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母亲和人私奔,15年后突然回村,我和妹妹一个做法让她泪崩!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4-21 03:50 1

摘要:我轻轻抚摸着相册封面,指腹感受着上面的纹路:“十五年了,小芳,我们已经等了十五年。”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在桌上的相册上。村里的早市已经开始,叫卖声此起彼伏。

“小明,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妹妹小芳站在门口,眼睛里闪着不确定的光。

我轻轻抚摸着相册封面,指腹感受着上面的纹路:“十五年了,小芳,我们已经等了十五年。”

母亲站在院子外,手中攥着邀请函,我看见她的手在颤抖。

01

那是二零零五年的夏天,我十二岁,记忆里的天空像被水浸泡过,灰蒙蒙的,空气里全是湿漉漉的气息。天上的云彩堆积如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家在河南一个叫石桥村的地方,父亲李大壮是村里的木匠,一双手能把木头变成桌椅板凳,碗橱衣柜。手艺好,脾气也好,村里人都喜欢找他做活。母亲王秀兰在镇上供销社当营业员,每天骑自行车往返,风雨无阻。

我有一个妹妹,小芳,比我小两岁,扎着两个小辫子,总是跟在我后面跑。

生活并不富裕,但也过得去。父亲有活路,母亲有工资,家里从不缺米下锅。

记忆开始变得清晰的时候,母亲已经不太一样了。她开始频繁往镇上跑,有时候晚上才回来,脸上带着我看不懂的表情。

“你又去哪儿了?”父亲问。

“还能去哪,加班。”母亲的声音很冷。

“供销社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加班?”

“你管我!”

母亲和父亲的争吵越来越频繁,有时候我半夜醒来,听见厨房里压低的声音。母亲说:“你欠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没数吗?”父亲说:“我会还上的,你别瞎操心。”

我不明白大人世界的复杂,只知道家里的空气越来越凝重,像一块湿透的棉被,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身上。

六月的一个雨夜,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上。我和妹妹躲在被窝里数雷声,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房间,我看见母亲站在我们床前,脸上挂着泪珠。

“妈妈...”妹妹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

“睡吧,别怕,雷声很快就会停的。”母亲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第二天早上醒来,家里已经没有了母亲的身影。父亲坐在院子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眼睛红得像兔子。村里的王婶过来,拿着锅铲在院子里喊:“大壮,你媳妇呢?”

父亲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雨停了,但天还是阴的。

我和妹妹站在门口,不知所措。母亲留下的痕迹很少,她的衣服还挂在衣柜里,梳妆台上的木梳上还缠着几根黑发,但她整个人却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父亲第三天才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你妈...走了。”

“走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妹妹问。

父亲摇摇头,眼睛里是一片死寂。

村里的流言像野草一样疯长。

“听说了吗,李大壮媳妇跟人跑了。”

“跟谁?”

“就镇上开服装店的那个老板,姓张。”

“怪不得最近老往镇上跑。”

“可怜李大壮那两个孩子,这么小就没了妈。”

流言钻进我的耳朵,像刀子一样戳进我的心里。学校里,同学们用异样的眼光看我,背后指指点点。一个男孩大声喊:“李明,你妈妈跟别人跑了,你爸爸不要你们了吧?”我扑上去,和他扭打在一起。老师把我们拉开,问我为什么打架,我说不出口,只是站在那里,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父亲的状态越来越差,整日酗酒,有时候醉得不省人事,躺在院子里一整夜。没人来找他做木工活了,因为他的手总是抖个不停。

奶奶从隔壁村搬过来,接管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她七十多岁了,腰背已经直不起来,但还是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孩子他爹,你得振作起来,”奶奶对父亲说,“你不振作,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父亲没说话,只是喝酒,一杯接一杯。

有一天晚上,父亲喝醉了,跪在院子里嚎啕大哭:“秀兰,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丢下我和孩子?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就是没有钱...没有钱...”

奶奶把我和妹妹拉进屋里,不让我们看。但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是绝望。

02

时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伤口,痛,却不会死。

母亲离开后的日子,我变得不像一个孩子。十三岁那年,我开始在村里帮人干活,割麦子,拔草,搬砖,什么活都干。钱不多,但足够买些肉和水果给妹妹吃。妹妹变得很少说话,整天抱着书本,像是要把自己埋进去。

父亲也慢慢回到了木工的活计上。起初,手艺差了很多,做出来的东西歪歪扭扭。村里人嫌弃,却不好意思说,还是照价给钱。后来,他渐渐找回了感觉,手艺又好起来,甚至比以前更精细了。

“木头是老实的,不会骗人,不会背叛,”父亲常这么说,“只要你用心对它,它就会回报你。”

