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老家发现一张旧报纸,上面竟刊登着我爷爷是潜伏特务的消息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1-17 12:04 1

摘要:结果年底他给我放了个长假,说公司需要优化,让我回家好好陪陪家人。

我在老家发现一张旧报纸,上面竟刊登着我爷爷是潜伏特务的消息。

这事儿得从我老板那张画出来的大饼说起。

他说,小李,好好干,年底给你包个大的。

我信了。

结果年底他给我放了个长假,说公司需要优化,让我回家好好陪陪家人。

我站在浦东写字楼的寒风里,看着手机上那条“带薪休假”的通知,笑了。

去他妈的。

我买了回老家的票。一个连高铁站都没有的十八线小县城,安桥镇。

我妈一个电话打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说你是不是傻?这时候回来干什么?工作不要了?”

“妈,公司放假。”

“放什么假?你当我三岁小孩?是不是跟老板吵架了?”

我叹了口气,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

“没有,就是累了,想回来歇歇。”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半晌,我妈的声音软了下来。

“回来就回来吧,你奶奶前两天还念叨你。”

“嗯。”

“你爸去车站接你,他那个破桑塔纳,你别嫌弃。”

“知道了。”

挂了电话,车厢里暖气的味道熏得我有点犯困。

我叫李峥,三十岁,在上海一家半死不活的互联网公司做策划,每天都在跟PPT和KPI相爱相杀。

我爷爷叫李守诚,我记事起他就是个不爱说话的老头,总坐在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下,拿着一把紫砂壶,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以前是镇上中学的语文老师,桃李满天下那种。

我上小学的时候,开家长会,班主任一听我爷爷是李守诚,立马对我笑得像朵花。

“哎呀,是李老师的孙子啊,根正苗红,肯定错不了。”

那时候,爷爷就是我最大的靠山和骄傲。

他去世好几年了。

我爸的桑塔纳果然还是那个破样子,车门拉开都带着呻吟。

“回来了?”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接过了我的行李箱。

他头发白了大半,背也有些驼了,不再是我记忆里那个能把我举过头顶的男人。

“嗯,回来了。”

一路无话。

老家的房子还是老样子,一个带院子的二层小楼,墙皮有些剥落,但被我妈收拾得干干净净。

奶奶正在厨房里忙活,看见我,浑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峥峥回来了?快让奶奶看看,瘦了,在外面肯定没好好吃饭。”

她抓着我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我有些疼。

我鼻子一酸。

晚饭丰盛得像过年。

奶奶不停地给我夹菜,我爸话不多,但一杯接一杯地陪我喝酒。

我妈在旁边唠叨,说我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女朋友了,老家的张阿姨家的女儿就不错。

我埋头吃饭,嗯嗯啊啊地应着。

这就是家。

有烟火气,有唠叨,有我喝醉了也不用担心回不了家的踏实。

第二天,我妈让我去收拾一下爷爷以前的书房,说那间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改成个客房。

爷爷的书房在二楼朝南,阳光最好的一间。

推开门,一股尘封的霉味和书卷气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我咳了两声。

房间里没什么值钱东西,一个大书柜,一张旧书桌,还有几个装着杂物的樟木箱子。

我从书柜开始整理。

大部分都是文学名著和教学参考书,书页泛黄,带着时间的印记。

我把它们分门别类地捆好,准备卖给收废品的。

收拾到最下面一层,我发现了一个小小的、上了锁的红木盒子。

锁是那种很老式的铜锁,钥匙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我找了根铁丝,捅咕了半天,只听“咔哒”一声,锁开了。

盒子里不是我想象中的金条或者房产证。

只有一沓信,和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信封都已经黄脆,上面的字迹隽秀有力,是我爷爷的笔迹。

收信人的名字很陌生,叫“林晚音”。

我没敢拆。

我打开那个油纸包。

里面是一张报纸。

一张1982年10月17日的《安桥日报》。

报纸已经脆得像薯片,我小心翼翼地展开,生怕把它弄碎。

头版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领导视察、农业丰收的新闻。

我把它翻过来。

中缝偏下的一个角落里,一个豆腐块大小的标题,像一根针,瞬间刺进了我的眼睛。

《揭开潜藏在我县教育战线的害群之马——特务李守诚的真面目》。

李守诚。

我爷爷的名字。

我盯着那三个字,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大脑一片空白。

我以为我眼花了。

我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没错。

白纸黑字。

李守诚。

后面还跟着括号,(安桥镇中学语文教师)。

我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

特务?

