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甚至还有闲心想，这哥们儿连个句号都舍不得给，真是把“低调”贯彻到底了。

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我正在改一张海报的第十八稿。

甲方爸爸要的不是“五彩斑斓的黑”，而是“低调奢华的白”。

我盯着屏幕上那一行字，看了足足有三十秒。

“微微，我们分手吧。”

发信人，江川。

我的男朋友，或者说，前男友。

没有标点，没有表情，像一条冷冰冰的系统通知。

我甚至还有闲心想，这哥们儿连个句号都舍不得给，真是把“低调”贯彻到底了。

我回了一个字。

“好。”

然后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继续跟我的“低-调-奢-华-的-白”死磕。

半小时后，我搞定了海报，发给甲方，关掉电脑。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冷静得不像个刚刚失恋的人。

可当我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那种后知后觉的空虚感，才像潮水一样，一寸寸将我淹没。

手机又震了一下。

我拿起来，是苏晴。

我的闺蜜。

“微微，你跟江川怎么了？他怎么在朋友圈发单身宣言？”

后面跟了三个震惊的表情。

我盯着那几个黄色的圆脸，忽然觉得有点刺眼。

“分了。”我打字。

“为什么啊？！不是好好的吗？前几天我们一起吃饭，不还甜甜蜜蜜的吗？”

是啊，前几天。

前几天我们三个人一起吃火锅，苏晴的筷子掉到地上，江川几乎是和我同时弯腰去捡。

他捡了，还抽了张纸巾，仔仔细细擦干净，递给苏晴，笑着说：“晴晴，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那语气，宠溺得让我这个正牌女友都有些恍惚。

当时我只是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有点不舒服。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不舒服。

那分明是警报。

只是被我亲手按掉了。

我对苏晴说：“没什么，性格不合。”

这是最万能，也最敷衍的借口。

苏晴立刻打来了电话，声音急得都快破音了。

“微微！你别吓我！什么叫性格不合？你们都在一起三年了，现在才发现性格不合？”

我把手机开了免提，一边卸妆，一边听她在那头咋咋呼呼。

“我去找他问问！江川也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闹分手？”

“别。”我淡淡地开口，“他提的，我同意了。就这么简单。”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晴才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点同情的语气说：“微微，你……你还好吧？”

“好得很。”我扯下假睫毛，丢进垃圾桶，“我早就觉得累了，正好。”

“你别骗我了。”苏晴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你那么爱他。”

是啊。

我那么爱他。

爱到可以为他放弃去一线城市发展的机会，留在这个不大不小的二线城市。

爱到可以每天早起一小时，为他做他喜欢的早餐。

爱到他打游戏我从来不吵，他跟兄弟喝酒多晚回来我都给他留着灯。

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感动中国十佳女友”。

可他还是不要我了。

“苏晴，我累了，想睡了。”我打断她的长篇大论。

“……好。那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明天我去看你。”

挂了电话，我看着镜子里那张卸完妆，干净却苍白的脸。

胡思乱想？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

像一台烧坏了CPU的电脑，除了死机，别无选择。

第二天苏晴真的来了。

提着我最爱吃的那家店的草莓蛋糕，还有一杯热拿铁。

她一进门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微微，我来了。”

她的拥抱很温暖，身上有淡淡的栀子花香水味。

是我送她的生日礼物。

我拍了拍她的背，让她进来。

她把东西放在桌上，然后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你看看你，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昨晚没睡好？”

我点点头，没说我是一夜没睡。

“江川那边……我早上给他发信息了，他没回。”苏晴的表情很气愤，“这个渣男！分手都不给个明白话！微微，你跟我说实话，到底为什么？”

我把蛋糕盒子打开，用叉子挖了一大块，塞进嘴里。

甜得发腻的奶油堵在喉咙里，有点反胃。

“他说，他觉得跟我在一起压力大。”我咽下蛋糕，平静地说。

这是江-川今天早上发给我的，唯一一句解释。

“压力大？什么鬼压力？你逼他买房了还是逼他买车了？”苏晴比我还激动。

“他说，我太优秀了，衬得他很没用。”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笑了。

我是个小有名气的商业插画师，收入是江川的两倍。

我从来没拿这件事说过他，甚至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我们出去约会，我都会提前把钱塞到他钱包里。

