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我被混混堵在巷子,一个哑巴救了我,后来他成了我岳父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1-18 00:19 1

摘要:空气里混着柏油路晒化的甜腥气,和国营二厂大烟囱里飘出来的煤灰味儿。

88年的夏天,燎得人心里长草。

空气里混着柏油路晒化的甜腥气,和国营二厂大烟囱里飘出来的煤灰味儿。

我叫李平,二十岁,红星机械厂的学徒工,上班三个月,学会了抽烟,骂娘,还有在车间震耳欲聋的噪音里,用眼神跟老师傅们交流。

那天下了班,我蹬着我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永久牌自行车,心里憋着一团火。

火是从车间烧起来的。

车间主任的小舅子,叫大彪,仗着有人撑腰,在厂里横着走。下午他故意找茬,把一筐滚烫的零件撂在王师傅脚边,差点烫伤老师傅的脚。

王师傅快退休了,人老实,想忍了。

我年轻,气盛,看不惯。

“你他妈眼睛长头顶上了?”我当时就喊了出来。

大彪一愣,随即笑了,一口黄牙:“哟,新来的小子,想学人出头?”

“你再动一下试试?”我抄起了旁边的一根铁棍。

整个车间的人都看着,机器的轰鸣都盖不住那股子死寂。

最后是王师傅把我拉开了,一个劲儿给我使眼色。

大彪没动手,他指着我,阴恻恻地说:“行,小子,你有种。下了班你别走。”

我当然没听他的,下了班就走。我觉得在厂里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出了厂,天大地大,谁怕谁。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自己,就是个。

我抄了条近路,钻进一条窄巷子。这里是老城区的肠子,七拐八绕,平时走能省十分钟。

今天,这十分钟成了我的催命符。

刚拐过一个弯,前面出现了三个人影,倚着墙,抽着烟,正中间的就是大彪。

我心里咯了噔一下,脚下意识地刹住了车。

“小子,跑啊,怎么不跑了?”大彪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尖碾灭,慢悠悠地朝我走过来。

另外两个也散开,堵住了我的后路。

巷子很窄,两边是斑驳的青砖墙,墙头上长着野草,天被挤成一条灰白色的线。

我攥紧了车把,手心全是汗。

“彪哥,厂里的事,就在厂里解决。出来玩这套,没意思吧?”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没意思?”大彪笑了,“我觉得特有意思。今天我就教教你,什么叫‘有意思’。”

他一挥手,左右两个人就围了上来。

我把自行车往身前一横,当成盾牌。

“操,还敢还手?”一个人上来就踹我的车轮。

自行车哐当一声倒在地上,链条发出刺耳的杂音。

我被推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绝望。

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我知道今天要挨一顿结结实实的打,说不定还得落下什么毛病。

我甚至想到了我妈,她要知道我被人堵在巷子里打,得哭成什么样。

就在一个人的拳头快要到我脸上的时候,巷子口传来一声异响。

“砰。”

声音不大,但很沉,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在地上。

我们都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看。

巷子口站着一个男人。

瘦高,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褂子,皮肤黝黑,嘴唇紧紧抿着,眼神像鹰。

他手里拎着一个铁制的工具箱,刚才那声响,就是他把工具箱放在地上的声音。

大彪皱了皱眉:“看什么看?滚蛋!少管闲事!”

那个男人没动,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

那眼神,怎么说呢?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你看进去,只觉得一阵阵发寒。

“操,跟你说话呢,聋了?”大彪身边的一个混混骂骂咧咧地朝他走过去。

男人还是没动。

就在那个混混的手快要推到他胸口时,他动了。

快得像一道闪电。

我只看到他手腕一翻,从裤子后兜里抽出了一把长长的,黑漆漆的扳手。

他没有抡,没有砸,只是用扳手的前端,轻轻巧巧地,在那个混混的手腕上磕了一下。

“啊——!”

