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两年了,他借着头号镖师的名号,数次堂而皇之进入吕宅,其实只是为了玉娘。
张瀚到吕家时,已是暮色四合。
吕家少夫人玉娘正扫院里的落叶。
一缕夕阳洒在她面上,恍若画中仙,张瀚看呆了。
每次看到玉娘,他的心都如这漫天夕阳般灼灼燃烧。
他想冲上去抱住她,搂在怀里护在身下。
但是,他面上波澜不惊,云淡风轻。
两年了,他借着头号镖师的名号,数次堂而皇之进入吕宅,其实只是为了玉娘。
“啊……哈哈哈……娘子……”随着刺耳的笑声,玉娘那身形壮硕的傻夫君手里抓了一根马鞭奔过来“咻咻”无由来的抽在玉娘身上。
“住手!″张瀚冲上前一掌,傻少爷轰然倒地,他咧开嘴哇哇大哭起来。
″你……你……唉!”玉娘噙着泪绞着衣角,白了张瀚一眼。
张瀚无措地站在院中,看着玉娘拿出一块糕哄傻夫君。
“小贱人!这青石板凉,仔细少爷冻病了,还不快搀起!”吕夫人身未到,厉喝已传来。
张瀚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拽起傻少爷,低吼:“再欺辱玉娘,拧下你脑袋!”
傻少爷吓得躲在了玉娘身后。
“哎呀,张镖头大驾,失迎失迎。”吕夫人先前的厉喝换了柔声。
“老爷已在前厅,张镖头请!”吕夫人一脸和蔼。
张瀚一言不发径直往前厅去。
到拐角处一回头,瞥见玉娘的面上多了几条指印,吕夫人正怒目扬掌。
“不如,夫人一同前往,此趟镖也有轶事,想必夫人喜闻。”张瀚言道。
“呃……啊……张镖头有铁骨,也有柔情,还为老身着想,不如做吕家的义子何如?″吕夫人满脸灿烂。
张瀚内心深处即刻拒绝,但想到玉娘,他就一口应承下来。
作为云州城第一镖师,他有资格傲娇。
城里的大富户、权贵们均以能请到他押镖为荣。他三岁习武,十六岁接了父亲的威远镖局。
十七岁就已经名声在外。因他卓绝一流的功夫,威远镖局押镖万无一失。
那年冬,他拒绝了吕家的一趟镖,排队的人多,大户、权贵多,日程太满。
吕老爷候在门外,天黑也不肯离开。
他出门,正巧看到玉娘跪在一旁,竹篮里装着点心。俏生生的脸上,挂着泪痕。他心里莫名一疼,便接下了吕家的镖。
十七岁的他头一回对一个女人动心生情。
人的心啊,一旦动了情,便身不由己。
两年了,他来吕宅只是为看玉娘是否安好。
吕夫人跟在他身后,笑声像只聒噪的树鸦没完没了。
张瀚只顾低头拨弄心中的情愫。
吕老爷从正厅迎出来接他。
认子宴上,吕家一门喜上眉梢,张瀚闷头一杯接一杯喝酒。
席间,玉娘与其他丫鬟仆妇一样添茶递水,见此景,张瀚心抽得紧。
“瀚儿,这是给你挑的通房丫鬟,都是可人儿,都带回去吧!你成天在外奔波,怎可没个贴心人照料?”吕夫人说着一拍手。
两个水灵清秀的丫鬟走了上来。
张瀚瞟一眼,其中一个是常跟在玉娘身边的,伸手一指,“就她了!”
“哎呀,这是鸢儿几世修的福哇!”吕老爷与夫人齐声道。
鸢儿满面娇羞,来到张瀚身边伺候。
玉娘正端一盘糕点呈上来,他一把搂鸢儿在怀,余光扫过玉娘的脸。
玉娘低头给每个人布菜,没瞧他一眼。
“啪″他手一松,筷子落地,鸢儿弯腰去拾,被他一把拦住。
“鸢儿现下是瀚儿的人了,这些丫鬟们做的事自然不用再插手。”窥到这细节,吕夫人说着伸手扯了扯正摆糕点的玉娘。
王娘心领神会,走到张瀚身侧,蹲身拾筷子,伸手间腕部触目惊心的疤痕让张瀚的心又是一抽。
宴席散尽,张瀚装醉留宿吕宅,又以怕热为由住进西厢房,与玉娘、傻少爷之屋只隔了一堵院墙。
入夜,他辗转反侧难成眠。估摸着到了亥时,躺不住了,翻身下床,一跃过墙,飞身上了玉娘的屋顶,揭开瓦片。
傻少爷酣声如雷,玉娘在烛火下绣花做女红,侧颜在烛光下愈发灵动。
张瀚眼不眨地看她飞针走线,直到压麻半臂,才恍惚已是深夜。
他捏起一粒碎瓦“咻″地飞了出去,正中烛心,烛火熄了。
“哎呀,这烛火怎就灭了?那便睡吧!”玉娘自语着。
屋顶上的张瀚嘴角牵出了一个弧度,就是为了让她歇息。
回屋躺床上,张瀚想着明天该用什么法子留在吕宅呢。
迷糊中,他握着玉娘的手涂药。玉娘笑着依在他怀里,停在他心上。
“公子该用早膳了!”鸢儿进来时,他有些愠怒,因她扰断了自己一枕春梦。
鸢儿要过来服侍他更衣,他摆手制止了。
“公子,我是你的人,理当伺候你更衣。”
“不必,你做其他事便可。”
“公子是嫌弃我吗?”
