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养老院做义工,一位老人拉着我说:孩子,我是你爷爷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1-18 00:39 1

摘要:我妈说我有病,放着好好的双休不过,非要去闻那股子消毒水混合着老人味儿的怪气。

我在养老院做义工,一位老人拉着我说:孩子,我是你爷爷

每周六下午,我都会准时出现在“阳光养老院”门口。

风雨无阻。

我妈说我有病,放着好好的双休不过,非要去闻那股子消毒水混合着老人味儿的怪气。

我说,你不懂,这叫精神追求。

她“呸”了一声,往我手里塞了个苹果,“给那些爷爷奶奶吃,别自己啃了。”

其实我不是什么活雷锋。

我就是烦。

烦我那个格子间,烦PPT和KPI,烦地铁里挤成沙丁鱼罐头的窒息感。

养老院里安静。

这里的时间像是被按了慢放键,连阳光落在走廊上,移动的轨迹都肉眼可见。

我通常负责三楼西区,给十几个老人读读报纸,聊聊天,或者帮护工推着轮椅去院子里晒太阳。

大部分老人都很健谈,拉着我能从年轻时当学徒一直聊到孙子去年考上大学。

也有几个特别沉默的。

比如角落里那个老人。

他总是一个人坐在窗边,手里攥着个磨得发亮的铁皮核桃,也不转,就那么攥着。

他不跟任何人说话,护工喂饭他就吃,让他睡觉他就睡。

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护工王姐说,他叫陈金山,来了快一年了,没见家人来过,登记表上家属那一栏是空的。

“估计也是个可怜人。”王姐叹气。

我试着跟他搭过几次话。

“爷爷,今天天气不错啊,想不想下去走走?”

他眼皮都不抬。

“爷爷,我给您读段新闻吧?最近国家大事可多了。”

他把头转向了窗外。

碰了几次壁,我也就识趣了。

我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其他更需要陪伴的老人身上。

直到那天。

那天下午阳光特别好,金灿灿的,透过玻璃窗洒在走-廊上,暖洋洋的。

我正帮李奶奶捶背,听她讲她那只养了十年的猫。

眼角余光里,我感觉有人在看我。

一回头,就对上了陈金山的眼睛。

那是一双浑浊但异常专注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我。

李奶奶还在絮叨,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我冲李奶奶笑了笑,“奶奶,我先去看看陈爷爷。”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和他齐平。

“陈爷爷,您有什么事吗?”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寸一寸地在我脸上扫过。从眉毛,到眼睛,再到鼻子,最后停在我的嘴唇上。

我的嘴角有一颗很小的痣。

我妈说,这颗痣跟我爸一模一样。

我爸在我出生前就因公殉职了,我对他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于一张二寸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嘴角也有那么一颗痣。

被他这么盯着,我浑身不自在。

“爷爷?”我又叫了一声。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我把耳朵凑过去。

“你说什么?”

他的手突然抬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那只手干瘦得像鸡爪,但力气大得惊人,五根手指死死地嵌进我的肉里。

我疼得“嘶”了一声。

“爷爷,您弄疼我了。”

他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他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我嘴角的痣,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涌出两行泪水。

“像……”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

“真像……”

我有点懵。

这演的是哪一出?

“像谁啊爷爷?”

他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孩子……我是你爷爷。”

空气瞬间凝固了。

走廊里李奶奶的咳嗽声,护工推着餐车走过的轱辘声,窗外鸟儿的叫声……

所有声音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啥玩意儿?

我爷爷?

我那个在我妈嘴里,在我出生前就因为一场意外早早没了的爷爷?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老头,八成是老年痴呆又加重了。

认错人了。

我试图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

但他攥得太紧了,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了。

“爷爷,您认错人了。”我耐着性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我姓林,叫林默。”

“林默……”他咀嚼着这个名字,眼泪流得更凶了,“是她给你起的名字……她希望你沉默,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心里又是一咯噔。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有鼻子有眼的?