一声惨叫,那个混混抱着手腕蹲了下去,疼得满地打滚。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大彪。

男人依旧面无表情,他缓缓抬起那只拿着扳手的手,指向大彪。

他还是没说话。

一个字都没有。

但他全身散发出的那股气势,比一万句狠话都管用。

巷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大彪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看看地上打滚的同伴,又看看那个沉默如铁的男人。

“你……你他么谁啊你?”他色厉内荏地问。

男人没理他,往前走了一步。

就这一步,大彪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行!你牛逼!我们走!”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扶起还在哀嚎的同伴,狼狈地跑了。

巷子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我和那个男人。

他走到我身边,弯腰,把我的自行车扶了起来,还顺手把掉了的链条给我挂了回去。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

我看着他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心里五味杂陈。

“谢谢您,师傅。”我喘着粗气,后背还火辣辣地疼。

他摆了摆手,提起地上的工具箱,转身就要走。

“师傅!您等等!”我赶紧叫住他,“我叫李平,在红星厂上班。今天太谢谢您了,您怎么称呼?改天我请您喝酒。”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摇了摇头。

我愣住了。

他是个哑巴。

怪不得,从头到尾,他一个字都没说。

我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说不出的滋味。

他冲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就拎着他的工具箱,消失在巷子深处。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很久很久。

那天之后,我心里就多了个事儿。

我得找到他,好好谢谢他。

我开始在厂区附近转悠,尤其是那些修车铺、五金店。

一个哑巴,手里总提着工具箱,特征这么明显,应该不难找。

找了两天,还真让我在厂子西门外的一个拐角找到了。

那是一个露天的自行车修理摊。

一把破旧的遮阳伞,下面摆着打气筒、一盆泡着内胎的水,还有各种零零碎碎的工具。

他正蹲在地上,低着头,专注地给一个大妈的自行车补胎。

阳光透过伞的破洞,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我走过去,在他旁边蹲下。

“师傅。”我轻声叫他。

他抬起头,看到是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恢复了平静,对我点了点头。

我从兜里掏出两包“大前门”,放在他手边的工具上。

他愣了一下,看了看烟,又看了看我,然后把烟推了回来,摆了摆手。

“师傅,您别客气,这是我一点心意。那天要不是您,我……”

他打断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摆摆手,意思是说,他听得见,但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语言在他面前,好像显得特别多余和苍白。

我就那么蹲着,看他干活。

他的手很巧,贴胶皮,打磨,涂胶水,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匠人特有的韵律感。

一个下午,我就在他旁边待着,他忙他的,我看着。他不赶我,我也不多话,偶尔他需要递个工具,我就搭把手。

夕阳西下的时候,他收了摊。

我帮他把东西收拾好。

他从兜里摸出一块钱,递给我,意思是我帮了忙,这是工钱。

我赶紧推回去:“师傅,您这不是打我脸吗?”

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但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那是他第一次对我笑,很淳朴。

我心里一下子就热乎了。

从那天起,我下了班,只要没事,就往他那儿跑。

我也不多说话,就帮他干点零活,递个扳手,打打气,或者只是搬个小马扎坐在旁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听着他和顾客之间那种独特的交流。

顾客指指车子哪里坏了,他点点头,三下五除二修好,然后在手心或者一块小黑板上写下价钱。

一来二去,我知道了他姓姜,周围人都叫他“姜师傅”或者“哑巴老姜”。

他不是天生就不会说话,听邻居说,是年轻时在工地上出了事故,伤了声带。

他有个女儿,在读高中,学习特别好。

提到他女儿,邻居大妈的语气里满是羡慕:“老姜这辈子,全指望他那个闺女了。那丫头,争气!”

我开始对他女儿感到好奇。

一个沉默如山的父亲,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女儿?

见到她,是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

那天收摊早,我帮姜师傅把东西推到一个临街的小屋里,那是他的家,也是他的仓库。

屋里很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墙上糊着报纸,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胶水的混合气味。

就在我准备告辞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孩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摞书,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白净的脸颊上。

她看到屋里有我这个陌生人,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带着警惕。

“爸。”她把书放在桌上,声音清脆得像山泉水。

姜师傅看到她,脸上露出了那种我从未见过的柔和光芒。他走过去,拿起一块干毛巾,笨拙地给她擦头发。

女孩很自然地低下头,任由他擦拭。

那画面,安静又温暖,让我这个外人看着,都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你是谁?”女孩擦干头发,终于把目光转向我。

她的眼睛很亮,像两颗黑葡萄,但眼神里带着一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我叫李平,是你爸的朋友。”我有点紧张,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我爸的朋友?”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那眼神,像是在审犯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我刚认识姜师傅没多久。”