我爷爷?

那个每天在桂花树下喝茶,教我背唐诗三百首的老头?

那个连跟邻居吵架都会脸红的教书先生?

这他妈是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把报纸凑到眼前,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读。

文章不长,措辞是那个年代特有的风格,充满了斗争的火药味。

“……此人长期潜伏在我县,以教师身份为掩护,利用职务之便,暗中与境外敌对势力勾结,散播反动思想,搜集我县情报,妄图颠覆……”

“……经人民群众雪亮的眼睛检举揭发,有关部门迅速采取行动,将其抓获归案。在其家中,搜查出大量与境外联系的罪证,包括密电码本、短波收音机……”

密电码本?

短波收音机?

我差点笑出声。

这比我写的那些PPT文案还能编。

我爷爷连家里的电视机都不会调,还密电码本?

肯定是搞错了。

重名。

对,一定是重名。

安桥镇这么大,叫李守诚的肯定不止我爷爷一个。

而且我爷爷还是个老师,这上面也写着老师。

巧合,都是巧合。

我把报纸叠好,塞回油纸包,心脏却砰砰直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控制不住地去想。

如果……

如果这不是巧合呢?

我猛地站起来,差点撞翻了旁边的椅子。

我得去问问。

问我奶奶。

她肯定知道。

我拿着那个红木盒子,像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冲下了楼。

奶奶正在院子里择菜,阳光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一片祥和。

我突然有点不敢开口。

我怕打破这份宁静。

我怕从她嘴里听到一个我无法接受的答案。

“奶奶。”我声音有点发干。

“哎,咋了?毛毛躁躁的。”她抬起头,冲我笑了笑。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个盒子递到她面前。

“奶奶,我在爷爷书房里找到这个。”

奶奶脸上的笑容,在看到那个盒子的瞬间,凝固了。

她放下手里的菜,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有惊讶,有慌乱,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恐惧。

她没接那个盒子,只是盯着它,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你从哪儿翻出来的?”她的声音在发抖。

“就在书柜最下面。”

“谁让你乱翻的!”她突然厉声喝道,完全不像平时那个慈祥的老人。

我被她吼得一愣。

“我……我妈让我收拾屋子。”

“烧了!”她指着那个盒子,斩钉截铁地说,“马上拿去灶膛里烧了!一点灰都别剩下!”

我彻底懵了。

“为什么啊奶奶?这里面……”

“别问为什么!我让你烧了你就烧了!”她的情绪很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垃圾!是祸害!会害了我们家的!”

“祸害?”我更糊涂了,“奶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报纸上说……”

“别说了!”她猛地打断我,伸出干枯的手,一把抢过盒子,转身就往厨房走。

我赶紧跟上去。

“奶奶!你跟我说清楚!这报纸上说爷爷是特务!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把那个最可怕的词说了出来。

奶奶的身体僵住了。

她背对着我,站在厨房门口,像一尊石像。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

“不是……”

“他不是……”

“你爷爷……他不是那种人……他是被冤枉的……”

她说完,就抱着那个盒子,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奶奶的反应,比任何证据都更让我心惊。

这说明,那张报纸上写的,不是空穴来风。

我爷爷,真的出过事。

我蹲下去,想安慰奶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奶奶,你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摇着头,只是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妈听见哭声从屋里跑了出来。

“妈!你怎么了?哎,小峥,你又惹你奶奶生气了?”

我指了指奶奶怀里的盒子,一脸无辜。

我妈看到那个盒子,脸色也变了。

她走过去,把我奶奶扶起来,柔声劝道:“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想这些干什么?小峥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然后她转向我,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严厉。

“你把这东西放回去,以后不许再提了,听见没?”

