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正把最后一道松鼠鳜鱼往盘子里盛,热油“刺啦”一声,香气瞬间满了整个厨房。可他这句话,像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到了脚后跟,心里的火热气儿一下子就灭了。
引子
“兰兰,要不……给我妈那个再添点?”
陈阳捏着我刚递过去的两封红包,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声音压得像做贼。
我正把最后一道松鼠鳜鱼往盘子里盛,热油“刺啦”一声,香气瞬间满了整个厨房。可他这句话,像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到了脚后跟,心里的火热气儿一下子就灭了。
“添点?添多少?”我没回头,声音从油烟机轰隆隆的声响里钻出来,听着有点闷。
“再……再添一千?”他试探着,脚步往我这边挪了挪,“我妈那个人,你晓得的,好面子。过年嘛,图个吉利,让她高兴高兴。”
我关了火,把鱼端到流理台上,用抹布使劲擦了擦手上的油。墙上挂钟的指针,正不偏不倚地指向六点半,滴答作响,像在催我。客厅里,电视开着,婆婆张桂兰和我亲妈王秀珍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春晚重播,笑声一阵一阵的。
多和谐的画面啊。可只有我知道,这平静的湖面下,藏着多少暗流。
我转过身,看着陈阳。他比我高半个头,穿着居家的毛衣,眼里的为难和恳求,我看了十五年,熟悉得就像看自己的掌纹。
“陈阳,咱们结婚十五年,我哪年对你妈不好了?”我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上个月你爸住院,我不眠不休伺候了半个月,护士长都说我比对我亲爹还上心。你妈过生日,我给她买的金镯子,眼睛都没眨一下。今天这红包,我给我妈两千,给你妈也是两千,一碗水端得平平的,怎么到你这儿,就得再往你妈那边倾斜一下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阳连忙摆手,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起,“我晓得你辛苦,你对我们家好,我都知道。可……可这不是过年嘛,情况特殊。”
我心里冷笑,什么情况特殊?无非就是怕他妈不高兴,怕他妈跟亲戚邻居比起来没面子。他的“孝顺”,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用我的体谅和委屈,去填他妈那永远填不满的虚荣心。
“没什么特殊的。”我从他手里抽过那两封红包,抽出其中一封,把早就准备好的二十张崭新钞票塞了进去,封好口,递给他。然后,我拿出另一封,用同样的方式,把另外二十张塞了进去。
我把两封一模一样厚、一样红的红包,并排放在他手心。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你要是觉得少,就从你自己的私房钱里添。咱们家的账,一分一厘都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我说了算。”
说完,我解下围裙,走出厨房。客厅里,婆婆正嗑着瓜子,眼皮都没抬一下。我妈看见我,连忙站起来,“兰兰,快歇歇,忙了一下午了。”
我冲她笑了笑,心里却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
年夜饭的气氛,从一开始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饭桌上,我把红包拿出来,一个递给我妈,一个递给婆婆。
“妈,婆婆,新年好。一点心意,祝你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我妈连忙推辞:“哎哟,你这孩子,自己用钱的地方多,小宇上学要花钱,家里要开销,我不要我不要。”
婆婆张桂兰倒是没客气,接过去,手指一捏,就在饭桌上大大方方地拆开了。她把那二十张红票子抽出来,一张一张地数,那动作,像银行柜员一样熟练。
数完了,她“啪”地一声把钱拍在桌上,嘴角往下一撇,看着我说:“兰兰啊,你现在是护士长了,工资也涨了不少吧?怎么这红包,跟去年一个数啊?”
我心里一沉,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又转向我妈,皮笑肉不笑地说:“亲家母,你可真有福气,女儿这么能干。不像我们家陈阳,死工资,没出息。”
我妈尴尬地把红包塞进口袋,局促地说:“不少了,不少了,孩子们挣钱也不容易。”
“嗨,什么容不容易的。”婆婆筷子一撂,声音也高了八度,“我那老姐妹,王姐,她家儿媳妇,就在个小公司当文员,今年过年,直接给了一万的红包!还给她买了件貂儿!你看看人家那孝心!”
