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苏望亭推开那扇斑驳的朱漆小门时,一股混合着槐花、尘土和老木头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呻吟,像是从上个世纪传来的叹息。
苏望亭推开那扇斑驳的朱漆小门时,一股混合着槐花、尘土和老木头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呻吟,像是从上个世纪传来的叹息。
他已经三年没回这条胡同了。
作为一名在国家图书馆古籍部工作的“档案管理员”,苏望亭的生活就像那些被他精心呵护的旧书,安静、规律,甚至有些枯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棉麻衬衫,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与这个喧嚣时代格格不入的书卷气。同事们都觉得他是个老实本分、甚至有点窝囊的年轻人,谁被派了杂活都习惯性地推给他,他也总是笑呵呵地接下。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他总是这么想,习惯了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来换取一份清静。
这次回来,是因为远房的三爷爷没了。电话是表姑妈周玉芬打来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程式化的悲伤和不容置疑的催促。
“望亭啊,你三爷爷走了,走得很安详。丧事我们都给你办妥了,你毕竟是本家唯一的男丁,赶紧回来一趟,把老房子的事儿给处理一下。”
“老房子”,就是眼前这座位于南锣鼓巷深处,占地不小的二进四合院。
院子里的石榴树长得枝繁叶茂,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地上铺满了青苔和落叶。东西厢房的窗户纸都破了,露出黑洞洞的内里,只有正房的门窗还算完好。一个穿着时髦,画着精致妆容的年轻男人正靠在正房门口的廊柱上刷着手机,看见苏望亭,他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嘴角撇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是周玉芬的儿子,苏望亭的表哥,周启航。在一家外资投行工作,年薪百万,是整个家族的骄傲。
“哟,望亭,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还以为你连这院子都不想要了呢。”周启航的语气带着京城年轻人特有的那种懒散和傲慢。
苏望亭没接话,只是默默地将一个简单的背包放在廊下的旧石凳上。
周玉芬从正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个茶盘,看到苏望亭,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哎哟,望亭来了,快进来坐。你看看你,还是老样子,穿得这么朴素。在北京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学学捯饬自己。”
她嘴上说着关心的话,眼神却像X光一样把苏望亭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最后落在他那双穿了两年多的国产运动鞋上,眼神里的惋惜和优越感几乎要溢出来。
“表姑妈。”苏望亭礼貌地点点头,跟着进了屋。
屋里还坐着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一身名牌西装,手腕上的金表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俗气的光。
“来,望亭,我给你介绍一下,”周玉芬热情地拉过他,“这位是金鼎地产的王总,王老板。王总可是我儿子的好朋友,听说咱们家这老宅子要处理,特地过来看看,给咱们出个好价钱。”
王总站起身,象征性地伸出手和苏望亭握了一下,触手一片油滑。“苏先生,节哀。您这院子位置不错,就是太老旧了,没什么居住价值,推倒重建又批不下来。不过呢,看在启航的面子上,我愿意出个辛苦价。”
他伸出两根手指。
周启航在一旁帮腔:“两千万。望亭,这可是看在咱们亲戚的面子上了。这破院子,水电都没有,上个厕所还得跑胡同口的公共厕所,除了占块地,一文不值。王总买下来,也是打算改造成个什么文创基地,手续麻烦得要死,他这是在做慈善呢。”
苏望亭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屋里陈旧但用料考究的红木家具,最后落在墙上一幅装裱精美的字上,那是三爷爷的亲笔——“宁静致远”。
他没说话。
周玉芬见他沉默,以为他被这个“天价”砸晕了,赶紧趁热打铁:“望亭啊,你听姑妈说。你三爷爷住院这几年,一直都是我们家在照顾,前前后后花了多少钱,我们也不跟你算了。这院子呢,按理说你是有继承权,可这情分,你不能不认吧?我们也不多要,这两千万,我们家拿一千五百万,作为我们这些年照顾老人的补偿和未来的养老钱。剩下五百万给你,够你在五环外付个首付了。你看,姑妈对你多好?”