她没再追问,只是“哦”了一声,就开始收拾桌子,整理她的书本。

我感觉自己站在这里特别多余。

“那……姜师傅,我先走了。”我跟姜师傅打了声招呼。

姜师傅点点头,把我送到门口。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正低着头写作业,侧脸的轮廓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特别柔和。

她叫姜雪。

我后来知道了她的名字。

从那以后,我再去车摊,偶尔会碰到她来送饭。

她每次看到我,都只是淡淡地点个头,不多说一句话。

但我能感觉到,她看我的眼神,没那么警惕了。

有一次,我正在帮姜师傅给一辆二八大杠换刹车线,手上的油污怎么也擦不干净。

姜雪提着饭盒过来,看到了,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家,拿了一块干净的,还带着肥皂香味的毛巾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毛巾,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我爸说你人不错,经常帮他。”她低着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声音很小。

“应该的,姜师傅救过我。”

她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救过你?”

我就把那天在巷子里被堵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她说了。

她听得很认真,眉头微微皱着。

“大彪那伙人,我知道,我们学校附近也总有混混。”她说完,叹了口气,“你以后小心点。”

那是我第一次,在她冷淡的表情下,看到了一丝关心。

我的心,跳得有点快。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制造跟她见面的机会。

我知道她每天放学都会路过车摊,我就掐着点儿,在那个时候出现。

有时候给她带一瓶橘子味儿的北冰洋汽水,有时候是几根刚出炉的麻花。

她一开始总是拒绝。

“我不要。”

“拿着吧,天热,解解渴。”我硬塞到她手里。

她会皱着眉,但最后还是会收下。然后第二天,会从饭盒里给我多留一个馒头,或者一个鸡蛋。

我们之间的交流,就用这种最朴实的方式,一点点建立起来。

姜师傅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从不说什么,但有时候,我跟姜雪说话的时候,他会停下手里的活,远远地看着我们,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知道,他默许了。

可大彪那件事,并没有真的过去。

那天,我正在车摊跟姜师傅学着撬外胎,大彪带着两个人又来了。

不过这次,他们没敢咋呼。

大彪脸上堆着笑,递给姜师傅一包“中华”烟。

“老师傅,上次是我不懂事,喝多了,您别往心里去。”

姜师傅看都没看那包烟,继续低头干活。

大彪的脸有点挂不住了。

他转头看向我,笑容冷了下来:“李平,我老大想见见你。”

“你老大谁啊?我不认识。”我站起身,挡在姜师傅前面。

“去了就认识了。”大彪的语气不容置疑,“放心,不是找你麻烦。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鬼才信。

但我知道,这次躲不过去了。如果我不去,他们肯定会一直来骚扰姜师傅。

我看了姜师傅一眼。

他放下工具,站了起来,看着大彪,眼神又恢复了那天巷子里的冰冷。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用口型对他说:“没事,我去去就回。”

姜师傅摇了摇头,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很大。

“姜师傅,我不能总让您护着。我是个爷们儿。”我把他的手掰开,跟着大彪走了。

我被带到了一个台球厅。

里面烟雾缭绕,光线昏暗,全是光着膀子、胳膊上纹着龙虎的年轻人。

最里面的卡座上,坐着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三十多岁,留着小胡子,正在慢条斯理地擦着球杆。

他就是大彪的老大,人称“强哥”。

“你就是李平?”他抬眼皮看了我一下。

“是我。”

“听说你挺横啊,连我的人都敢动。”

“是他先欺负老师傅。”

“呵呵,”强哥笑了,“这年头,还有管闲事的人,稀罕。”

他放下球杆,给我倒了杯啤酒。

“喝了这杯酒,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我看着那杯冒着白沫的啤酒,心里清楚,这酒没那么好喝。

“强哥,我不会喝酒。”

“不给面子?”他的脸沉了下来。

整个台球厅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朝我看了过来。

我知道,这杯酒,不喝也得喝。

我端起酒杯,一仰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像是刀子在割。

“好!”强哥拍了拍手,“够爽快。我喜欢跟爽快人交朋友。”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我听说,你跟西门那个哑巴,关系不错?”

我心里一紧。

“他是我长辈。”

“长辈?”强哥笑得更厉害了,“一个修车的哑巴,也配当你长辈?李平,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的人,被他伤了手,这事没完。”

我拳头一下子就攥紧了。

“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强哥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让他给我兄弟看手,医药费、营养费,一分不能少。另外,让他滚出西门这片儿,我看着他烦。”

“你他妈做梦!”我压抑不住的火气终于爆发了。

“砰!”