我以为这是体贴。

现在看来，是自作多情。

苏晴愣住了，然后破口大骂：“这什么狗屁理由！男人为了分手，真是什么借口都找得出来！他自己没本事，还怪你太优秀？这是人话吗？”

她骂得很难听，把江川从头到脚批得一文不值。

我安安静静地听着，吃着蛋糕。

心里那块堵着的石头，好像真的被她骂松动了一点。

“好了，别骂了。”我把叉子放下，“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苏-晴看着我，眼睛红红的：“微微，我就是心疼你。你对他多好啊，我们都看在眼里。”

我扯了扯嘴角：“大概就是因为我对他太好了吧。”

好到让他觉得，我不会离开。

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苏晴几乎天天都来陪我。

陪我吃饭，陪我看电影，陪我逛街。

她努力地想把我从失恋的泥潭里拉出来。

我看起来也很配合。

只是，没人知道，我每天晚上都会点开江川的朋友圈，看上几百遍。

他那条“一个人也挺好”的动态下面，点赞的人很多。

第一个，就是苏晴。

我安慰自己，她可能是怕我看见，所以才第一时间点赞，假装她早就知道了。

对，一定是这样。

直到半个月后。

我的一个共同朋友，也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在微信上敲我。

“微微，我怎么看到江川和苏晴在一起啊？在万达广场。”

后面附了一张照片。

照片拍得很模糊，是从背后拍的。

但那件江川穿了很久的灰色连帽衫，和苏晴上周刚买的米色风衣，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两个人挨得很近，江川的手，好像还搭在苏晴的腰上。

我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

手指都在抖。

我把那张照片放大，缩小，再放大。

每一个像素都在嘲笑我的天真。

我回那个朋友：“你看错了吧，他们只是朋友。”

“哦哦，可能吧。就是觉得姿势有点亲密。”

我关掉对话框，深吸一口气，点开了苏晴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

一张自拍，配文是：“天气真好，出来透透气。”

照片里的她，化着精致的妆，笑靥如花。

背景，是万达广场那个标志性的喷泉。

我再点开江川的朋友圈。

他三天前发过一张打篮球的照片。

除此之外，再无更新。

看起来，毫无关联。

但我知道，什么都对上了。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苏晴的电话。

响了很久，她才接。

“喂，微微？”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喘，背景音很嘈杂。

“你在哪儿？”我问。

“我……我在外面逛街啊。怎么了？”

“一个人？”

“对啊。”她答得很快。

“哦，我刚在万达附近，好像看到你了，想叫你，你走太快了。”我平静地撒谎。

电话那头，有那么几秒钟，死一样的寂静。

然后我听到她有点慌乱的声音：“啊？是吗？我……我没注意啊。我刚从商场里出来。”

“嗯，可能我眼花了。”我顿了顿，说，“苏晴，你跟江-川，还有联系吗？”

又是一阵沉默。

“没……没有啊。”她的声音更虚了，“分都分了，还联系什么。”

“那就好。”

我挂了电话。

把那张模糊的照片，保存了下来。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回到了三年前，我和江川刚在一起，苏晴第一次见他。

苏晴笑着对我说：“微微，你男朋友好帅啊，对我胃口。”

我当时还开玩笑地捶了她一下：“想什么呢？这是我的！”

她哈哈大笑：“开个玩笑嘛，瞧你紧张的。放心，闺蜜的男人，我可不碰。”

梦醒了。

天还没亮，我的枕头湿了一半。

原来，她不是开玩笑。

她只是在提前通知我。

我没有去质问他们。

我觉得恶心。

像吞了一只苍蝇，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就卡在喉咙里。

我开始像个侦探一样，在他们社交网络的蛛丝马迹里，寻找他们在一起的证据。

我发现，江川的游戏账号，和一个情侣名的小号，绑了亲密关系。

那个小号的头像是只猫。

苏晴的微信头像，也是那只猫。

我发现，苏晴在小红书上分享的一家餐厅，江川一周后也在大众点评上给了好评。

我发现，他们听歌软件里，最近喜欢的歌，有好几首都是重合的。

而这些歌，都是我没听过的。

证据越来越多，像一把把小刀，凌迟着我的心脏。

我终于明白，江马为何说跟我在一起压力大。

因为一边享受着我的好，一边跟我的闺蜜搞暧昧，确实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

这压力，能不大吗？

两个月后，苏晴大概觉得瞒得差不多了。

她在一个周末的下午，约我出来喝咖啡。

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那种混合了愧疚、忐忑和一丝炫耀的复杂神情。

“微微，”她搅着杯子里的咖啡，不敢看我，“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你说。”

