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3年初春的一个阴天,北京西站候车厅里,人潮翻涌。一个四十岁出头、胡茬未剃的男人把行李袋往脚边一放,低头刷着手机余额,零星数字在荧光屏上闪烁,他苦笑了一下。旁边旅客好奇瞟他一眼,他自嘲地咕哝一句:“这就是命。”这个人名叫李旭。若把时钟拨回十二年前,他还顶着
2023年初春的一个阴天,北京西站候车厅里,人潮翻涌。一个四十岁出头、胡茬未剃的男人把行李袋往脚边一放,低头刷着手机余额,零星数字在荧光屏上闪烁,他苦笑了一下。旁边旅客好奇瞟他一眼,他自嘲地咕哝一句:“这就是命。”这个人名叫李旭。若把时钟拨回十二年前,他还顶着“千万富翁”“李老板”的光环,日夜穿梭在三里屯、工体的霓虹之下。
1983年,李旭出生在昌平北郊一条老胡同。父亲李师傅开出租,母亲常年在医院做护工,家庭积蓄捉襟见肘。高中毕业那年,李旭的母亲突发脑出血,留下偏瘫后遗症。为了补贴医药费,李旭一边自学编程,一边在一个写字楼帮人维护局域网。七年码农生涯没有房无车,每月工资只能勉强覆盖房租和母亲药费。那时,李旭最怕的就是同事午休时的闲聊——所有人谈房贷、谈旅游,他只能假装忙碌地摆弄交换机。
2011年8月,北京城迎来新一轮旧城危改。李家祖传的两进四合院位于西直门大街北侧,划进三环辅路拓宽范围。征收协议下来时,李师傅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三套回迁房外加现金补偿,总价值高达一千二百多万元。那晚,李旭接到父亲电话,他正在机房加班。“赶紧回家,房子要拆!”父亲的声音带着颤抖。李旭赶回胡同,看到街坊们三三两两站在灯下议论。他心口扑通直跳,却不知这通电话把命运的齿轮推向了另一条轨迹。
拆迁款一到账,李旭做的第一件事是递辞职信。第二天早晨,他把旧背包往老板桌上一扔:“以后修电脑的事,跟我没关系。”和同事道别前,他还扔下一句近乎挑衅的话:“挣钱这种事,咱先歇歇。”办公室里谁都没说话,一瞬间所有目光都落在那张银行卡上。李旭感到久违的优越感攀上胸口——仿佛多年来窝在机柜后的阴影,在这一刻被散尽。
最初几个月里,李旭用钱的方式还算“克制”。他给父亲换了辆桑塔纳志俊,给母亲请了专职护理,又按妻子的意愿把昌平老房翻修成精装两居。但酒香很快引来朋友,新朋友又带来新的消费场景。夜店酒水单上,一个香槟套餐三万六千,旁桌姑娘抛来好奇的目光,所谓“场面”不知不觉就成了李旭的刚需。2012年春节后,他平均每晚要往工体跑一次,点酒、买单、刷卡,如同例行公事。有人在吧台靠近他:“李老板,明天兄弟结婚,得仰仗你撑个场。”他抬手挥了挥:“没问题。”
2013年夏天,李旭第一次踏进澳门葡京。彼时他自认为“见过世面”,兜里揣着五十万现金外加黑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赢点零花钱再走。骰子翻滚的声音让人血脉贲张,他一晚上净输七十万,却愣是不肯收手。事后,有朋友劝他:“钱多不是错,关键要会留。”李旭一笑置之:“老天爷既然把钱给我,也许就想看我怎么玩。”
可被老天“观戏”的代价超出想象。2014年底,三套回迁房里已有两套被抵押给金融公司。赌博、夜场、豪车、收藏,他在短短三年时间里把千万家产转成账单、利息与挥霍无度的回忆。李旭和妻子的婚姻亦在此期间走到尽头。办完离婚手续,妻子问他:“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他耸肩:“过一天算一天吧。”一句吊儿郎当的话,硬生生堵住了往昔感情的退路。
2016年,欠款数字逼近一千五百万,催债电话像闹钟一样准点响起。走投无路之际,李旭打起了“东山再起”的主意:开酒吧、弄微商、做影视投资,每一笔都折戟。究其原因,他只图“一夜翻本”,从不肯俯身做细活。到2018年春天,最后一套回迁房也挂牌出售。合同签完,他对着空荡的客厅沉默许久,忽而对中介苦笑:“我也算解套了吧?”