强哥把酒杯狠狠砸在桌上,玻璃碴子飞溅。

“小子,我好好跟你说话,你别蹬鼻子上脸!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去跟那哑巴说,按我说的办。不然……”他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不然,我不但让他滚,我还能让他那个上高中的漂亮闺女,上不成学。”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那一瞬间,我什么都忘了,只想一拳砸烂他那张得意的脸。

但我忍住了。

我不能冲动。冲动的后果,我承担不起,姜师傅和姜雪更承担不起。

“好,我跟他说。”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从台球厅出来,我的腿都是软的。

不是怕,是气的。

我没回厂里,也没回家,一个人在马路边坐到了天黑。

我该怎么办?

去跟姜师傅说?我怎么开得了这个口。他为了救我,惹上了这帮人,我反过来还要让他赔钱、搬家?

我还是人吗?

可要是不说,强哥那帮,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姜雪是姜师傅的命根子,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姜师傅这辈子就完了。

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头在脚下扔了一地。

夜深了,我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朝姜师傅家走去。

我必须告诉他,让他有个准备。

他家的小屋还亮着灯。

我推开门,看到姜师傅和姜雪都在。

姜雪在灯下看书,姜师傅在旁边,用一小块木头,雕着什么东西。

看到我,姜师傅愣了一下,随即眉头就皱了起来。他看到了我脸上的颓败和绝望。

姜雪也合上了书:“李平?你怎么了?”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一个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当着他们的面,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姜师傅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没问什么,只是指了指桌边的凳子,让我坐下。

然后他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热水的温度,从手心传到心里,我那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点。

我把强哥的话,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

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剜自己的心。

我说完,屋子里一片死寂。

姜雪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这帮!”她一拳砸在桌子上,书本都跳了起来。

我低着头,像个罪人。

“对不起……都是我……要不是我……”

我的话没说完,一只粗糙的大手,按在了我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是姜师傅。

我抬起头,看到他的眼睛。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此刻没有责备,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让我心安的平静。

他看着我,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拿起桌上的粉笔,在小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几个字。

“别怕,有我。”

就这四个字,看得我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一个说不出话的人,在面对威胁和恐吓的时候,却给了我们最坚定的承诺。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谁都没睡。

姜师傅把他这些年攒下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一个布包,里三层外三层,打开全是毛票、块票,数了半天,一共三百二十七块五。

他说,先拿去给他们,钱没了可以再挣。

姜雪把钱又推了回去,眼睛红红的:“爸,不能给!给了这次,还有下次!他们就是无底洞!”

我也说:“不能给!给了就是认怂,他们只会更得寸进尺!”

姜师傅看着我们,叹了口气,在黑板上写:“那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报警?八十年代,这种混混之间的纠纷,警察基本不管,顶多是批评教育,放出来会报复得更狠。

硬拼?我们三个人,一个老实巴交的哑巴,一个学生,一个愣头青,怎么跟一群地痞流氓拼?

那一夜,我们想了无数种办法,又一一否定。

天快亮的时候,姜雪突然说:“我有办法了。”

我和姜师傅都看向她。

“强哥那帮人,最怕的是谁?”她问。

“谁?”

“比他们更横的人。”姜雪的眼睛里闪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我们厂区,有个叫‘黑豹’的,你们听过吗?”

黑豹。

这个名字我当然听过。

他不是混混,据说以前是侦察兵,在南边打过仗,立过功,腿上还有伤。复员回来后,性子孤僻,谁也不搭理。

但他打架是出了名的狠。

有一次,几个外地来的流氓在他家门口撒野,他一个人,一把工兵铲,把五六个人全都撂倒了,个个骨折,没一个轻的。

因为是对方先挑事,他又是战斗英雄,派出所最后也没把他怎么样。

从那以后,黑豹就成了这一片儿一个谁也不敢惹的存在。

连强哥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叫一声“豹哥”。

“你想去找他?”我问。

“对。”姜雪点头,“我听说,他最敬重有骨气、讲义气的人,最看不起恃强凌弱的。我爸救了你,这是义。强哥欺负我们,这是不义。我们去找他,把事情说清楚,他也许会管。”

这听起来像是在赌博。

赌黑豹的为人。

姜师傅听完,沉默了很久。

他拿起那把一直攥在手里的扳手,摩挲着上面冰冷的纹路。

最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找黑豹,比想象中要难。

他不住在居民区,一个人住在厂区后面废弃的仓库里。

我们找到那里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仓库的铁门紧闭着,上面挂着一把大锁。

我们敲了半天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是不是不在?”我有点泄气。

姜雪咬着嘴唇,不肯放弃。她绕着仓库走了一圈,发现侧面有一个很小的窗户,玻璃碎了。

她搬来一块石头,踩上去,朝里面喊:“豹哥!豹哥你在吗?我们是红星厂的,有急事找你!”