“不是,要不……你……去伺候大少爷一家吧!我这里没什么事儿。”
“也是……玉娘独自照顾傻……哦不,照顾大少爷真不易,大少爷一发狂就打人……公子,我……怕……”
“喏,去买糖果给大少爷,有糖吃他总不会发狂!”说完,张瀚丢过去一袋银子。
“哇哦,玉娘要是有银子买糖果,哄着大少爷,必不会挨这两年的打。”
“少夫人怎么会没银子?”张瀚故作轻松发问。
“公子不知,玉娘真可怜,过得还不如下人。她娘治病,幼弟上学堂全指着她拿银子。听说,她爹欠了吕家一大笔钱,到死也没还上,吕家便逼她扺债,才做了少夫人……”
″行了!别说了,买糖果去吧!”张瀚粗声打发走了鸢儿。
他怕自己抑制不住心中呼之欲出的心疼与愤怒。
借口犯胃疾,张瀚又留宿在了吕宅。他躺在床上想怎么顺理成章地给玉娘送些银子时,玉娘来了。
她带了清粥和几碟小莱。
“公子吃些养胃粥,会好许多。″说完默默地退到一边。
张瀚心中汹涌澎湃,面上波澜不惊。
他故意只着单睡衣衬裤镀到桌边坐下。
“帮我更衣!”他开了口。
玉娘愣了愣,才转身取来挂着的暗青色长锦服帮他换上。
指尖触到他的肌肤,张瀚因紧张身子瞬间僵住了。
“哧哧,公子没碰过娘子,才会是这般模样呢。公子是个侠义郎君,多谢数次出手相助,我却无以为报。鸢儿是个好姑娘,望公子好生待她。”玉娘浅笑道。
服侍好他更衣,玉娘转身要走。
张瀚抓起准备好的银子塞进她手里。
“不,公子,无功不受禄。”
“你……收下……备用!”张瀚一张嘴满口结巴。
二人推让中,张瀚握住了玉娘的手,不,应该是钳住。
玉娘几次抽手未果,不解地望向张瀚。
“我带你走,天涯海角都比这儿强!”张瀚一口气说完。
玉娘惊讶地望向他,眸波漾漾,不解其意。
“跟我离开这里,我带你走!”张瀚重复道。
这次,玉娘听懂了,忽而苦笑道:“我一走了之,我娘的病怎么办?吕家不会放过我娘和七岁的幼弟啊!”
她“咻″地抽回手,泪流满面,奔到门囗,回眸道:“公子之恩来世再报。”
此后几日,玉娘一直躲着他。
张瀚接了城主的镖,押往京城。
这趟镖走得险,遇山匪,躲瘟疫,遭洪流,停停走走,幸而有惊无险。
出云州城时正值芳草萋萋,回城时已是枫叶灼灼。
鸢儿立在城门口,似一朵灿灿秋花,明媚醒目。
“公子,你总算回来了!″鸢儿笑着笑着哽了声。
“嗯,回来了。拿去!瞧着适合你。”张瀚递过一只小金锁。
那是他从山匪手中救下的富商一家所赠,推却不过收下了这只金锁,还有一只鎏金玉镯,专为玉娘留着。
“多谢公子,真好看!”鸢儿翻来覆去地把玩那只金锁,爱不释手。
“吕家可安好?”张瀚下马问。
“还好。”鸢儿嘻嘻笑答,视线没离开手中的金锁。
张瀚不再多言,只盼快些见到玉娘。
同城主回禀完押镖途中一切事宜,已到掌灯时分。
张瀚急匆匆踏入了吕宅。
吕老爷与夫人置办了宴度。一切如前,寒暄过后,张瀚讲述途中种种所遇。
亥时一过,张瀚便一头裁倒在桌上。两个小厮扶他回了西厢房。
张瀚听闻院外脚步远去,出门轻轻跃上墙,翻上玉娘那屋顶,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揭开瓦片。
玉娘居然不在!只有傻少爷酣睡如常。
他如只速捷的鹰,一间一间寻,在吕家祠堂内找到了玉娘。
她秀发散乱地跪在蒲团上,泪落如珠。
“列祖列宗在上,赐我一个孩儿吧!延续吕家香火!可怜我这弱女子吧……”她嘴里喃喃重复这这几句。
张瀚几次想冲进去拉起她来,祠堂内阴寒清冷,她羸弱的身子骨怎受得了?