“为什么?”我的犟脾气也上来了,“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什么?我是这个家的人,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我妈的火气也上来了,“真相就是你爷爷是个好人!是个好老师!这就够了!你问东问西的,是想把你奶奶气死吗?”

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他从我奶奶怀里拿过那个盒子,看都没看,就递给了我。

“放回去。”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爸……”

“听话。”

我看着他们三个人。

奶奶在抹眼泪,我妈一脸怒气,我爸神情凝重。

他们像三堵墙,把我隔绝在一个我不知道的秘密之外。

我突然觉得很无力。

我拿着盒子,默默地走上楼,把它放回了原处。

但我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他们越是想隐瞒,就说明这个秘密越是重大。

我爷爷,李守诚。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晚上,我失眠了。

脑子里全是那张报纸,和奶奶哭泣的脸。

我给我爸发了条微信。

“爸,睡了吗?我们聊聊。”

过了十几分钟,他回了。

“到院子里来。”

院子里的桂花树还是老样子,只是现在是冬天,没有花香。

我爸递给我一根烟。

我接过来,他给我点上。

我们爷俩就这么沉默地抽着烟。

烟雾缭绕中,我爸的脸显得愈发沧桑。

“你想知道什么?”他先开了口。

“全部。”

他苦笑了一下。

“哪有什么全部。我们知道的,也都是些皮毛。”

“那张报纸,是真的吗?”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是真的。”他点了点头,吐出一口烟圈,“你爷爷,确实被抓过。”

我的心沉了下去。

“因为……特务?”

“罪名是这个。”我爸说,“但谁都知道,那是扯淡。”

“那是为什么?”

我爸把烟头摁在地上,碾了碾。

“得罪人了。”

“得罪谁了?”

“学校的一个副校长,姓王的。那个年代,你知道的,运动一个接一个。那个王副校长最会搞这个,整天拿着本红宝书,看谁不顺眼就给谁扣帽子。”

“你爷爷呢,是个教书的,性子直,看不惯他那一套。有一次开大会,王副校长在那胡说八道,引经据典都引错了,你爷爷当时就站起来,把他给纠正了。”

“这下可好,梁子就结下了。”

“那个王副校长,一直想把你爷爷搞下去。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你爷爷有个远房亲戚,解放前去了台湾。”

“就为这个?”我简直不敢相信。

“在当时,这就够了。”我爸叹了口气,“他们说你爷爷跟台湾的亲戚有联系,是国民党派回来的特务。然后就来抄家了。”

“抄出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除了几本外国小说,还有……就是你今天看到的那个盒子里的东西。”

“信?还有一个……收音机?”我追问。

我爸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有收音机?”

“报纸上写的。”

“哦……”他点了点头,“对,是有个收音机。不是什么短波电台,就是个很普通的半导体,还是坏的。是你爷爷自己买零件,照着图纸装的,就想听听新闻。”

“就因为一个坏了的收音机,和几封信?”

“对。他们说信是用暗语写的,收音机是用来接收敌台指令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爸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后来呢?爷爷被关了多久?”

“大半年。在里面吃了不少苦。后来上面派了调查组下来,查来查去,根本没证据,就把他放了。但工作没了,名声也毁了。”

“那个王副校长呢?”

“他?他后来升官了,调到县里去了。”

我感觉一股火从心底烧起来。

“就这么算了?没人给我爷爷平反吗?”

“平反?”我爸又点上一根烟,“怎么平?人家没判你刑,只是‘审查’。审查完了,没事了,放你回家。你还想怎么样?那个年代,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

“你爷爷出来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话少了,也不爱出门了,就在家侍弄那些花草。过了两年,学校看他可怜,让他回去当了个图书管理员,直到退休。”

我沉默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记忆里的爷爷,总是那么沉默寡言。

不是他天生如此,是这个世界,让他闭上了嘴。

“那……那个盒子里的信,是写给谁的?”我又想起了那个叫“林晚音”的名字。

我爸摇了摇头。

“不知道。你爷爷从来没提过。你奶奶可能知道,但她从来不说。那是你爷爷心里的一个疙瘩,谁碰,她就跟谁急。”

“好了,不早了,回去睡吧。”我爸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这事儿,到此为止。别再跟你奶奶提了,让她安安生生地过几天日子。”

我看着我爸的背影,突然觉得他老了很多。

这些年,他心里也一定压着这块石头。

我回到房间,却更睡不着了。

我爸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

一个正直的教书先生,被小人构陷,在时代的洪流中,成了一个牺牲品。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果只是被冤枉,奶奶为什么会那么恐惧?

