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建国,去门口迎迎你二伯,估摸着就快到了。”母亲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清明节祭祖,外地的二伯一家人也回来了,难得的一次团聚。
引子
“建国,去门口迎迎你二伯,估摸着就快到了。”母亲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放下手里正在择的芹菜,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墙上的石英钟,时针刚刚指向十点,发出一下沉闷的声响。我应了一声,心里却像压了块铅。二伯陈建业,已经五年没回过老家了。
刚走到院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就缓缓停下,光亮的车漆在春日阳光下有些刺眼。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二伯,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亮。接着是二婶王芳,穿着时髦的风衣,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皮包。
“大哥,大嫂,我们回来了!”二伯的声音洪亮,脸上堆满了笑。
我老婆李梅也从屋里迎了出来,我们俩客气地接着他们手里的礼品。寒暄声中,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也从副驾驶上下来,二伯介绍说是他的生意伙伴,姓刘,顺路过来看看。
我心里咯噔一下。祭祖带个外人来,算怎么回事?
趁着大家进屋的工夫,我落后两步,无意间听到那个刘总压低声音对二伯说:“陈总,地方是真不错,就看老太太那边了。合同我都带来了,只要……”
他的话被二伯一个眼神打断了。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合同?什么合同?我的目光投向院子里那三间青砖瓦房,那是我们陈家的根。我忽然明白,这次清明,怕是过不安生了。
这栋老房子,父亲临走前拉着我的手,嘱咐过,一定要守好。母亲也一直住在这里,说是有父亲的念想。二伯这次回来,恐怕不只是祭祖那么简单。
李梅看我脸色不对,悄悄拉了下我的衣角。我摇摇头,示意她别做声。一家人难得团聚,我不想刚见面就撕破脸。可心里那块石头,却越压越沉。
母亲已经迎了出来,拉着二伯的手,眼眶泛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浑浊的眼睛里,全是重逢的喜悦,丝毫没察觉到这喜悦背后,正涌动着一场风暴。
我看着母亲的白发,心里五味杂陈。有些事,我必须扛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笑容,迎了上去。“二伯,刘总,快进屋喝茶,妈念叨你们好久了。”
屋子里,茶香袅袅,家人的笑声仿佛将我刚才的疑虑驱散了。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份没说完的“合同”,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
我必须弄清楚,二伯到底想干什么。
这不仅仅是一栋房子,这是父亲的遗愿,是母亲的念想,是我们一家人最后的根。谁要是想动它,就得先从我身上跨过去。
我给二伯和刘总续上茶水,滚烫的茶水溅到手上,我却感觉不到疼。我的心里,比这茶水还要滚烫。
晚饭是李梅和我一起张罗的,满满一桌子菜。母亲坐在主位上,左边是二伯,右边是我。饭桌上的气氛,起初还算热络。二伯讲着他在城里的见闻,二婶王芳时不时插几句,言语间总带着一股子优越感。
“建国啊,你还在那个中学教书?”二伯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状似无意地问。
“嗯,教了快二十年了。”我平淡地回答。
“哎,”二婶王芳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当老师多辛苦啊,挣得又不多。你看我们家斌斌,今年大学毕业,建业直接给他安排进公司了,实习期一个月就一万多呢。”
李梅的脸沉了一下,但没作声。我们女儿小雅今年也高三了,成绩拔尖,正为了考个好大学拼命。
我心里清楚,二婶这是在敲打我们。我笑了笑,说:“孩子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当父母的,支持就好。”
母亲听着我们说话,只是笑,她给我们每个人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都多吃点。”
饭吃到一半,二伯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
“妈,您看这老房子,住了这么多年,也该修修了。下雨天是不是还漏雨啊?”
