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眼神里却藏着一种陌生的冷淡。
一场意外让我失去了记忆。
醒来时,我看着守在病床边的人,开口询问她的身份。
她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眼神里却藏着一种陌生的冷淡。
她告诉我,我们只是同事关系。
我凝视着坐在病床前,声称和我仅是同事的方嘉雪,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我确实失忆了,忘了不少事。
但偏偏,我还记得她——我的女友。
## 1.
在方嘉雪说出“我们只是同事”这句话的那一刻,我就清楚,和我划清界限,正是她此刻最迫切的想法。
所以我决定不拆穿她,顺着她的心意,让她成为我的前任女友。
我暗自琢磨,若不是医生打电话通知她我醒了,她或许更希望我永远陷在这片惨白的沉寂里。
喉咙里涌上一阵苦涩,我用沙哑的声音说:“谢谢你来看我。”
她的目光从我的身上扫过,落到窗外蒙着一层薄尘的玻璃上,匆匆应道:“你醒了就好,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她就拿起放在窗边的外套,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或许是残存的良知在作祟,在她推开病房门,身影快要被走廊的光线吞没时,又用冷漠的语气叮嘱了一句:“你好好休息。”
她没有回头,只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就像一根被利刃斩断的线。
等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彻底消失,我走到窗边。楼下,她快步拉开一辆红色法拉利的驾驶座车门,坐了进去。而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年轻俊朗的男人。
没人知道我和方嘉雪正在谈恋爱。
我们的爱情始于大学校园,带着青草般的青涩与懵懂。毕业后,我们约定一起在北京奋斗,在这座像钢铁森林一样的城市里打拼。
我们进了同一家公司做市场工作,虽然分属不同部门,却能每天见面。
公司虽然没有明确禁止办公室恋情,但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个行业圈子本就不大,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成为职业生涯的隐患。要是被业务总监知道了,我们当中肯定有一个人得离开。
后来,我们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各自带领了业务组,成了彼此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所以直到现在,也没人知晓我们的关系。
医生曾经对方嘉雪说过,我可能会出现部分失忆的情况,但很快就会恢复。
她就在赌,赌我已经忘了她。
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我记不记得。她只想要一个结果——我们,仅仅是同事。
因为她早就想和我分手了。
毕竟楼下那辆车的主人,是郑云峰。
## 2.
我和方嘉雪的感情,就像一部被按下快进键的电影,从轰轰烈烈,迅速走向了七年之痒的冷清。
KPI如同一条无形的绳子,勒得我们俩喘不过气,也让我们之间变得越来越疏远。竞争的战火,从办公室蔓延到了我们那间小小的出租屋。
她的组员为了业绩,抢走了我们组跟进了半年的客户。我去找她理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她只是靠在办公桌旁,双臂抱在胸前,冷静地看着我:“是你们组的人能力不够,客户的选择,就是市场的规则。”
那时我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得不承认,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剖开了残酷的现实。
那天晚上,我们大吵了一架。可回到家,她却抱住我,声音难得地温柔:
“阿辰,我真的没有纵容他们。咱们别把公司里的烦心事带回家里,好不好?”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相信了她的话。
然而,当这种事一次又一次发生时,我才明白,那句所谓的“没纵容”,不过是她默许的另一种说法。
于是,我也开始了反击。
我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就像两块漂在北冰洋上的浮冰,看起来离得很近,实际上却永远无法融合。
我知道,分手就像悬在我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可我们谁都没有勇气捅破那层薄得像蝉翼一样的窗户纸。
直到郑云峰的出现。
郑云峰是他们部门半年前新来的实习生,长得帅气,家境又好,性格还张扬不羁。
我一直觉得,这样的公子哥,入不了方嘉雪的眼。
她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没能力、只靠家世背景的男人。
大学时参加辩论赛,他们组的二辩是个长得帅气却逻辑混乱的学长,因为他的致命失误,团队输掉了比赛。她一气之下,就退出了辩论社。
她曾经在我耳边,用带着鄙夷的语气说:“没脑子,只会靠家里关系装腔作势的男人,最让人恶心!”所以,对于她和郑云峰之间的传闻,我向来都不屑一顾。甚至有些感激,感激他替我挡了箭,让所有人都不会怀疑我和方嘉雪的关系。
但我错了,错在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
当她看到郑云峰人事档案“家庭成员”那一栏里,母亲的名字是“郑岚”时,一切都变了。
因为郑岚,是我们的董事长。
3.