“我妈说,我爷爷早就去世了。”我硬着头皮说。

这是我们家的标准答案。

从小到大,我问过我妈无数次关于爷爷奶奶的事。

她的回答永远是那几句。

“你爷爷是个英雄,牺牲了。”

“你奶奶想你爷爷,跟着去了。”

“别问了,问了妈心里难受。”

次数多了,我就不问了。

我只知道,爷爷奶奶是我家的禁区,一提我妈就炸。

陈金山摇着头,泪水甩得到处都是。

“她骗你的……她恨我……她有理由恨我……”

他的情绪很激动,整个人都在发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护工王姐听见动静,赶紧跑了过来。

“哎哟,陈大爷,您这是怎么了?快松手!你看你把小林抓的!”

王姐一边说,一边用力去掰他的手指。

他死活不松。

一双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我,充满了哀求,痛苦,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期待。

“孩子……你信我……你回家问问你妈……问问她,陈金山这个名字……”

“你再问问她,她小时候最爱吃的,是不是城南那家的槐花糕……”

槐花糕?

我妈确实爱吃槐花糕。

每年春天槐花一开,她都要买上好几斤,说那是小时候的味道。

但这能说明什么?

爱吃槐花糕的人多了去了。

“行了行了,陈大爷,您该吃药了。”王姐连哄带骗,总算把他的手给掰开了。

我的胳膊上,留下了五道清晰的红印子。

王姐扶着他,他还在挣扎,嘴里不停地念叨。

“我是你爷爷……我真是你爷爷啊……”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被半拖半拽地带回房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荒谬。

太荒谬了。

但……

万一是真的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我的心里。

那个周六的下午,我提前溜了。

我甚至没跟王姐打招呼。

我一路把车开得飞快,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陈金山。

槐花糕。

还有他看我嘴角那颗痣时,那种震惊又悲伤的眼神。

一幕一幕,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我脑子里反复播放。

我不敢相信。

但又忍不住去想。

我爸姓林,我妈姓周。

我们家户口本上,亲属关系清清楚楚。

我爷爷叫林建国,已故。

我外公叫周正德,也已故。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陈金山”,到底是从哪块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回到家,我妈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抽油烟机轰轰作响,锅里滋啦滋啦地炒着菜。

一片人间烟火气。

这股熟悉的味道,让我混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

“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我妈头也不回地问。

“嗯,养老院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我换了鞋,走到厨房门口。

“正好,马上开饭。去,把你那屋桌子收拾一下,就知道堆东西。”

她语气如常,跟我平时回家没什么两样。

我看着她的背影,那个困扰了我一下午的问题,就在嘴边盘旋。

我该怎么问?

直接问:“妈,我今天在养老院碰见一个叫陈金山的老头,他说他是我爷爷,这是真的吗?”

我妈不拿锅铲子把我拍出来才怪。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迂回一下。

“妈。”

“嗯?”

“我爷爷……林建国,他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我妈铲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意外。工地上出的意外。”她的声音有点发硬。

“那……我外公呢?周正德。”

“你外公?你外公你不是见过照片吗?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后来生病没的。”

“哦……”

我沉默了。

饭菜很快就端上了桌。

四菜一汤,都是我爱吃的。

我妈解下围裙,坐到我对面,给我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吃啊,发什么呆?”

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食不知味。

心里那根刺,越扎越深。

我抬起头,看着我妈。

她今年刚过五十,但眼角的皱纹已经很深了。头发也白了不少。

我知道,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

所以很多时候,她不说的,我就不问。

但今天,我忍不住。

“妈。”

“又怎么了?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她有点不耐烦了。

我放下筷子,盯着她的眼睛。

“陈金山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我话音刚落。

我妈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了下去。

她拿着筷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足足过了五秒钟。

她把筷子重重一搁,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你从哪儿听来这个名字的?”

她的声音像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带着冰碴子。

我心往下一沉。

有戏。

不,是,有事。

如果这个名字跟她没关系,她顶多会问一句“谁啊?”,而不是现在这种如临大敌的表情。

“我在……我在养老院听一个老人说的。”我含糊其辞。

“养老院?”她眯起了眼睛,“哪个老人?”

