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和老张,张建军,从云南回来当天就分手了。从昆明机场出来,坐上回家的出租车,一路相对无言。直到车停在我家楼下,他像往常一样拎起我的行李箱,我却挡在了他前面,用一种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语气说:“张哥,箱子我自己拿上去就行了。你……也直接回家吧。”
我和老张,张建军,从云南回来当天就分手了。从昆明机场出来,坐上回家的出租车,一路相对无言。直到车停在我家楼下,他像往常一样拎起我的行李箱,我却挡在了他前面,用一种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语气说:“张哥,箱子我自己拿上去就行了。你……也直接回家吧。”
他愣住了,那张在旅途中被晒得黝黑的脸上,写满了错愕。六十岁的男人,眼神里还带着孩子气的茫然。我们在一起半年多,这趟计划了许久的云南之旅,曾被我视作晚年幸福的序曲,是我们关系能否走向下一个阶段的试金石。我满心欢喜地打包行李,幻想着在洱海边相互依偎,在玉龙雪山下牵手许愿。
然而,现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从踏上旅途的第一刻起,那看似和谐的幕布就被一点点揭开,露出底下早已坑坑洼洼的真相。最终,在回家前的最后一晚,那根紧绷的弦,伴随着昆明夜市里的一声斥责,彻底断了。所以,当我对他说出那句话时,没有争吵,没有眼泪,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他或许以为我还在为那点小事闹别扭,可他不知道,压垮我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旅途上每一根累积起来的、沉甸甸的稻草。
第1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认识张建军,是通过社区老年活动中心的舞蹈队。我叫文静,今年五十二岁,从一家国企的会计岗位上退下来两年了。儿子陈阳在北京工作,一年也回不来几次。丈夫早些年因为一场意外走了,我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半辈子都活在“责任”两个字里。退休后,日子一下子空了,邻居大姐拉着我去跳交谊舞,说我条件这么好,一个人太可惜了。
张建军就是我的舞伴。他六十岁,退休前是中学的物理老师,个子高高瘦瘦,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说话慢条斯理,身上有股知识分子的清气。他不像队里其他油嘴滑舌的老头,总是很规矩,跳舞时手永远是虚搭在我的腰上。我们熟悉起来,是因为他总会多带一瓶泡好的茶,在我跳累了的时候递过来,说:“文老师,喝点水,解解乏。”
他叫我“文老师”,让我觉得很受尊重。一来二去,我们开始在跳舞后一起去附近的公园散步,聊聊过去,谈谈现在。他说他老伴走了五年,女儿远嫁上海,也是个“空巢老人”。我们有着相似的境遇,共同的孤独感像一根无形的线,把我们两个拴在了一起。
他很节俭,或者说,在我们那个年代的人看来,这叫“会过日子”。他身上的衣服总是洗得干干净净,但看得出穿了很多年;我们偶尔在外面吃饭,他总会 meticulously 地用手机团购最划算的套餐,并且坚持要打包所有剩菜。起初,我非常欣赏这一点。我的前夫就是个反面例子,好面子,大手大脚,家里被他折腾得一干二净。所以,张建军的“精打细算”在我眼里,是一种可靠、踏实的品质。我觉得,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心里才安稳。
确定关系后,他搬了些日常用品到我这里,我们开始了半同居的生活。他会修家里漏水的水龙头,会换掉接触不良的灯泡,我则负责把我们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日子过得平淡且安逸,我觉得自己像是漂泊了半生的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
去云南,是我提出来的。我年轻时就想去,但总被生活琐事耽搁。现在有钱有闲,身边又有了伴,这个念头便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建军,我们去云南玩一趟吧?就当是给咱们的关系,办个小小的仪式。”我靠在他肩膀上,满怀憧憬地说。
他沉吟了半晌,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我以为他在看攻略,凑过去一看,他正在各个旅游APP上比价,眉头紧锁。“小文啊,现在是旅游旺季,机票酒店都贵得吓人。要不……我们等淡季再去?”