当我察觉到她开始对那个郑云峰特别照顾时,她仅是微笑着宽慰我,说我想太多了。
“毕竟是刚入职的实习生,还是董事长的儿子,我实在不好去得罪。”
她的解释毫无破绽,而我,好像也给了她默认的信号。又或许,她早就不在意我的想法了。
她和郑云峰的互动,愈发不加掩饰。
在我出意外的前两个月,她接到了一个极难搞的大客户。
而我,正被组里另一起客户投诉弄得疲惫不堪。
她埋怨我不关心她,却忘了上次我关心她时,被她冷冰冰地怼回来,说我想抢走她的客户。为此,我们冷战了一周。
我安抚好她后,挂断电话,继续在公司加班到深夜。
而她,带着她的团队,悄然无声地出差了。
第二天下午,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才发现她出差用的行李箱不见了。
我用私人电话打给她,接电话的,却是郑云峰。
那年轻且带着一丝高傲的男声传来:“你好,方总正在接待客户,稍后会联系你。”
半小时后,她工作号的朋友圈更新了。一张合作成功的签约照片,配文是:“态度决定一切。”
下面,是她组员清一色的评论:“老大和云峰辛苦啦!”
她没有回复。郑云峰却回复了一个墨镜的表情。
仿佛整个世界都知晓,他们的关系早已超越界限,唯有我,还被蒙在鼓里。
我趁她回来,首次翻看了她的手机。
聊天记录被删得一干二净,但我还是从她手机里,看到了那个仅郑云峰可见的小号朋友圈。
一张雪景图片,文案是:“唯峰。”
这个微信小号,既不是工作号,也不是她常用的生活号。
是我们大学时,专门用来记录恋爱点滴的秘密空间。
那时我们为了发朋友圈秀恩爱,又怕甜得过分,便开了小号,换了情侣头像和签名。
上班后,它成了我们办公室恋情的秘密联络工具。
而如今,它成了她和另一个男人传递情感的媒介。
她的个性签名,也换成了“态度决定一切”。
呼应着郑云峰的“细节决定成败”。
而她以前的签名是:“不负韶华,不负星辰。”
她说,能追到我,是上天给她最好的馈赠,如同夜空中的星辰,耀眼而珍贵。
她曾说,这辈子都不会辜负我的爱,也不会辜负上天给她的恩赐。
4.
两天之后我才出院。
脑袋受了点轻伤,轻微脑震荡,事故当天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得了。医生检查过后,便让我离开了医院。
方嘉雪是我的紧急联系人,医院肯定通知过她我出院的消息。
然而她并没有来。
我去办出院手续,护士告诉我,费用已经有人结清了。
我正疑惑着,抬头一看,一束我最爱的白百合映入眼帘。
我向来不爱玫瑰,独钟情于百合,她是清楚的。
我原以为是她迟到的惊喜,心里不禁一动,接过花,却瞧见花束后是一张带着歉意的年轻脸庞。
“是我撞了你,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我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她:“你打算怎么负责?”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住院费我付了。要是你需要,我能一直照顾你。”
是个挺可爱的男孩子。
我摇了摇头,决定先把我和她之间那一堆不堪的往事处理掉。
回到家,方嘉雪的东西都搬走了,屋子里空荡荡的,仿佛能听见回声。
看样子,她真的只想跟我做同事,想让我把有关她的所有记忆都从脑海中清除。
一个女人爱或者不爱,竟然能分得如此清清楚楚。
记得刚毕业那会,我和她商量后,决定租房子住,好节省生活开销。
我坚持自己承担房租,她却非要分担一半。
她笑着说:“我是你女朋友,哪能眼睁睁看你一个人扛压力?我又不是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当时我挺感动的,轻轻在她额头弹了一下:“谁是我最自立最可爱的女朋友呀。”
她一下子扑进我怀里,气息暖暖的:“当然是我啦。”
曾经的我们,也曾爱得那般热烈。
原来时间消除不了记忆,就连脑震荡也办不到。那些甜蜜的过去,现在想起来,就像一把浸了蜜的刀,扎得我心口生疼。
我和方嘉雪,看来真的走到尽头了。
我给她打电话,想给这七年的感情正式画上句号。电话那头,只有冰冷的忙音。
5.