“就……就一个新来的。”

“他跟你说什么了?”她步步紧逼。

我看着她,突然有点不敢说了。

她的眼神太吓人了,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子。

“他没说什么,就是……就是随口提了一句。”我心虚地移开视线。

“林默!”她突然拔高了声音,连名带姓地叫我,“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吓了一跳,只好重新看向她。

“你给我说实话,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我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就算我上学时逃课打架,被老师叫家长,她也没这么激动过。

我有点慌了。

“他……他说……他认识你。”我结结巴巴地说。

“还说什么了?”

“他说……你小时候爱吃槐花糕。”

我妈的脸色更白了。

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她,心里那个荒谬的念头,又清晰了起来。

难道……

“他还说……”我一咬牙,心一横,决定把话捅破,“他说他是我爷爷。”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的脸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被打懵了。

长这么大,这是我妈第一次动手打我。

“你混账!”

她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

“谁让你去那个鬼地方的?!谁让你去听那些疯言疯语的?!”

“我告诉你林默,你没有爷爷!你爷爷早死了!你爸的爹,我的爹,都死了!”

“那个叫陈金山的,就是个疯子!骗子!”

“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去那个养老院!不许再去见那个老疯子!你要是再敢去,就别认我这个妈!”

她歇斯底里地吼着,眼泪夺眶而出。

吼完,她转身冲进自己房间,“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我一个人愣在饭桌前,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冰凉凉的。

一桌子菜,还冒着热气。

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我妈的反应,太激烈了。

激烈到不正常。

如果陈金山真的只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子,她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为什么要打我?又为什么要用断绝母子关系来威胁我?

这里面,一定有天大的秘密。

那个秘密,就叫陈金山。

那一晚,我跟我妈谁也没理谁。

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没出来。

我把剩菜倒掉,碗筷洗了,也回了自己房间。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脸上的疼已经消了,但心里的疑惑,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缠得我透不过气。

我拿出手机,给我女朋友夏彤发了条微信。

“我好像……找到我爷爷了。”

夏彤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

“什么情况?你爷爷不是早就……”

我把下午在养老院的经历,和晚上回家后我妈的激烈反应,原原本本地跟她说了一遍。

夏彤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默哥,这事儿……有点邪乎啊。”

“是吧?我也觉得。”

“那你打算怎么办?阿姨都发话了,不让你去了。”

“我不知道。”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我就是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我理解你。”夏彤的声音很温柔,“但你有没有想过,阿姨这么激动,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对她伤害很大?也许她不告诉你,是在保护你,也是在保护她自己。”

“我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妈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什么事都自己扛。

她越是这样,我越觉得心疼,也越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让她这么多年都无法释怀。

“夏彤,你说,有没有可能,他真的是我爷爷?”

“从逻辑上说,有可能。”夏彤分析道,“你想啊,如果他只是个单纯的老年痴呆患者,怎么会知道你妈的小名,知道她爱吃槐花糕,还能一眼认出你嘴角的痣?”

“这些细节太精准了,不像是瞎编的。”

“而且阿姨的反应,恰恰证明了‘陈金山’这个名字对她来说非同寻常。”

“对!”我一拍大腿,“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夏彤话锋一转,“我们也不能完全排除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他是个骗子。一个非常高明的骗子。”

“骗子?”我愣住了,“他图什么啊?一个住在养老院的孤寡老人,骗我这么个穷小子,图我给他交住院费?”

“这倒也是。”夏彤也觉得这个推论站不住脚,“那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阿姨了。可她现在这个态度……”

“根本没法沟通。”我叹了口气。

“那就只能等了。等她气消了,你再好好跟她聊聊。”

“也只能这样了。”

挂了电话,我还是睡不着。

我打开电脑,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陈金山”三个字。

跳出来的结果成千上万。

有同名同姓的企业家,有学者,还有通缉犯。

没一个对得上号。

我又试着搜索“城南 槐花糕”。

信息倒是不少,都是些美食探店的帖子。

其中一个帖子里提到,城南那家最有名的老字号槐花糕,几十年前就关门了,因为老板一家突然搬走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老板也姓陈。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跟-我妈陷入了冷战。

她每天早出晚归,在家也基本不跟我说话。

饭还是照做,但饭桌上的气氛,比西伯利亚的冷空气还冻人。

我好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周六很快就到了。

早上我一起床,就看见我妈坐在客厅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今天不许去。”