她说,那是“祸害”。

冤枉怎么会是祸害?

还有那个名字,林晚音。

第二天一早,我假装若无其事地吃早饭。

我妈看我没再追问,脸色也缓和了。

吃完饭,我借口出去走走,骑上了家里那辆快散架的二八大杠。

我没有目的,就在镇上瞎逛。

安桥镇不大,几十年了,变化也不大。

我骑着车,路过我爷爷以前工作的那个中学。

学校已经翻新了,但那几排老旧的苏联式教学楼还在。

我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车。

门口的保安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正靠在椅子上打盹。

我走过去,递了根烟。

“大叔,跟你打听个事儿。”

大叔睁开眼,接过烟,夹在耳朵上。

“说。”

“您在这儿干了多久了?”

“十几年了。”

“那您认不认识一个叫李守诚的老师?”

大叔看了我一眼。

“李守诚?认识啊,教语文的,老先生了。都走了好几年了。你找他?”

“我是他孙子。”

“哦——”大叔恍然大悟,“我说看着有点眼熟。李老师的孙子都这么大了。”

他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

“你爷爷啊,那可是个好人。有学问,没架子。就是话不多,老喜欢一个人待着。”

“大叔,我听说……我爷爷以前在学校里,是不是出过什么事?”我试探着问。

大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

“你听谁说的?”

“就……家里人偶尔提过一嘴。”

大叔沉默了。

他把耳朵上的烟拿下来,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着。

“都过去的事了,提那个干啥。”

“我就是好奇。我爷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叔看着我,眼神里有些同情。

“你爷爷……是个好人。”他又重复了一遍,“就是……命不好。生错了时候。”

“那个王副校长……”

“嘘!”大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提那个名字。晦气。”

“他……还在县里吗?”

“早退了。听说身体不好,瘫在家里好几年了。”

我心里说了一句“活该”。

“大叔,除了那个王副校长,我爷爷在学校里,还有没有跟谁关系比较好,或者……比较不好的?”

大叔想了想。

“关系好的?好像都差不多,君子之交淡如水。他那个人,不太喜欢拉帮结派。”

“要说关系不好的……除了那个姓王的,好像也没谁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我的心提了起来。

“什么事?”

“你爷爷出事那会儿,学校里还有一个老师,也跟着倒了霉。”

“谁?”

“一个教音乐的女老师,姓……姓什么来着?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长得可俊了,跟画上的人一样。是从上海来的知青。”

上海来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怎么了?”

“好像是说她……生活作风有问题。反正罪名也都是乱七八糟的。后来就被调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她叫什么名字?”我急切地问。

大叔皱着眉头,想了半天。

“好像……叫什么……林……林什么音……”

林晚音。

是她。

我感觉浑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

“大叔,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她跟……我爷爷关系怎么样?”

“长相记不清了,就记得特别白净,不像我们这儿的人。她跟你爷爷?没什么来往啊。你爷爷教语文,她教音乐,平时开会都坐不到一块儿。应该不熟。”

不熟?

不熟会给她写那么多信?

我跟大叔道了谢,骑上车就往回走。

脑子里一团乱麻。

林晚音。

一个从上海来的,长得很好看的音乐老师。

她和我爷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我爸说,爷爷得罪的是王副校长,但最后倒霉的,却是这个林老师?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回到家,我直奔二楼书房。

我再次打开那个红木盒子。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拆开了其中一封信。

信纸很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晚音吾爱:

见信如唔。

安桥镇的秋天,甚是萧瑟。院中桂花已落尽,唯余冷香。此间生活,一如往昔,教书,读书,聊以自慰。勿念。

今日课上,讲至稼轩词,‘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有学生问,何为才气?竟无语凝噎。才气为何物?于你,是弄堂里悠扬的琴声;于我,不过是这满腹无人可诉的牢骚罢了。