出院后的第四天,我回到了工作的地方。
办公室里充斥着咖啡与打印机油墨的气味,每个人都在各自的格子间里努力拼搏。
大家都在为我的平安回来而庆贺。
方嘉雪也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恭喜你出院。”
我看向她,那张熟悉的脸庞上,有着我从未见过的陌生。我用同样冷淡的语气说:“下班后,我们聊聊。”
她明白,我的记忆恢复了。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地点了下头。
下班后,我们回到了那个曾经被叫做“家”的地方。
空气中还残留着她常用的香水味,清冷又甜蜜,如今却只让我觉得难受。
“东西什么时候搬走的?”
“昨天。”
“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你不是说你失忆了吗?”她的反问,好似一把尖锐的刀。
“所以呢?七年的感情,连一个正式的道别都不配拥有吗?”
她终于露出一丝不耐烦,语气也变得生硬:“萧辰,现在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我以为我们早就心里明白。”
“确实没意义。”
我默默地收起了握在手心的银行卡。
这些年她坚持要给的房租,我没花,都存了起来。此刻,我突然不想还给她了。就当作是我这七年青春的补偿吧。
说不痛是假的,那是我爱了整个青春的女人。
但伤口,总会有结痂痊愈的一天。
或许是感觉到自己语气太重,又或许是怕我纠缠,方嘉雪缓和了声调:“对不起,萧辰。”
多荒唐。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要我原谅她的背叛,放她自由。
我心里像被压了块大石头,但更多的,却是好奇。
“你喜欢郑云峰,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因为他的母亲是郑岚?”
“云峰很好。而且,人总是要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萧辰,别怨我,我们也到了该为未来更好努力的年纪了。”
更好的发展?那我陪她吃苦受累的这些年,算什么?
我的青春,终究是敌不过现实的浪潮。
分手后,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里,像一只被困的野兽,用疯狂的忙碌来麻醉自己。
我在全力冲刺业绩的时候,她在陪郑云峰吃饭。
我在加班到很晚的时候,她在和郑云峰看电影。
那天中午,我匆忙吃了几口饭,准备回公司继续修改客户方案,却在公司楼下的马路对面,看到了他们。
郑云峰亲密地搂着方嘉雪的腰,正低头对她说着什么。
方嘉雪仰着脸,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又明亮,是我很久没见过的模样。
他点了点头,她便开心地笑了起来,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孩。
那画面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我的眼睛。我没有转身,只是面无表情地,和他们擦身而过。
6.
“阿辰,你有没有听闻呀?方嘉雪跟那个郑云峰走到一块儿了,此刻正在外头给大伙分蛋糕呢!”
刚把方案调整妥当的我,一抬头就瞅见于鑫满脸愤懑地疾步走进来。
他比我还要激动万分,仿若被分手的并非是我,而是他自己。
“公司又没对办公室恋情加以禁止,你这般动怒是为何呢?”
“我当然气不打一处来!她这不是胜之不光彩嘛?如今谁不清楚吴总要去海外拓展市场,他的职位,肯定会在你俩之中产生一个。她现在这么做,不就等于是明白地告知所有人,总监的位子非她莫属了嘛?”