母亲点点头:“老毛病了,你大哥每年都上房顶去弄。”
“这哪是长久之计啊。”二伯放下酒杯,声音大了起来,“大哥大嫂照顾您辛苦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跟你们商量个事。我那个朋友,就是刘总,他是个开发商,最近正好在我们老家这边搞旅游开发。”
我心头一紧,来了。
“他看中了我们这块地方,想把这老宅子买下来,重新修建成一个民俗客栈。”二-伯的语速很快,像是在背诵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价钱好商量,绝对亏待不了我们。到时候,拿着这笔钱,在县城给妈买个带电梯的新房子,舒舒服服的,多好啊!”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
母亲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慢慢放下筷子,看着二伯,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李梅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攥紧了桌布的一角,手背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我不能再沉默了。
“建业,”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这房子,是爸留下的,我们不能卖。”
第一章 祠堂里的暗流
我的话音不高,但在寂静的饭桌上,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二伯陈建业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大概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我,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似乎在组织语言。
“大哥,你这话说的。什么叫不能卖?时代在发展,我们得跟上潮流嘛。”他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二婶王芳立刻接过了话头,语气尖酸:“就是啊,大哥。我们建业也是为了妈好,为了这个家好。你们守着这破房子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给小雅当学费?我们可听说,小雅成绩好,将来上大学花销大着呢。”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了我和李梅的心窝上。小雅的学费,确实是我们心头的一块大石。我当老师,李梅在医院当护士,工资都是死数,家里没什么积蓄。
【我感到一阵无力。钱,又是钱。难道在他们眼里,所有东西都能用钱来衡量吗?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母亲对这里的感情,我们一家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点点滴滴,难道都比不上一叠冰冷的钞票?】
李梅再也忍不住了,她冷笑一声:“弟妹,我们家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小雅的学费,我们砸锅卖铁也会供她。但这房子,是爸留下的念想,妈住了一辈子,我们不卖。”
“嫂子,你怎么说话呢?”王芳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我们好心好意为你们着想,你们怎么不识好歹呢!守着这老宅子,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够了!”一直沉默的母亲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饭桌上的争吵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母亲身上。
母亲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二伯的脸上。“建业,你跟你爸一个脾气,总想着往外闯,干大事。可这个家,是根。根要是没了,你们飘在外面,心就不踏实了。”
“妈,我……”二伯想说什么,却被母亲摆手打断了。
“今天清明,一家人团聚,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母亲重新拿起筷子,颤巍巍地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二伯碗里,“吃饭。”
一场风波,暂时被母亲压了下去。但谁都清楚,这只是开始。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无比尴尬,大家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再没人说话。那盘我精心烧制的红烧肉,油光发亮,却无人问津,像一颗凝固的心。
晚饭后,二伯把那个刘总送走了。我站在院子里,看着车灯划破夜色消失在村口,心里并没有丝毫放松。我知道,二伯不会就此罢休。这第一个次要悬念已经种下:二伯为什么如此急切地需要这笔钱?他城里的生意,真的像他吹嘘的那么风光吗?
夜里,我和李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建国,我看建业这次是铁了心了。”李梅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忧虑。
“我知道。”我望着天花板,黑暗中,房梁的轮廓模糊不清,像压在我心头的阴影。“他今天带那个刘总来,就是给我们下马威的。”
“那怎么办?妈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折腾。”李梅翻了个身,面对着我,“要不,我们找亲戚们评评理?”
我摇了摇头。“家丑不可外扬。再说了,这事外人怎么评理?清官难断家务事。”
【我心里烦躁得像一团乱麻。二伯的话虽然难听,但有一句说到了点子上,那就是钱。小雅的未来,家里的开销,哪一样离得开钱?我坚守着父亲的遗愿,坚守着所谓的“根”,在别人看来,会不会就是一种不识时务的固执?】
“明天还要去祠堂祭祖。”我轻声说,“爸的牌位还在那儿。我希望二伯在祖宗面前,能收敛一点。”
李梅没再说话,只是握紧了我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凉,我的心里也是一片冰冷。
第二天一早,天阴沉沉的,飘着细雨,像是为清明节这个特殊的日子烘托着气氛。我们一家人准备好祭品,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村头的陈家祠堂。
祠堂很旧了,青砖黛瓦在雨中显得格外肃穆。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香火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排排的灵位静静地立在供桌上,其中就有我父亲的。
按照规矩,由母亲主祭,我们兄弟俩陪同。点香,烧纸,磕头。一套流程走下来,气氛庄严肃穆。我偷偷观察二伯,他跪在蒲团上,神情倒是很恭敬,看不出什么异样。
祭拜完毕,母亲留在祠堂里,跟看管祠堂的远房七叔公说话。我们小辈就先退了出来。
刚走出祠堂门口,二伯就叫住了我。
“大哥,我们聊聊。”他的表情很严肃。
我们走到祠堂外的一棵老槐树下,雨丝斜斜地打在伞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大哥,我知道你对卖房子的事有意见。”二伯开门见山,“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对得起谁?”