我知道他不是在说木头。

奶奶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糖尿病让她的眼睛越来越模糊,脚也肿得老大。但她从不抱怨,每天早起晚睡,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奶奶,您歇着吧,我来做。”我说。

“不行,你要好好念书,”奶奶坚持,“你妈走了,你更要争口气,让她知道,没有她,你们也能过得好。”

村里偶尔传来母亲的消息,说她在广东跟着那个老板开了服装厂,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每次听到这些,我都会偷偷躲到村后的小河边,对着流水发呆,想象母亲现在的样子,想象她是否还记得我和妹妹。

初中毕业那年,班主任叫我去办公室。

“小明,你的成绩不错,完全可以上重点高中。”

我低着头没说话。

“学费的事,学校可以想办法,你不要有顾虑。”

“老师,不是学费的问题,”我鼓起勇气,“家里需要我工作。”

老师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我去了县城的一家家具厂,从最基础的活干起。木工的手艺我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很快就得到了老板的赏识,工资也比其他人高一些。每个月,我把大部分钱都寄回家,留一点给自己吃饭。

妹妹学习很好,初中三年级就包揽了年级前三名。她说想继续读书,我二话不说,把攒下的钱全给了她。

“哥,这是你的血汗钱...”妹妹哭着说。

“读书是你的本分,挣钱是我的责任,”我拍拍她的头,“好好念,别让我失望。”

高中三年,妹妹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最后以全县第三名的成绩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计算机专业。送她去大学报到那天,我穿上了唯一一件像样的衬衫,陪她走在校园里,看那些高大的教学楼,心里充满了自豪。

“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妹妹说完,跑向了宿舍楼。

我站在校园中央的喷泉旁,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听他们谈论着我听不懂的话题,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妹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给你的。”

我打开盒子,是一块手表,不是很贵的那种,但看起来很精致。

“你哪来的钱?”我皱眉。

“我做家教攒的,没花你的钱,”妹妹笑了,“哥,你看表盘背面。”

我翻过表盘,上面刻着几个小字:“给最好的哥哥”。

那一刻,我感觉眼睛有些发热,赶紧把表戴上,装作在调时间。

大学四年,妹妹很少回家,说是学习忙,但我知道她是不想面对村里人异样的目光。每次放假,我都去省城看她,带上父亲亲手做的小木雕,还有奶奶腌的咸菜。我们坐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里,聊家里的事,聊她的学习,就是不提母亲。

我的第一段感情来得晚又走得早。县城家具厂老板的女儿,比我小两岁,大学毕业回来帮父亲打理工厂。她喜欢我的踏实和手艺,我喜欢她的直爽和聪明。我们谈了半年,她带我回家见父母。

老板娘上下打量我,问:“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父亲是木匠。”

“母亲呢?”

我沉默了。

后来,女孩哭着告诉我,她妈妈说,没有妈教育的孩子,品行不可靠,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没有争辩,默默收拾了东西,离开了那家工厂。

二十四岁那年,我用攒下的钱,在县城开了一家小型家具厂,专做定制家具。凭着父亲传授的手艺和自己的创新,生意渐渐好起来,有了固定的客户,还雇了几个工人。

妹妹大学毕业,在省城一家信息技术公司找到了工作,薪水不低,独自租了房子住。我们兄妹俩,一个在县城,一个在省城,各自打拼,偶尔通电话,更多的是沉默。

家里只剩下父亲和奶奶。父亲五十出头,头发全白了,看起来像六十多的人。他不再接活了,只在家里做些小木工,打发时间。奶奶的病越来越重,需要人照顾,我请了村里的王婶每天过来做饭洗衣。

我和妹妹轮流回家看望他们,但次数越来越少。不是不想回,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充满回忆的小院子。

03

二零一九年春节,我和妹妹都回了村里。奶奶快八十岁了,身体硬朗了些,父亲也恢复了几分当年的神采。我们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奶奶蒸了荠菜包子,父亲炒了几个拿手菜,王婶也过来帮忙,做了一桌子菜。

吃饭时,妹妹喝了点酒,脸红红的。她很少喝酒,这次破例,说是为了庆祝自己升职。

“来,爸,奶奶,咱们干一杯,”妹妹举起杯子,“祝奶奶身体健康,爸爸工作顺利。”

父亲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像树皮一样厚重。

饭后,妹妹又喝了几杯,眼睛湿润起来。

“小芳,少喝点。”我说。

“没事,今天高兴,”妹妹的声音有些颤抖,“哥,你知道吗?我今天在路上看见一对母女,女儿大概和我小时候差不多大,母亲牵着她的手,两个人说说笑笑的。”

我没接话。

“我就在想,要是妈没走,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妹妹继续说,语速越来越快,“也许我不用那么拼命学习,也许你不用放弃上学去打工,也许爸不会变得这么老...”