“哎呀,就当是奢侈一回嘛。我都这把年纪了,再不出去走走,就真的走不动了。”我撒娇道,这对我来说是很难得的举动。
“钱要花在刀刃上。”他拍了拍我的手,语气不容置喙,“你别管了,这事交给我来安排,保证让你玩得好,还省钱。”
听到他大包大揽,我心里那点小小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我觉得他只是习惯了节俭,心是好的,是真心为我们的小家考虑。为了这次旅行,我特意去商场买了一条颜色鲜亮的碎花长裙和一顶宽檐草帽,想象着自己穿着它们走在洱海边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的。
出发前一天,我把新裙子拿给他看,他看了一眼吊牌,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么一条布,要五百多?你这又是交智商税了。网上买,一百块钱都用不了。”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解释道:“料子不一样,版型也好。都出门旅游了,穿得好看点,拍照也开心嘛。”
“唉,你呀,就是不会过日子。”他摇着头,把裙子叠好放回袋子里,嘴里还在嘟囔,“这钱够我们俩在外面吃多少顿好的了。”
那一刻,我心里像被一根小针扎了一下,有点疼,但转瞬即逝。我安慰自己,他就是这样的人,一辈子节省惯了,不是针对我。我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对整个旅行的期待。我甚至天真地想,或许等我们真的到了那个山美水美的地方,他被美景感染,心情一好,就不会再这么斤斤计较了。
我满怀期待地帮他收拾行李,把他的剃须刀、我的护肤品、两人的换洗衣物分门别类装好。我甚至还带上了一个小小的医药包,里面有感冒药、肠胃药、创可贴,想得无微不至。我觉得,只要我多付出一点,多体谅一些,我们的关系就能更加稳固。我像一个即将出征的将军,准备好了所有行囊,却完全没有预料到,等待我的,是一场彻底的溃败。
第2章 绿皮车上的温差
张建军说他已经订好了所有的票和酒店,让我安心跟着他走就行。我满心欢喜,觉得他虽然嘴上计较,但行动上还是可靠的。出发那天,我们大包小包地来到火车站,我看着电子显示屏上的航班信息,问他:“建军,我们的航班是哪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质票,在我面前晃了晃,得意地说:“坐什么飞机?又贵又不安全。我买了火车票,K字头的,直达昆明。虽然慢点,但能省下一千多块钱呢!”
我看着那两张红色的火车票,脑子“嗡”的一声。K字头,硬卧,意味着我们要在哐当哐当的绿皮车上,在混杂着汗味、泡面味和脚臭味的车厢里,待上整整三十多个小时。我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三十多个小时?建军,我们是去旅游,不是去受罪的。我这个年纪,怎么受得了这个?”
“怎么就受罪了?”他一脸不以为然,“卧铺,躺着睡一觉就到了。还能看看沿途的风景,多好。你就是平时日子过得太娇气了。想当年我们下乡的时候,坐的还是那种没座的闷罐车呢。”
他开始追忆往昔,但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看着周围拖着拉杆箱、步履轻快的年轻旅客,再看看我们自己,手里拎着沉重的编织袋——他说这样能装,比行李箱实用——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和委屈涌上心头。这不是我想要的旅行。
争执已经没有意义,票已经买了,退票再买机票,损失更大,他更不会同意。我只能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跟着他挤上了站台。火车上人声鼎沸,空气浑浊。我们的铺位是中铺和上铺,隔着一个过道。我看着那个需要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的上铺,几乎要哭出来。
“建军,我睡不了上铺,我腰不好,爬不上去。”我拉着他的胳膊,近乎哀求。
他看了看,说:“那你睡中铺,我睡上铺。”说着,他三下五除二就把行李塞到床下,自己先爬了上去,占据了有利地形。我站在狭窄的过道里,看着他安然地躺下,拿出手机开始看新闻,完全没有要帮我一把的意思。
那一刻,我心里的温度,就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我们是情侣,是一同出游的伴侣,难道他不应该先考虑我的感受,为我安排一个下铺吗?哪怕是多花几十块钱,或者上车后跟人换一下铺位,也算是一份心意。可是他没有,他首先想到的是他自己。
整个旅途,我几乎没怎么合眼。中铺的空间很压抑,我连坐直身体都做不到。车厢里人来人往,打牌的,聊天的,小孩哭闹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到了饭点,张建军拿出他提前准备好的干粮——十几个馒头和一罐咸菜。他递给我一个,兴致勃勃地说:“尝尝,你王阿姨自己蒸的,比外面卖的好吃。我们这几顿饭又省了不少。”
我看着手里冰冷干硬的馒头,再闻着车厢里别人泡面传来的香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把馒头推回去,说:“我没胃口,想吃碗泡面。”
“泡面那东西都是垃圾食品,没营养还贵。凑合吃点吧,下车我带你吃好吃的。”他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我没再理他,自己去餐车连接处买了一碗泡面。热水冲下去,熟悉的香味冒出来,我却吃得泪流满面。这碗泡面温暖的不是我的胃,而是我那颗在三十多个小时的旅途中,被他的冷漠和“精明”冻得冰冷的心。
他看到我吃泡面,还摇着头叹气,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他躺在上铺,时不时跟我搭话,说的都是这次出行他省了多少钱,哪个环节的决策又多么英明。我蜷缩在中铺,用被子蒙住头,假装睡着了。我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听。
我开始反思,我欣赏的“会过日子”,和眼前这种以牺牲生活品质、无视伴侣感受为代价的“抠门”,真的是一回事吗?一个男人,如果连一碗泡面、一个舒适的卧铺都舍不得为他的女人付出,那他口中的“爱你”、“对你好”,又有多大的分量呢?