陈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停地给我使眼色。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火。我看着婆婆那张写满“不知足”的脸,又看看我妈那张写满“体谅”的脸,突然觉得,这十五年来,我自以为是的“一碗水端平”,原来只是个笑话。
有的碗,是碗。有的碗,是永远填不满的缸。
那晚,我妈临走时,悄悄把那个红包塞回我手里。她说:“兰D兰,妈有退休金,够用。你拿着,给小宇报个好点的补习班。孩子的前程要紧。”
我捏着那个还带着我妈体温的红包,站在寒风里,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而婆婆的那个红包,她收下了。第二天一早,我就听见她在电话里跟她那个王姐炫耀:“哎呀,我家兰兰也给了两千呢,嗯,孩子有这份心就行了,我呀,知足常乐!”
那声音里的得意和虚伪,像一根针,扎得我心里生疼。
第一章 一碗端不平的水
大年初一的早上,天阴沉沉的,跟我的心情一个颜色。
窗户玻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屋里暖气烧得足,可我总觉得有股凉气,顺着门缝往里钻。
婆婆张桂兰起得特别早,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搅得人不得安宁。
我给儿子小宇穿好新衣服,叮嘱他去给奶奶拜年。孩子跑出去,甜甜地喊了一声“奶奶新年好”,张桂兰“嗯”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我心里琢磨着,这事儿还没完。果然,等陈阳去卫生间了,婆婆挪到厨房门口,靠着门框,幽幽地开了口。
“兰兰啊,不是我说你。这过日子,得有里有面儿。面子上的事儿,不能含糊。”
我正在煮汤圆,白白胖胖的汤圆在锅里翻滚,像一个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妈,您的意思我明白。可咱们家什么情况,您也清楚。小宇马上要小升初,哪哪儿都要花钱。陈阳单位效益不好,年终奖都减半了。我那点工资,撑着一大家子,也得精打细算啊。”
我的语气尽量平和,不想在这大年初一就起争执。
“精打细算?”婆婆的调门高了起来,“你给你妈花钱的时候,怎么不算算了?上回你妈住院,你买的那些营养品,得花多少钱?我可都看着呢。”
我心里那股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我妈住院,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天经地义。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我厚此薄彼的罪证?
我心想,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憋屈。我拼命工作,努力顾家,想让每个人都满意。可到头来,在婆婆眼里,我永远是个外人,我的付出,都被当成了理所当然。
“妈,那是我妈,她生我养我,她病了,我能不管吗?”我转过身,直视着她,“再说了,给您的,我也没少过一分。您身上这件羊绒衫,还是我上个月托人从上海带回来的呢。”
张桂兰被我噎了一下,脸上有点挂不住,嘴里嘟囔着:“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真是的,说都说不得了。”
她说完,转身就回了客厅,故意把电视声音开得老大。
我盛好汤圆,一碗一碗地端上桌。陈阳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我们俩这气氛,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熟悉的、和稀泥的笑容。
“来来来,吃汤圆,吃汤圆。团团圆圆,新的一年都顺顺利利的。”
他给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我别计较。
我没理他,默默地吃着自己的汤圆。芝麻馅儿的,很甜,可吃到嘴里,却泛着一股苦味。
我突然想起,昨天我妈被我硬塞下红包后,拉着我的手,悄悄地说:“兰兰,你婆婆那个人,你让着点。过日子,家和万事兴。别为了妈,让你受委P屈。”
瞧,这就是我妈。她心里想的,永远是怕我为难。而我婆婆心里想的,永远是她自己有没有占到便宜,有没有比过别人。
这碗水,从根上就是歪的,我再怎么努力,也端不平。
吃完早饭,我妈打来电话,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我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开始收拾东西。
陈阳凑过来,小声说:“兰兰,我妈就那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
“豆腐心?”我看了他一眼,“我怎么没看见?我只看见一把刀子,专门往我心窝里捅。”
他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这就是我们的相处模式。有了矛盾,他永远是那个和事佬,从不站队,也从不解决问题。他总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却不知道,有些失望,是会一层一层累积的。
正收拾着,婆婆又开口了:“对了,陈斌他们一家今天中午过来。兰兰,你中午多做几个菜,你弟媳妇小莉,最喜欢吃你做的红烧肉了。”
陈斌是陈阳的弟弟,小莉是弟媳。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了婆婆的用意。这是要摆擂台啊。
我几乎能想象到中午的场景:小莉穿着新买的名牌大衣,拎着贵重的礼物进门,婆婆笑得合不拢嘴,然后话里话外地拿她来敲打我。
果然,婆婆接着说:“小莉可懂事了,前两天就打电话,说给我买了个按摩椅,今天送过来。哎,还是人家会疼人。”
