他那边深吸了一口气,“80万,我接受。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我的心提了起来。“您说。”

“我不希望你只是一个外部顾问。”王总说,“我希望你能更深度地参与进来,作为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直接向我汇报。你需要组建一个你自己的小团队,预算我来出。我给你充分的授权,我只要结果。”

这个条件,再次超出了我的预料。他不仅接受了我的报价,还给了我更大的权力和空间。他这是在赌,把整个项目的成败,都赌在了我一个人身上。

“王总,您这么相信我?”我忍不住问。

电话那头的王总笑了,笑声很洪亮。“我相信我的判断。我相信一个敢为了尊严而裸辞的人,一个能在几天之内就拿出这种级别创意的人,值得我赌一把。而且,我也不傻。80万,买你一个方案,再买你这个人来负责执行,这笔买卖,划算!”

他很坦诚,坦诚得让我有些佩服。他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他看中的是价值,是结果。只要你能提供他想要的价值,他愿意付出匹配的代价。这和老李那种只会画饼、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我只说了一个字。

“好!”王总的声音更高兴了,“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尽快签合同,启动项目。”

“我暂时还回不去。”我看着窗外的夜色,说,“我的旅行才刚刚开始。不过您放心,工作我不会耽误。我会在线上组建团队,远程办公。关键节点,我会飞回去。”

“远程办公?”王总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行!你小子,真有你的!好,就按你说的办!合同我让法务拟好,给你发过去。钱,我先给你打一半的定金。剩下的,等项目上线,一次性结清。”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看着杯子里剩下的半杯啤酒,举起来,对着窗外的夜空,一饮而尽。

事情的反转,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还要彻底。我不仅拿回了属于我的尊严,还开启了一种全新的工作模式。我不再需要被困在某个固定的办公室里,不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我可以用我喜欢的方式,在我想在的地方,做我擅长的事情,并获得应有的回报。

这感觉,比拿到120万的年终奖,还要爽。

第二天,我就收到了王总打来的40万定金。看着银行短信里的数字,我没有太大的波澜。这笔钱,我拿得心安理得。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给小雅打了个电话。

“喂,默哥?”她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是我。最近怎么样?”

“我……我上周也辞职了。”小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走了以后,公司里乱成一团。老李把所有气都撒在我们身上,凯文又天天甩锅……我实在受不了了。”

“辞了也好。”我说,“那种地方,不值得。对了,你现在有新工作了吗?”

“还没,正在找。”

“别找了。”我笑了笑,“我这里有个项目,缺一个靠谱的助理。远程办公,待遇从优。有没有兴趣?”

电话那头,小雅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爆发出了一声欢呼:“有!默哥,我跟你干!”

10

有了小雅的加入,我的“草台班子”算是有了第一个正式成员。我让她先别急着工作,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一下状态。同时,我让她帮我留意一下圈子里那些有能力、有想法,但可能在现有体制下过得不如意的技术和设计人才。我要的,不是循规蹈矩的螺丝钉,而是能独当一面的合作伙伴。

我自己,则继续着我的旅程。我没有规划详细的路线,只是跟着感觉走。我从帕米尔高原下来,沿着塔里木盆地的边缘,一路向东。我去了古老的城邦遗址,在沙漠中看日落,在胡杨林里感受生命的顽强。

我每天会花三到四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完善“星尘计划”二期的方案。没有了会议的打扰,没有了办公室政治的内耗,我的效率出奇地高。那些在路上看到的风景,遇到的人,都成了我创意的源泉。我把那种天高地阔的自由感,融入到了我的方案里。

王总那边,自从打了定金之后,就再也没有催过我。他给了我极大的信任和耐心。我们每周会通一次电话,同步一下进度。他从不干涉我的具体创意,只是在战略层面,和我进行探讨。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像并肩作战的战友,而不是甲乙方。