沪上近日可好?秋风是否也如这般,带着寒意?望你添衣,珍重。

守诚 笔

一九八零年十月”

这不是什么暗语。

这是一封情书。

一封充满了压抑和思念的情书。

我一封一封地拆开。

几十封信,时间跨度从1980年到1982年。

每一封,都是我爷爷写给那个叫林晚音的女人的。

信里,他谈论文学,谈论音乐,谈论安桥镇的枯燥和对上海的向往。

他叫她“晚音”,叫她“知己”。

字里行间,是深沉到骨子里的爱恋。

我震惊了。

我那个沉默寡言,刻板严肃的爷爷,竟然有过这样一段炽热的感情。

而这段感情的对象,不是我奶奶。

我突然明白了奶奶的恐惧。

这不是什么冤枉。

这是背叛。

在那个年代,一个有妇之夫,和一个年轻的女老师通信,互诉衷肠。

这本身就是一种“罪”。

如果这些信被公之于众,我爷爷会身败名裂。

那个王副校长,他拿到的,根本不是什么“特务”的证据。

他拿到的是我爷爷的“把柄”。

他用一个更大的、更吓人的“特务”罪名,来掩盖这个足以毁掉我爷爷的桃色丑闻。

他不仅要毁掉我爷爷的事业,还要毁掉他的人格。

真是好毒的计。

我把信小心翼翼地收好。

现在,问题来了。

林晚音是谁?她后来怎么样了?

我爷爷被“审查”后,她也被调走了。

是巧合吗?

我不信。

我必须找到她。

或者,找到她的下落。

我开始在网上搜索“林晚音”这个名字。

但年代太久远了,而且重名的人太多。

我加上了“上海”、“音乐教师”这些关键词,依然一无所获。

线索太少了。

我决定从另一个方向入手。

王副校长。

保安大叔说,他叫王什么来着?

我打电话给我爸。

“爸,当年整我爷爷那个副校长,全名叫什么?”

我爸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你又在查这个事?”

“爸,我必须搞清楚。”

“王建国。”我爸叹了口气,“你找他干什么?他现在就是个废人,瘫在床上,话都说不清楚。”

“我就想去‘看望’一下他。”我冷冷地说。

我爸没再说什么,只是嘱咐我别乱来。

我从镇上的小卖部,买了两条不好不坏的烟,一个果篮。

按照我爸给的地址,找到了王建国的家。

一栋很普通的家属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弥漫着一股陈年的油烟味。

开门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一脸憔悴。

应该是王建国的老伴。

“你找谁?”她警惕地看着我。

“阿姨您好,我是李守诚老师的孙子。听说王校长身体不舒服,我代表我家里人,来看看他。”我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老妇人一听到“李守诚”三个字,脸色瞬间就白了。

她下意识地想关门。

我用脚抵住了门缝。

“阿姨,我没恶意。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的恩怨,也该烟消云散了。我就是来看看,顺便想跟王校长聊两句。”

老妇人看着我,眼神复杂。

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侧身让我进去了。

屋里光线很暗,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和屎尿味混杂在一起,呛得人想吐。

王建国就躺在客厅的一张护理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老,还要枯槁。

脸上布满了老年斑,眼神浑浊,嘴巴歪斜着,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这就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把人往死里整的王副校长?

报应。

我心里没有一丝同情。

“老王,李老师的孙子来看你了。”老妇人对着他喊道。

王建国浑浊的眼珠转了转,落在我身上。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个破风箱。

“你……你……”他努力地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王校长,您还记得我爷爷李守诚吗?”我把果篮和烟放在桌上,搬了张凳子,坐到他床边。

他激动起来,手在被子里挣扎着,嘴巴张得更大,口水流得更欢了。

“别急,慢慢说。”我平静地看着他。

“我……我对不起……你爷爷……”他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挤出了几个字。

我愣住了。

我以为他会咒骂,会抵赖。

我没想到,他会道歉。

他旁边的老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造孽啊……”她喃喃自语,“都是报应……”

“当年……是我……鬼迷心窍……”王建国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嫉妒他……有才华……学生都喜欢他……”

“所以你就诬陷他?”我冷冷地问。

他闭上眼睛,两行老泪流了下来。

“我……我没想把他往死里整……我就是想让他……丢工作……”

“那些信……你是从哪儿弄到的?”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他喘着粗气,摇了摇头。

“不是我……是……是有人……匿名寄给我的……”

匿名信?