“我……我跟江川在一起了。”

她说完这句话，飞快地抬眼瞥了我一下，又迅速低下头。

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我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我笑了。

“挺好的，恭喜啊。”

苏晴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微微，你……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我反问，“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我跟他已经分手了，我总不能还霸占着他不让别人要吧？”

我的语气太平静，太平和了。

平静到苏晴的脸上，那份准备好的愧疚，都显得有些多余。

她愣愣地看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我不是故意的，微微。”她开始解释，语无伦次，“是江川他……他一直来找我，说他跟你分手后很痛苦，我只是想安慰他……然后……”

“然后就安慰到床上去了？”

这句话，我是在心里说的。

说出口的，是：“没关系，我懂。感情这种事，谁也控制不了。”

我表现得越大度，苏-晴的表情就越不自然。

她大概准备了一万句道歉的话，和一万种应对我崩溃大哭的方案。

但我偏不。

我笑着对她说：“说真的，你们俩其实挺配的。以后好好在一起，别再分了。”

“微微……”她眼圈红了，好像真的被我的“善良”感动了，“你真好。你放心，我以后会加倍对你好的。”

我笑着点点头。

心里想，好啊，我等着。

那顿咖啡，就在这种诡异又和谐的氛围里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我收到苏晴的微信。

“微微，谢谢你的理解。你永远是我最好的闺蜜。”

我回她：“当然。”

然后，我把她和江川的备注，改成了“狗男女”。

他们正式公开了。

朋友圈里，是他们亲密的合照。

江川搂着苏晴的肩膀，笑得春风得意。

苏晴靠在他怀里，一脸幸福。

配文是：“谢谢你，让我再次相信爱情。”

讽刺。

下面的评论，一水的“恭喜”、“99”。

也有一些我们的共同好友，发来了问号。

苏晴统一回复：“谢谢大家，是爱情呀。”

而江-川，直接关了评论。

他还是那么要面子。

从那天起，苏晴开始在我面前，变本加厉地秀恩爱。

她会“不经意”地告诉我，江川给她买了多贵的包。

会“苦恼”地问我，江川太粘人了怎么办。

会把江川发给她的，那些肉麻兮兮的情话，截图给我看。

她像一个刚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迫不及待地要向被她抢走玩具的那个，炫耀她的胜利。

而我，总是扮演着一个完美的观众。

我微笑着，倾听着，甚至还会给她出谋划策。

“这个颜色你背着好看。”

“男人粘人说明他在乎你啊。”

“哇，江川原来这么会说情话，我以前都不知道呢。”

我的每一次回应，都像在给她喂一颗定心丸。

让她觉得，我真的放下了，真的不介意。

她在我面前，越来越放松，越来越没有防备。

她甚至会拉着我，一起去给江川挑礼物。

有一次，在商场，她看中了一款领带夹。

“微微，你觉得这个怎么样？配他那件深蓝色的西装，肯定很好看。”

我拿起来看了看。

那件深蓝色的西装，还是我陪江川去买的。

“挺好的。”我说，“不过，他好像不太喜欢用领带夹。”

苏晴的脸僵了一下：“是吗？我不知道……”

“可能现在喜欢了呢。”我立刻笑着打圆场，“毕竟是女朋友送的，意义不一样。”

她这才重新露出笑容。

“也是。”

她买下了那个领带夹。

我看着她心满意足地刷卡，心里一片冰冷。

苏晴，你享受着我的劳动成果，穿着我挑选的衣服，用着我送的香水，现在，还要占有我的男人，模仿着我的品味去爱他。

你究竟是在爱他，还是在爱一个“拥有江川的我”？

你到底是有多想，成为我？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我努力工作，接了很多项目，赚了很多钱。