“别想那么多了。”我打断她。

“不,我要说,”妹妹的声音突然提高,眼泪夺眶而出,“我永远不会原谅她!永远不会!她凭什么丢下我们?凭什么自己去过好日子?”

父亲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闭嘴!不许再提她!”

妹妹愣住了,从小到大,父亲从没对她这么严厉过。

“爸...”

“吃饭,都给我好好吃饭!”父亲重重地坐下,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咀嚼得很用力。

晚上,我送妹妹回房间。她醉得厉害,躺在床上不肯闭眼。

“哥,你恨妈妈吗?”她问。

我沉默了一会儿:“小时候恨,现在...不知道了。”

“我恨她,”妹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飘在空气中,“但我更恨自己,恨自己还会想起她。”

第二天早上,妹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奶奶一起包饺子,和父亲说笑,仿佛昨晚那个泪流满面的人不是她。

我在父亲的房间里帮他整理东西,无意中发现床底下有个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把梳子,一条发带,还有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上母亲抱着小时候的我,妹妹站在旁边,父亲站在后面,一家四口笑得灿烂。

我赶紧把盒子放回原处,没告诉任何人。

春节过后,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我继续经营我的小家具厂,妹妹在省城的公司晋升为项目经理。我们偶尔通电话,她说自己很忙,加班多,没时间谈恋爱。但我知道,她不敢轻易把心交出去,害怕再次被抛弃。

我也一样。

04

二零二零年夏天,一个闷热的下午,我正在工厂里检查一批新到的木材,接到了村支书的电话。

“小明啊,你...你最近有时间回来一趟吗?”村支书的声音有些犹豫。

“怎么了?爸和奶奶出什么事了?”我紧张起来。

“不是,不是,他们都好着呢,”村支书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你妈,回来了。”

我手里的木尺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喂?小明?你在听吗?”

“我...听着呢,”我深吸一口气,“您说我妈回来了?”

“嗯,昨天下午到的,住在村口的旅店里。看着...比以前老了不少,不过穿得体面,应该过得不错。”

我握紧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十五年了,十五年的等待,十五年的恨意,十五年的思念,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都涌了上来,堵得我喘不过气。

“小明,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我需要时间想想。”

放下电话,我坐在工厂的角落里,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母亲的脸一点一点在记忆里清晰起来。她走的时候,我十二岁,记忆中她永远是那个穿着碎花裙子,扎着马尾辫的模样。现在,她会是什么样子?

我没有立刻回村,而是先给妹妹打了电话。

“什么?她回来了?”妹妹的声音尖了八度,“她凭什么回来?凭什么觉得可以回来?”

“小芳,冷静点。”

“我很冷静,”妹妹的声音却一点都不冷静,“我不会见她的,你也别见她。让她滚回她的广东去!”

妹妹挂断了电话。我又给父亲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爸,我是小明。”

“嗯,知道。”

“您...听说了吗?”

“嗯。”

“您...怎么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我没什么可说的,她爱去哪去哪。”

“那奶奶呢?”

“你奶奶...想见她。”父亲的声音有些苦涩。

我决定回村看看。到家时,已是傍晚,夕阳把村子染成金黄色。刚进村口,就听见一阵议论声。

“你看见了吗?王秀兰回来了。”

“看见了,老了不少,不过衣服首饰都是好料子。”

“听说在广东有钱了,开了好几家服装厂。”

“当初一走了之,现在有脸回来?”

“谁知道啊,也许良心发现了?”

我低着头,快步往家走。院子里,奶奶坐在门槛上,看见我,眼睛一亮。

“小明回来了!”她站起来,颤巍巍地迎上来。

“奶奶,您别动,我来。”我赶紧扶住她。

“你爸下地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奶奶拉着我的手,声音突然压低,“小明,你妈回来了,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

“她...她还好吗?”奶奶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

“我还没见她,奶奶。”

“哦,”奶奶的声音里有失望,也有释然,“不着急,不着急。”

父亲回来了,脸色阴沉,看见我只是点点头,一句话也没说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晚饭后,我独自一人去了村口的旅店。我没打算见母亲,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看看这个抛弃我们十五年的女人,现在是什么模样。

旅店很小,只有两层,我站在对面的树下,点了支烟,等待着。不一会儿,二楼一个房间的窗户亮了灯,一个身影映在窗帘上。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个影子。

她出来了,站在旅店门口,朝村子的方向望了望。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曾经乌黑的头发已经有了白丝,但眉眼间还能看出当年的影子。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上衣,很干净,很体面,但看起来很憔悴。

我下意识地躲到树后,不想被她发现。她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旅店。

我在树下站了很久,直到烟燃尽,手指被烫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雨夜,母亲站在我和妹妹床前的场景。那时,她眼里的泪光,是真的不舍,还是欲走还留的犹豫?