我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二伯冷笑一声,“你守着这破房子,守着你那点可怜的工资,你对得起小雅吗?她马上要上大学了,你给得起她最好的生活吗?你对得起大嫂吗?她跟着你,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句句戳在我心上。
“还有,”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句让我震惊的话,“你别忘了,当年爸生病,最后那笔救命钱,是我出的。这房子,我拿一半,合情合理!”
这便是他埋下的第二个次-要悬念,一笔陈年的旧账,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轰然响起。
第二章 旧账下的裂痕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冰冷地滴在我的手背上。
二伯陈建业的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决绝。“大哥,你别装糊涂。十五年前,爸心脏病突发,要做搭桥手术。家里当时拿不出钱,是我,连夜从省城送来了五万块钱。这事你忘了吗?”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那段尘封的记忆瞬间被掀开。
十五年前,我确实还只是个刚参加工作没几年的年轻教师,父亲突然病倒,手术费像一座大山压得全家喘不过气。是二伯,当时他已经在外面做生意小有成就,的确拿来了五万块钱。
那时候,我们全家都感激他。父亲手术后,不止一次拉着我的手说,一定要记着建业的好,将来要还他。
可是,父亲后来身体好转,又辛辛苦苦跟着村里的建筑队干了五六年,攒下的钱,他说都让母亲给二伯寄过去了。父亲是个要强的人,从不愿欠别人人情,尤其是自己儿子的。
“那笔钱,爸后来不是让妈还给你了吗?”我质问道。
“还?”二伯嗤笑一声,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大哥,你太天真了。爸妈是给我打过一些钱,但那是他们贴补我刚起步的生意,跟那五万块的救命钱是一回事吗?我当时就说了,那钱不用还,就算我孝敬爸的。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这房子既然是爸妈留下的,我作为儿子,出过大力,分一半家产,难道不应该吗?”
他的话偷换了概念,把“还钱”说成了“贴补”,把亲情间的帮助,变成了一笔可以随时拿出来清算的投资。
【我感到一阵心寒。原来在他心里,亲情早就算计得清清楚楚。那五万块钱,成了他今天争夺房产最有利的筹码。我一直以为,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可在利益面前,这份血脉,竟变得如此脆弱。】
我看着他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因为当年的情况,我确实不完全清楚。父亲和母亲也从未跟我细说过还钱的细节。
“建业,爸已经不在了。你现在拿这事出来说,有意思吗?”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意思?当然有意思!”二伯的音量陡然拔高,“我生意上现在遇到了困难,急需用钱周转。卖了房子,不仅能解决我的燃眉之急,还能让妈和你们的生活都得到改善,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大哥,你为什么就是想不通呢?”
原来如此。我心里的第一个疑团解开了。他不是风光,而是遇到了危机。
可这并不能成为他逼迫我们卖掉祖宅的理由。
“你的困难,可以跟家里说,我们一起想办法。”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卖房子,不行。这是爸的遗愿,也是妈的命根子。”
“迂腐!”二伯狠狠地甩下一句话,转身就走,雨水溅了我一裤腿。
我站在老槐树下,浑身冰冷。雨越下越大,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就像我的心情。兄弟之间,一旦开始算旧账,那裂痕,就再也难以弥补了。
回到家,所有人都看出了我和二伯之间的不对劲。母亲把我们叫到屋里,想问个究竟。二伯却抢先一步,把那“五万块救命钱”的事,当着全家人的面又说了一遍。
他讲得声情并茂,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为家庭付出巨大、却被家人误解的功臣。
二婶王芳在一旁帮腔,时不时抹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泪。“妈,您评评理。当年要不是建业,爸那关都过不去。现在我们家建业有困难了,想动用一下自己的那份家产,怎么就这么难呢?”