周启航嗤笑一声,低声用只有他妈能听见的音量说:“五百万还想在五环付首付?做什么梦呢。”
声音虽小,但在寂静的老屋里,却清晰地传到了苏望亭的耳朵里。
苏望亭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真是一出好戏。三爷爷临走前特意给我打过电话,说他这些年攒的退休金和积蓄足够支付所有医疗费用,一分钱都没让他们花。还说这院子是苏家祖产,绝对不能卖,让我无论如何要守住。】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老实巴交、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
“表姑妈,表哥,这……这数额太大了,我得考虑考虑。”他慢吞吞地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周启航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考虑什么?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王总的时间多宝贵,你以为天天有空陪你耗着?我跟你说苏望亭,别给脸不要脸。你在图书馆那一个月几千块的死工资,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零头。拿着钱赶紧滚蛋,对谁都好。”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不客气了。
周玉芬赶紧打圆场,瞪了儿子一眼,又换上和蔼的面孔:“启航,怎么跟你弟说话呢!望亭啊,你别听他的,他就是性子急。但话糙理不糙,这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今天就把意向书签了,定金王总都带来了,五十万现金。”
王总适时地打开手边的皮包,露出里面一沓沓崭新的红色钞票,散发着油墨的香气和铜臭的诱惑。
这是他们早就设计好的组合拳,威逼、利诱、亲情绑架,一套流程下来,就不信拿捏不了一个穷酸的图书管理员。
苏望亭看着那堆钱,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谁也没看懂的微光。
“好,”他说,“但签合同之前,我想先去三爷爷的书房看看,整理一下他的遗物。毕竟,这里有我小时候的回忆。”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周启航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吧去吧,快点的,别磨叽。”
【拖延时间,等他来。】
苏望亭走进里间的书房。书房不大,却满满当当全是书,从经史子集到现代文学,分门别类,井井有条。他走到一张紫檀木书桌前,桌上放着一部老旧的红色拨盘电话。
他拿起电话,熟练地拨出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对面传来一个恭敬而沉稳的声音:“少爷。”
“白叔,”苏望亭的声音瞬间变了,不再是刚才的唯唯诺诺,而是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平静与从容,“我到南锣鼓巷的老宅了。带上法务团队和资产评估师,半小时内过来。”
“是,少爷。另外,您之前吩咐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对面的声音一丝不苟,“周玉芬和周启航,在老先生住院期间,私下将老先生收藏的三幅字画和一套文房四宝变卖,所得约三百二十七万元,全部转入了周启航的个人账户。他们还与一个叫王福的地产商勾结,试图以市场价不足十分之一的价格骗购老宅,事成之后,王福承诺给他们百分之三十的回扣。”
苏望亭的眼神冷了下来。
“知道了。”他淡淡地说了三个字,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棵石榴树,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三爷爷从小就教他,苏家的人,可以不张扬,但绝不能没风骨。可以与世无争,但绝不能任人欺凌。
他这些年选择隐于市井,只是厌倦了家族的种种束缚,想过几天自己的生活。但这不代表,他是一只可以任人宰割的羔羊。
【游戏,该结束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走出了书房。
客厅里,周启航正不耐烦地抖着腿,看见他出来,立刻催促道:“怎么样?怀旧完了?可以签字了吧?”
“嗯,”苏望亭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合同我看看。”
王总把一份打印好的合同推了过来。苏望亭一页一页翻得很慢,很仔细,像是在看一本艰涩的古籍。
周启航在一旁冷嘲热讽:“看得懂吗你?别装了,都是专业律师拟的,还能坑你?赶紧签了拿钱走人。”
苏望亭没理他,只是指着合同上的一条,慢悠悠地问:“王总,这里写着,‘本合同签订后,若因任何原因导致无法过户,乙方(苏望亭)需向甲方(金鼎地产)赔偿房屋总价百分之二百的违约金’,这是什么意思?”
王总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立刻被职业化的笑容掩盖:“哦,这是标准条款,为了保证交易的稳定性嘛。苏先生你放心,只要你这边没问题,肯定能顺利过户的。”
“是吗?”苏望亭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可我怎么觉得,这更像一个陷阱呢?”