第二天,妹妹从省城赶回来了,脸色铁青,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她来找过你吗?”一进门,妹妹就问我。

“没有,我昨晚去旅店看了一眼,她不知道我在那里。”

“哥,我不想见她,”妹妹的声音很坚决,“不管她找什么理由,我都不想见她。十五年,整整十五年,她凭什么觉得可以轻易回来,凭什么觉得我们会原谅她?”

我没有劝妹妹,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见母亲,该不该原谅她。

母亲第三天来了。她站在我们家院子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那里,望着这个她离开了十五年的家。奶奶看见她,手颤抖得厉害,想站起来却站不稳。

“秀兰...”奶奶喊了一声。

母亲似乎听见了,抬头看向院子里。她的眼睛红了,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发出声音。

父亲从屋里出来,看见母亲,脸色一沉,二话不说,把奶奶拉进屋里,重重地关上了门。

我和妹妹站在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外面。母亲站了很久,最后在院门口放下一个信封,转身走了。

父亲出门,看见信封,捡起来就往火盆里扔,点了一把火,信封在火光中慢慢化为灰烬。

“爸!”妹妹冲出去,“您为什么烧掉!那是她给我们的信!”

“不需要,”父亲的声音很平静,“她要说什么,当初就该说,现在,晚了。”

村里人的态度也开始微妙起来。以前,他们背后说我们是“没妈的孩子”;现在,他们说我们“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认”。无论怎样,我们都是被指指点点的对象。

母亲每天都会来,站在院子外面,不说话,不进来,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有时候一站就是一下午。妹妹受不了了,躲在屋里不出门。我偶尔出去干活,会从远处绕过,不与母亲照面。

直到第四天,我在村口的小卖部买东西,母亲出现在我面前。

“小明...”她叫我的名字,声音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多了几分沙哑。

我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逃走?质问?还是装作没看见?

“小明,我是妈妈...”她的声音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刺进我的心里。妈妈?她还有脸叫自己妈妈?十五年来,当我和妹妹哭着喊妈妈的时候,她在哪里?

“我没有妈妈,”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冷得像冰,“我妈妈十五年前就死了。”

说完,我转身离开,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那一刻,我以为自己会感到解脱或报复的快感,但我只感到一种深深的空虚和疲惫。

回到家,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妹妹。

“你做得对,”妹妹说,“她不配做我们的妈妈。”

但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是好奇,是不舍,还是对往事的追忆?

小卖部的事很快传遍了全村,大家都说我无情,说我忘恩负义。我不解释,也不辩解,只是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但生活不会按照想象中的轨迹前进。第五天早上,奶奶病了,病得很重,需要送医院。

05

奶奶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三天,医生说是心脏出了问题,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父亲一刻不离地守在病床前,我和妹妹轮流照顾,没人提起母亲。

第四天深夜,奶奶突然醒了,睁着浑浊的眼睛,嘴里喃喃地叫着:“秀兰...秀兰...”

父亲浑身一震,转过头去不看奶奶。

“爸,奶奶好像有话要说,”我低声道,“要不要...”

“不需要,”父亲打断我,“她在说胡话。”

但奶奶的声音越来越急:“秀兰...信...盒子...”

“什么盒子?”妹妹问。

奶奶没有回答,又陷入了昏迷。

奶奶的病情暂时稳定,医生说可以回家休养,但要定期复查。我们把奶奶接回家,她依旧很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哥,你说奶奶说的盒子是什么意思?”妹妹问我。

“不知道,也许是梦话。”我摇摇头。

但妹妹不死心,开始在奶奶的房间里翻找。奶奶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小桌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床底下、衣柜里、桌子抽屉里,我们都找了,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也许在别的地方。”妹妹说。

我们开始在全屋搜索,找了整整一个下午,一无所获。

晚上,父亲去地里干活,只有我和妹妹在家。我们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星,心事重重。

“小明,小芳,”奶奶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很微弱,“过来。”

我们赶紧进屋。奶奶坐在床上,脸色苍白。

“奶奶,您有什么话要说吗?”妹妹问。

奶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床头:“米缸...”

我和妹妹面面相觑。米缸?家里的米缸在厨房里,不在奶奶房间啊。

“奶奶,您的意思是厨房的米缸吗?”我问。

奶奶点点头,又闭上眼睛,似乎累了。

我和妹妹跑到厨房,掀开米缸的盖子,里面装满了大米。我们把米一点一点舀出来,什么都没发现。

“也许在米缸底下?”妹妹说。

我们合力把米缸搬开,果然,米缸底下的地砖有些松动。我小心地撬开地砖,下面有个小洞,洞里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盒子。

我的心跳加速,手有些发抖。妹妹也紧张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铁盒子。

“打开看看?”妹妹问。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铁盒子。

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纸,有信,有汇款单,还有一些照片。我拿起最上面的一张汇款单,上面的日期是二零零五年八月,也就是母亲离开的一个月后。汇款人:王秀兰,收款人:李氏,金额:两千元。