我望着他为我仗义执言的模样,微微一笑道:“公司自有其考量。”
“阿辰,你是不晓得啊!外面我们组的人得知他们在一起后,人心都涣散了!以前她就挖我们的客户,现在又来这一套,摆明了是想挖我们的人!”
这着实是我未曾料到的。
不过,方嘉雪向来善于笼络人心。
大学那会,我们刚相恋,有一回我发烧了,没什么胃口,她便给我点了校外一家价格不菲的粥。
她担心没人帮我去取,也为了能让我的室友多照料我,便给我们宿舍另外三个人也都各点了一份。
她所不知道的是,那家店的粥,一份的量足够三个人吃。
我们宿舍四个人,硬是吃了一整天的粥。
室友笑着轻拍我的肩膀说:“虽说有点憨,但你女朋友是真贴心,兄弟你有福气哟。”
我晓得她不是傻,她只是没吃过那家的粥罢了。
那一碗粥,可是她好些天的伙食费呢。
7.
“你难道不想去瞧瞧?”于鑫的话语把我从回忆的深潭里拉扯了出来。
“确实该去看一看。”
我推开办公室的门,立马瞧见方嘉雪和郑云峰正满脸甜蜜地给大伙分蛋糕。
“怎么着,公开恋情这么重大的事儿,都不喊我?方总监也太没情义了。”
方嘉雪的身子明显一僵,接着拿起一块蛋糕打算递给我。
郑云峰却抢先一步接过蛋糕,带着一丝挑衅走向我跟前:“萧总,我跟嘉雪在一起了,你会祝福我们吧?”
“会,肯定会。”我接过蛋糕,目光却扫向众人。
“虽说公司没有明确禁止办公室恋情,可你们这般大张旗鼓地分蛋糕,知道的是你们公开恋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分喜饼呢!”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他俩,笑道:“哦对了,万一哪天分手了,回想起今日,不知道会不会尴尬到不行。”
“够了,萧辰!”方嘉雪脸色骤变。
“怎么,方总,戳到你痛处了?”我往前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想收买人心之前,先瞅瞅自己都做了些啥。挖我们的客户还不够,现在还想挖我的人?”
方嘉雪冷笑一声,看向众人。
“既然你们萧总都这么讲了,那我就直说了。你们有谁想跟我走的吗?”
郑云峰也一脸得意地附和:“跟着方总,年底奖金肯定翻番!”
我则看向那些曾与我一同并肩作战的伙伴们。
“想走的,现在就可以离开,我绝不阻拦。”
然后,我转头看向方嘉雪,带着一丝轻视,重复了她曾对我说过的话:“毕竟,人往高处走嘛。”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于鑫最先站了出来:“萧总,你放心,我第一个不走!我看不惯有些人那种偷偷摸摸的行径!”
随后,其他人也纷纷表明态度:“对,我们不走!”
方嘉雪的脸色难看至极,她盯着他们,一字一顿地说:“你们,不要后悔。”
郑云峰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嘉雪,别生气。吴总的位置迟早是你的,就让某些人再张狂一会儿。”
那天下午,我独自在办公室复盘项目,胸口那股被背叛的闷气始终无法消散。我拿起外套,直接走向了方嘉雪的办公室。
她正在打电话,看到我进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迅速结束了通话。
“有事?”她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摆出防御的架势。
我关上门,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她的办公桌上,俯身看着她。
“方嘉雪,我就是想问你,你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我的声音很低,如同压抑的火山,“我记得刚毕业那会,我们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连吃一周泡面,你说,只要我们在一起,啥苦都不算苦。我记得你说,你最讨厌投机取巧,最瞧不起靠关系上位的人。那些话,你都忘了吗?”她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回避,不过转瞬便又恢复成坚冰般的冷酷坚硬。她突然绽出笑容,那笑意中带着一缕怜悯,好似在瞧一个不懂事的孩童。
“我未曾改变,萧辰。我向来如此。”
她的声音不响,却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我的心头。
“你觉得我那般努力,那般拼命,是为了啥?是为了跟你守着那间破出租屋过一生吗?”她站起身来,直直望向我的眼睛,目光尖锐似刀,“我这么做,是为了站得更高,是为了挣脱我的过往,是为了能和郑云峰这般的人处在同一高度交谈,而非永远仰视!”