转念又忍下了,因为上次的冒失之举,她已经躲着自己了。
鸡鸣传来,玉娘才起身,张瀚也回了屋。
“公子,你一夜未归,这宣肺饮都热了三回呢。”鸢儿柔声道。
“让你帮衬大少爷与少夫人,你可有尽心?”张瀚喝了一口汤问。
“哎呀,公子一问,我想起一件事来……”鸢儿惊惺地看了看门口,确信没有人,才悄声说:“公子,玉娘真可怜!我偷听到老爷夫人说,若是年底她还没怀有吕家子嗣,就……就把她卖给裁缝铺佟掌柜做妾……夫人还说……”
“还说什么?”张瀚追问。
“还说横竖玉娘是用来扺债的,又不生,卖了她吕家才不亏本……”
鸢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张瀚胸中熊熊大火足可吞天灭地。
当夜,亥时一过,他蒙了面悄无声息入了祠堂。
她果然还跪在那儿求子,心诚到连张瀚站在身后都毫无觉察。
张瀚一把捂住她的嘴,抱着她,纵身上瓦檐,又干净利落地稳落在西厢房门口。
她轻得如一片羽毛,不断挣扎亦是徒劳。
回到屋插上门,张瀚依旧没有放下她,反而抱得更紧。
“公子,你勒疼我了。”她委屈道。
“既知是我,何苦徒劳挣扎!”他恼道
玉娘放弃了反抗,双手捂住脸,低声啜泣,双肩轻轻颠动,像只受伤的蝴蝶。
他搂得更紧了,任由她发泄。
哭够了,她抬起一双秋水双瞳,幽怨地望向张瀚。
“跟我走!”
“我病重的娘和我幼弟如何活得下去?”
“好,那你就生个孩儿!”
“嗯,生个孩儿。”
张瀚将她放在软褥上,像放一件稀世珍宝。
玉娘几下腿去衣衫,只着件水粉肚兜,洁白光滑的身子几乎一览无余。
看着她,张瀚僵住了,腰带半天解不下来。
“云州城第一镖师竟没有碰过女子。”玉娘笑道,伸过手解散他的腰带,脱了他的衣衫,双手㧜住他的腰,靠了上来。
张瀚热血上涌,积蓄已久的情感如决堤之洪倾泻而下。双手却笨拙地往她的腕上套进了那只鎏金玉镯。
玉娘扑哧笑着,一翻身扑上来坐在了他身上。
一时间,满屋春光荡漾在月色里。
隔三差五,张瀚会来吕宅住几日。玉娘总在亥时过后来。
所有的深情都化作夜里水乳交融的缠绵。
玉娘每次来会给他做一篮糕,绣一只香囊,纳一双鞋……
张瀚连糕都舍不得吃,只是看着笑。香囊是日夜挂在身上,鞋没穿,压在匣底不时翻出来看。
他接镖愈发勤,赚的银越来越多,都埋在郊外一处木屋底下,想留给玉娘用。
近年关时,张瀚押完最后一趟镖回来,正是年三十。
玉娘来了,眼角眉梢皆是笑,怀里抱着一坛自己做的桃花酿。
她笑起来像天边的月,娇俏娴静。
“我有身孕了,为了这孩子能在吕家安享康健富贵,也为了我娘和幼弟……以后,咱俩别再见了。”她敛住笑语言坚定。
“等等!”张瀚回屋抱出此次出镖的劳酬,一坛银子,塞进玉娘怀里。
她的眼立时蒙了雾,水汪汪地望向张瀚,片刻后将坛子放在地上,淡淡地说:“你攒着,你这云州城第一镖师,还得娶三妻四妾呢,省得落人笑柄。娶妻生子置宅,样样要银。这刀口上舔血的活儿是用命赚银子,我不能收!有这个就够了!”说完晃了晃腕上那只鎏金玉镯,扭头走了。
张瀚立在院中,半响无语,藏好那坛银子后,当即离开了吕宅。
又是一载春秋去。
春花凋,夏雷惊,换季了。
自那之后,张瀚赌了气,再没去过吕宅,明明她需要银子却拂了自己的好意。
玉娘的消息靠鸢儿的叽叽叽喳喳声捎来。
得知玉娘怀孕后,被吕家真正视为少夫人,有丫鬟仆妇伺候,张瀚放心了。
他又去京城押了几趟镖,回来已到夏末,鸢儿许久未至了。
张瀚赶到吕宅,觉察气氛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异样在哪儿。
