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井口是用整块大青石凿的,磨得溜光,井沿上拴着条老粗的铁链子,锈得都快烂断了,一直垂到黑咕隆咚的井底下,也不知道是干啥用的。
我们村东头有口老井,啥时候有的,没人说得清。
井口是用整块大青石凿的,磨得溜光,井沿上拴着条老粗的铁链子,锈得都快烂断了,一直垂到黑咕隆咚的井底下,也不知道是干啥用的。
井水又清又甜,村里人都爱来这儿打水洗衣裳。
老人说,这井通着龙王爷的后花园,是口宝井。但宝井有宝井的规矩:天黑不能打水,初一十五不能往井里乱看,最要紧的是——绝对不能碰那条锈铁链。
村里孩子淘气,有那不信邪的半大小子,曾撺掇着要把铁链拉上来看看,被家里大人发现,吊起来一顿好打,屁股都打肿了,从此再没人敢动那念头。
八九年那会儿,村里嫁来个新媳妇,叫玉芬,是邻村人,人长得白净,手脚也麻利,就是性子有点倔,认死理。她男人常年在外面打工,她就和婆婆一起过。
婆婆是个老迷信,玉芬过门第一天就跟她念叨井边的规矩。玉芬嘴上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觉得这都是老封建。
有一天,玉芬去井边洗衣服,搓板搓得哗哗响。正洗着,她忽然听见井底下传来“叮……叮……当……”的声音,很轻,很脆,像是有人用筷子在敲瓷碗。
她停下手里活计,侧耳细听,那声音又没了。只有井水映着天光,幽幽地晃。
她没在意,继续洗衣服。
没过一会儿,那声音又来了。“叮叮……当当……”这次更清晰了点,好像还带着点节奏。
玉芬有点好奇,站起身,扒着冰凉的青石井沿,探头往井里看。
井水黑幽幽的,深不见底,只倒映出她自己的脸和一小片天空。那敲碗声似乎就是从井水最深处传上来的。
“谁呀?底下有人吗?”玉芬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声音戛然而止。
井里只有她自己的回声。
玉芬觉得有点发毛,赶紧端起洗衣盆回家了。晚上跟婆婆说起这事,婆婆脸色“唰”就变了,一拍大腿:“哎哟我的傻媳妇哟!你咋能往井里看呢!还搭话!那是井底下的‘东西’在敲碗讨食呢!你这一搭话,它…它可就认下你了!”
玉芬被婆婆说得心里直嘀咕,但还是嘴硬:“妈,看您说的,哪有那么邪乎,八成是水波撞井壁的声音。”
婆婆急得直跺脚:“你不懂!那铁链子是干啥的?就是镇着井底下不干净的东西的!老辈子传下来的话,能是瞎说的?”
婆媳俩为此闹了个不痛快。
打那天起,玉芬就总觉得不得劲。晚上睡觉,老听见窗外有“沙沙”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脚在走路。起来看,又什么都没有。
她去井边打水,那井水好像也没以前那么清了,隐隐泛着一股土腥味。打上来的水,烧开了喝,总觉得有股子说不出的涩味。
更怪的是,村里接连出了几件邪乎事。
先是村头老赵家养了十年的大黄狗,半夜突然疯了似的对着井口狂吠,第二天就发现狗脖子被什么东西咬断了,血都快吸干了,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
接着,村里几个孩子莫名其妙发起高烧,满嘴说胡话,都说梦见一个穿黑衣服、看不清脸的人蹲在井沿上,朝他们招手。
恐慌又开始在村里蔓延。老人们都偷偷议论,说是井底下的东西要出来了,怕是要收人了。
玉芬婆婆更是天天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还硬拉着玉芬去给井龙王磕头赔罪。玉芬被逼着磕了头,心里却更别扭了。
她男人打电话回来,听说了这事,在电话里把她数落了一顿,说她不该不听老人言。玉芬一肚子委屈没处说,性子反而更倔了。
她偏不信这个邪!
有一天中午,日头正毒,村里没人出来。玉芬心里憋着股劲,故意拎着水桶又去了井边。
她就是要看看,大白天的,能有什么鬼!
井边静悄悄的,只有知了在树上拼命叫。阳光把井口的青石晒得滚烫。
玉芬放下桶,握着辘轳把,刚要打水,那“叮叮当当”的敲碗声又来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都急促!好像就在她脚底下!
与此同时,井里那股土腥味猛地浓烈起来,熏得人头晕。
玉芬心一横,不但没跑,反而又扒着井沿,猛地朝井下大喊:“敲什么敲!有本事你上来!”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井下的敲碗声停了。
整个天地间好像一下子没了声音,连知了都不叫了。
井水原本幽暗的水面,突然像是煮开了一样,“咕嘟咕嘟”冒起泡来,翻上来的不是水花,而是浑浊的泥浆!
那根垂着的锈铁链,也开始剧烈地晃动,撞在井壁上,发出“哐啷哐啷”的闷响,好像底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命拉扯它,想要挣脱出来!