“你什么意思?”周启航“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苏望亭的鼻子,“苏望亭,你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好吃好喝跟你商量,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我告诉你,今天这字,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周玉芬也拉下脸来,不再伪装:“望亭,做人要知恩图报。我们家养了你三爷爷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你今天要是不签,就是忘恩负负义的白眼狼!你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三爷爷吗?”
场面一度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敲门声。
“咚、咚、咚。”
不轻不重,却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周启航不耐烦地吼道:“谁啊?”
门外没有人回答,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身穿黑色中式立领盘扣短衫,头发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静静地站在门口。他身后,还跟着四名穿着黑色西装,神情肃穆的年轻人。老者虽然年纪大了,但腰杆笔直,眼神锐利如鹰,身上散发出的气场,让整个院子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周启航愣了一下:“你谁啊?私闯民宅懂不懂?滚出去!”
老者没有理他,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苏望亭身上,然后微微躬身,用一种无比恭敬的语气说道:
**“望亭少爷,我来晚了。”**
这一声“望亭少爷”,如同一道惊雷,在小小的院子里炸响。
周玉芬和周启航母子俩都懵了。
“少……少爷?”周启航结结巴巴地重复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看着苏望亭,又看看门口那气场强大的老者,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这个在他眼里穷酸落魄的表弟,怎么会跟“少爷”这个称呼扯上关系?
王总的脸色也变了。他常年在生意场上混,最懂看人。门口这个老者,以及他身后那几个一看就不是普通保镖的年轻人,身上那股子气势,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苏望亭缓缓站起身,对着老者点了点头:“白叔,不晚,来得刚刚好。”
被称作“白叔”的老者,正是苏家的大管家,白及。他执掌苏家内外事务数十年,在京城上流圈子里,是个人人敬畏的存在。
白及迈步走进屋,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立刻递上一份文件。白及接过文件,看都没看周启航等人,径直对苏望亭说:“少爷,这是您名下‘九州置业’最新一季的财报,需要您过目。另外,关于这座老宅的初步评估也出来了。”
**“九州置业”!**
这四个字一出口,那位金鼎地产的王总,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九州置业,那是国内地产业真正的巨无霸,是传说中的存在。其业务遍布全球,从摩天大楼到文化古迹修复,无所不包。更可怕的是它的背景,传闻九州置业的背后,是京城一个隐世多年的顶级豪门——苏家。
王总的金鼎地产,在九州置业面前,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想用两千万骗下来的破院子,主人竟然会是九州置业的“少爷”!这已经不是踢到铁板了,这是开着拖拉机撞上了航空母舰!
周启航虽然不像王总那样了解九州置业的恐怖,但也听过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他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指着苏望亭,颤抖着说:“你……你……九州置业……这不可能!你不是在图书馆上班吗?”
苏望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让周启航如坠冰窟。
“在图书馆上班,和拥有九州置业,有冲突吗?”
一句话,云淡风轻,却充满了无穷的碾压力。
【扮猪吃老虎的精髓,就在于老虎现身的那一刻,猪的表情。】苏望亭心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快意。
白及没有理会这些人的震惊,他翻开评估报告,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念道:“南锣鼓巷甲柒号院,占地面积七百八十平米,为清代中期标准二进院落,主体结构保存完好,木料为金丝楠木。经国家文物鉴定专家初步鉴定,院内多处木雕、石雕具有极高艺术价值与历史价值,建议申报为市级保护文物。综合地理位置、历史价值、占地面积等因素,由我司旗下三家顶级评估机构联合评估,市场保守估价为……”
白及顿了顿,抬眼扫过面无人色的王总和周家母子,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二十亿人民币。”**
“二……二十亿?”周玉芬两眼一翻,差点当场昏过去。
她捂着胸口,指着苏望亭,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拿捏着一个穷亲戚,可以随意揉搓,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跳梁小丑。两千万?二十亿?这中间差了一百倍!她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疼得快要裂开了。
王总更是汗如雨下,西装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他知道,自己完了。得罪了九州置业的少爷,别说在京城,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恐怕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苏……苏少爷,”王总“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滚带爬地挪到苏望亭脚边,抱着他的裤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苏少爷,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是人!都是周启航,是他!是他找到我,说您是个不懂行情的软柿子,让我配合他演戏,想把这院子骗到手啊!钱……那两千万,他说好到手后分我三成,不,一成都行!求苏少爷饶我一条狗命吧!”