我的心又是一沉。

“谁寄的?”

“我不知道……信里说……李守诚跟……林晚音……关系不正常……让我……为民除害……”

“林晚音?”我盯着他的眼睛,“你把她怎么样了?”

“我……我把她……调走了……调到……最偏远的山区小学……”

“为什么?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王建国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他老伴赶紧给他拍背顺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

“信里说……林晚音是……是台湾特务……派来……腐蚀……拉拢……李守诚的……”

我简直要气笑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编故事都不带这么离谱的。

“你信了?”

“我……我宁可信其有……”他痛苦地说,“那个年代……这种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所以,你为了整我爷爷,就把一个无辜的女老师,也一起毁了?”

他不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流泪。

我站起身。

该问的,都问到了。

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

我走出那间令人窒息的屋子,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的冷空气。

事情比我想象的更复杂。

背后还有一个寄匿名信的人。

这个人,才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

他(她)是谁?

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单纯地嫉妒我爷爷和林晚音的感情?

还是有别的目的?

我骑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

脑子里像一团乱麻。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我奶奶。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知道全部真相,那一定是我奶奶。

我爸说,那个盒子是爷爷心里的疙瘩,谁碰,奶奶就跟谁急。

为什么?

因为她恨林晚音?

还是……她在保护什么?

我回到家。

奶奶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拿着针线活,打着盹。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

“奶奶。”

她睁开眼,看到我,笑了笑。

“回来了?冷不冷?”

“不冷。”

我看着她布满皱纹的脸,和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

我该怎么开口?

“奶奶,我去看王建国了。”我决定开门见山。

奶奶手里的针线活掉在了地上。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你……你去找他干什么?”

“我想知道当年的事。”

“有什么好知道的!一个害人精,他!”奶奶的声音里充满了恨意。

“奶奶,当年给王建国寄匿名信的人,是谁?”我直视着她的眼睛。

奶奶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那一刻,一个无比荒唐,却又无比合理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击中了我的脑海。

我的血液都凉了。

“奶奶……”我的声音在发抖,“那封信……是不是你寄的?”

奶奶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只是看着我,绝望地哭着。

但我知道,我猜对了。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毁了我爷爷一生的人,竟然是我最敬爱的奶奶。

“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在另一个世界传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有……我没有想害他……”奶奶泣不成声,“我只是……我只是想把那个赶走……”

“?”

“就是那个姓林的女人!那个上海来的妖精!她勾引你爷爷!要把我的家拆散!”奶奶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尖利。

“我那天……去给你爷爷送饭,看到他们两个……在办公室里拉拉扯扯……那个女人还哭了……”

“我回家以后,越想越气。凭什么?我给他生儿育女,操持这个家,他凭什么在外面找别的女人?”

“我恨!我恨他们!”

“后来,我在你爷爷的书桌抽屉里,发现了那些信……我看了……我才知道,他们早就好上了……”

“我当时就想死……可我看着你爸,他还那么小……我死了,他怎么办?”

“我不能死。我要把那个女人赶走。只要她走了,你爷爷就会回心转意。”

“我不敢跟你爷爷闹,他那个人,脾气倔,我怕把他逼急了,他真的就不要我们了。”

“我听人说,那个王副校长,跟你爷爷不对付,正在找他的麻烦。”

“我就想……借他的手……把那个女人赶走……”

“我学着你爷爷的笔迹,写了一封匿名信,说那个林老师作风有问题,还胡乱编了些她跟台湾有关系的话……我把信,连同你爷爷写给她的那些信,一起塞进了王建国的家门缝里……”