我又拿起一张,二零零五年九月,汇款人:王秀兰,收款人:李氏,金额:两千元。

一张接一张,从二零零五年一直到二零二零年,十五年间,每个月都有汇款记录,金额从最初的两千元逐渐增加到后来的五千元。

“这...这是什么意思?”妹妹的声音发抖。

我拿起信件,第一封信的日期是二零零五年七月十五日,母亲离开后的第一周。

“婆婆: 我已安全到达广东。张老板安排我在他的服装厂工作,条件还不错。我会每月按时汇钱回来,请您务必照顾好孩子。请不要告诉大壮和孩子们我的消息,就说我自私自利地离开了他们。我知道您疼孩子,相信您会照顾好他们。 秀兰”

第二封信是二零零五年十月的:

“婆婆: 我很挂念明明和小芳,他们还好吗?学校的事都安排好了吗?我这里工作很忙,张老板说只要我好好干,就会给我加工资。我会多攒些钱,给孩子们攒学费。请您多关照他们,别让他们知道我的事。 秀兰”

我和妹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这些信,这些汇款单,完全颠覆了我们对母亲的认知。十五年来,她一直在给家里寄钱?她一直在惦记着我们?

但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真相?

我们继续翻看信件,在二零零六年的一封信中找到了答案:

“婆婆: 我很担心大壮的状况。他的赌债还清了吗?张老板答应帮我还清所有债务,条件是我必须留在广东工作,不得回村。我答应了,为了孩子们。那些债主很凶,我怕他们会伤害孩子。请您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孩子们。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父亲欠了那么多赌债,也不想让他们恨他。就让他们恨我吧,反正我已经走了。 秀兰”

我的手剧烈颤抖,信纸几乎握不住。赌债?父亲有赌债?母亲是为了还债才离开的?

“不可能...”妹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爸从来不赌博,他...他那么勤劳,那么节俭...”

我没有说话,继续翻看信件。二零一零年的一封信提到:

“婆婆: 明明高中毕业了,听说他没有继续上学,去县城打工了。我的心像刀割一样疼。他那么聪明,应该上大学的。我想回去看看他,但张老板说如果我回去,就违反了我们的协议,他就不会继续资助小芳上学。我该怎么办?我好想念我的孩子。 秀兰”

二零一四年的信中写道:

“婆婆: 小芳考上大学了,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哭了一整夜。我的女儿那么优秀,她一定不知道,她上大学的学费有一部分是她不配做妈妈的我寄回去的。我试过偷偷回村看看,但张老板派人跟着我,我不敢冒险。这些年,我一直在他的服装厂工作,从普通工人做到了主管。我有自己的一点积蓄了,但远远不够还清所有的债务。大壮还在赌博吗?希望他已经改过自新。 秀兰”

最近的一封信是今年年初的:

“婆婆: 我决定回村了。张老板去年去世了,他的儿子接管了工厂,解除了对我的限制。这十五年,我已经还清了所有的债务,也攒了一些钱。我不知道孩子们会不会原谅我,但我必须回去,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他们一眼。我梦见过无数次和他们团聚的场景,但现实可能残酷得多。无论如何,我接受一切后果。我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我的孩子,哪怕只是一面。 秀兰”

我和妹妹看完所有的信,沉默良久。

06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是父亲回来了。

“你们在干什么?”父亲站在厨房门口,看见我们蹲在地上,地砖掀开,铁盒子的内容散落一地。

“爸,这是什么?”我举起一叠汇款单,声音冷得吓人。

父亲的脸色变了,眼神躲闪:“不关你们的事。”

“是我们的事!”妹妹突然站起来,眼泪夺眶而出,“这十五年,你们都在骗我们!妈根本没有抛弃我们,是你,是你赌博欠债,是你害得她不得不离开!”

父亲的脸色苍白,身体晃了晃,靠在门框上才没有倒下。

“你们不懂...”他的声音很低,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我们怎么不懂?”我也站起来,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十五年,整整十五年,我们以为妈抛弃了我们,我们恨她,恨了她十五年!每次别人问起妈妈,我们都羞愧得抬不起头!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

父亲的眼睛红了,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我们要去见妈妈,”妹妹擦干眼泪,声音异常坚定,“现在,立刻。”

父亲没有阻拦,只是摇摇头:“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和妹妹没有理会父亲的话,冲出家门,直奔村口的旅店。

旅店老板告诉我们,母亲昨天搬走了,住进了村东头张婶家里。张婶是母亲的远房表姐,一直和母亲有联系。

我们找到张婶家,敲开门。张婶看见我们,眼睛一亮:“是小明和小芳吧?快进来,你妈一直盼着你们来呢。”

母亲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看见我们,手里的衣服掉在地上,整个人愣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明?小芳?”她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仿佛怕我们又会转身离开。

妹妹率先冲上前,抱住母亲,放声大哭。母亲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震惊了,僵在那里几秒钟,然后紧紧回抱住妹妹,泪如雨下。

“对不起,对不起...”母亲一遍遍地说,声音哽咽,“妈妈对不起你们...”