李梅气得嘴唇发抖,刚要开口,我拉住了她。我知道,现在跟他们争辩毫无意义,他们已经认定了这个理。
关键在于母亲。
我看向母亲,她的脸色苍白,嘴唇紧紧抿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她看看我,又看看二伯,手不停地在膝盖上摩挲着。
【那一刻,我心如刀割。我们兄弟间的矛盾,最终却要让年迈的母亲来承受和裁决。我痛恨自己的无能,如果我能更有出息,能赚更多的钱,是不是就不会让母亲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
“建业,”母亲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当年的事,妈记得。你爸也记得。他说过,陈家的儿子,不能欠账。”
听到这话,二伯的眼睛一亮,以为母亲是站在他那边的。
“但是,”母亲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这房子,不能卖。这是你爸拿命换来的安稳,是我们陈家的脸面。你要是真有困难,妈这里还有些积蓄,你先拿去用。卖房子的事,以后谁也别再提了。”
母亲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得整整齐齐的存折,递向二伯。
这是母亲的棺材本,我知道的。
二伯看着那个旧得发黄的存折,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他没有去接。
“妈,您这点钱,够干什么?”二婶王芳尖声叫道,“杯水车薪!建业公司这次的窟窿,是七位数!”
七位数!
我和李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他们要如此不顾一切地卖房子。
气氛再次僵持住。母亲捧着存折的手,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突然,二伯的儿子,我的侄子陈斌,那个一直低头玩手机的年轻人,不耐烦地站了起来。
“吵什么吵啊,烦不烦?”他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不就是一套破房子吗?卖了不就完了!奶奶,我爸也是为您好。您守着这破地方,我们想接您去城里享福都不方便。再说了,我谈了个女朋友,人家里要求在省城买婚房,首付还差一大截呢!”
他的一番话,像是一瓢油,浇在了即将熄灭的火堆上。
母亲的身体晃了一下,手里的存折“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就是我们陈家的下一代。在他眼里,祖宅,亲情,都不如一套省城的婚房重要。
我心里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
第三章 教师的尊严
“陈斌,你给我坐下!”我厉声喝道。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侄子说话。陈斌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一向好脾气的我-会发火。他撇了撇嘴,虽然没再说什么,但眼神里的不屑和叛逆,像针一样刺痛了我。
“大哥,你冲孩子发什么火?”二伯立刻护住儿子,“斌斌说的也是实话。我们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下一代?”
“为了下一代,就可以不顾上一代吗?”我直视着二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爸的牌位还在祠堂里供着,墨迹都没干,你就要卖他留下的房子。建业,你对得起爸吗?”
“你少拿爸来压我!”二-伯也激动起来,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我怎么对不起他了?我让他多活了十五年!你呢?你除了守着这个家,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贡献?”
“我……”我一时语塞。是啊,我做了什么?我只是日复一日地教书,拿着微薄的工资,勉强维持着这个家的运转。在二伯看来,这或许根本算不上“贡献”。
“建国不是没贡献!”李梅猛地站了起来,她的眼圈红了,声音却异常坚定,“这个家,是建国撑起来的!妈生病,是他在床前端屎端尿;屋顶漏水,是他半夜爬上去修;逢年过节,是我们陪在妈身边!你们呢?你们除了寄点钱回来,人呢?这个家,不只是钱,还要有人气!”
李梅的话,像连珠炮一样,打得二婶王芳哑口无言。她把这些年我们所有的付出和委屈,都喊了出来。
我看着妻子,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也夹杂着深深的愧疚。是我没用,才让她跟着我受这么多委屈。
【我是一名教师,我教我的学生要懂得感恩,要尊重传统。可现在,我自己的亲弟弟,我的亲侄子,却在我面前上演着最反面的教材。我的职业尊严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如果我连自己的家都守护不了,我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讲台上,去教育别人的孩子?】
“说得好听!”王芳缓过神来,立刻反唇相讥,“说到底,你们不就是怕我们分家产吗?守着老太太,守着这老房子,将来不都是你们的?算盘打得真精啊!”
这句诛心之言,彻底撕碎了最后一点亲情的伪装。
“你……你胡说!”李梅气得浑身发抖。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所有人都惊呆了。
是母亲。她站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给了王芳一个耳光。
“我们陈家,没有你这样的媳妇。”母亲的声音不大,却冷得像冰,“你给我出去。”
王芳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二伯怀里。“陈建业,你看看你妈!她打我!我不活了!”
场面彻底失控了。
二伯抱着妻子,看着母亲,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妈,你为了他们,打我媳-妇?”
母亲的身体摇摇欲坠,她扶着桌子,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知道,打出那一巴掌,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和希望。
“好,好,好!”二伯连说三个“好”字,他扶着王芳站起来,回头对我说:“陈建国,这事没完。既然亲情讲不通,那我们就讲法律。这房子,有我的一半,我一定要拿到手!”