大概半个月后,我带着一份完整的,超过一百页的PPT,飞回了上海。

我没有联系启明的任何人,直接去了“以太动力”的总部。王总的办公室里,坐着他们公司的几个核心高管。这是方案的正式提案会。

我打开电脑,开始讲述我的方案。我没有像以前一样,用华丽的辞藻和夸张的表演,我只是平静地,把我的思考和创意,一步步地呈现出来。我讲了半个小时,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我描绘的那个蓝图吸引住了。

讲完之后,我合上电脑,看着他们。“我的方案,讲完了。”

沉默了大概十几秒,王总第一个站起来鼓掌。紧接着,整个会议室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一个看起来职位很高的副总裁,走到我面前,握着我的手说:“陈先生,这是我从业二十年来,听过的最精彩的提案。这个方案,我们全票通过!”

那一刻,我所有的付出和努力,都有了回报。这种来自客户最直接、最真诚的认可,比任何奖金和职位,都更能证明我的价值。

提案会结束后,王总把我单独留了下来。他给我泡了一杯茶,笑着说:“陈默,你这次,又给了我一个惊喜。说实话,我当初还有点担心,怕你一个人搞不定。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不仅搞定了,还搞得非常漂亮。”

“是您给了我机会和信任。”我由衷地说。

“不,是你的能力,为你自己赢得了机会。”王总摆了摆手,“对了,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他从桌上拿起一份报纸,递给我。是本地的一份财经周报。报纸的一个小角落里,刊登着一则新闻:“本土广告公司‘启明’因核心客户流失,陷入经营危机,或将面临大规模裁员。”

我看着那行字,心里没有太大的波澜。这一切,早在我的预料之中。“以太动力”是启明最大的客户,几乎占了他们一半的营收。失去了这个客户,启明这艘破船,不沉才怪。

“我听说,”王总看着我,慢慢地说,“启明的老板李宏伟,最近一直在找人,想联系你。他好像是想把你请回去。”

我笑了笑,把报纸放回桌上。“请我回去?他拿什么请?再画一个120万的饼吗?”

“也许不止。”王总的表情有些玩味,“我听说,他愿意把当初承诺你的120万,一分不少地补给你,还给你升职,让你做公司的合伙人。”

11

王总的话,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但我的心湖,却并未因此泛起多大的涟漪。

“合伙人?120万?”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王总,您觉得,现在的我,还会在乎这些吗?”

王总看着我,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好小子,有种!”

他笑完,神情又变得严肃了些,“不过,陈默,我得提醒你。李宏伟这个人,我打过交道,不是什么善茬。他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什么条件都敢开。但他要是发现请不回你,说不定会用些别的手段。毕竟,现在整个行业都知道,是我把你从他那里‘挖’了过来,他丢了面子,也丢了里子,肯定会记恨在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最大的筹码,无非就是我还在他那里时,接触到的一些商业机密。但可惜,那些东西,对我现在做的事情,毫无用处。我的方案,是全新的,和他那套陈旧的体系,没有半点关系。”

我的自信,并非空穴来风。在路上的那段时间,我思考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建立一套完全属于自己的,无法被轻易复制的工作方法和创意体系。启明的那一套,本质上还是劳动密集型的压榨模式,靠的是堆砌人力和时间,去换取一些平庸的产出。而我想要的,是靠精准的洞察和颠覆性的创意,去实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和王总聊完,我离开了“以太动力”的总部。刚走到楼下,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陈默……是我,李宏伟。”

老李的声音,不再像以前那样中气十足,充满了上位者的威压。此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疲惫,甚至是一丝……恳求。

“有事吗,李总?”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看着眼前的高楼大厦,感觉恍如隔世。

“陈默,我们……我们能见一面吗?”他小心翼翼地问,“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是我混蛋!是我被猪油蒙了心!你回来吧,好不好?公司需要你!”