火车在轨道上不知疲倦地行进,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从北方的平原到南方的丘陵。我的心,也随着这漫长的旅途,一点点地往下沉。我甚至开始害怕,害怕接下来的旅程,害怕这个被我寄予厚望的男人,会给我带来更多我无法承受的“惊喜”。那条我特意买的碎花长裙,被压在行李箱的最底层,我忽然觉得,它可能根本没有机会再被拿出来了。
第3章 古城里的“经济账”
经过了三十多个小时的颠簸,我们终于抵达了昆明。走出火车站,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我几乎要虚脱了。然而,张建军并没有打算让我们歇一歇,他拉着我,熟门熟路地拐进了旁边的长途汽车站。
“我们直接去大理,我查过了,晚上到,正好住下,明天就能玩。”他精神矍铄,丝毫不见疲态,仿佛那趟艰苦的火车之旅对他来说是一种享受。
我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只能被动地跟着他。又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大巴,当我们终于站在大理古城的夜色中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古城里灯火阑珊,游客们三三两两,脸上都洋溢着度假的轻松和惬意。我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旅途的疲惫似乎被这古城的温柔夜色冲淡了。
“酒店在哪?我们赶紧去办入住吧,我想洗个热水澡。”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对他说。
“什么酒店?死贵!我早就订好了,跟我来。”他神秘一笑,领着我穿过热闹的主街,拐进了一条七弯八绕、越来越窄的小巷子。巷子深处,光线昏暗,连路灯都显得吝啬。最后,他在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停下,门上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牌子——“驴友之家”。
我当时就愣住了。这哪里是酒店,分明就是个家庭旅馆,或者说是青年旅舍。推门进去,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一个穿着背心的老板打着哈欠出来接待我们,把一把钥匙递给张建军。
我们的房间在二楼,木质的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房间小得可怜,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子,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床单和被套看起来就没换过,摸上去潮乎乎的。卫生间是公用的,在走廊尽头,我去看了一眼,差点吐出来。
“张建军!这就是你说的‘安排好了’?”我终于爆发了,声音都在发抖,“我们是来旅游的,不是来忆苦思甜的!我五十多岁的人了,你让我住这种地方?”
“嘘!小声点!”他赶紧关上门,压低声音说,“你懂什么?这叫体验当地特色。一百块钱一晚,在古城里,你上哪儿找这个价?省下来的钱,我们买点特产带回去不好吗?”
“我不要什么特产!我就想舒舒服服地睡个觉,干干净净地洗个澡!这点要求过分吗?”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这人怎么这么物质呢?思想境界太低了。”他反而批评起我来,“出来玩,重要的是心情,是看风景,住的地方能遮风挡雨就行了。你看那些背包的年轻人,不都住这儿吗?”