“你,”她伸出食指,差点戳到我的鼻尖,“不过是我爬上山顶时,路过的一处景致。如今,道路到了岔口,我选了条更宽敞的大道。仅此罢了。”
原来,我七年的深厚情意,在她眼中,不过是垫脚石与沿途的风光。
我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心底最后一丝温情,彻底被冻结。
我挺直身子,笑道:“好,非常好。方嘉雪,我祝你如愿以偿。”
8.
我跟郑云峰又一次正面碰上是在茶水间。
我去冲咖啡,为接下来的加班补充能量。没想到,撞上了他。
他见我进来,居然学方嘉雪的模样,把门关上了。
“你晓得不?嘉雪很爱我,想跟我尽快订婚。”他倚在门上,一副稳操胜券的神情。
看样子方嘉雪真挺中意他这棵大树,想赶忙抓住。
“恭喜。”我继续冲我的咖啡,头没抬起来。
“可我觉着太快了,想缓缓来。”他好像很享受这种掌控的感觉,“我看过她小号的签名,我知道你们以前在一起过。”
他停下,好像在等我的反应。
我手下的动作停了一下,转过身看向他。
他一脸挑衅地接着说:“所以,我跟她提的条件是,让你离开公司。”
“要是你真爱过嘉雪,我想,你会为了她的前途,主动辞职的吧?”
这个郑云峰,思维还真是奇特。我为啥要为一个背叛我的女人,舍弃我打拼多年的事业?
我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你觉得,有可能吗?”
他笑了,喝了一口咖啡:“你自己走,起码能在嘉雪心里留个好印象。”
“要是让别人把你弄走,那就难堪了。”
“你也清楚,我妈很欣赏嘉雪。”
“欣赏又如何?经理级人员的任免,得董事长亲自谈话才行。”
“想让我走,叫郑董亲自跟我说。”我不屑地看着他,拿起咖啡,走到门口。
拉开门,我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看着他那张因气急败坏而变形的脸,补充道:
“哦,对了,让郑董跟我谈的时候,带上足够的赔偿金。”
“毕竟,遵守劳动法,是每个公司该尽的责任。”
郑云峰愤恨地说:“咱们走着看!”
9.
我跟郑云峰在茶水间的那次较量没持续多久,吴总的人事调动命令就下达了,然而接替他职位的人选却迟迟没有确定下来。
吴总讲,出国前公司给了他一个月的假期。在这一个月当中,我们两个组的业绩,谁的最为出色,他就会向公司举荐谁。
对于市场部来讲,业绩就是赖以生存的根本。这个决定,没有什么可指责的。
于是,我和方嘉雪,为了取得好业绩,拼尽全力,互不相让。
一个月期限的最后那一天,有个原本已经确定要和我们签约的客户,被方嘉雪给挖走了。
她穿着那双8厘米高的高跟鞋,又一次走进了我的办公室。
“萧总,我晓得你想要获胜,不过还是请认清自身的能力。”
郑云峰跟在她身后,满脸得意地补充道:“我和凡总早就相识了,他要是寻求合作,肯定也是会选嘉雪。”
我转动着手中的笔,望着他们说:“把你之前讲过的话还给你,咱们,走着看。”
方嘉雪自信满满地笑了:“还怎么走着看?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到了!”
“萧辰,你输了。主动辞职,或许还能保住点颜面。”
“不然,你成了我的下属,后果你是清楚的。”她面带微笑,用指关节轻敲了一下我的桌面,随后带着郑云峰,如同凯旋的将军一般离开了。
我曾经是那么痴迷于她的笑容,如今看来,却只觉得扎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不是我心中那个能同甘共苦的女孩了。
她变成了那个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惜采用任何手段的女人。
而这也是我们曾经,最为鄙夷、最为厌恶成为的那种人。
10.