我用这些钱，给自己报了瑜伽课，学了插花，还去了一趟心心念念很久的土耳其。

我的生活看起来，越来越精彩。

而苏-晴，似乎渐渐陷入了和江川的柴米油盐里。

她开始跟我抱怨。

抱怨江川打游戏不理她。

抱怨江川的袜子总是乱丢。

抱怨江川忘了他们的纪念日。

这些话，似曾相识。

好像不久之前，我也是这样，跟她抱怨着同样的事情。

只不过，那时候，她是我的倾听者。

现在，轮到我了。

“男人都这样，别想太多。”我总是这样安慰她。

“微微，还是你好，一个人自由自在。”她感慨道。

我笑了笑，没说话。

自由吗？

或许吧。

只是这自由的代价，有点大。

一年后，他们要结婚了。

苏晴把红色的请柬递给我的时候，脸上的幸福都快溢出来了。

“微微，你一定要来当我的伴娘。”

那张请柬，是那种很俗气的，印着烫金“囍”字的款式。

珠光纸，摸上去滑腻腻的，像涂了一层假笑。

我接过来，打开。

新郎：江川。

新娘：苏晴。

照片上，他们笑得很甜。

“伴娘就算了吧。”我笑着拒绝，“我怕我太好看了，抢了你风头。”

苏-晴被我逗笑了，嗔怪地打了我一下。

“讨厌！不过说真的，微微，你一定要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来，我的婚礼就不完整。”

“放心，我一定到。”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可能缺席。”

我还要，给你们送一份大礼呢。

婚礼前的两个月，苏晴变得异常忙碌。

试婚纱，订酒店，选婚庆……

她几乎每天都拉着我，让我给她当参谋。

我表现得比她还上心。

婚纱，我建议她选了那款她最喜欢的，但其实有点显她胳膊粗的泡泡袖。

酒店，我推荐了那家菜品华而不实，但场地看起来很美的网红酒店。

婚庆，我帮她找了一家我自己用过的，非常靠谱的团队，并特别嘱咐了其中一个我相熟的，负责现场视频播放的小哥。

苏晴对我感激涕零。

“微微，幸好有你。不然我真的要疯了。”

“跟我客气什么。”我笑着帮她整理头纱。

镜子里的她，穿着洁白的婚纱，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她大概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不知道，她只是我剧本里的，女主角。

婚礼前一周，苏晴忽然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她家。

她关上门，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我。

“微微，你帮我看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她的表情，是那种想知道，又怕知道的纠结。

我打开文件袋，抽出一张纸。

是一张B超孕检报告单。

姓名那一栏，是苏晴的名字。

下面的诊断结论写着：宫内早孕，约7周+。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但我脸上，波澜不惊。

“你怀孕了？”我抬头看她。

苏晴的脸“唰”地一下红了，点了点头。

“我……我上个月例假没来，就去查了一下……我还没告诉江川，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挺好的啊，双喜临门。”我把报告单放回文件袋，“恭喜你，要当妈妈了。”

我的语气，听起来真诚极了。

苏晴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皱起眉。

“可是微微，你看这个日期。”她指着报告单上的检查日期，“7周+……我算了一下，好像……好像时间对不上。”

我凑过去看。

检查日期是上周三。

往前推7周，大概是……

我心里飞快地计算着。

苏晴和江川正式在一起，是去年十月。

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八个多月。

而这个孩子，如果按照7周+来算，受孕的时间点，非常微妙。

那段时间，江川刚刚跟我分手，正在和苏晴“互相安慰”的暧-昧期。

还没正式确定关系。

“有什么对不上的？”我故作不解。

苏晴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我……我跟江川，第一次……是在我们正式在一起之后……”

她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哼哼。

我懂了。

她怀疑这个孩子，不是江川的。

因为在那个“安慰期”，她那丰富多彩的感情生活里，可能不止江川一个“安慰者”。

我的天。

我差点笑出声。

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我原本的计划，只是想在婚礼上，祝他们“早生贵子”，顺便“不小心”透露一下苏晴怀孕的消息。