我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十五年的恨意不是一朝一夕能消散的,即使知道了母亲的苦衷,我也无法轻易原谅她的离开。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真相?”我问,声音平静,但内心翻腾。

母亲松开妹妹,擦了擦眼泪:“坐下说吧,这事说来话长。”

张婶识趣地离开,留下我们三人在院子里。

“你爸以前爱赌博,”母亲开始讲述,“刚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后来越赌越大。那年他欠了高利贷,十万块,在农村,那是天文数字。债主扬言要拆我们的房子,要带走你们...”

“所以你就跟张老板走了?”妹妹插嘴。

母亲点点头:“张老板一直...对我有意思。他答应帮我还清债务,条件是我必须跟他去广东,不能再回村。我没有选择,为了你们,我答应了。”

“你可以告诉我们啊,”我说,“为什么要让我们以为你抛弃了我们?”

“我不想让你们恨你爸,”母亲的眼里又涌出泪水,“他是你们的父亲,无论如何,你们都需要他。如果你们知道真相,会怎么看他?我宁愿你们恨我,也不想你们恨他。”

我沉默了。母亲的选择,残忍却又慈爱。

“这十五年,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们?”妹妹问。

“我不敢,”母亲低下头,“一开始是因为协议,后来...是因为我怕见到你们的失望和恨意。时间越长,我就越不敢面对。但我一直在关注你们,通过你奶奶,通过村里的人,我知道你们每一步的成长。”

母亲从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给我们看:“这是我记录的你们的事,小明高中毕业,小芳上大学,小明开家具厂,小芳在省城工作...我都知道,都记下来了。”

本子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字迹,有日期,有事件,还有母亲的感想。看到小芳考上大学那一页,墨迹有些模糊,像是被泪水打湿过。

“你为什么现在回来?”我问。

“张老板去年去世了,他儿子接管了工厂,解除了对我的限制。这十五年,我已经还清了所有债务,也攒了一些钱。我...我想回来看看你们,哪怕你们不认我这个妈妈。”

母亲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和张老板...是什么关系?”我问出心中的疑惑。

母亲的表情凝固了,眼神闪烁:“我...我是他的员工。”

“仅仅是员工?”我追问。

母亲沉默了片刻:“一开始是...后来,我们...我们确实有了感情。但那是在我为他工作多年之后的事了。”

我和妹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

“那你现在回来是...”

“是想回到你们身边,”母亲急切地说,“我知道我没资格,但我想弥补这十五年的亏欠。我有一些积蓄,可以帮助你们...”

“我们不需要你的钱,”我打断她,“我们需要的是真相,全部的真相。”

母亲叹了口气:“好吧,我告诉你们全部真相。你爸确实有赌债,但没有十万那么多,大概六七万。张老板确实帮我还了债,但他要求的不仅是我去广东工作,还要...要我做他的人。我没有选择,答应了。后来,他对我还不错,让我负责管理一家服装厂。这些年,我确实攒了一些钱,足够我下半辈子生活无忧。张老板去世前,把那家小厂的股份给了我。我...我对不起你们的父亲,对不起你们,但当时的我别无选择。”

真相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还要让人心碎。母亲为了我们,付出了她的青春,她的婚姻,她的尊严。但同时,她也确实背叛了家庭,和别的男人共度了十五年。

“你后悔吗?”妹妹问。

母亲沉思片刻:“我后悔没能看着你们长大,后悔没能在你们需要我的时候陪在你们身边。但我不后悔我的选择,因为那是当时唯一能保护你们的方式。”

我们离开张婶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母亲送我们到门口,欲言又止:“你们...还会来吗?”

妹妹看了我一眼,点点头:“会的,妈。”

我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应承。

07

回到家,父亲坐在院子里抽烟,看见我们回来,掐灭了烟头。

“你们...见到你妈了?”他问。

我们点点头。

“她...她怎么说?”

“她说了一切,”我看着父亲的眼睛,“包括你的赌债,包括她和张老板的事。”

父亲的眼神黯淡下来:“她没告诉你们全部真相。”

“什么意思?”