我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啊,年轻人可以,因为他们有的是精力,他们追求的是“在路上”的感觉。可我们不是年轻人了,我们辛苦了半辈子,出来旅游,图的不就是一个舒心和安逸吗?他完全无法理解我的需求,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乎。在他的世界里,省钱这本“经济账”,永远高于我的感受。
那一晚,我和衣躺在潮湿的床上,一夜无眠。隔壁房间的年轻人们在玩闹,声音穿过薄薄的木板墙,一清二楚。我能听到张建军在旁边均匀的呼吸声,他睡得很香,似乎对这恶劣的环境毫不在意。我忽然觉得无比的孤独,这种孤独,比我一个人在家时还要强烈。
接下来的几天,几乎都是在这种模式下度过的。我们去了洱海,景色确实很美。但张建军为了省几十块钱的船票,非要带我租一辆破旧的电动车,沿着海边骑。风很大,吹得我头疼,骑了不到一小时,车就没电了,我们俩在荒无人烟的环海公路上,推着车走了将近五公里才找到充电的地方。我看着别人坐在游船上,在海鸥的伴随下欢声笑语,再看看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吃饭更是让我难以忍受。大理有那么多美食,鲜花饼、乳扇、酸辣鱼……我看着都想尝尝。可张建军只带我去最偏僻的小巷子里,找那种只有本地民工光顾的快餐店。十块钱一份的盒饭,他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停地给我夹菜,说:“你看,多实惠,味道也不差。”
我看着盘子里油腻腻的菜,一点胃口都没有。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指着一家看起来很干净的白族私房菜馆说:“建军,我们今天就吃一次这个,好不好?我想尝尝当地的特色菜。”
他看了一眼门口的菜单,立刻拉着我走开,像躲避瘟疫一样。“一份酸辣鱼就要八十八,抢钱啊!那鱼菜市场买回来自己做,十块钱都用不了。别被这些专坑游客的店骗了。”
我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张建军,我们是出来旅游的,我们就是游客。我们不是来考察当地菜市场物价的。你这样,我们这趟旅行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意义就是我用最少的钱,带你看了最多的风景。这趟下来,我起码能比别人的预算省一半。你跟着我,就偷着乐吧。”他拍了拍胸脯,一脸的自豪和满足。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省钱成功”而洋溢着光彩的脸,心里一片冰凉。我终于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节俭和浪费的观念不同,而是我们看待世界、体验生活的方式,有着根本性的差异。他追求的是在账本上获得胜利的成就感,而我想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有品质的、被尊重的体验。我们的世界,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第4章 玉镯记
旅途过半,我们从大理辗转到了丽江。在丽江古城,那种压抑和失望的情绪达到了顶点。张建军依然用他那套“省钱攻略”主导着一切,我们住的还是那种深巷里的廉价客栈,吃的还是那种毫无特色的快餐米线。我彻底放弃了与他沟通,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只是用眼睛麻木地看着那些与我无关的风景和热闹。
那天下午,天气很好,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古城的石板路上。我们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一家银器玉石店。我不是个喜欢首饰的人,但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或许是想逃避外面张建军那张喋喋不休计算着开销的嘴,找个地方清静一下。
店里琳琅满目,我一眼就看到了一只浅绿色的玉镯。它不是那种价值连城的帝王绿,就是很普通的糯种,带着一点点飘花,颜色温润,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我把它拿在手里,试着戴了一下,尺寸正合适,冰凉的玉石贴着皮肤,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宁感。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腕上那抹淡淡的绿色,衬得皮肤都白皙了几分。我突然很想拥有它。这辈子,我几乎没为自己买过什么像样的东西。年轻时为了家庭,后来为了儿子,我总是把最好的留给他们,自己用最便宜的。如今,儿子已经成家立业,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活一次,买一件自己真心喜欢的东西呢?
我问了价格,店员说搞活动,打完折一千八。这个价格在我承受范围之内。我心里盘算着,这是我自己的退休金,花得理直气壮。
就在我准备付钱的时候,张建军走了进来。他看到我手上的镯子,又看了一眼价签,脸色立刻就变了。“文静,你干什么呢?买这玩意儿?”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斥责,店里其他顾客和店员都朝我们这边看过来。我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我……我就是看看。”我下意识地想把镯子取下来。
“看看?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镯子,重重地放在柜台上,对店员说:“谁让她试的?这东西一看就是假的,石头染了色,就骗你们这些不懂行的游客。一千八?一百八我都不买!”
他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我的心里。店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周围的人也开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我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感觉自己像个被当众抓住的小偷,所有的尊严都被他踩在了脚下。
“张建军,你胡说什么!”我气得浑身发抖,“这是我自己的钱,我想买什么,你管不着!”