说完,他拉着哭哭啼啼的王芳和一脸漠然的陈斌,摔门而出。
“砰”的一声巨响,像是一把锤子,砸碎了这个家。
母亲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地瘫倒在椅子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冲过去扶住她,她的手冰凉刺骨。
“妈,妈,您别吓我!”
母亲摇着头,浑浊的眼睛望着门口的方向,喃喃自语:“家散了……家散了……”
那一夜,我们谁都没睡。母亲的房间里,灯亮了一整夜。我和李梅坐在客厅里,相对无言。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也敲打着我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我知道,二伯说要“讲法律”,不是一句气话。以他的性格,他一定会这么做。
而我,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拿什么去跟他斗?
第二天,二伯没有再上门。我以为他可能只是一时气话,但下午,村长就找上了门。
村长是我远房堂叔,他一脸为难地坐在我家堂屋里,搓着手,半天才开口。
“建国啊,建业今天上午来找我了。”他叹了口气,“他……他想让我出个证明,证明这老宅子是他爸妈的共同财产,他有继承权。”
我心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这就是本章的转折点,二伯已经开始采取实际行动了。
第四章 一封旧信
村长的话像一块石头,在我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他这是要跟我们打官司?”李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村长又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递给我一根。“建国,叔知道你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建业把当年的事都说了,还拿出了医院的缴费单复印件。按理说,他确实有权利要求分割家产。”
我没有接烟,只是摇了摇头。医院的缴-费单,二伯竟然还留着。看来,他为了今天,是早有准备。
“叔,那您怎么说?”我问。
“我能怎么说?我让他冷静冷静,兄弟俩的事,别闹到法庭上,让人看笑话。”村长吸了口烟,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可他态度很坚决。他说,要是我们村里不给出证明,他就去镇上的司法所申请。”
我沉默了。法律是公正的,但法律有时候,却衡量不了人心。如果真的对簿公堂,我们几乎没有胜算。这栋房子,确实是父母的共同财产,作为儿子的二伯,理应拥有一半的继承权。
送走村长,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怎么办?建国,我们该怎么办?”李梅六神无主地看着我。
我没有回答,径直走进父母的房间。母亲正躺在床上,眼睛睁着,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听到我进来,她缓缓地转过头。
“妈,您别担心,有我呢。”我坐在床边,握住她冰冷的手。
母亲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我一直引以为傲的教师身份,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教学生仁义礼智信,可我的亲兄弟却要为了钱财与我反目成仇。我坚守的那些信念,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晚上,我一个人在父亲的书房里枯坐。这里还保持着父亲生前的样子,一张旧书桌,一个掉了漆的书柜。我漫无目的地翻着书柜里的书,希望能找到一丝慰藉。
突然,我的手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铁盒子,藏在一堆旧书的后面。
我把它拿了出来,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我记得,这是父亲的“百宝箱”,里面放着他认为最珍贵的东西。我打开了锈迹斑斑的锁扣。
里面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些发黄的照片,几枚奖章,还有一个牛皮纸信封。
信封没有封口,我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纸已经很旧了,上面的字迹是父亲那熟悉的、刚劲有力的笔迹。
这是一封没有寄出去的信,收信人是二伯陈建业。
“建业吾儿:
见信如晤。你上次寄回来的钱,我和你妈都收到了。你说生意忙,不用我们惦记。但我和你妈,怎能不惦记?
你上次回来,说起当年我生病你拿来的那五万块钱,你说不用还,是孝心。我嘴上没说,心里却记着。我们陈家的人,骨头要硬,不能欠人情。这几年,我跟着村里工程队出去干活,加上你妈省吃俭用,已经把这五万块钱凑齐了,这次一并给你汇过去。
你可能会说,我们老两口这是瞎折腾。但爸想告诉你,亲兄弟,也要明算账。钱算清了,情分才能更长久。这钱,不是还你的恩,而是不想让这份恩情,成为将来压在你心头或者你大哥心头的负担……”
信的落款日期,是十年前。
信的下面,还夹着一张银行的汇款单回执,上面的金额,不多不少,正好是五万元整。收款人,正是陈建业。
我的手开始颤抖,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信纸上,晕开了父亲的笔迹。
原来,父亲早就还了钱。原来,父亲早就预料到了今天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他用他最朴素的方式,想为我们兄弟俩扫清未来的障碍。
可是二伯,他收到了这笔钱,却绝口不提。他甚至还把那张缴费单的复-印件当作筹码,来逼我们卖房。
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我拿着信和汇款单,像拿着一件最锋利的武器。我有了反击的证据。
李梅看到信,也是泪流满面。她擦干眼泪,对我说:“建国,明天,我们就去找他对质!”