为了活命,王总毫不犹豫地把周启航卖了个底朝天。
周启航的脸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他指着王总,气得浑身发抖:“王福!你他妈血口喷人!”
白及冷哼一声,身后一个年轻人立刻上前,将一个平板电脑放在桌上,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正是周启航和王总在一家茶馆里密谋的画面,对话被录得清清楚楚。
“……放心吧王哥,我那表弟就是个书呆子,没见过钱,给他个几百万,他就得感恩戴德地把院子交出来……”
“……事成之后,利润我七你三,以后你在金融圈有什么事,我罩着你……”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周启航的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褪去,他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他的骄傲,他的前途,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苏望亭绝对的实力面前,被碾压得粉碎。
周玉芬此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没有去管已经傻掉的儿子,而是扑到苏望亭面前,试图抓住他的手,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望亭……好孩子……是姑妈糊涂,姑妈被猪油蒙了心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我们……我们毕竟是亲戚啊,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苏望亭轻轻抽回手,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看着这个前一秒还想把他吃干抹净的表姑妈,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亲戚?”他轻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我妈生病住院需要钱,我给你打电话,你是怎么说的?你说启航要买房,家里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三爷爷躺在病床上,你们惦记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收藏的字画和这套房子。现在,你跟我谈亲戚?”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周玉芬的心上。
“白叔,”苏望亭不再看她,转向白及,“报警吧。”
白及点点头:“少爷放心。”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张局吗?我白及。我这里有一起涉嫌诈骗、侵占他人财产的案子,数额特别巨大……”
电话开着免提,周玉芬和周启航听着电话里那个毕恭毕敬的“白先生,我们立刻出警”的回答,彻底陷入了绝望。他们知道,苏家的能量,足以让他们把牢底坐穿。
不到十分钟,胡同口就传来了警笛声。
警察带走失魂落魄的周家母子和瘫软如泥的王总时,胡同里的老街坊们都出来看热闹,议论纷纷。
“那不是周家的丫头和她那有出息的儿子吗?这是犯什么事了?”
“听说是想骗老苏家那孙子的祖产,结果人家孙子是个大老板,把他们给告了!”
“哎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苏望亭站在院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脸上那副老实巴交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威严。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气质干练的年轻女人挤开人群,快步走到苏望亭面前,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和震惊。
她是附近一家知名连锁房产中介的王牌经纪人,林语茉。之前周启航为了做戏做全套,也找了她来给院子估价,并给了她一笔封口费,让她故意把价格往低了报。
“苏……苏先生,”林语茉的声音有些发紧,她之前也以为苏望亭是个不谙世事的普通继承人,还在心里惋惜过这么好的院子要被贱卖了,“对不起,之前周启航他……”
“不关你的事。”苏望亭打断了她,他看得出,这个女人眼神里的歉意是真诚的,“你只是做了你的工作。不过,以后选客户,眼睛要擦亮一点。”
林语茉的脸微微一红,点了点头:“是,苏先生教训的是。那个……如果以后您这院子有任何需要,比如修缮、租赁或者其他资产管理方面的问题,随时可以找我,我保证给您提供最专业、最真诚的服务!”
这是一个聪明人,在发现苏望亭的真实身份后,立刻选择弥补和示好。
苏望亭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好意。
警察和看热闹的人群散去,胡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白及指挥着他带来的专业团队开始对院子进行清扫和检查。西装革履的精英们和这座古朴的院落形成了一种奇妙又和谐的画面。
“少爷,”白及走到苏望亭身边,递上一杯刚刚泡好的大红袍,“老太爷的遗嘱里说,这个院子,是苏家在北京的根。他希望您能守住它,也是希望您不要忘了,自己是谁。”
苏望亭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看着院子里那棵石榴树,想起了小时候,三爷爷就是在这棵树下,教他识字,给他讲苏家先辈们的故事。
“我知道,”他轻声说,“我只是想过几天安生日子,没想到,总有人想让你不安生。”
白及笑了笑,苍老的眼眸里满是欣慰:“您在古籍部这几年,性子沉稳了许多。老太爷若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他总说,苏家的继承人,可以藏起锋芒,但绝不能没有锋芒。”
苏望亭抿了一口茶,茶香清冽,回味悠长。
“白叔,九州置业那边,最近有什么大项目吗?”