吕夫人一见他就抹着泪说:″瀚儿啊,鸢儿突发恶疾去了……”
他这才看到院角的一口棺材里,躺着鸢儿。
用餐时,只见到傻少爷坐在桌前不见玉娘。
亥时一过,他照旧跃上玉娘的屋顶,揭开瓦片,玉娘不在。
祠堂里也没有玉娘的影儿。
回到西厢房,他坐卧不安,一股不详之感袭来。
三更时分,他仍在辗转反侧。
“笃笃笃”,敲门声传来,他一手握刀一手开门。
进来的是个气喘吁吁,满脸惶恐的丫鬟。
“公子,鸢儿临终前让我将这只锁还于你。”丫鬟边说边递过金锁。
″公子,鸢儿是被人下毒致死,她不让我告诉你,可她跟我说过公子是极好的人。她既是你的人,我便说了。”丫鬟咬着唇,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后说道。
“可知何人下的毒?”张瀚脸色一沉。
“公子,你立誓,我说了仍可活命。”
“我保你安然无虞!”
“老爷与夫人毒死了鸢儿。因为,鸢儿看到少爷发癫将玉娘推下了井,她去救,还被少爷打晕过去。待老爷与夫人过来看要临盆的玉娘时,才发现鸢儿倒地,直到鸢儿醒来后告知,他们才赶紧寻人打捞,救上来时,玉娘尸身都凉透了,腹里孩子也死了。”丫鬟抽噎不止地说着。
“后来,鸢儿就病了,老爷夫人说是疫症,不让人靠近。可鸢儿临死前那夜,趁盯梢的人睡熟后跑来找我,说了一切,并交与我这只锁。”丫鬟已经说得泣不成声。
张瀚的脸由绿变青,由青变灰,双目透着一股杀气。
他呆呆的在屋里站了一夜,指甲深深嵌进了木桌中。
东方泛鱼肚白时,他从匣子里取出玉娘做的鞋穿好,离开了吕宅。
第二夜,下了大雨,一夜未停。
第三日早晨,人们从吕宅众仆及丫鬟的哭喊声中得知,吕老爷、夫人和傻少爷一夜被屠杀。
大雨洗涮了一切,衙役查了三天三夜,没有丝毫蛛丝马迹。
仵作从吕宅贵重珠宝被盗,又从吕家傻少爷颈上的致命凶器弯月镰判断,是外邦马贼抢劫杀人。
张瀚跟着衙役进进出出,又为吕宅死者操办完了丧事。
半年后,事态平息,他便转卖了镖局准备离开云州。
他去了玉娘的家,玉娘的母亲已过世,幼弟流落街头。他找到幼弟,领着往京城方向走去。
这日,行程中途休息,他与幼弟正依在树下吃饼。
“小兄弟,可否给我半张饼,我娘快不行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张瀚抬头时,手中的饼惊掉了。
像!像!眉目如出一辙!
“玉娘!”“阿姐!”他和幼弟异口同声。
“我叫玉娆,不叫玉娘。”眼前二十左右的女子笑道。
张瀚把剩下的两张饼都给了她。
“兄长,她与阿姐生得一模一样!”幼弟惊呼。
张瀚点头,再也挪不动步,目光始终追随着玉娆。
两天,三天……他没有离开,每天买来食物都会分与玉娆。
第五日,王娆的娘咽了气。
张瀚帮她一起葬在了后坡上。
“跟我们一起去京城吧!”张瀚说。
玉娆点了点头。
三人一起踏上了京城之路。
入京城当夜,张瀚睡眼朦胧间看到了玉娘。
玉娘笑盈盈地㧜住他的腰:“郎君,我再不愿与你分离了。”他伸手去抱,什么也没有。
醒来一片怅然。
“啊……”,突然,隔壁屋里玉娆的喊声传来。
张瀚飞奔过去,玉娆缩在被窝里簌簌发抖,床边地上一条三寸长的菜花蛇悠悠爬行。
他迅疾掐住蛇的七寸,打开木窗,一扬手丢了出去。
一转身,玉娆就扑出来㧜住他的腰不松手,嘴里说怕。
他就任由她这样在自己身上折腾了一夜……
后来,他在京城开了镖局,娶了玉娆,又送幼弟去了学堂读书。
来源:孩子王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