我却摇了摇头。
“不。”我看着信上父亲的字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决定。“我们不能就这么去找他。”
“为什么?”李梅不解,“这是铁证!我们还怕他什么?”
“我怕的不是他,我怕的是爸。”我轻声说,“爸在信里说,钱算清了,情分才能长久。他这么做,是为了维护我们兄弟的情分。如果我拿着这封信去当众打他的脸,那我们兄弟的情分,就真的彻底断了。”
李-梅愣住了,她明白了我的意思。
【父亲的良苦用心,像一道光照进了我混乱的心里。他不想让我们兄弟因为钱反目。如果我用这封信作为武器,即使赢了官司,保住了房子,我也会永远失去我的弟弟。那不是父亲想看到的结局。】
“那……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让他告我们?”李梅急了。
“不。”我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我要让他自己承认。我要让他自己,面对爸的这封信。”
这就是本章的转折点。我找到了足以扭转局面的证据,但我选择了一种更艰难、也更考验人心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我不想赢得官司,我想赢回我的弟弟。
第五章 最后的谈话
第二天,我没有去找二伯,而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那头传来二伯冷漠而警惕的声音:“喂?”
“建业,是我。”我的声音很平静,“我想跟你单独谈谈,不带大嫂,也不带我媳妇。就我们兄弟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充满了疑惑和戒备。
“有什么好谈的?法院见吧。”他硬邦邦地扔过来一句。
“就谈爸的事。”我加重了语气,“如果你还认他这个爸,今天下午三点,村口的茶馆,我等你。”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我赌他会来。因为无论他变得多么市侩,“父亲”这两个字,总该还有些分量。
下午,我提前到了茶馆。这是村里唯一的一个茶馆,平时只有些老头在这里下棋聊天。我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绿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心也随着墙上挂钟的指针,一点点悬了起来。
两点五十九分,茶馆的门帘被掀开,二伯走了进来。他还是那身西装,但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他径直走到我对面坐下,没有看我,只是给自己倒了杯茶。
“说吧,什么事?”他呷了一口茶,语气生硬。
我没有立刻拿出那封信,而是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件东西,轻轻地放在桌上。
那是一块小小的、用木头雕刻的马。马的形态很粗糙,四条腿长短不一,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手艺。
二伯的目光落在木马上,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你还留着这个?”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
“当然留着。”我说,“这是我十岁生日,你送我的礼物。你为了雕这个,手上划了好几个口子,还被爸骂了一顿,说你不好好读书,净弄这些没用的。”
二伯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触碰着那匹小木马,像是在抚摸一段遥远的时光。
“那时候,家里穷。你为了给我买一本我想要的《水浒传》,去给村里人放了一个夏天的牛。回来的时候,晒得跟个黑炭一样,手里攥着那几张被汗浸湿的毛票,笑得特别傻。”
我慢慢地讲述着我们童年的往事,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细节,一件件,一桩桩。
二伯的头越埋越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建业,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什么时候,我们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为了钱,要闹到法庭上,让村里人看笑话,让地下的爸妈都不得安宁?”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二伯猛地抬起头,眼眶红了。“大哥,你别说了!你以为我愿意吗?你以为我愿意当这个恶人吗?”他一拳砸在桌子上,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我的公司,资金链断了!银行不给贷款,高利贷追着屁股要债!我再不想办法,我就要破产了!到时候,王芳要跟我离婚,斌斌要被人看不起,我这辈子就完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原来,他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压力。我一直以为他是贪婪,却没想到他是走投无路的挣扎。我心里对他的一丝恨意,瞬间被同情和怜悯所取代。他也是一个被生活逼到墙角的普通人,一个想撑起家庭却力不从心的丈夫和父亲。】
茶馆里的老人们都朝我们这边望过来。
我示意他冷静。等他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我才从怀里,缓缓地掏出那个牛皮纸信封,推到了他面前。
“这是我昨天在爸的书房里找到的。”
二伯疑惑地拿起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纸和那张汇款单。
当他看到信上父亲的笔迹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震。他一字一句地读着,读得很慢很慢。茶馆里很安静,我甚至能听到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读到最后,他看到了那张汇-款单。他的脸色,从涨红,到煞白,再到铁青。