喊了半天,里面还是没声音。

就在我们快要绝望的时候,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像一座铁塔。

他就是黑豹。

寸头,面色黧黑,一道伤疤从眉骨划到嘴角,眼神凶悍得像要吃人。

“滚。”他只说了一个字。

“豹哥!”姜雪急了,“求求你,给我们三分钟!就三分钟!”

黑豹的目光落在姜雪身上,又扫过我,最后停在姜师傅身上。

他看到了姜师傅手里的扳手,和他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

他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变化。

“进来。”他侧过身,让我们进去。

仓库里家徒四壁,只有一张行军床,一张桌子,墙上挂着一套叠得像豆腐块的旧军装。

黑豹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白开水。

“说吧,什么事。”

姜雪深吸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从我被堵,到姜师傅出手,再到强哥的威胁,清清楚楚地说了一遍。

她说话的时候,不卑不亢,条理清晰。

黑豹一直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等姜雪说完,他看向姜-师傅。

“你,当过兵?”他问。

姜师傅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练过?”

姜师傅又摇了摇头。

黑豹的目光落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上。

“你那天,用扳手,打的是他手腕的‘阳溪穴’?”黑豹的声音很低沉。

姜师傅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讶。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黑豹沉默了。

阳溪穴,是手腕上的一个要害穴位,击打这里,能让人瞬间剧痛,失去力气,但又不会造成永久性损伤。

这需要对人体结构有精准的了解,和对自己力道完美的控制。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修车师傅能做到的。

“我不管。”黑豹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们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强子那帮人,是社会的渣滓。但你们,也不是我的谁。”黑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我回来,就是想过几天安生日子。不想再管这些破事。”

“豹哥!”我急了,“强哥他不是冲我们,他是坏了道上的规矩!他拿一个要高考的女学生威胁我们,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黑豹的身子僵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

“滚吧。”他再次下了逐客令。

我们被赶了出来。

站在清晨的冷风里,我们三个人,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怎么办……”我喃喃自语。

姜雪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没有哭出声,就是默默地流泪,那样子,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

姜师傅走过去,把女儿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歉意。仿佛在说,对不起,孩子,把你牵扯进来了。

我摇了摇头,心里堵得说不出话。

我们默默地往回走。

路过一个早点摊,姜师傅停下来,买了三根油条,三个茶叶蛋。

他把油条和鸡蛋塞到我和姜雪手里。

然后在我的手心上,用力地写了两个字。

“吃饭。”

我看着手里的油条,再也忍不住了,蹲在马路边,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我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连累了救命恩人,还让他女儿担惊受怕,最后什么都解决不了。

就在这时,一辆摩托车在我们身边停下。

是黑豹。

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上车。”他对我说。

我愣住了。

“去哪儿?”

“找强子。”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不是不管吗?”

“我他妈是烦你们哭哭啼啼的,跟娘们儿一样!”黑豹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快点!磨蹭什么!”

我赶紧擦干眼泪,回头看了看姜师傅和姜雪。

姜师傅对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姜雪的眼睛里,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跨上了黑豹的摩托车。

摩托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像一头真正的豹子,朝台球厅的方向冲了过去。

我们到台球厅的时候,强哥他们正喝得东倒西歪。

看到黑豹带着我进来,所有人都安静了。

强哥的酒,也醒了一半。

“豹……豹哥?您怎么来了?”他赶紧站起来,脸上堆着笑。

黑豹没理他,径直走到他面前。

“强子,西门那个哑巴,你动他了?”

强哥的脸色变了变:“豹哥,这是我跟他的一点小误会……”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强哥被扇得一个趔趄,半边脸立刻就肿了。

整个台球厅的人都吓傻了。

“我问你,是不是动他了?”黑豹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强哥捂着脸,不敢再狡辩。

“为什么?”