她开门见山,语气不容置喙。

“妈……”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她打断我,“你要是敢踏出这个家门,就永远别回来了。”

我看着她,她眼里全是决绝。

我沉默了。

僵持了几分钟,我转身回了房间。

我给我公司领导打了个电话,说家里有急事,下午的班请个假。

然后,我给夏彤发了条微信。

“江湖救急。”

半小时后,夏-彤拎着一堆水果零食,出现在我家门口。

“阿姨好!”她笑得比花还灿烂,“我跟林默约好了今天去看电影,顺便来看看您。”

我妈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她对夏彤这个“准儿媳”,一向是满意的。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应该的应该的。”夏彤自来熟地坐到我妈身边,挽住她的胳膊,“阿姨,最近气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没休息好?”

“还不是被你旁边那个小兔崽子气的。”我妈瞪了我一眼。

“哎呀,默哥就是犟脾气,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夏彤一边给我妈捏肩,一边说,“他也是好心,想多陪陪那些老人。您就让他去吧,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他那是积德行善吗?他是去给我添堵!”

“怎么会呢,阿姨您就是想多了。养老院那么多老人,偶尔有一两个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几句也正常。默哥那么大个人了,有自己的判断力,您还不相信他吗?”

夏彤一顿连哄带劝,我妈紧绷的脸,终于松动了。

“行了行了,别捏了。”她拍了拍夏彤的手,“要去就赶紧去,看着就心烦。”

我如蒙大赦,冲夏彤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夏彤冲我俏皮地眨了眨眼。

出了家门,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谢了,兄弟。”

“客气啥。”夏彤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过说真的,你妈反应这么大,这事儿肯定不简单。你今天去,悠着点,别再刺激她了。”

“我知道。”

我开车直奔养老院。

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像一个即将揭开潘多拉魔盒的人。

到了养老院,我没急着去找陈金山。

我先找到了护工王姐,把她拉到一边。

“王姐,跟你打听个事儿。”

“说吧,小林。”

“那个……陈金山爷爷,他来的时候,是谁送他来的?办手续的时候留了什么信息没有?”

王姐想了想。

“我想起来了。他不是我们这片区街道送来的。好像是……一个律师。”

“律师?”

“对。一个挺年轻的律师,姓张。他替陈大爷一次性交了三年的费用,还额外留了一笔钱,说是陈大爷的应急医疗金。”

“那他留联系方式了吗?”

“留了。我给你找找。”

王姐在办公室翻了半天,递给我一张名片。

“张伟律师,xx律师事务所。”

我把名片收好,心里有了计较。

看来,这个陈金山,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孤寡老人。

他背后,还有人。

我深吸一口气,走向三楼西区。

陈金山还是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像一棵枯树。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

“爷爷。”

我叫了他一声。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到是我,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了一丝光。

“你来了……”

“我来了。”

“你妈……她怎么说?”他问得小心翼翼。

我看着他充满希冀的眼神,不忍心说出我妈的那些狠话。

我只能苦笑一下。

“她不承认。”

他眼里的光,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会认我的……”他喃喃自语,神情痛苦。

“爷爷,”我看着他,“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离开我们?”

他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看着窗外。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的声音,飘忽得像一阵风。

“那时候,你妈妈还叫陈小燕,不叫周慧。”

陈小燕。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的某个角落。

我想起来了。

在我家那个积满灰尘的旧相册里,夹着一张泛黄的奖状。

“奖给:二年级一班 陈小燕 同学”。

我小时候问过我妈,陈小燕是谁。

我妈当时愣了一下,说,是她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后来搬走了。

原来,陈小燕就是我妈。

她为什么要改名?