我攥紧了手里的围裙角,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让她得逞,不能让她看我的笑话。
“行啊,妈。”我挤出一个笑容,“那我中午可得好好露一手,不能让弟妹小瞧了。”
我心想,这日子没法过了。以前总觉得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现在才明白,我的忍让,只换来了她的得寸进尺。这个家,就像一锅温水,我就是那只青蛙,不知不觉间,已经被煮得快要窒息了。
第二章 听不见的叹息
去我妈家的路上,车里安静得可怕。
陈阳专心开着车,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瞥我一眼,欲言又止。儿子小宇戴着耳机,靠在后座上玩手机,对车里凝重的气氛毫无察觉。
外面的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偶尔有几声零星的鞭炮声响起,提醒着我,这本该是个喜庆的日子。
到了我妈家的小区,那是一个老旧的家属院,楼道里堆着杂物,墙皮有些剥落。可一进门,一股熟悉的、温暖的饭菜香就扑面而来。
我妈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看见我们,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吧?小宇,快让姥姥看看,又长高了。”
她拉着小宇的手,嘘寒问暖,又赶紧张罗着给我们倒热水,拿水果。那种发自内心的热情,和在婆婆家的拘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我们来了,也扶了扶老花镜,笑着说:“来了啊,坐,坐。”
我把带来的年货一一拿出来,我妈一边看一边说:“哎呀,又买这么多东西,家里什么都有,乱花钱。”嘴上埋怨着,眼睛里却全是笑意。
我走进厨房,想帮她打下手。
“妈,我来吧,您歇着。”
“不用不用,就差一个汤了,马上就好。”她把我往外推,“你去客厅坐着,跟小宇说说话,这孩子,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大?看着瘦了。”
我心里一暖。我妈的眼睛,总是能看到最细微的地方。
我确实觉得小宇最近有点不对劲。以前活泼好动,现在总喜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问他,他就说作业多。我工作忙,陈阳又不管事,这事就一直悬在我心里。
我走出厨房,坐到小宇身边,摘下他一只耳机。
“儿子,最近在学校怎么样?跟同学相处得还好吗?”
小宇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挺好的啊,妈,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我摸了摸他的头,“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要跟妈妈说,知道吗?”
他“嗯”了一声,又把耳机戴上了。
看着儿子疏离的背影,我心里涌上一股无力感。在单位,我是雷厉风行的护士长,能处理各种复杂的医患关系,能管理好一个几十人的团队。可回到家,面对婆婆的刁难、丈夫的和稀泥、儿子的沉默,我却束手无策。
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悲哀吧。每个人都以为你无所不能,只有你自己知道,你早已是强弩之末。
吃饭的时候,气氛很轻松。我爸跟我聊了聊医院里的事,我妈不停地给小宇夹菜,陈阳也放松下来,跟我爸喝了两杯。
饭后,我妈把我拉到她的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包,一层一层地打开,里面是那个我给她的红包。
“兰兰,这钱你必须拿回去。”她把红包塞到我手里,态度很坚决,“我跟你爸都有退休金,吃穿不愁。小宇马上要上初中了,正是花钱的时候。听说现在好的私立中学,一年学费就好几万呢。这钱,你给他存着。”
“妈,您这是干什么?我给您的,您就拿着。”我鼻子一酸。
“傻孩子。”我妈拍了拍我的手,手心很粗糙,都是常年做家务留下的茧子,“妈知道你孝顺。可妈最大的心愿,不是你给我多少钱,而是看你和小宇都好好的。你婆婆那边,你多上点心。过日子,不容易。”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我心想,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我妈想的是我的不容易,婆婆想的却是她的面子和别人的闲话。我付出的明明是一样的,得到的回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从我妈家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陈斌一家的“饭局”还等着我。
回去的路上,陈阳大概是喝了点酒,话也多了起来。
“你看,我早就说了,我妈就是嘴上说说,没什么恶意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转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没有说话。
他没感觉到我的沉默,还在自顾自地说:“我弟他们家条件好,小莉那个人又张扬,我妈肯定是怕我们在他们面前丢了面子,才说了几句。她心里还是疼我们的。”
我终于忍不住了,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陈阳,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我的声音不大,但车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什么?”他愣住了。
“疼我们?她要是真疼我们,就不会在大过年的,因为两千块钱给我脸色看。她要是真疼你,就不会明知道你挣钱辛苦,还拿别人家的儿媳妇来跟你比。她疼的,从来就不是你,是她的面子!”