让江川那个要面子的男人，在所有亲朋好友面前，算一算这“喜当爹”的时间线，让他心里永远扎着一根刺。

没想到，苏-晴自己，送了我一份更大的礼。

“你想多了吧。”我把报告单塞回她手里，表情严肃，“这种医学上的推算，哪有那么准的。前后差一两周都很正常。”

我开始用我那点贫乏的生物学知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而且，你跟江川感情那么好，孩子肯定是他的啊。别自己吓自己。”

我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

苏晴将信将疑地看着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像一个知心大姐姐，“你现在是孕妇，最重要的是保持好心情。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安心准备当你的新娘子。”

苏晴被我安抚住了。

她点了点头，把那份报告单，随手塞进了她放在沙发上的包里。

“微微，还是你懂得多。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她去厨房给我倒水。

我看着那个敞着口的包，心脏怦怦直跳。

机会只有一次。

我飞快地站起来，走到沙发边，假装整理裙子。

眼睛的余光，瞥向那个文件袋。

我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把它夹了出来，迅速塞进了我自己的包里。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当我坐回原位时，我的手心已经全是汗。

苏晴端着水出来，毫无察觉。

“来，微微，喝水。”

我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是温的。

可我的心，是凉的。

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一张薄薄的纸。

却足以，掀起一场海啸。

婚礼当天，天气很好。

我穿了一条淡紫色的长裙，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

既不会抢新娘的风头，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失意的背景板。

婚礼现场布置得很梦幻，是我帮苏晴选的风格。

粉白色的气球，堆成山的香槟塔，巨大的LED屏幕上，滚动播放着他们甜蜜的婚纱照。

江川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站在门口迎宾。

他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

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惊艳，有尴尬，还有一丝……心虚。

“微微，你来了。”他挤出一个笑容。

“恭喜啊，新郎官。”我笑得云淡风轻，仿佛我们之间，只是普通朋友。

“谢谢。”

我们之间，再无多话。

我走进会场，找到了我的位置。

同桌的，有几个我们以前的共同好友。

他们看到我，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微微，你还好吗？”一个姑娘小声问我。

“挺好的啊。”我笑着举了举手里的红包，“来给新人送祝福。”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快，苏晴穿着婚纱，挽着她父亲的手，出现在了红毯的那一头。

全场的灯光都暗了下来，只有一束追光，打在她身上。

她今天很美。

妆容精致，笑容甜美。

是她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

江川走过去，从她父亲手里，接过了她的手。

两个人站在舞台中央，在司仪的引导下，交换戒指，亲吻。

台下掌声雷动。

我混在人群里，也跟着鼓掌。

手都拍红了。

到了“亲友发言”的环节。

司仪拿着话筒，用一种煽情的语调说：“今天，新娘有一位非常重要的朋友也来到了现场。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现在，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新娘最好的闺蜜，林微小姐，上台为新人送上祝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身上。

苏晴在台上，用一种充满期待和感动的眼神看着我。

她大概以为，我会说一些感人肺腑的话，来为她的婚礼，锦上添花。

江川的表情，则有些紧张。

他大概怕我，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深吸一口气，拎着裙摆，优雅地走上台。

从司仪手里接过话筒。

我先是看向苏晴，笑了笑。

“苏晴，今天你真美。”

苏晴眼眶红了，对着我点了点头。

然后，我看向江-川。

“江川，你也很帅。”

江川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我跟苏晴认识十五年了，跟江川也认识四年了。”

我缓缓开口，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看着他们从认识，到相爱，再到今天走进婚姻的殿堂，我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我说得很慢，很诚恳。

台下的宾客们，都露出了感动的表情。

苏晴的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作为苏晴最好的朋友，我见证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我知道，她有多么渴望一份真挚的爱情，一个温暖的家庭。”

“而江川，也曾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

江川的脸色，明显变了。

台下开始有了一些细碎的议论声。

我没有理会，继续说：“我们曾经在一起三年，那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虽然最后分开了，但我依然感谢他，让我成长。”

“所以，今天站在这里，我没有任何怨恨，只有祝福。”

我转向苏晴，拉住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

“苏晴，我的好闺蜜。你抢走了我最爱的男人，我曾经很难过。但是现在，我想通了。”