“我确实赌博,确实欠债,但不是十万,最多四五万。张老板早就看上你妈了,一直追求她。那次他提出帮我们还债,条件是你妈跟他走。我拒绝了,说我自己能还,但你妈...”父亲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妈说她受够了这种生活,想过好日子。她...她主动选择跟张老板走的。”

我和妹妹惊呆了。这个版本的故事和母亲讲的完全不同。

“你说谎!”妹妹激动地说。

“我骗你们做什么?”父亲苦笑,“这些年,我一个人把你们拉扯大,从没伸手向任何人要过一分钱。你们奶奶收到的那些钱,我一分都没动过,全都存起来给你们念书用了。”

“可是...”

“别管那么多了,”父亲打断我,“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们妈回来了,想认你们这两个孩子,那是好事。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她终究是你们的妈妈。”

我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心里的疑惑比找到铁盒子之前还要多。母亲的版本,父亲的版本,哪个才是真相?或者,真相是否介于两者之间?

第二天,我去找了村里的老支书,他是当年父亲赌博的见证人。

“老支书,我想问问我爸当年的赌债...”

老支书挑了挑眉毛:“你终于知道了?”

“嗯,想听听您的说法。”

“你爸当年确实赌博,欠了不少钱,但具体多少我不清楚。你妈为这事没少跟他吵。后来你妈突然跟人走了,村里人都说是跟镇上开服装店的张老板。再后来,那些债主突然不来要债了,大家都猜是张老板帮着还了。”

老支书的说法似乎印证了母亲的版本,但并不完全否定父亲的说法。

我又去找了当年和父亲一起赌博的王二叔。

“二叔,我爸当年欠了多少赌债?”

王二叔有些尴尬:“这...这都十多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清楚...”

“大概多少?”

“七八万吧,具体数不记得了。你爸手气不好,总是输。”

七八万,比父亲说的多,比母亲说的少。

“那我妈...”

“你妈是个好女人,”王二叔叹气,“当年为了你爸的赌债,没少操心。那张老板早就对你妈有意思,经常去供销社找她。你妈一开始不理他,后来...唉,谁知道呢。”

真相越来越模糊了。每个人讲述的都是自己眼中的片段,拼凑起来仍有许多空白。

傍晚时分,奶奶的精神好多了,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我决定问问她,她或许知道全部真相。

“奶奶,我想问问妈妈当年的事...”

奶奶的眼神黯淡下来:“你们都知道了?”

“知道了一些,但还有很多疑惑。”

“你妈是个苦命人,”奶奶慢慢地说,“你爸确实赌博,欠了不少债。那张老板一直喜欢你妈,许诺给她好日子。你妈一开始不愿意,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债主找上门,扬言要拆屋子,要卖了你妹妹抵债。你妈害怕,就...就答应了张老板的条件。她临走前来见我,说会定期寄钱回来,让我好好照顾你们。她说,不能让你们知道真相,免得你们恨你爸,失去父爱。”

“但她后来真的和张老板...在一起了?”

奶奶沉默了一会儿:“人总要活下去...你妈这些年,确实过上了好日子,有房子,有车子,但她从没忘记你们。每个月的汇款从没断过,逢年过节还会多寄一些。”

我点点头,心里稍微清晰了一些。真相或许永远不会完全揭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无论母亲当初是被迫还是自愿,她确实没有完全抛弃我们,她用自己的方式,一直在关心着我们。

08

奶奶八十大寿的前一周,全村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按照传统,八十大寿是大事,要摆几桌酒席,请全村人来吃。但我们家情况特殊,奶奶身体不好,父亲不愿张扬,更不用说母亲突然回村的事让全家都处在风口浪尖上。

“小明,小芳,”奶奶把我们叫到跟前,“奶奶有个心愿。”

“什么心愿,奶奶?”妹妹问。

“我想在八十大寿那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奶奶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就我们自己人,不请外人。”

我和妹妹对视一眼,明白奶奶话里的意思。一家人,包括母亲。

“奶奶,您的心愿就是我们的心愿,”妹妹握住奶奶的手,“我们一定满足您。”

奶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一朵花:“好,好。”

父亲知道这个决定后,没有反对,只是淡淡地说:“随你们便。”

我和妹妹商量了一整晚,决定给母亲一个机会,但不是无条件的原谅。

“我们做个相册吧,”妹妹提议,“把这十五年来所有重要的时刻都放进去,让她看看她错过了什么。”

我同意了。第二天,我们开始收集照片,翻箱倒柜,找出所有能找到的照片。有我高中毕业的,有妹妹上大学的,有父亲做木工的,有奶奶生病住院的...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是一个我们独自面对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里都缺少了母亲的身影。

我们把照片按时间顺序排列,制作成一本厚厚的相册,封面写着:“十五年的时光”。

寿宴定在农历七月初七。前一天,我亲自去邀请母亲。

“明天是奶奶八十大寿,她希望一家人团聚,”我的语气很平静,“你能来吗?”

母亲的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你爸...同意了?”