我一口气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陈阳的脸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车子开到楼下,一辆崭新的黑色小轿车停在我们的车位旁,车身上还系着红绸带。
我不用问也知道,这肯定是陈斌家的新车。
果然,我们一上楼,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婆婆夸张的笑声。
“哎哟,我的天哪,这按摩椅也太高级了!小莉,你这孩子,太破费了!”
第三章 墙角的裂缝
一进门,就看到客厅中央摆着一个硕大的按摩椅,崭新的皮面在灯光下泛着光。
弟媳妇小莉正挽着婆婆的胳膊,笑得花枝招展:“妈,您喜欢就好。我跟陈斌早就想给您买了,这不,年底公司发了笔奖金。”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绒大衣,脖子上系着一条印花丝巾,衬得皮肤雪白。再看看我,因为上午在娘家厨房帮忙,又急着赶回来,身上还穿着朴素的家居服,头发也有些乱。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婆婆一看到我们,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几分,指着按摩椅,对我说:“兰兰,你看看,这是小莉他们买的。全自动的,什么都能按。你弟媳妇就是有心。”
那语气里的炫耀,像是在我脸上打了一巴掌。
我扯了扯嘴角,说:“是挺好的。妈,您有福气。”
陈斌站起来,拍了拍陈阳的肩膀:“哥,嫂子,回来了啊。快坐。”
他比陈阳小五岁,自己开了家小公司,这几年生意不错。人也比陈阳活络,会说话。
小莉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我,“嫂子,新年好。这是给你和小宇买的巧克力,比利时进口的。”
“谢谢。”我接过来,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是嫉妒她,我只是觉得不公平。她偶尔来一次,买些贵重的礼物,就能把婆婆哄得心花怒放。而我呢?复一日地在这里操持家务,照顾老人,却换不来一句好话,反而因为两千块钱的红包被嫌弃。
我的付出,好像都成了空气。
午饭我准备得很丰盛,红烧肉、清蒸鱼、油焖大虾……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饭桌上,婆婆的话匣子就没停过,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夸小儿子一家多么能干,多么孝顺。
“我们家陈斌啊,就是有出息。今年又换了新车,公司也扩大了规模。小莉也是个贤内助,里里外外一把好手。”
“小莉说,等天暖和了,就带我跟你们爸去欧洲旅游呢。哎,我这辈子,还没出过国呢。”
我埋头吃饭,一句话也不想说。陈阳尴尬地笑了笑,试图转移话题:“妈,快吃菜,菜都凉了。”
小莉夹了一块红烧肉,尝了一口,夸张地叫起来:“哇,嫂子,你这红烧肉做得也太好吃了吧!比五星级酒店的大厨都厉害!哥,你可真有口福。”
这话听着是夸我,可我怎么听都觉得别扭。好像我的价值,就只剩下会做一桌子好菜了。
我心想,我也是我们医院最年轻的护士长,我带的团队年年都是优秀科室,我写的论文还在国家级期刊上发表过。可是在这个家里,这些好像都不值一提。我的价值,就是围着灶台转,就是一个保姆。
一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一家离开,我刚准备收拾碗筷,婆婆叫住了我。
“兰兰,你等一下。”
她把我叫到她房间,关上门,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张宣传单,递给我。
“你看看这个。”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家叫做“康乐年华”的保健品公司的宣传单,上面印着各种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号称能包治百病,延年益寿。
“妈,这都是骗人的,您可别信。”我皱起了眉头,作为医护人员,我对这些东西深恶痛绝。
“什么骗人的!”婆婆不高兴了,“人家是正规公司,请了好多专家来讲座呢。我听王姐说了,她吃了他们那个‘生命元’,几十年的老寒腿都好了。”
“那都是心理作用。这些保健品成本就几块钱,卖你好几千,都是骗老年人钱的。”
“你怎么就不信我呢?”婆婆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人家说了,现在有个优惠活动,买一个疗程送一个疗程,只要一万块钱。我想买两套,我跟你爸一人一套。”
我一听“一万块钱”,头都大了。
“妈,不行。这个钱我不能给您。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上当受骗。”
“你就是舍不得钱!”婆P婆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指着我的鼻子说,“你给你妈花钱就大方,轮到我这里,就一毛不拔!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白眼狼!”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说错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就想看着我早点死?”