“回少爷,东城区有个旧城改造项目,牵扯到好几条历史文化街区,各方势力都在盯着,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苏望亭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块骨头,我们啃了。”
他站起身,走到院子中央,环顾四周。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这座差点被两千万卖掉的院子,在夕阳下,散发着沉静而厚重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百年的风雨和荣耀。
从今天起,图书馆那个老实本分的档案管理员苏望亭,要“下班”了。
取而代之的,将是九州置业真正的主人,苏家未来的掌舵人。
他要让整个京城都知道,苏家,回来了。
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
几天后,京城金融圈和地产圈同时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
周启航所在的顶级投行“华尔街资本”大中华区,突然宣布开除其明星员工周启航,理由是“严重违反职业道德及诚信协议”,并对其发起了业内封杀。这意味着,周启航的金融精英之路,彻底断绝。而他名下所有资产,包括刚买不久的豪车和市中心的公寓,都因为诈骗案被冻结,等待法院的判决。
金鼎地产的王总更是凄惨,公司一夜之间被爆出偷税漏税、违规开发等多项丑闻,税务局和住建委的联合调查组直接进驻,公司被查封,他本人也因多项罪名被刑事拘留,下半辈子基本就要在铁窗里度过了。
这些消息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对于圈内人而言,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用雷霆万钧之势,清理门户。
而这只手的主人,苏望亭,此刻正悠闲地坐在四合院的躺椅上,翻看着一本线装版的《浮生六记》。
院子已经被专业的团队打理得焕然一新,青石板路被冲洗得干干净净,东西厢房的破损门窗也换成了仿古的样式,那棵石榴树下,还多了一套石桌石凳。
林语茉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正在向他汇报工作。
“苏先生,根据您的吩咐,我们已经联系了国内最顶尖的古建筑修复团队‘匠心阁’,他们对院子进行了全面的勘测,出具了一份详细的修复方案,预计工期在半年左右,总费用大概在……八千万。”
林语茉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八千万,足够买下一栋豪华别墅了,而在这里,仅仅是修复的费用。
苏望亭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钱不是问题,要求只有一个,修旧如旧,恢复它百年前的风貌。另外,安防系统和现代化的生活设施,要做成隐藏式的,不能破坏院子整体的美感。”
“明白。”林语茉点头,心中对这位年轻的“少爷”愈发敬佩。他身上有种举重若轻的气度,仿佛再大的数字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符号。
“还有,”苏望亭翻过一页书,“东城那个旧城改造项目,九州置业接下来了。但我不希望把它做成一个纯商业化的项目。你去帮我联系一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比如京绣、景泰蓝、宫廷风筝的匠人,我打算把这片区域打造成一个活的‘京城民俗博物馆’,让商户入驻,但免除他们的租金,只需要他们在这里进行活态展示和传承教学。”
林语茉愣住了。
东城的旧城改造项目,是块天大的肥肉,所有人都想着怎么用它来赚钱,建商场,盖豪宅。而苏望亭,竟然想把它做成一个……公益项目?免除租金?这得少赚多少钱!