奶奶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压抑的呜咽。

我呆呆地听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以为这是一个关于时代悲剧的故事。

却没想到,这是一个关于爱与嫉妒的家庭伦理剧。

“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得那么大……”奶奶哭着说,“我没想到他们会说你爷爷是特务……会把他抓走……”

“你爷爷被抓走那天,我整个人都傻了……我知道,我闯了大祸了……”

“我到处求人,磕头,想把你爷爷救出来……可是没用……”

“后来你爷爷回来了,他什么都没说,也没问我。他就像变了个人,再也不笑了。我知道,他心里都明白。”

“他没有怪我,但他也不再跟我说话了。我们俩……就这么过了几十年。”

“那个盒子,是他拿回来的。他把信放进去,锁上,交给我。他说,等他死了,就把它烧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峥……奶奶错了……奶奶真的错了……”

奶奶抓着我的手,哭得像个孩子。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我该恨她吗?

是她,亲手毁了我爷爷的人生。

可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她只是想捍卫自己的家庭,却用错了最极端,最愚蠢的方式。

在那个扭曲的年代,一个没有文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农村妇女,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我扶起奶奶,给她擦了擦眼泪。

“奶奶,不哭了。都过去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

我不知道我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我自己。

那天晚上,我爸又找我喝酒。

我们爷俩,谁也没提白天的`事。

只是沉默地喝着。

喝到最后,我爸突然哭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我妈……她不容易……”他说。

“我知道。”

“我爸……他也不容易……”

“我知道。”

“这个家……不容易……”

“我知道。”

那天晚上,我们都喝多了。

第二天,我决定回上海了。

这个年假,休得我身心俱疲。

走之前,我把我爷爷的那些信,和那张报纸,都放进了那个红木盒子里。

我没有烧掉它们。

这是我爷爷存在过的证据。

是他被压抑的才华,是他被埋葬的爱情,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在时代洪流中挣扎过的痕迹。

我把盒子放回了书柜的最深处。

也许有一天,我会把这个故事写出来。

但不是现在。

回到上海,我又变回了那个做PPT的策划李峥。

生活好像什么都没变。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我开始试着去理解我生命中那些沉默的人。

我爷爷,我爸。

他们的沉默背后,藏着我们这一代人无法想象的惊涛骇浪。

又过了几个月,我妈打电话来,说奶奶走了。

走得很安详,是在睡梦中走的。

我请了假,赶回老家。

葬礼上,我爸很平静。

处理完后事,我爸把我叫到爷爷的书房。

他从书柜里,拿出了那个红木盒子。

“你奶奶走之前,把这个交给了我。”

他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封信。

信封已经很旧了,但没有邮戳,也没有收信地址。

上面写着三个字:

“李守诚 收”

字迹娟秀,但带着一丝颤抖。

我打开信。

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守诚: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走了。

我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最大的一件,就是害了你。

我不求你原谅。

如果有来生,我不想到这个世界上来了。

太苦了。

如果有来生,你一定要找到你的‘晚音’。

别再遇见我了。

翠兰 绝笔”

翠兰,是我奶奶的名字。

我爸说,这封信,奶奶写好了几十年,一直藏在她的枕头底下。

她没有勇气交给我爷爷。

我拿着那封信,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我把奶奶的信,和我爷爷的那些信,放在了一起。

两个被时代扭曲了的灵魂,一段被嫉妒和恐惧葬送的感情。

没有谁对谁错。

他们都只是,想努力活下去的普通人。

我离开安桥镇的时候,我爸把我送到车站。

“小峥,”他突然说,“别活得像我们一样。”

我愣住了。

“活得……明白一点。”他说,“也……痛快一点。”

我点了点头。

“好。”

高铁启动了。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故乡,突然想起了我爷爷信里的一句话。

“才气为何物?于你,是弄堂里悠扬的琴声;于我,不过是这满腹无人可诉的牢骚罢了。”

我想,我终于有点明白,他那满腹的牢骚,究竟是什么了。

手机震了一下。

是新公司的HR发来的信息。

“李先生您好,恭喜您通过终面,欢迎您加入我们的团队。”

我关掉手机,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窗外,阳光正好。

来源:欢喜星为友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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