“那时候,”陈金山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们家在城南开着一家小小的糕点铺。你奶奶手巧,做的槐花糕,是方圆几十里最好吃的。”

“你妈妈,就是闻着那股槐花香长大的。”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柔笑意。

“小燕她……从小就懂事。每天放学,就踩着小板凳,在店里帮我算账,帮你奶奶打包。”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长大以后,把我们家的糕点铺,开到全中国。”

我静静地听着,仿佛看到几十年前,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弥漫着甜香的糕点铺里,踮着脚尖忙碌的身影。

那是我完全陌生的,属于我母亲的童年。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

陈金山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痛苦和悔恨。

“后来……我鬼迷心窍了。”

“八十年代末,下海经商成了一股热潮。我不满足于那个小小的糕点铺,总想着要干一番大事业,让你奶奶和你妈过上好日子。”

“我把糕点铺抵押了,又借了一大笔钱,跟人合伙去做建材生意。”

“一开始,确实赚了点钱。我给你奶奶买了金项链,给你妈买了当时最时髦的连衣裙。我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沙哑。

“我没想到,那是个圈套。”

“我的合伙人,卷走了所有的钱,跑了。留给我的,是堆积如山的债务,和一群天天上门逼债的流氓。”

“他们砸了我们的店,砸了我们的家。他们说,如果再不还钱,就要……就要对我-你-妈-妈-不-客-气。”

他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我报警,没用。那个年代,这种经济纠纷,警察根本管不过来。”

“我走投无路了。”

“一天晚上,那帮人又来了。他们当着我的面,在你奶奶脸上划了一刀。”

他闭上眼睛,脸上肌肉痛苦地抽搐着。

“我跟你奶奶商量了一晚上。我们不能再拖累小燕了。她才十几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我把你妈妈送到了你外婆家。你外婆,也就是你妈妈的妈妈,其实是我家的远房亲戚。”

“我告诉小燕,爸爸要去南方出趟远差,很快就回来。让她跟着外婆,改姓周,好好读书,以后忘了陈家,忘了陈金山这个爹。”

“她哭着不肯走,死死地抱着我的腿。”

“我……我打了她一巴掌。”

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她。”

“我骂她,说我没有她这个女儿,让她滚。”

“她看着我,眼神里从不解,到震惊,最后变成了怨恨。”

“她跟着你外婆走了,一步三回头。”

“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陈金山的故事,像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我的心上。

我终于明白,我妈为什么对我提“陈金山”三个字反应那么大。

那不是简单的恨。

那是被最亲近的人,用最残忍的方式抛弃后,留下的,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那你后来呢?”我问。

“我跟你奶奶,连夜离开了那个城市。我们去了很远的地方,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我打零工,做苦力,什么脏活累活都干,拼了命地还债。”

“整整十年。”

“等我还清了所有的债,你奶奶的身体也垮了。她临走前,一直念叨着小燕的名字。”

“她说,她对不起小燕,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再见女儿一面。”

“你奶奶走后,我想过回来找你们。可我不敢。”

“我算什么东西?一个抛妻弃女,害得家破人亡的赌徒,一个失败者。我还有什么脸面回来见她?”

“而且我听说,她考上了大学,留在了大城市,还嫁了个好人家,生了个儿子。我怕我的出现,会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所以,我就一直一个人,东飘西荡。”

“直到去年,我病倒了。医生说,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我想在死之前,再看她一眼。哪怕她不认我,哪怕她骂我,只要能看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托人打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你妈妈的消息,也打听到了你。”

“我知道你每个周末都会来这里做义工。”

“所以,我来了。”

他转过头,重新看着我。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哀求。

“孩子,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不认我这个爷爷,但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让我再见你妈妈一面?”

“求求你了。”

他挣扎着,想要给我跪下。

我赶紧扶住他。

我的眼眶,也湿了。

一个为了保护女儿,不惜背负骂名,远走他乡的父亲。

一个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只为再见女儿一面的老人。

我还能说什么?

“爷爷。”

我改口了。

这是我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叫他爷爷。

他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叫我什么?”

“爷爷。”我又叫了一声,“您别急,这件事,交给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养老院的。

我的脑子里,心里,全都被陈金山的故事填满了。

我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

夕阳西下,把整座城市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行色匆匆。

谁能想到,在这些奔波忙碌的身影背后,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和无奈。

我把车停在江边,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我妈那张布满红血丝的脸,和陈金山那张写满悔恨的脸,在我眼前交替出现。

一个是我的母亲。

一个是我的外公。

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该怎么办?

直接告诉我妈真相?

告诉她,她恨了一辈子的父亲,其实是为了保护她才离开的?