她的话越来越难听,像一把把刀子,扎得我心口淌血。
我们俩在房间里吵了起来,声音很大。陈阳听见动静,赶紧冲了进来。
“妈,兰兰,你们这是干什么?大过年的,有话好好说。”
他把我拉到一边,又去劝他妈。
“妈,兰兰也是为你好,怕你被骗。这事儿咱们从长计议,啊?”
“从长计议什么?我今天就要这个钱!”婆婆开始撒泼,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我这把老骨头,辛辛苦苦把你们拉扯大,现在想买点东西保健保健身体,儿媳妇都不让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不想再吵了。
“钱,我没有。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甩开陈阳的手,走出了房间。我回到自己的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靠在门上,身体无力地滑坐到地上。门外,婆婆的哭嚎声,陈阳的劝解声,像潮水一样涌来,要把我淹没。
我捂住耳朵,却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家,就像一个华丽的舞台,每个人都在卖力地表演。婆婆在表演她的委屈,陈阳在表演他的孝顺,只有我,像个不合时宜的小丑,撕破了这虚伪的和平。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我错了。我低估了陈阳的“孝心”,也高估了我在他心里的位置。
两天后,我手机上收到一条银行的扣款短信。我们家的联名账户,被转走了一万块钱。
我拿着手机,冲进书房,把短信怼到正在玩电脑的陈阳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到短信,脸色一白,眼神躲闪。
“我……我把钱给我妈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凉了。墙角的那道裂缝,在这一瞬间,轰然崩塌。
第四章 无声的战役
“你再说一遍?”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陈阳不敢看我的眼睛,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妈那天哭得太伤心了,我……我实在不忍心。我想着,就一万块钱,买了就买了,让她高兴一下,这事儿就过去了。”
“所以,你就背着我,把我们留着给小宇交学费的钱,拿去给她买那些骗人的玩意儿?”我气得笑了起来,“陈阳,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兰兰,你别这样。”他站起来,想来拉我的手,被我一把甩开。
“别碰我!”我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这不是一万块钱的事。这是信任!我们是夫妻,这个家是我们两个人的。你做这么大的决定,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我……我怕你不同意,又吵起来。”
“所以你就选择欺骗,是吗?”
我看着他,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十五年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性格软弱,耳根子软,但至少,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
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在他的世界里,他妈妈的喜怒哀乐,永远排在第一位。为了让他妈妈高兴,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我,牺牲我们这个小家的利益。
我心想,这段婚姻,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嫁给了他,却好像永远也融不进他的家。我努力了十五年,到头来,还是个外人。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这是我们结婚十五年来,第一次。
我躺在小宇房间的小床上,睁着眼睛,一夜无眠。隔壁房间里,也没有传来陈阳熟悉的鼾声。我知道,他也醒着。
我们之间,隔着一堵墙,也隔着一颗无法再靠近的心。
从那天起,我和陈阳之间,开始了一场无声的战役。
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他跟我说话,我只用“嗯”、“好”、“知道了”来回答。饭桌上,我只顾着给小宇夹菜,再也不看他一眼。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婆婆大概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再像以前那样没事找事,只是偶尔看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得意和戒备。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医院里,我是那个杀伐果断、一丝不苟的林护士长。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找到自己的价值和尊严。
春节假期刚结束,科室里就收治了一个特别棘手的病人。一个阿尔兹海默症的老奶奶,不配合治疗,还总是打骂护士。好几个年轻护士都被她抓伤了,委屈得直掉眼泪。
家属也头疼,说老人在家就这样,他们也没办法。
科室里怨声载道,都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
我把这个病人,分到了我自己管的病组。
我每天一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她不认识人,见谁都骂。我也不生气,就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等她骂累了,我就给她递上一杯温水。她打我,我就躲开,然后像哄孩子一样跟她说话。
“奶奶,您看,今天天气多好啊。我推您出去晒晒太阳,好不好?”