一个月已然过去,新的人事任命却迟迟未见踪影。
董事长郑岚为吴总操办了饯行宴,各部门总监都会前来参与。
我们这个部门,我和方嘉雪都收到了邀约。
“阿辰,你也被邀请啦!这是不是意味着,方嘉雪不一定能当上总监呀?”于鑫在我办公室里兴奋地来回走动。
上次挖人事件之后,方嘉雪和郑云峰又私下找过他们几回。
然而我的组员们,都决定留下来。
我心里明白,要是方嘉雪真的得到晋升,他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我把我的组员们召集到一起。
“如今的状况大家也都瞧见了。好鸟会挑选适宜的树木栖息,要是现在想离开,我绝对不会怪罪大家。”
“辰哥,你在说啥呀!就算我不干了,也不想跟方嘉雪那种人共事!”
“没错没错!”
“她的手段太卑劣了!当年为了争抢客户,竟然找了客户的小三,让其吹枕边风!”
“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她跟那个女友称姐道妹的模样!”
“辰哥,你放心,我们永远站在你这边!大不了,我们跟你一块儿走,去别的地方闯荡!”
“谢谢大伙,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我站起身来,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有这样一群兄弟追随我,是我最为宝贵的财富。
11.
饯行宴那一日,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全到齐了。座位由人事部负责安排妥当。
我踏入包厢后,被引领至董事长郑岚左手边的位置。
郑岚右手边是郑云峰,郑云峰另一侧则是方嘉雪。
见我坐到董事长身旁,众人皆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唯有郑云峰,对这般安排流露不满。
“他身为经理,怎能坐在我妈旁边?”
郑岚轻轻瞥了他一眼:“云峰,坐下吃饭。”
我虽说不是总监,但好歹也是经理。他只是个助理,凭啥坐在董事长身边?
大家其实早就对这安排心存疑虑,而董事长这声“云峰”,让公司的传闻得以证实。
饭局间,气氛暗藏玄机。
他们都在琢磨日后如何讨好郑云峰,思索方嘉雪掌权后,会给自身部门带来怎样的影响。
或许,还在回忆自己有无得罪过这对郎才女貌的二人。
而我,该吃就吃,该喝便喝,该敬酒时去敬酒,该应酬时就应酬。
对一个市场部的人而言,这种场面,早已应对自如。
酒过三轮,郑岚放下了筷子。
她保养极佳的脸上,不见丝毫酒后的红晕,目光锐利,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顿饭,除了给吴总饯行,还有一件要事要宣布。”
我也放下筷子,望向她。
目光不经意间,瞟到了旁边的方嘉雪。
她明艳的五官在灯光下愈发立体,嘴角挂着一抹恰当得体的微笑,端坐着,与旁边的郑云峰,看起来颇为相配。
一样的,只有光鲜的外表,内里却已污浊不堪。
12.
大家都清楚,我有个儿子。等他大学毕业,我便把他安排进了公司。
他讲不想依靠关系,想凭借自身努力,于是从基层干起。
近来我瞧他表现不错,也常常听闻你们对他的称赞,这使我颇为欣慰。
说到这儿,我瞧见郑云峰那满脸骄傲的模样。
好似下一刻,他就要起身说道:“多谢母亲的夸奖。”
萧辰,是我的儿子。往后,也请大家多多帮扶他。
我从容地站起身,向众人微微点头示意:“往后请各位前辈多多关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当然,也包括郑云峰和方嘉雪。
他们眼中,除了所有人都有的震惊,更多的是不甘与愤怒。
方嘉雪的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手指紧紧抠着面前的玻璃杯,借此来抑制自己的情绪。
在座的各位都是精明之人,震惊过后,便马上开始跟我寒暄起来。
直至散场,她都没能从那巨大的震惊与不甘中缓过神来。
当我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她蜷缩在我家门口,宛如一只被抛弃的猫。
看到我回来,她眼中瞬间燃起了希望。
“你还住这儿?”