她会信吗?

就算信了,她能原谅吗?

几十年的怨恨,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我怕我这么一说,不但不能让他们父女和解,反而会再次揭开我妈的伤疤,让她更痛苦。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扔进江里。

不行。

不能这么鲁莽。

我需要证据。

需要一个能让我妈无话可说,心服口服的证据。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张伟律师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哪位?”一个年轻干练的声音。

“您好,是张伟律师吗?我姓林,林默。我想跟您咨询一下关于陈金山先生的事情。”

对方沉默了一下。

“你是……陈先生的外孙?”

“是。”我心里一动,他知道我的存在。

“陈老先生都跟你说了?”

“说了一部分。但我想知道更多。”

“好吧。”张律师叹了口气,“林先生,你在哪儿?我们方便见个面吗?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楚。”

我们约在江边的一家咖啡馆。

张伟律师比我想象的要年轻,三十出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推到我面前。

“这里面,是陈老先生委托我保管的一些东西。”

我打开纸袋。

最上面,是一沓泛黄的信纸。

信是陈金山写给“小燕”的。

第一封信的日期,是他离开后的第二个月。

“小燕,我的女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可能已经不在了。请原谅爸爸的不辞而别。爸爸是个混蛋,是个赌徒,把我们好好的一个家给毁了。你不认我,是对的。忘了爸爸吧,跟着外婆好好生活,以后嫁个好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爸爸在天上,会保佑你的。

不配做你父亲的:陈金山”

这封信的末尾,有被泪水浸湿的痕迹。

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

整整三十年,每年一封。

每一封信的开头,都是“小燕,我的女儿”。

每一封信的内容,都充满了思念,悔恨,和祝福。

他想象着她长大的样子,想象着她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子。

他像一个影子,远远地,卑微地,注视着女儿的人生。

这些信,他一封都没有寄出去。

他只是写,然后存起来。

仿佛这样,就能离他的女儿近一点。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纸袋里,除了信,还有一本破旧的存折。

上面的户主,是我妈的名字:周慧。

里面有二十万。

张律师说:“这是陈老先生一辈子攒下的所有积蓄。他说,他没能给你妈妈一个完整的童年,这是他唯一能补偿她的东西。”

“他立了遗嘱,如果他走了,这笔钱和这些信,就由我转交给你母亲。”

“他说,钱,你母亲可以不要。但这些信,希望她能看一看。”

“因为信里,有他一辈子的心里话。”

我合上牛皮纸袋,手在微微发抖。

这就是证据。

这就是我需要的,最有力的证据。

我拿着那个牛皮纸袋,像捧着千斤重担。

回到家,我妈已经睡了。

我把纸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回了自己房间。

这一夜,我睡得很沉。

第二天是周日。

我起来的时候,我妈已经坐在了餐桌前。

她面前摆着一碗白粥,一碟咸菜。

她没动。

她的目光,落在我放在茶几上的那个牛皮纸袋上。

她看见了。

“那是什么?”她问,声音沙哑。

我走过去,坐到她对面。

“一个律师给我的。”

“关于谁的?”

“关于……陈金山。”

我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把牛皮纸袋推到她面前。

“妈,我知道,你恨他。”

“但你能不能,先看看这里面的东西,再决定要不要继续恨下去?”

她盯着那个纸袋,像在看一个洪水猛兽。

过了很久,很久。

她伸出颤抖的手,解开了纸袋的绳子。

她先看到的是那沓信。

当她看到第一封信的抬头,“小燕,我的女儿”时,她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她一封一封地读。

一开始,她还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读到后来,她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

像一个迷路了几十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又像一个压抑了几十年的病人,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那哭声里,有委屈,有怨恨,有思念,有不解……

我没有劝她。

我知道,她需要这场痛哭。

她需要把这三十多年积压在心里的所有情绪,都哭出来。

我只是默默地坐在她身边,给她递纸巾。

哭了不知道多久,她的哭声渐渐小了。

她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我。

“他……他现在在哪儿?”

“阳光养老院,三楼西区,靠窗的位置。”

她没再说话,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过了十几分钟,她出来了。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甚至还化了个淡妆。

只是红肿的眼睛,掩盖不住。

“走吧。”她说。

“去哪儿?”