“奶奶,您看我给您带了什么?您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一开始,她不理我,甚至把桂花糕扔在地上。我不气馁,第二天继续带。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奇迹发生了。
那天我照例去看她,她居然没有骂我,而是呆呆地看着我。我把桂花糕递过去,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慢慢地吃了起来。
从那天起,她开始配合治疗了。虽然还是会偶尔犯糊涂,但再也没有打骂过人。
出院那天,她的儿子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道谢,还非要给我们科室送锦旗。
我婉拒了锦旗,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那一刻,我突然想通了。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家,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我的人生,不应该只有柴米油盐和一地鸡毛。我有我的事业,有我的价值。我能治愈病人的伤痛,也一定能治愈我自己的心伤。
这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写护理记录,手机突然响了。
是我的一个表妹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
“姐,不好了!我妈……我妈在菜市场晕倒了,现在送到你们医院了!”
我“轰”的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妈?我妈晕倒了?
我扔下笔,疯了一样地往急诊室跑。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刺鼻。
我冲进急诊室,看到我妈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脸色苍白如纸。
我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医生告诉我,是突发性脑梗,幸亏送来得及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立刻住院观察治疗。
我颤抖着手,办好了住院手续。
我给我爸打了电话,让他别着急,又通知了陈阳。
他很快就赶来了,看到病床上的我妈,脸上满是愧疚。
“兰兰,对不起……”
我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我转身走进病房,握住我妈冰冷的手。她的手上,还沾着一点泥土,大概是买菜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倒下。我妈,只有我了。
第五章 病床前的镜子
我妈住进了我所在的神经内科病房,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利用职务之便,给她安排了最好的床位,请了科室里最有经验的医生做她的主治。
我请了长假,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医院。白天,我给她擦身、喂饭、按摩,晚上,我就在旁边的陪护床上将就一夜。
我爸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让他每天过来看看就行,不用操心。
陈阳也想来帮忙,被我拒绝了。
“你回去吧,家里还有小宇需要照顾。这里有我。”我的语气很冷淡,不带一丝感情。
他知道我还在生气,没再坚持,只是每天会做好饭菜送过来。排骨汤、鲫鱼汤、鸡汤……变着花样地做。
我把汤给我妈喝,自己一口都吃不下。
婆婆张桂兰也来过一次。
她提着一篮水果,站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脸上带着一种嫌恶的表情。
“哎哟,这医院里味儿可真大。”她捏着鼻子说。
她象征性地问了我妈几句病情,然后就开始抱怨:“亲家母啊,你说你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这一病,可把我们家兰兰给累坏了。她这一天到晚不回家,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我妈躺在床上,说不出话,只是着急地看着我。
我压着火,对婆婆说:“妈,您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这里细菌多,别再把您给传染了。”
她巴不得我这句话,立刻就顺着台阶下了。
“行行行,那我先走了。兰兰,你也别太累了,家里还指望着你呢。”
她说完,一阵风似的走了,那篮水果,还放在门口的地上,她都忘了拿进来。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冷得像冰。
这就是我丈夫的亲妈。我的母亲躺在病床上,她没有一句关心,想的却是家里没人做饭,没人打扫卫生。
真是讽刺。
陈阳送汤来的时候,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他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说:“兰兰,我妈那个人……你别跟她计较了。她就是那样的人。”
“对,她就是那样的人。”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那你呢?你也是那样的人吗?陈阳,我妈病成这样,你妈来看一眼,说的是什么话?你作为儿子,作为女婿,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上满是羞愧。
我心想,哀莫大于心死。我对这个男人,对这个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等我妈病好了,我就跟他谈离婚。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再过了。
我妈的病情很稳定,恢复得比预想的要好。一个星期后,她已经能开口说一些简单的话了。
那天下午,我给她整理床铺的时候,从她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打开一看,是一个存折。