“嗯。”
方嘉雪以为我旧情未了,语气里带上了些许责备以及她自认为的宠溺:“为何换门锁?”
“为何不能换?”
她没吭声,只是一脸深情地望着我。
“房租我续到了下个月。并非因为留恋,而是我的新房子还在装修。”
听到这话,她眼中的光,彻底没了。
“我能进去看看吗?”
“不能。”我毫不犹豫。
“请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阿辰,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要是……要是你早点告诉我,你是郑董的儿子,我们的结局,会不会就不同了?”
我冷笑着看向她。真不晓得她何时变得这般无耻。
竟然把这一切,都归罪于我的“欺骗”?
“你原本有机会,可以和我一起回家见我妈的。”
“但是,谢谢你,让我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方嘉雪带着些许自责,低声说道:“对不起,我……”
“我不想听你的任何借口。要是你不走,那我去住酒店。”
“好,我走……”
她带着最后一丝体面,消失在楼道的黑暗中。
13.
次日,临近中午我才赶到公司。于鑫眼睛发亮地走进我的办公室。
“我全听闻了!你竟然是老板的儿子!”
“真没情义,害我为你忧心许久!”
“我与你历经诸多艰难多年,一个豪门真少爷在我身旁,我却浑然不知!”
于鑫的抱怨,被我用一顿午餐给平息了。
他一边使劲地戳着牛排,一边好奇地发问:“那郑云峰究竟是不是老板的儿子?怎么还好意思在父亲那一栏填老板老公的名字呢?”
“是,也不是。”
“怎么说?”
“故事挺老套的。我妈因为他爸,跟我爸离了婚。”
“他是他爸带过来的儿子,并非我妈亲生。”
“这……小三的男人居然带了个这么大的儿子?老板的眼光也真是……”
于鑫发觉说错话了,立刻捂住嘴:“对不起啊,阿辰。”
“没事。”
“因为你小瞧了白月光的影响力。”
“他爸是我妈爱而不得的白月光。我妈和我爸白手起家,后来那个人过得不如意,就在一场同学聚会上,引诱了我妈。”
“我爸知晓后,拿走属于他的那部分,得体地离开了。”
“我也随我爸,姓萧。”
“郑云峰的父亲为了讨好我妈,就让郑云峰改了姓郑。”
“那昨天那顿饭,岂不是李逵遇到李鬼了?”于鑫满脸兴奋。
“真想瞧瞧郑云峰当时的表情。”
“天天在公司摆大少爷架子,结果只是个冒牌货!”
“阿辰,我实在忍受不了他那高高在上的模样。要是有人问起他的事,我能说吗?”
“这本来就不是啥秘密。”
“那我明白了。”
于鑫果真没让我失望,仅用一个下午,全公司都晓得郑云峰的底细了。
如今他走到哪儿,都被人在背后称作“李鬼”。
于鑫这外号,起得还真挺贴切。
要是我再告诉他,方嘉雪还插足了我们的感情,真不知他又会给她起个啥外号。
14.
我迈向了方嘉雪所在的办公室。
她瞅见我到来,居然有几分欣喜:“阿辰,你怎么过来啦?”
“等个人。”
“阿辰,我就晓得你对我仍存有感情!先前是我的不是,我往后肯定……”
没等她讲完,郑云峰就冲了进来。
“人都到齐了。”我面带微笑望向他们。
“今儿我来,没啥别的缘由,只盼你能主动辞去工作。”
方嘉雪满脸惊愕地望着我:“阿辰,你啥意思呀?”
“字面的意思。”
郑云峰挡在了方嘉雪身前:“萧辰,你凭啥让嘉雪离职?就算你是我妈的儿子,可她有我这个儿子,也不会差的!”
“儿子?”我冷笑一声,“你爸跟着我妈这么多年,我妈除了给点生活费,还给过你们啥?”
“房子是你们的吗?车子是你们的吗?”