“去见他。”

十一

去养老院的路上,我妈一言不发。

她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也不敢问。

车里的气氛,安静得让人窒息。

到了养老院,停好车。

我妈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迈步。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那个牛皮纸袋。

“我……”她开口,声音发颤,“我有点怕。”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妈,别怕,有我呢。”

我们走进养老院。

那股熟悉的,消毒水混合着老人味儿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妈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我们上了三楼。

走廊里很安静。

远远地,我就看到了那个坐在窗边的,孤独的背影。

我妈的脚步,停住了。

她站在走廊的另一头,远远地望着。

那个背影,既熟悉,又陌生。

是她记忆里,那个高大如山的父亲。

也是她怨恨了几十年,那个狠心抛弃她的“混蛋”。

如今,他变成了一个干瘦,佝偻,行将就木的老人。

时间,真是个残忍的东西。

陈金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回过头。

当他的目光,和我妈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的那一刻。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陈金山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我妈也哭了。

她松开手,牛皮纸袋掉在地上,信纸散落一地。

她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三十多年的时光上。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她伸出手,想去摸一摸他的脸。

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她就那么看着他,泪流满面。

“爸。”

她终于,叫出了这个阔别了几十年的称呼。

一声“爸”,让陈金山瞬间崩溃。

他再也控制不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小燕……我的小燕……是爸爸对不起你……”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

他一边哭,一边用那只干瘦的手,去打自己的脸。

“别打了。”

我妈抓住了他的手。

她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我不怪你了。”

她说。

“我早就……不怪你了。”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相拥而泣的父女俩,眼泪也模糊了视线。

迟到了三十年的团聚,虽然辛酸,但总算来了。

真好。

十二

那次见面之后,我妈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对我去养老院这件事横加阻拦。

反而,她去的比我还勤。

她每天下班,都会先绕到养老院,陪爷爷说说话,给他喂饭,帮他擦身。

她把我给她的那二十万,全都取了出来,给爷爷换了最好的单人病房,请了最专业的护工。

她开始学着做槐花糕。

失败了很多次,不是太硬就是太甜。

但她不放弃。

她说,她想让爸爸再尝一尝,小时候的味道。

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但他精神很好。

脸上总是挂着笑。

那种发自内心的,满足的笑。

他跟我妈,有说不完的话。

他们聊过去,聊现在,聊未来。

他们把这三十多年错过的时光,一点一点地,都补了回来。

有时候,我看着他们俩坐在窗边,沐浴着阳光,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我会觉得,这真是一幅美好的画面。

夏彤说,这是我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或许吧。

我只是觉得,我做了一件,我应该做的事。

我让我妈解开了心结。

也让我爷爷,没有带着遗憾离开。

秋天的时候,爷爷走了。

走得很安详。

那天下午,我妈刚把一锅新出炉的槐花糕送到他嘴边。

他尝了一口,笑了。

“像……真像……”

他说完这两个字,就闭上了眼睛。

再也没有睁开。

他的手里,还攥着那个被他摩挲得发亮的铁皮核-桃。

我妈说,那是她小时候,他给她做的玩具。

葬礼很简单。

只有我,我妈,夏彤,还有张伟律师。

我们把爷爷的骨灰,和他妻子的,也就是我从未谋面的外婆的骨灰,合葬在了一起。

墓碑上,没有刻他们的名字。

只刻了一行字:

“一生漂泊,终得团圆。”

办完爷爷的后事,我妈做了一个决定。

她把工作辞了。

她说,她前半辈子为生活奔波,后半辈子,想为自己活一次。

她用剩下的钱,在城南盘下了一个小门面。

重新开了一家糕点铺。

店名就叫,“小燕糕点”。

主打的,就是槐花糕。

她说,她想把爸爸的手艺,传承下去。

我也辞职了。

我厌倦了格子间和KPI。

我决定去读社工专业的研究生。

我想,像爷爷这样的老人,还有很多。

我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但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我妈的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

我的心里,也找到了久违的方向。

那个秋日的午后,我站在“小燕糕点”的门口,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槐花香。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我想,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

来源:椅淡软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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