我的声音，温柔得像水。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太想成为我了。”

苏-晴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微微，你……”

“你用我送你的香水，模仿我说话的语气，甚至，连爱上同一个男人，都想跟我保持一致。”

“我以前不理解，现在我懂了。你只是太没有安全感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通过话筒，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江川想过来拉我，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所以，我不怪你。”我看着苏晴，笑得无比灿烂，“我还要感谢你。谢谢你，让我看清了一个男人的真面目。也谢谢你，帮我处理掉了一个垃圾。”

“林微！你够了！”江川终于忍不住，低吼道。

“别急啊。”我冲他眨了眨眼，“我还没送上我的新婚礼物呢。”

我松开苏晴的手，转身对后台那个我早已打好招呼的视频小哥，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为了庆祝你们的婚礼，我特意准备了一份惊喜。希望你们喜欢。”

我说完，退到舞台一侧。

巨大的LED屏幕上，原本滚动播放的婚纱照，忽然黑了下去。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屏幕。

几秒钟后，一张图片，被放到了最大。

那张我从苏晴包里，“拿”来的B超孕检报告单。

我用手机翻拍了，高清，无码。

姓名，苏晴。

诊断结论，宫内早孕，7周+。

检查日期，清清楚楚。

整个宴会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那张巨大的报告单。

然后，开始交头接耳。

“怀孕了？真的假的？”

“7周？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我记得不到一年吧……”

“这时间……不对啊……”

窃窃私语声，像潮水一样涌来。

我看到，江川的父母，那对一直笑呵呵的老两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江川的母亲，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屏幕。

而舞台上的主角。

江川，像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

他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然后，猛地转向苏晴。

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苏晴呢？

她已经完全傻了。

她看着屏幕，又看看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此刻比纸还白。

“江川……我……我不是……”她想解释，却语无伦次。

“你不是什么？”江川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苏晴，你他妈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我……”

“你不知道？！”江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这是你的名字吧？这是你的报告吧？7周！我们他妈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他的咆哮，回荡在整个宴会厅。

婚礼进行曲早就停了。

司仪尴尬地站在一旁，拿着话筒，不知所措。

“不是的……江川你听我解释……是微微！是她陷害我！”

苏晴终于找到了攻击的目标，她猛地指向我，声嘶力竭地尖叫。

“是她！这张报告是假的！是她伪造的！她恨我抢了你，她想报复我！”

我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她。

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我伪造的？”我笑了，“苏晴，要不要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再查一次？看看你肚子里，到底有没有这个7周大的孩子？”

苏晴的尖叫，戛然而止。

她知道，她抵赖不了。

“就算……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她开始破罐子破摔，“孩子就是你的！江川！肯定是医生算错了！你不能不信我！”

她哭着去拉江川的胳膊，苦苦哀求。

江川的脸，已经从铁青，变成了酱紫。

他看着自己父母那边投来的，那种审视、怀疑、愤怒的目光。

看着台下所有宾客，那种看好戏的眼神。

他这个一向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的男人，在今天，在他最重要的婚礼上，被当众戴上了一顶鲜艳夺目的绿帽子。

他所有的骄傲和体面，都被我亲手撕得粉碎。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江川狠狠地甩了苏晴一个耳光。

苏晴被打得摔倒在地，洁白的婚纱，瞬间沾上了灰尘。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川。

“你……你打我？”

“我打你都是轻的！”江川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你把我当什么了？凯子吗？冤大头吗？！”

“带着不知道谁的野种，就想嫁给我江川？你做梦！”

他一边骂，一边把胸口的那个新郎胸花，狠狠地扯下来，扔在地上。

“这婚！不结了！”

他吼完，转身就走下了舞台。

江川的父母，也立刻黑着脸，跟了上去。

整个江家的亲戚，都像躲避瘟疫一样，纷纷起身离席。

偌大的宴会厅，瞬间走了一半的人。

只剩下苏晴的娘家人，和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宾客。

苏晴的父母冲上台，扶起他们的宝贝女儿。

苏晴的母亲，指着我的鼻子，开始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

“你这个小！心肠怎么这么毒啊！毁了我女儿一辈子！你！”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阿姨，心肠毒的，到底是谁？”