“李总,启明不是离了谁都照样转吗?外面想进启明的人,不是多的是吗?”我把当初他扔给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我错了,陈默,我真的错了!你回来,120万,我马上打给你!不,我给你200万!我让你做公司的执行副总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你回来,帮我稳住‘以太动力’,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200万,执行副总裁。如果是在几个月前,听到这样的条件,我可能会激动得睡不着觉。但现在,这些东西在我听来,却像一个笑话。

“李总,”我淡淡地说,“你知道吗,就在刚才,我跟王总签了新项目的合同。你知道他为我的方案,付了多少钱吗?”

我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现在的工作方式,是在我想去的任何地方,用我喜欢的方式,做我认可的事情。我不用打卡,不用开会,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我呼吸的是自由的空气,赚的是干净的钱。所以,你觉得,你的200万,你的副总裁,对我还有吸引力吗?”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加重了语气,“我跟你不一样。我卖的是我的才华和时间,但我的尊严,不卖。”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挂了。过了很久,我才听到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带着绝望的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我没有再说什么,平静地挂断了电话。我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丝毫的同情。我只是觉得,一个时代,结束了。一个靠画饼和压榨来驱动的时代,在我这里,彻底结束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阳光正好。我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机场。”

我的下一站,是青海湖。那里,有我新招来的技术大神和设计师,我们约好了,要在湖边,开我们这个“云端团队”的第一次线下团建,顺便,把“星尘计划”二期的第一版DEMO,给做出来。

12

我们在青海湖边租了一栋小别墅,落地窗正对着湛蓝的湖水。我的团队成员,都是我通过朋友介绍,或者从小雅搜集来的名单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是对代码有洁癖的技术大牛,一个是拿过国际设计奖项的视觉鬼才,还有一个是深谙社交媒体传播之道的运营小妹。加上小雅和我,五个人,就是我们“星尘二期”项目组的全部核心成员。

我们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大家都是结果导向。白天,有人去湖边骑马,有人在房间里补觉,也有人像我一样,坐在窗边,对着电脑工作。到了晚上,我们会聚在一起,开一个简短的碰头会,同步各自的进度,然后点上烧烤,喝着啤酒,聊创意,聊技术,也聊天南地北的八卦。

这里的效率,比在启明高了不止十倍。没有了繁琐的流程,没有了内耗,每个人都把精力百分之百地投入到了创作本身。我们的思想,在轻松愉快的氛围里,碰撞出无数的火花。

半个月后,一个颠覆性的产品DEMO,就在这片湖光山色中,诞生了。

我把DEMO发给了王总。他看完后,只回了我两个字:“牛逼!”

“星尘计划”二期,在三个月后正式上线。它以前所未有的创意形式和互动体验,迅速引爆了整个市场。上线第一天,用户数据就超过了我们最乐观的预期。一周后,“以太动力”的股价,创下了历史新高。

王总在庆功宴上,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把我和我的团队请上了台。他把一个巨大的红包塞到我手里,对着话筒说:“我要感谢陈默和他的团队!是他们,用才华和专业,创造了这个奇迹!我也想借此机会告诉所有的企业主,人才是公司最宝贵的财富,尊重人才,才能赢得未来!”

闪光灯下,我看到了台下角落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小雅。她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喜悦和自豪。我们的团队成员,也都站在我身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真正的成功,不是赚了多少钱,也不是站上了多高的位置。而是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做出让自己骄傲的事情,并且,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回报。

后来,我听说启明最终还是没撑住,宣布了破产清算。老李变卖了房产,才勉强还清了银行的贷款和员工的赔偿金,一夜之间,从一个风光无限的老板,变成了一个负债累累的普通人。凯文在启明倒闭后,投了几十份简历,都石沉大海。这个圈子很小,他的那点名声,早就臭了。

我没有再去关注他们的消息。我用赚来的钱,成立了自己的创意工作室。我们依然保持着远程办公的模式,只接我们感兴趣的项目。

我在老家,给父母买下了那套我梦里出现过的,带院子的房子。

回首望去,那被克扣的120万

来源:天哥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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