“这是奶奶的心愿。”

“我...我一定来。”母亲的声音有些颤抖。

寿宴当天,天气格外晴朗。我和妹妹一大早就开始准备,杀鸡宰鸭,切菜炒菜,把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父亲也难得地穿上了一件新衬衫,坐在院子里,看着我们忙碌。

中午十一点,母亲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盒,站在院门口,有些犹豫。

“妈,进来吧。”妹妹喊了一声。

母亲小心翼翼地迈进门槛,看了父亲一眼。父亲没有抬头,只是继续削着手里的木头。

奶奶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看见母亲,眼睛里闪过一丝泪光:“秀兰,你来了。”

“婆婆,祝您八十大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母亲把礼盒递给奶奶。

奶奶接过礼盒,示意母亲坐下。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安静,只有厨房里的锅碗瓢盆碰撞声打破这种寂静。

饭菜很快摆上了桌,色香味俱全。奶奶坐在主位,父亲坐在一旁,我和妹妹坐在另一边,母亲坐在最远的位置。

“今天是个好日子,”奶奶举起酒杯,“全家人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来,为团圆干一杯。”

我们都举起杯子,轻轻碰杯。父亲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母亲身上,母亲的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父亲。

吃到一半,妹妹站起来,拿出我们准备的相册:“妈,这是我和哥哥做的相册,给您看看。”

母亲有些意外,接过相册,小心地翻开。第一页是我高中毕业的照片,穿着白衬衫,站在校门口,脸上带着青涩的笑容。

“这是我高中毕业那年,我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去县城打工了。”我平静地说。

母亲的手指微微颤抖,轻轻抚摸照片上我的脸。

第二页是妹妹中考成绩单,全县第一名。

“这是我中考后,爸爸带我去镇上吃了一顿饭,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爸爸哭,”妹妹说,“他说,如果妈在,一定会为我骄傲的。”

母亲的眼睛湿润了。

一页一页往下翻,每一页都是我们成长中的重要时刻:我的第一件木工作品,妹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父亲中风住院,奶奶七十大寿...十五年的记忆,浓缩在这本相册里。

母亲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相册的页面。她的身体开始颤抖,但没有发出声音。

“妈,这些年,我们经历了很多,”我开口了,声音很平静,“有欢笑,有泪水,有成功,有挫折。这些,您都错过了。”

“我们不需要您的解释或原谅,”妹妹接着说,“这十五年,我们学会了没有母亲也能活得很好。”

母亲的肩膀耸动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但是,”我和妹妹同时说,“我们决定给彼此一个机会,不是作为母子女,而是作为互不相欠的普通人。”

母亲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你们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看着她的眼睛,“从今天开始,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们不再追问当年的真相,不再计较谁对谁错。我们各自生活,偶尔相见,像普通人一样相处。”

“不是母子女?”母亲的声音充满了痛苦。

“血缘关系无法改变,但情感需要重新建立,”妹妹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真正接受您作为母亲,那一天自然会到来。在此之前,我们只是...认识的人。”

母亲看着我们,眼里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接受了这个决定。

父亲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吃饭,偶尔给奶奶夹菜。

寿宴结束后,母亲离开了,背影比来时更加佝偻。我们没有送她,只是站在院子里,看着她慢慢走远。

“你们做得对,”奶奶突然说,“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比彻底决裂或假装原谅都要好。”

父亲抽了口烟,眼神复杂:“人这一辈子,谁没有对不起谁的时候。重要的是,能不能活在当下,能不能向前看。”

09

一个月后,母亲在村里租了间小屋,开了家小裁缝铺。村里人都知道她回来了,知道她是我和妹妹的母亲,但没人多问。时间久了,这件事也就不再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偶尔会去她的店里,点头致意,像对待一个普通的村民。妹妹每次回村,也会去看看她,带些城里的小玩意儿给她。父亲从不主动见她,但也不再阻止我们和她来往。

母亲每逢节日都会给家里送些东西,有时是自己做的衣服,有时是买的水果点心。父亲从不拒绝,也不道谢,只是默默地收下。

清明节那天,我们去祭奠爷爷。在墓地前,我看见母亲站在远处,手里捧着一束白菊花。父亲也看见了她,犹豫了一下,朝她点点头。母亲回以微笑,走近了一些,但仍保持着一定距离。

四个人站在墓前,没有言语,各自祭奠,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风吹过墓碑,吹皱了供桌上的纸钱,也吹乱了母亲的头发。她抬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她不再年轻了,如同我们都不再年轻。时光像刀子,刻在每个人脸上,也刻在每个人心里。

有些伤口永远不会愈合,但生活还要继续。我们学会了带着伤痕前行,学会了既不完全放下过去,也不被过去定义。

这大概就是生活的模样吧,不完美,有缺憾,却也有希望,有温暖,有新的可能。

来源:清风唏嘘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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