同年夏天,李旭受邀参加网络栏目《和陌生人说话》。录制现场,他穿着借来的西装,面对镜头坦白自己的败局:“我秒杀不了欲望,只能被欲望秒杀。”掌声稀稀拉拉,更多人用同情和警惕的眼神审视着这个“失败教材”。节目录制结束,主持人轻声问他以后有什么规划,他低头揉着鼻梁:“先找份工作,能活下去再说。”
旁人或许难以理解,为什么一个普通人抗不过意外之财的诱惑。其实答案并不复杂:当财富来得过于容易,人的精神堤坝若无足够的修补,财富会像决口的洪水,裹挟着虚荣与欲望奔腾而下。李旭口中的“命”里,既有社会大潮的一股推力,也有自身缺少财商教育与心理准备的拉力。北京城这些年跑马圈地,土地一级开发造就了无数“拆二代”。有人拿到补偿后改造自家胡同,开起民宿;有人移民海外,购置物业当“房东”;也有人像李旭,将纸上富贵一把火烧掉。不同的结局,与数字无关,却和认知深度紧密相关。
更耐人寻味的是,李旭的经历并非孤案。2010年至2015年间,东南沿海某村集体拆迁,四十多位村民获赔款三百万起步。两年后,再度回访时,已有七户负债累累。原因如出一辙:改车、换表、夜场、赌局。村支书感叹:“有些暴富带来的不是富,而是祸。”这句话若李旭听见,或许会点头称是,只是那时他已经无力回头。
2019年,李旭曾试图在朋友的家具厂打工,每月三千元。有人问他:“堂堂拆二代,如今跑去搬木板,不觉得掉价吗?”李旭想了想,缓缓回答:“没什么掉不掉价,掉价的是那几年。”这回答被车间里年轻工人私下议论了好几天。大家好奇,他耗尽千万后,是不是还能东山再起?李旭心里明白,欠债加利息需要十多年薪水才能填平,这已不是“再起”与否,而是能否保持基本体面。
2021年,他在昌平租了一间十平米隔断房。年迈的父亲搬来与他同住,母亲则常年在康复中心。电费预付,两个人对着小电磁炉煮面,偶尔给母亲送水果。夜深时,李旭会翻出旧手机里夜店合照,把亮度调到最低,盯几秒便关掉屏幕。父亲有一次无意看见,对他说:“人要守心,钱才守你。”李旭愣了半晌,轻轻应了一声:“知道了。”
从2011年到今天,李旭的故事被许多人当作“拆迁暴富案例”来讲,也被当作“财商教材”来训。有人为他惋惜,也有人冷嘲热讽。对李旭而言,一切光环已散,留下的只是债务、责任与琐碎的生活。拆迁签字那天他曾对老同事拍胸脯:“哥们以后再也不给人修电脑!”谁也想不到,十年后他重新拿起螺丝刀,为邻居重装系统赚取一百元辛苦费。
北京的初春仍带寒意,候车厅里广播声此起彼伏,李旭提起行李准备检票。行李袋侧袋塞着两本书,一本《财务自由之路》,一本《心理自控力》。以前觉得晦涩无趣,如今却成了陪伴夜晚的读物。穿过闸机前,他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灰白天幕,低声说了一句:“希望这回能踏实点。”然后快步走向站台,背影掩入人群涌动的潮声中。
来源:整点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