我拿起话筒，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是你的好女儿，一边享受着我这个闺蜜的关心和帮助，一边挖我墙角，跟我男朋友上床。”

“是你的好女儿，怀了不知道谁的孩子，还想骗婚，让我曾经爱过的男人，当这个便宜爹。”

“我只是，把真相说了出来而已。怎么就成了我的错了？”

我每说一句，苏晴母亲的脸就白一分。

最后，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抱着她那宝贝女儿，嚎啕大哭。

苏晴，那个曾经在我面前，那么骄傲，那么耀武扬威的女人。

此刻，像一条丧家之犬，瘫软在她母亲的怀里。

妆花了，头发乱了，婚纱也脏了。

狼狈到了极点。

我看着这出由我亲手导演的闹剧，心里，没有一丝快感。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巨大的疲惫和空虚。

我把话筒，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然后，转身，走下舞台。

没有人拦我。

所有人都用一种复杂的，敬畏的，又或者鄙夷的眼神，给我让开了一条路。

我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曾经承载了苏晴所有美梦的宴会厅。

外面的阳光，很好。

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眯起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都结束了。

我的手机，从我走出宴会厅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疯狂地震动。

有共同好友发来的震惊的问号。

有以前的同事发来的八卦的关心。

也有……江川发来的，一长串的语音。

我没有点开听。

我猜，无非就是骂我，或者，质问我。

已经不重要了。

我把他和苏晴，一起拉黑了。

然后，我删掉了那张孕检报告的照片。

关于他们的一切，都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清除了。

我打车回了家。

换掉那条漂亮的裙子，洗了个热水澡。

然后，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加了两个荷包蛋。

我吃得很慢，很香。

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好好地吃一顿饭了。

吃完饭，我躺在沙发上，刷着手机。

朋友圈里，已经炸开了锅。

有人在转发婚礼现场的视频，有人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我成了所有人嘴里的，“史上最强前女友”。

有人说我狠，有人说我酷。

说什么的都有。

我看着那些评论，面无表情。

然后，我发了一条新的朋友圈。

一张我在土耳其坐热气球的照片。

天空很蓝，热气球五颜六色。

照片里的我，笑得很开心。

配文是：“新的人生，新的开始。”

发完，我关掉了手机。

世界，终于清净了。

后来，我听说了很多关于他们的事。

听说江川一家，和苏晴一家，因为彩礼和赔偿的问题，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还报了警。

听说苏晴，最后还是把那个孩子打掉了。

听说江川，在公司里也待不下去了，灰溜溜地辞了职，回了老家。

听说苏晴，名声彻底臭了，很久都不敢出门。

这些消息，都是从别人口中传到我耳朵里的。

我只是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他们的人生，已经与我无关。

半年后，我卖掉了在这个城市的房子。

辞掉了工作。

拖着一个行李箱，去了我一直想去的一线城市。

我重新找了工作，租了新的房子。

认识了新的朋友，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依然画画，工作很忙，但很充实。

我会在周末，去逛美术馆，去看话剧。

我会在假期，一个人去旅行，去看不同的风景。

我再也没有谈恋爱。

不是不敢，只是觉得，一个人也挺好。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也会想起江川，想起苏晴。

想起我们曾经，真真实实存在过的，那些快乐的时光。

心里还是会有一点点，微小的刺痛。

但我知道，那只是过去留下的疤痕。

它提醒我曾经受过伤，但不会再影响我，走向未来。

有一天，我在一家咖啡馆赶稿。

一个男人走过来，问我：“请问，你对面的位置，有人吗？”

我抬头。

是一个很干净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笑起来很温和。

我说：“没有。”

他便坐了下来，点了一杯美式。

我们没有交谈，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咖啡馆里放着一首很舒缓的爵士乐。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我忽然觉得，这一刻，很安宁。

也许，不是所有的相遇，都注定要惊天动地。

也不是所有的故事，都需要一个轰轰烈烈的结局。

平平淡淡，也很好。

我低下头，在我的画稿上，画下了一个小小的，微笑的太阳。

我想，我的新人生。

才刚刚开始。

来源：欢喜星为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