“别妄图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
郑云峰揪住我的衣领,气冲冲的:“你跟你那个故作清高的爸一样,招人厌烦!”
我猛地把他推开,反手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巴掌,用尽了力气,他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哦,对了,还有你。”我看向方嘉雪,“要是你现在离职,我会鉴于你把我妈照顾得还可以的份上,不至于断掉你们的生活费。”
“不然,大西北有好多免费的风,能让你尽情享用。”
“你算个啥玩意儿!你……”
我没再听他的无理愤怒,穿着皮鞋,转身离去。
开门的时候,我转过头,留下一句:“我只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去考虑。”
15.
我刚走出校园踏入社会时,郑岚就找上了我,说道:“阿辰呀,妈妈对不住你和你爸。”
“如今你也学业有成了,到公司来帮妈妈吧。”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才好。
自十岁那年,我爸带着我离开了那个家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她。
爸爸担心她的白月光会对我不利,于是带着我换了城市,开启了全新的生活。
“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你郑叔叔一直想要个咱俩的孩子,可我没答应。因为我的公司,是要留给你的。”
“这是我和你爸爸打拼下来的公司,由你来继承,才是最合适的。”
“妈妈年纪大了,不指望你能原谅我,只盼你能过得顺遂。”
爸爸把我呵护得无微不至,可我对她的事情却了如指掌。同时,我也想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所以我答应了她。
那天,她瞧见郑云峰和方嘉雪一起去吃饭,便亲自来到我的办公室,打听我和方嘉雪的状况。
“就像你看到的,你白月光的儿子,抢了我的位置。”
她低下头,沉默许久,而后离开了。
她留意到方嘉雪,并非是因为她能力有多出色,而是因为我常常在她面前提及。
她也曾讲过,方嘉雪有野心,是个可塑之才,盼着有朝一日,我能带她回家吃饭。
如今看来,她看人确实很有眼光。方嘉雪的野心,着实不小。
但有野心的,又岂止她一人呢?
方嘉雪为了前程,想攀附上董事长儿子这棵大树。而郑云峰,又何尝不是如此?
以他的能力,在公司难以站稳脚跟,他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而方嘉雪,就是最佳人选。
年轻,貌美,还颇受董事长的“看重”。
他们之间,更多的是一场直白的利益交易。
因利益而走到一起,也终究会因利益而土崩瓦解。
16.
次日,我没等到方嘉雪主动辞职的讯息,便吩咐郑岚召集董事会。
会上,宣告由我接任吴总的职位。
在一阵热烈掌声中,郑云峰挺身而出。
“我表示反对!”
“吴总调离前讲过,依照公司的意向,谁业绩出色,谁就能接任。方嘉雪业绩最优,为何接任吴总位置的是萧先生?”
我面带笑意,望着眼前的滑稽之人。
“郑助理问得挺妙。”
随即,会议室屏幕上开始播放他与凡总为了业绩相互勾结、损害公司利益的证据。
“这便是为何是我,而非她。”
“你与凡总的这些行径,足以构成商业犯罪。公司没把你们移交司法机关,已是极大的宽容。此刻,还敢质疑公司的决定?”
“妈,这不是真的!是萧辰污蔑我!”郑云峰跑到郑岚身旁,委屈地哭诉着。
“妈,你一定要相信我!”
“是真是假,我早就查清楚了。云峰,你离开公司吧。”
郑岚这话,如同重磅炸弹,让郑云峰瘫倒在地上。
方嘉雪也和他一同,被公司辞退了。
她收拾东西时,我亲自带着保安前往她的办公室。
“看住她,别让她拿走公司任何物品。”
方嘉雪没有抬头,只是默默一件件收拾着自己的私人物品。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再次见到她时,我已是公司总经理。而她正站在街边,向路人推销信用卡。深秋的风撩起她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张被生活折磨得失去光彩的脸。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我没有停留,车窗缓缓上升,隔开了窗外那个曾贯穿我整个青春的女人,以及她那不甘又悔恨的眼神。
来源:花下读书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