“他……他伤了我兄弟。”

“你兄弟为什么被伤?”黑豹步步紧逼,“是不是你们几个大男人,在巷子里堵一个半大孩子?”

强哥不说话了。

“是不是你后来,又拿人家的闺女威胁他?”

强哥的头,埋得更低了。

黑豹笑了,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愤怒。

“强子,我以前觉得你虽然混,但还算条汉子。没想到,你现在出息了,学会拿女人和孩子说事了。”

他走到强哥面前,拍了拍他的脸。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祸不及家人,尤其是孩子。你坏了规矩。”

黑豹的眼神变得极其可怕。

“今天,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你,带着你的人,去给那个哑巴师傅,还有他闺女,跪下,磕头,道歉。医药费,你出。以后,西门这片儿,不许你再踏进一步。”

“第二,”黑豹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我废了你。”

强哥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知道,黑豹说得出,就做得到。

“豹哥……我……我选第一个。”他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滚。”

强哥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带着他的人跑了。

台球厅里,只剩下我和黑豹。

“谢谢你,豹哥。”我由衷地说。

“谢个屁。”黑豹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我不是帮你。”

他吐出一口烟圈,看着烟雾缭绕的台球厅。

“我最看不起的,就是欺负老实人和女人孩子的怂包。”

他又看了我一眼。

“还有,那个哑巴师傅,不简单。你小子,跟对人了。”

说完,他掐了烟,转身走了,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

那天中午,强哥真的带着他的人,去了姜师傅的修车摊。

当着所有街坊邻居的面,一字排开,跪了下来。

“姜师傅,我们错了!”

强哥带头,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

姜师傅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既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不原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最后,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强哥他们如蒙大赦,狼狈地跑了。

从那天起,西门这片儿,再也没人敢找姜师傅的麻烦。

而我,李平,在街坊邻居眼里的形象,也变得神秘起来。他们都以为,是我找来了黑豹。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什么都没做。

是姜雪的智慧和勇气,是姜师傅的沉默和风骨,是黑豹心中那份未曾泯灭的军人血性,共同解决了这场危机。

而我,只是一个幸运的见证者。

事情过去后,我和姜雪的关系,自然而然地,又近了一步。

我们不再需要用汽水和馒头来传递心意。

她会把学校发的电影票,偷偷塞给我一张。

我会把我省下来的工资,给她买她一直想要的《古文观止》。

我们会在傍晚的护城河边散步,听她讲学校里的趣事,讲她对未来的憧憬。

她说她想考北京的大学,学新闻,以后当个记者,写下这个时代发生的一切。

她的眼睛里,闪着光。

我看着那光,觉得自己的世界也被照亮了。

而姜师傅,依旧是那个沉默的姜师傅。

他修他的车,我们谈我们的天。

他从不参与我们的谈话,但他总会在我们身边,像一棵沉默的大树,为我们遮风挡雨。

有一次,我跟姜雪开玩笑:“你说,你爸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姜雪脸一红:“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

我当然不敢问。

但姜师傅用他的方式,给了我答案。

那年冬天,特别冷。

我得了重感冒,发高烧,一个人躺在厂里的单身宿舍,烧得迷迷糊糊。

那时候没有手机,联系很不方便。

我两天没去车摊。

第三天晚上,宿舍的门被敲响了。

我挣扎着起来开门,看到姜师傅和姜雪站在门外,顶着一头一脸的雪花。

姜雪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姜师傅手里拎着一个网兜,里面是苹果和橘子。

“你怎么了?电话也打不通!”姜雪一看到我烧得通红的脸,就急了。

“没事……就是感冒了……”我有气无力地说。

姜师傅二话不说,走进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他的手很粗糙,但很温暖。

他皱着眉,转身就往外走。

“爸,你去哪儿?”姜雪问。

姜师傅指了指外面,又做了个骑车的动作。

他是要去给我找医生。

“别!姜师傅!”我赶紧拉住他,“外面雪那么大,路滑!我没事,就是发烧,睡一觉就好了!”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

最后,是姜雪把他劝住了。

“爸,宿舍区就有医务室,我去叫医生。你在这儿照顾他。”