“苏先生,这……这恐怕会让项目的利润率大幅下降,董事会那边……”她小心翼翼地提醒。
苏望亭终于放下书,看着她,笑了笑:“我就是董事会。赚钱的项目,九州置业有很多,不差这一个。但有些东西,一旦毁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目光清澈而坚定,那一刻,林语茉仿佛看到了他书卷气外表下,一颗真正拥有家国情怀的赤子之心。她不由得肃然起敬。
【三爷爷说,苏家的钱,取之于世,当用之于世。这或许才是他把九州置业交给我的真正用意。】
“我明白了,苏先生,我马上去办!”林语茉重重地点头,转身离去,背影都充满了干劲。
白及端着一碗刚熬好的银耳莲子羹走过来,放在石桌上:“少爷,您这么做,怕是会触动不少人的利益。”
“那就让他们来好了。”苏望亭端起碗,用勺子轻轻搅动着,“我在图书馆待了三年,就是想离这些纷争远一点。现在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躲不掉,那就站在风口浪尖上,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白及欣慰地笑了。这才是苏家麒麟儿该有的样子。
接下来的几个月,京城商界风起云涌。
九州置业以一种强硬到不讲道理的姿态,强势入主东城旧改项目。期间,有不少抱着各种目的的势力试图从中作梗,有暗中使绊子的,有想来分一杯羹的。但无一例外,这些势力都在极短的时间内,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一家试图用舆论抹黑九州置业的地产公司,第二天就被爆出财务造假,股价一泻千里,濒临破产。
一个背景深厚,想强行入股的“衙内”,他父亲第二天就被纪委请去“喝茶”,再也没能出来。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九州置业的背后,站着一个他们根本惹不起的存在。渐渐地,再也没有人敢来挑衅。
而苏望亭提出的“京城民俗博物馆”计划,也稳步推进。这个不以盈利为首要目的,致力于保护和传承传统文化的项目,一经公布,就获得了官方和民间的一致好评,九州置业的声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苏望亭的名字,也开始在京城顶级的圈子里流传。人们都在猜测,这个横空出世的苏家少爷,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他本人,却依旧深居简出。除了偶尔去项目上视察,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那座正在修复的四合院里。
半年后,四合院修复完成。
朱漆大门焕然一新,门上的铜环擦得锃亮。院内,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恢复了它最鼎盛时期的风貌,古朴而典雅,厚重而宁静。现代化的地暖、新风系统、智能家居被完美地隐藏在古典的外表之下。
苏望亭正式搬了进来。
这天晚上,他独自一人坐在院中,头顶是璀璨的星空,耳边是胡同深处传来的几声犬吠。白及已经回自己的住处休息了,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许久未曾联系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爷爷,是我,望亭。”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声夹杂着欣慰与感慨的叹息:“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你三爷爷的事,和你最近在京城做的一切,白及都跟我说了。做得很好。”
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苏家的定海神神,苏望亭的亲爷爷,那位真正站在权力与财富金字塔顶端的传奇人物。
“是您让三爷爷把这院子留给我的吧?”苏望亭问。
“是我提议的,但也是他的意思。”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他说你在图书馆待久了,都快成书呆子了,得让你出来历练历练,不然苏家这么大的家业,以后交给你,我们怎么放心?事实证明,你是块好钢,只是需要淬火。”
“那周玉芬他们……”
“跳梁小丑而已,不值一提。你处理得很好,既显了雷霆手段,又守住了苏家的底线,没有赶尽杀绝。”老者赞许道,“那个旧城改造的项目,想法也很好。苏家,不能只做个商人。”
爷孙俩聊了很久,从家族的未来,到国家的兴衰,再到个人的选择。
挂断电话,苏望亭心中一片通明。他终于理解了家族赋予他的,究竟是什么。那不是束缚,而是责任。是一种让他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做得更多的能力。
他站起身,走到那棵石榴树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干。
一阵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着他。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
是林语茉发来的。
“苏先生,‘京城民俗博物馆’项目一期已经完工,明天就要正式对公众开放了。很多匠人都说,想当面谢谢您,给了他们这些老手艺一个新的家。您明天……会来吗?”
消息下面,还附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项目园区里一条挂满了大红灯笼的街道,古色古香的店铺鳞次栉比,店铺里,依稀可见匠人们忙碌的身影,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苏望亭看着照片,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回复了两个字:“会来。”
收起手机,他抬头望向夜空。
这京城的天,依旧是那片天。但这京城的故事,从今天起,将由他来书写新的篇章。
曾经那个扮猪吃老虎的图书馆管理员,已经将“猪”的面具,连同那些尘封的古籍一起,留在了过去。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苏望亭。
是这座四合院的主人,是九州置业的掌舵者,是苏家真正的——
**麒麟儿。**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