存折很旧了,边角都起了毛。我翻开,里面的每一笔记录,都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第一笔,是十五年前,我刚工作,给她的一千块钱。
第二笔,是十年前,我涨工资了,给她买衣服剩下的五百块。
……
最后一笔,就是今年过年,我给她的那两千块钱。
每一笔钱,她都原封不动地存着。下面还有她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的小字:“给外孙小宇上大学用。”
存折上,总共是三万六千八百块。
这三万多块钱,是我十几年里,陆陆续续给她的。她一分都没舍得花,全都替我攒着,替我的儿子攒着。
我拿着那本薄薄的存折,手却抖得厉害。
我突然想起,婆婆因为一万块钱的保健品,跟我吵得天翻地覆。而我妈,却默默地把这几万块钱,又留给了我。
我再也控制不住,跑到病房外的楼梯间,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我哭我的傻妈妈,一辈子都在为子女着想。我哭我自己的愚蠢,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发现她的这份苦心。我也哭我那段可悲的婚姻,我自以为是的付出和公平,到头来,只是一场笑话。
病床,就像一面镜子。
它照出了人心的善与恶,也照出了亲情的真与假。
我妈用她的方式,默默地爱着我。而婆婆,却用她的方式,不断地向我索取。
我终于明白了,有些爱,是无私的奉献。而有些“爱”,只是自私的绑架。
我擦干眼泪,回到病房。
我妈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显得那么安详。
我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妈,您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您,也不会再让我自己受委屈了。”
我的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第六章 迟来的坦白
我妈出院那天,天气格外好。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我给她办好出院手续,陈阳开着车,来接我们。他把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还细心地在后座上放了靠垫和毛毯。
回家的路上,我妈拉着我的手,轻声说:“兰兰,妈这次……给你添麻烦了。”
“妈,您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帮她掖了掖毯子,“您是我妈,照顾您是应该的。您只要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陈阳在前面开车,通过后视镜看着我们,眼圈有点红。
回到家,我把爸妈安顿好,陈阳把我拉进了书房。
他关上门,一脸凝重地看着我。
“兰兰,我们……谈谈吧。”
“好。”我平静地坐到椅子上。我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
他沉默了很久,像是在组织语言。
“兰D兰,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受了太多委屈。是我不好,我没处理好我妈和你之间的关系,让你受累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这里面有两万块钱。一万,是上次我偷偷给我妈的。另外一万,是我这些年攒的私房钱。密码是你的生日。你拿着,算是……算是我的赔罪。”
我看着那张银行卡,没有动。
“陈阳,你觉得,我们之间的问题,是钱能解决的吗?”
他愣住了,抬头看我。
“那……那件事,是我错了。”他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妈买的那个保健品,果然是骗人的。钱,打水漂了。她知道被骗后,在家里哭了好几天,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连“活该”两个字都懒得说。
“她病了一场,瘦了好多。那天,她跟我说,她知道错了。她说,她就是嫉妒你妈,嫉妒你对你妈比对她好。她就是虚荣心强,总想跟别人比。她还说……她对不起你,让你在这个家受了委屈。”
陈阳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
“兰兰,我妈她……本性不坏,就是糊涂。你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也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陈阳如此坦诚地剖析他自己,剖析他的家庭。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和稀泥的“老好人”,他终于愿意直面我们之间的问题了。
我心想,也许,事情还有转机。我爱了他十五年,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儿子。如果就这么放弃,是不是太轻易了?
我看着他,这个男人,虽然有很多缺点,但他不是个坏人。他只是被他母亲那种畸形的爱,捆绑得太久了。
“陈阳,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我。”
“你问。”
“如果以后,我和你妈再有矛盾,你站哪边?”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视着我的眼睛,说:“我站理。但如果理说不清,我站你这边。因为,你才是要陪我走完一生的人。这个家,是我们两个人的,不是我和我妈的。”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那把锁了很久的锁。
我等这句话,等了十五年。
我没有去拿那张银行卡,而是从包里,拿出了我妈的那个旧存折,放到了他面前。
“你看看这个吧。”
他疑惑地打开存折,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他的脸色,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无地自容。