他拿着信纸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爸……爸他……”他喃喃自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爸早就把钱还给你了。”我平静地看着他,“他不想让我们兄弟之间,因为钱,留下任何隔阂。”
二伯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封信,仿佛想从上面看出一个洞来。
良久,他抬起头,看着我。那眼神,无比复杂,有震惊,有羞愧,有痛苦,还有一丝解脱。
“我……我不知道……”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真的不知道。那几年我生意刚起步,账目很乱,家里打来的钱,我都以为……我以为是他们支持我的……”
我相信他说的可能是实话。一个一心扑在生意上的人,或许真的会忽略掉这些细节。又或者,是他自己选择性地遗忘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父亲的信,唤醒了他内心深处沉睡的良知。
“大哥,”他把信和汇款单小心翼翼地折好,重新放回信封,推还给我,“我对不起爸,对不起你。”
这是本章的转-折点,也是整个故事情感的转-折点。二伯在父亲的遗信面前,终于放下了所有的伪装和算计,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我们兄弟之间的坚冰,开始融化了。
第六章 祖坟前的忏悔
二伯说完那句“对不起”,就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他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村口的小茶馆里,哭得像个孩子。
我没有劝他。我知道,他需要这样一场彻底的发泄,来洗刷掉这些年压在他心头的功利、算计和由此而来的愧疚。
周围下棋的老人们,都沉默地看着我们,眼神里没有了看热闹的意味,多了几分同情和了然。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哭了很久,二伯才慢慢平静下来。他用袖子擦了擦脸,端起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大哥,房子……我不卖了。”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久违的、属于弟弟的真诚,“公司的事,我自己想办法。就算是破产,我也认了。我不能再做对不起爸妈的事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我说,“妈不是还有些积蓄吗?我们家也还有一点。虽然不多,但先帮你应应急。办法总比困难多。”
二伯摇着头,苦笑了一下。“大哥,那点钱不够的。算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能再拖累家里了。”
“什么叫拖累?”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兄弟。你忘了小时候,你为了护着我,跟邻村的孩子打架,头都打破了?”
二伯的眼圈又红了。
我们从茶馆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夕阳的余晖给村子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我们兄弟俩并排走在田埂上,一路无话,但彼此的心,却前所未有地贴近了。
回到家,李梅和二婶王芳看到我们俩一起回来,都愣住了。
二伯没有多说,直接走到母亲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妈,我错了。”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王芳吓了一跳,赶紧去拉他。“建业,你这是干什么?”
二伯没有理她,只是对着母亲,把下午在茶馆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当他说到父亲那封信时,他再次泣不成声。
母亲听完,早已是老泪纵横。她颤抖着走下床,扶起二伯。“起来,快起来。你是妈的儿子,妈不怪你。”
王芳站在一旁,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走到我-和李梅面前,低着头,小声说:“大哥,大嫂,对不起。是我……是我太不懂事了。”
李梅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弟妹,别这么说。一家人,没有隔夜仇。说开了就好。”
那一刻,所有的误解、怨恨、争吵,都烟消云散了。
【我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心里百感交集。一场几乎要让家庭分崩离析的风暴,最终在父亲留下的一封家信面前,化为无形。父亲用他的智慧和深沉的父爱,在我们最迷茫的时候,为我们指明了方向。家庭的理解,原来真的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第二天,是清明的正日子。
天放晴了,阳光明媚。我们全家人一起,带着祭品,去给父亲上坟。
父亲的坟在村后的半山腰上,可以俯瞰整个村庄和我们家的老宅子。
摆好贡品,点上香烛。
二伯再次跪在父亲的墓碑前,长跪不起。
“爸,儿子不孝,儿子给您丢脸了。”他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哽咽着说,“我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忘了本,忘了您教我的道理。我差点就把我们的家给拆了……爸,您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了。我会和大哥一起,守好我们的家,照顾好妈。”