玉芬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水桶也不要了,连滚带爬地往家跑。
她没看到,在她身后,一只惨白惨白、肿胀不堪的手,猛地从翻涌的泥浆里伸了出来,五指扭曲地抓了一把空气,然后又缓缓沉了下去。井水里,隐约闪过一片破碎的黑色衣角…
玉芬跑回家,就病倒了。高烧不退,胡话连篇,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说井里有只手要抓她走。
婆婆吓坏了,又是请大夫又是叫魂,可啥都不管用。玉芬眼见着一天天消瘦下去,眼神都直了。
村里老人来看,都摇头叹气,说这是被井里的“黑煞”缠上了,这东西怨气重,非得找替身才能走。
婆婆没办法,哭哭啼啼地去求村里最年长的七太公。
七太公快九十了,眼睛浑浊,耳朵也背,听完婆婆的哭诉,半天没吭声,只是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烟抽完了,他在鞋底上磕磕烟袋锅,慢悠悠地说:“那口井啊…底下不单是水,早年是片乱葬岗,屈死鬼、无主坟多得很哩…后来打了井,镇不住,才请人下了锁龙链…”
“那…那现在咋办?求太公救救我儿媳妇吧!”婆婆哭着跪下。
七太公叹了口气:“冤魂索命,最难缠。它认了人,就不好送走了。只有一个法子…”
“啥法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七太公浑浊的眼睛看着窗外井的方向,“得知道底下那位,到底是谁,有啥冤屈。知道了根由,才好说话。不然…嘿…”
他摇摇头,不再说了。
婆婆听得云里雾里,但“知道是谁”这话记住了。她回村就开始四处打听,问遍了老人,想知道那井底下到底埋着啥冤情。
问来问去,还真问出点眉目。
村里最老的五奶奶,快一百岁了,脑子时糊涂时清醒。她颠三倒四地说,几十年前,村里有个叫杏花的姑娘,长得俊,心气高,跟邻村一个念过书的青年好上了,私定了终身。后来那青年进城读书,就再没回来。
杏花肚子大了,被村里人指指点点,想不开,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抱着一块大石头,跳了那口当时还没名的井。
等人捞上来,都没法看了。她家里人觉得丢人,草草埋了,连坟头都没起。后来那井就老出事,才请人来看,下了镇物…
“杏花…跳井…穿的黑衣服…”婆婆把这些碎片拼起来,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跑回家告诉还在说胡话的玉芬。
“玉芬啊!缠你的不是别人,是杏花!可怜的杏花啊!她不是恶鬼,她是心里苦啊!她怨的是那个负心汉,不是咱啊!”婆婆抱着儿媳妇,一边哭一边说。
说也奇怪,玉芬听到这话,挣扎的动作慢慢停了,眼神也有了一点点光。
婆婆一看有用,赶紧继续念叨:“杏花啊!你好可怜啊…可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俺家玉芬干啥啊…她男人也在外面,可她信他,等他…你行行好,放过她吧…”
玉芬眼角,慢慢流下两行泪。
那天夜里,玉芬的高烧奇迹般地退了。虽然人还很虚弱,但不再说胡话了。
婆婆松了口气,以为这事过去了。
但第二天一早,怪事又来了。
村里那口老井,突然彻底干了!不是没水,是连井底的泥浆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黑乎乎、深不见底的大洞,往外冒着刺骨的寒气。
那根锈铁链,也绷得笔直,伸向黑暗的井底,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音,好像下面吊着千斤重物。
更吓人的是,井口周围的土地上,一夜之间,密密麻麻长出了一层惨白惨白的蘑菇,形状诡异,像一个个小耳朵。
没人敢靠近了。
七太公被人搀着来看了一眼,脸色大变:“坏了!坏了!井眼通了‘阴窍’!这是要出大事!快!快去找黑狗血!公鸡头!柳树枝!快!”
村里顿时鸡飞狗跳。
正当大家乱成一团时,玉芬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洗了把脸,梳了头,换上一身素净衣服,对婆婆说:“妈,我知道该咋办了。”
她不顾阻拦,一个人走到了井边。
看着那黑黝黝的井口和惨白的蘑菇,她脸上没有害怕,只有一种奇怪的平静。
她慢慢跪在井边,对着井口,轻轻地、清晰地说:
“杏花姐,我昨晚梦见你了…你不是跳井的,你是被人推下去的…是那个负心汉回来了,他怕你拦着他进城的好前程,把你骗到井边,推了下去…对不对?”
井里死一般寂静。只有那铁链,轻轻晃了一下。
玉芬流着泪,继续说:“你放心…我娘家人…在县里公安局有关系…我让他们…重查你的案子…一定还你一个清白…”
她的话音刚落,井底下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像是很多人在哭泣的声音,又像是风声穿过洞穴。
然后,那根绷得笔直的锈铁链,猛地往下一沉!“嘎嘣”一声脆响,好像彻底断裂了!
紧接着,一股黑气从井口冲天而起,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发出一声幽怨至极的长叹,然后慢慢消散在阳光里。
井口周围那些惨白的蘑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发黑、化成灰烬。
井里,传来了“咕咚咕咚”的水声,清冽的井水重新涌了上来,很快恢复了原状,甚至比以前更加清澈。
那根锈铁链,静静地躺在井底,再也看不见了。
玉芬瘫软在井边,泪流满面。
后来,玉芬真的托娘家人找了关系,县公安局调阅了封存多年的旧案卷,重新调查了这起几十年前的“投井案”。虽然时间久远,证据难寻,但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确定了那个负心汉的嫌疑。可惜那人很多年前就病死了,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案子水落石出,公告乡里。
从此以后,那口老井再也没闹过邪乎事。井水依然甘甜。
只是玉芬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她经常一个人坐在井边发呆,有时会侧着耳朵,像是在听什么。
别人问她,她就笑笑,说:“听听井里的声音…杏花姐说,她那边,天亮了…”
村里人都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但大家都相信,那口井底下,曾经有一个冤屈的灵魂,如今,终于得以安息了。
本文为民间故事:内容纯属虚构创作,旨在丰富读者业余生活。故事中涉及的人物、情节均为艺术加工,与任何封建迷信思想无关。我们讲述这个故事,是为了传承民间文化中的积极元素,弘扬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美德,而非宣扬或传播任何不符合科学精神的观念。
来源:经典民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