姜雪跑出去后,屋里只剩下我和姜师傅。

他把我扶到床上,给我盖好被子。

又倒了杯热水,一口一口地喂我喝。

我一个大小伙子,被一个长辈这么照顾,心里又暖又窘。

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感觉,像是……儿子在看自己的父亲。

医生来了,给我打了退烧针,开了药。

姜雪守着我,把饭盒里的粥拿出来,一勺一勺地喂我。

姜师傅就在旁边,默默地削着苹果,用小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方便我吃。

那天晚上,他们一直陪着我,直到我退了烧,沉沉睡去。

我睡着之前,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给我掖被角。

是姜师傅。

我抓住了他的手。

“姜师傅……”我含糊地叫他。

他拍了拍我的手,没抽走。

那一刻,我知道,他已经把我当成了一家人。

第二年夏天,姜雪参加了高考。

发榜那天,我们三个人比她自己还紧张。

当邮递员把那封印着“北京广播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送到我们手上时,姜雪哭了。

姜师傅也哭了。

他一个大男人,背过身去,肩膀一耸一耸的,压抑的哭声,比任何声音都让人心酸。

他这辈子的辛苦,这辈子的期盼,在这一刻,都有了回报。

我看着他们父女俩,由衷地为他们高兴。

但高兴之余,心里也空落落的。

她要去北京了。

我们,要分开了。

姜雪走的前一晚,我请她去吃了顿“大餐”。

在市里唯一的一家西餐厅。

我们要了两份牛排,一份罗宋汤。

我紧张得刀叉都拿不稳。

“李平,”姜雪切着牛排,突然开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我愣了一下,“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就在厂里当工人呗。争取早日转正,当个八级钳工。”

“你没想过,换个活法?”

“怎么换?”

“比如,也去考大学。或者,学点别的技术。”她说,“你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在厂里耗着,太可惜了。”

我沉默了。

我不是没想过。但我的家境,我的学历,都不允许我想太多。

能有个铁饭碗,已经是我父母最大的期望了。

“再说吧。”我笑了笑,“等你毕业了,当了大记者,可别嫌弃我这个工人阶级。”

“胡说什么呢。”她瞪了我一眼,脸颊微红。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

聊她的未来,聊我的现在。

聊我们第一次见面,聊巷子里的那场架,聊黑豹,聊那个下雪的夜晚。

我们都知道,有些话,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

送她回家的路上,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停下脚步。

“姜雪。”

“嗯?”

“我……我能抱你一下吗?”我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

她没说话,只是朝我走近了一步,然后轻轻地,靠在了我的怀里。

她的头发,有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她的身体,很瘦,很软。

我抱着她,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到了北京,要给我写信。”我说。

“嗯。”

“不许忘了我。”

“嗯。”

“不许……不许被北京的男同学骗走。”

她在我怀里笑了起来,捶了我一下。

“傻瓜。”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我们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分开。

姜师傅就站在家门口,静静地看着我们。

我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比猴屁股还红。

完了,被抓包了。

我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结结巴巴地喊:“姜……姜师傅……”

姜师傅没看我,他看着自己的女儿。

姜雪也低着头,不敢看他。

沉默。

尴尬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要迎接一场暴风雨的时候,姜师傅朝我招了招手。

他示意我,跟他进屋。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跟着他走了进去。姜雪也跟了进来,紧张地站在我旁边。

姜师傅让我们坐下。

他从床底下的一个木箱子里,拿出了一个东西,用红布包着。

他把红布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一对小小的木雕人。

一男一女,穿着八十年代最常见的工装和校服,手拉着手。

那个男的,眉眼间,竟然有几分像我。

那个女的,扎着马尾,笑得很甜,就是姜雪的模样。

雕工算不上顶尖,但每一刀,都充满了感情。

我认出来,这就是他平时没事时,一直在雕刻的东西。

原来,他是在为我们雕刻。

姜师傅把那对小木人,放在了桌子中间,推到我们面前。

然后,他看着我,又看看姜雪,缓缓地,把我们俩的手,拿了过来,交叠在了一起。

他的手,很粗糙,很温暖。

他握着我们的手,用力地,按了按。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们,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那是我见过的,他最开心的笑。

他没有说一个字。

但我懂了。

他把他的全世界,他的宝贝女儿,交给了我。

1988年,我被混混堵在巷子,一个哑巴救了我。

后来,他成了我的岳父。

他是我这辈子,最敬重的人。

他没教我说过一句话,却教会了我,什么是男人,什么是担当,什么是沉默如山的爱。

来源:情浓云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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