他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个都那么用力,额头都磕红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背上。我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的弟弟。
我走过去,扶起他。
“爸都听到了。”我说。
我们一家人,在父亲的坟前,站了很久。山风吹过,松涛阵阵,像是在回应我们的心声。
下山的路上,陈斌一直默默地跟在最后面。他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大伯,对不起。前天……是我说错话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你爸不容易,以后多体谅他。”
陈斌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看到,希望的种子,也在这年轻一代的心里,悄然发芽。
第七章 老屋的炊烟
清明节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
二伯一家要回城里了。临走前,他把我拉到一边,塞给我一张银行卡。
“大哥,这里面有两万块钱,是我这次回来带的全部现金了。你先拿着,给小雅当学-费。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连忙推辞:“这怎么行!你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
“拿着吧。”二伯的态度很坚决,“我再难,也不能苦了孩子。我欠你们的太多了。以后,我每个月都会给家里打钱,不多,但这是我的一份心意。”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真诚的表情,没有再拒绝。我收下的不是钱,是这份失而复得的兄弟情。
母亲把家里腌的腊肉、晒的干菜,装了满满两大包,非要让他们带上。“城里买不到这个味儿。带回去,慢慢吃。”
王芳这次没有嫌弃,反而红着眼圈接了过去。“谢谢妈。”
车子发动了,二伯摇下车窗,对我们挥手。“妈,大哥,大嫂,我们走了。年底,我一定回来过年。”
“好,好,路上开车慢点。”母亲站在院门口,不停地嘱咐着。
黑色的轿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村口的拐角处。
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我看到母亲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建国,去,把堂屋里那张全家福,擦一擦。”母亲对我说。
我走进屋,搬来凳子,小心翼翼地取下墙上那张已经有些发黄的全家福。照片上,父亲还很年轻,意气风发地笑着。我和二伯,还是两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依偎在父母身边。
我用湿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相框上的每一寸灰尘。
李梅走过来,递给我一块干布。“我来吧。”
“不用。”我笑了笑,“我想自己擦。”
我擦的不是灰尘,而是这些天蒙在我们家人心头的阴霾。现在,阴霾散尽,阳光重新照了进来。
下午,我回到学校,开始准备第二天的课程。我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沓厚厚的备课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我的教案。打开台灯,灯光洒在纸上,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我的工作很平凡,没有二伯生意场上的波澜壮阔,但我在这里,找到了我的价值和尊严。我教书育人,就像一个工匠,日复一日地打磨着我的作品。每一个学生,都是一块璞玉,我希望通过我的努力,能让他们发出自己的光芒。这就是我的“匠心精神”,平凡,但同样值得骄傲。
【我突然明白了父亲信里的深意。他并非只是在谈钱,他是在教我们如何做人,如何维系一个家。家,不是一栋房子,也不是一堆财产,而是住在里面的人,是流淌在血脉里的情义。情义重于利益,这才是我们陈家真正的家风,是父亲留给我们最宝贵的遗产。】
傍晚,我回到家,看到老屋的烟囱里,正升起袅袅的炊烟。李梅在厨房里忙碌着,饭菜的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女儿小雅也从学校回来了,正在院子里帮母亲浇花。
夕阳下,她们的笑脸,构成了一幅最动人的画面。
我站在院门口,看着这一切,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激。
生活或许会有风雨,家庭或许会有矛盾,但只要我们心里的那份情义还在,只要我们还记得我们的根在哪里,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风波过后,生活回归了平静。一个月后,我接到了二伯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声音听起来轻松了不少。
“大哥,我的公司,缓过来了。”他说,“我把城里一套投资的房子卖了,还清了债务。虽然规模比以前小了,但总算是保住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对了,我还联系了几个老同学,他们对我老家这个旅游开发项目很感兴趣。不过,不是买我们的老宅子。”他顿了顿,笑着说,“我们准备合伙,把村里那几排废弃的旧房子租下来,统一改造。我们的祖宅,就留着,将来当我们的‘根据地’,我们随时都能回来住。”
我笑了。我知道,二伯是真的变了。他不再只想着赚钱,而是开始思考如何回报这片生养他的土地。
挂了电话,我看到母亲正坐在院子的老槐树下,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墙上的挂钟,依旧在滴答作响,不疾不徐。
我知道,我们家的故事,还会在这个小院里,继续上演下去。会有争吵,会有烦恼,但更多的是爱,是理解,是相扶相持走下去的力量。
因为,只要这老屋的炊烟还在升起,我们陈家的根,就永远不会断。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