他拿着存折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这……这是……”
“这是我妈替我们攒的钱。我每次给她的钱,她一分没花,都存了起来,说要留给小宇上大学。”
我平静地叙述着,看着他的脸,从红,变成了白。
“陈阳,你知道吗?我妈住院的时候,我真的想过,要跟你离婚。”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全是惊恐。
“我累了,也寒心了。我觉得,我嫁给你,就像扶贫。我不仅要照顾你,照顾孩子,还要填你家那个无底洞。我觉得不值。”
“可是,我看到这个存折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我妈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爱。爱不是索取,是付出。爱不是绑架,是成全。”
“我不想离婚,不是因为我还爱你有多深,是因为小宇,也因为我妈。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我过得好。”
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陈阳,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想继续过下去,就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从今以后,先经营好我们这个小家,再去谈孝顺大家。如果本末倒置,那我们,就真的走到头了。”
说完,我转身走出了书房。
我知道,有些伤痕,需要时间来愈合。但至少,我们之间那堵厚厚的墙,已经有了一丝裂缝。
阳光,终于可以照进来了。
第七章 冬日里的暖阳
那次谈话之后,家里的气氛,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陈阳像变了个人。
他开始主动分担家务,下班回来会抢着做饭,周末会陪着小宇去上补习班。以前,这些都是我的“专利”。
他对我的态度,也从以前的理所当然,变成了小心翼翼的珍惜。他会记得我的生日,会在我下夜班回来的时候,给我留一盏灯,热一杯牛奶。
婆婆张桂兰,也像是大病了一场,元气大伤。
她不再对我挑三拣四,话也少了很多。有时候,我下班晚了,她甚至会主动把饭菜热好,等我回来吃。
虽然,她看我的眼神里,还是有些不自然,但那份尖锐和刻薄,确实是磨平了。
我知道,那场骗局和那次大吵,对她,对陈阳,都是一次深刻的教训。
他们终于明白,这个家,离不开我。
周末,我提出带我爸妈去郊区的温泉山庄住两天,散散心。
我本来以为,陈阳会找借口,或者婆婆会不高兴。
没想到,陈阳立刻就说:“好啊,我来安排。我订房间,我开车。”
婆婆听到了,也只是默默地回了自己房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出发那天,陈阳把车后座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准备了零食和热水。
路上,他跟我爸妈有说有笑,讲着单位里的趣事,逗得两位老人哈哈大笑。
我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有一种久违的平静。
到了温泉山庄,陈阳跑前跑后地办手续,拿行李,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晚上泡温泉的时候,我妈拉着我的手,悄悄说:“兰兰,我看陈阳,好像变了。对我们,也比以前亲热多了。”
我笑了笑:“妈,人总是会变的。”
是啊,人总是会变的。不变的,是那份流淌在血脉里的亲情。
从温泉山庄回来后,日子又恢复了平淡。
但这份平淡里,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温度。
小宇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进步很大,班主任在家长会上,点名表扬了他。
我这才知道,这段时间,陈阳每晚都陪着他复习功课,给他讲题。
家长会回来的路上,陈阳对我说:“兰兰,以前是我不对,对孩子关心太少了。以后,孩子的教育,我们一起负责。”
我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点了点头。
年关将至,空气里又开始弥漫着新年的味道。
那天,陈阳下班回来,神秘兮兮地递给我一个信封。
我打开一看,是两沓崭新的钞票,还有一张卡。
“这是今年的年终奖,还有我攒的钱,都在这里了。”他说,“今年过年,给咱爸妈还有我爸妈的红包,你来定。你说给多少,就给多少。家里的钱,以后都归你管。”
我捏着那个厚厚的信封,心里暖暖的。
我知道,那个因为两千块钱红包而引发的家庭风暴,终于过去了。
那两千块钱,像一块试金石,试出了人心的真伪,也试出了婚姻的底色。它让我看清了许多人,许多事,也让我重新认识了我的丈夫,我的家庭。
我失去了一些东西,比如对婆婆毫无保留的信任。但我也得到了一些更宝贵的东西,比如丈夫的尊重,家庭的和睦,以及内心的平静和强大。
除夕夜,我们一家人,加上我爸妈,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吃年夜饭。
婆婆也来了,她给我妈夹了一筷子鱼,有些不自然地说:“亲家母,多吃点,补补身体。”
我妈笑着点了点头。
陈阳站起来,端起酒杯。
“爸,妈,岳父,岳母,”他顿了顿,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温柔,“还有兰兰。新的一年,希望我们一家人,都健健康康,和和美美。”
我笑着举起杯,和他碰了一下。
窗外,烟花绚烂地绽放,照亮了整个夜空。屋子里,暖意融融,欢声笑语。
我看着身边这些我爱的人,心里充满了感恩。
生活,就像这冬日里的天气,总会有阴霾和寒冷。但只要心中有爱,有暖,就总能等到云开雾散,等到那束照亮前路的暖阳。
我明白了,真正的“一碗水端平”,不是在金钱上做到绝对的平均,而是在情感上,找到那个最舒服的平衡点。这个平衡点,就是先爱护好自己的小家,再去温暖身边的大家。
当我把自己的小家经营得固若金汤时,我才有了足够的力量和底气,去面对外界的风雨,去承担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媳的责任。
那年春节的经历,像一道深刻的烙印,刻在了我的生命里。它教会我的,远比那两千块钱,要珍贵得多。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