“你的钱?你的钱也是钱啊!钱不能这么乱花!”他更加理直气壮,声音也更大了,“你懂玉吗?你知道这里面水多深吗?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跟我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他拉着我的胳膊,强行把我拖出了店门。我挣扎着,却抵不过他的力气。走出店门口,我甩开他的手,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那一刻,我脑海里闪过的,竟然是我那个已经过世多年的前夫。
我的前夫,陈浩,是个和张建军截然相反的人。他极度好面子,爱慕虚荣。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他工资不高,却非要打肿脸充胖子,请朋友吃饭专挑最贵的馆子,自己抽的烟、穿的衣服都要是名牌。家里的钱,就像流水一样被他花了出去。我劝过他很多次,让他踏实一点,过日子要细水长流。可他总说:“男人在外面,面子最重要。钱没了可以再挣,面子丢了就捡不回来了。”
后来,他迷上了。一开始是小打小闹,后来愈演愈烈。他总想着一夜暴富,给我和儿子更好的生活。可结果,却是把家里的积蓄输得一干二净,还欠了一屁股外债。那些年,我白天在单位上班,晚上回家还要做手工活贴补家用,替他还债。我记不清有多少个深夜,债主堵在家门口,我只能低声下气地求人家宽限几天。儿子陈阳的童年,几乎都是在躲债和我的眼泪中度过的。
我恨他的不负责任,恨他的虚荣和滥赌。所以在他意外去世后,我虽然悲伤,但内心深处,也有一种解脱。我发誓,以后再找伴侣,一定要找一个脚踏实地、懂得勤俭持家的男人。
遇到张建军时,我以为我找到了。他的节俭,在我看来,就是对前夫那种挥霍无度的拨乱反正。我把他的“抠门”当成了“可靠”,把他的“精打细算”当成了“有责任心”。我天真地以为,一个懂得省钱的男人,就一定会懂得珍惜生活,珍惜身边的人。
可是,站在丽江古城的街头,被他当众羞辱之后,我才幡然醒悟。原来,极端的节俭和极端的挥霍,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都是一种极致的自私。陈浩的自私,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虚荣和面子,不顾家人的死活。而张建军的自私,是为了满足他自己在省钱游戏中获胜的快感,完全无视我的感受和尊严。他们一个把钱不当钱,一个把钱看得比人还重,但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地尊重过我,没有把我当作一个平等的、需要被爱护的伴侣。
我以为我从一个火坑里爬了出来,结果只是跳进了另一个冰窖。这个冰窖,虽然没有熊熊烈火,却用一种无形的、刺骨的寒冷,一点点冻结我心中对未来的所有热情和希望。那只没买成的玉镯,就像一个响亮的耳光,彻底打醒了我。
第5章 无声的归途
玉镯事件后,我和张建军之间陷入了一种可怕的沉默。剩下的两天行程,我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得有些过火,试图找机会缓和气氛,指着远处的雪山对我说:“小文,你看,那就是玉龙雪山,漂亮吧?”
我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头都懒得转过去。我的心已经冷了,再美的风景,在我眼里也失去了色彩。他见我反应冷淡,也自觉没趣,便不再说话。我们就像两个被迫捆绑在一起的陌生人,在人群中貌合神离地走着。
吃饭的时候,他依然会习惯性地把我拉进那些苍蝇馆子。我不再抗议,也不再争辩。他点什么,我就吃什么,面无表情地把饭菜塞进嘴里,味同嚼蜡。他给我夹菜,我也不会拒绝,只是默默地吃掉。我的顺从,不再是过去的包容和体谅,而是一种彻底的放弃。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彻底失望时,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大概以为我还在闹脾气,过几天就好了。男人总是这样,他们无法理解女人的失望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他们总以为,只要事后说几句软话,或者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事情就能翻篇。他不知道,我的心里,已经悄悄地关上了一扇门。
回程的火车票,他依然买的是硬卧。来的时候,我还会抱怨,会难过。回去的时候,我已经完全麻木了。我甚至觉得,睡在上铺也挺好,至少可以离他远一点,不用看到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
三十多个小时的归途,我几乎都是在自己的铺位上度过的。我戴上耳机,听着手机里存着的老歌,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那些山川、田野、村庄,在我眼前掠过,就像这趟旅行,就像我和他的这段关系,终将成为我生命中一段逝去的风景。
我开始复盘这短短几天的旅程,像过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在脑海里回放。从出发前的买裙子,到火车上的硬卧和馒头,到大理的廉价旅馆和电动车,再到丽江那只刺痛我的玉镯。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小刀,不断地切割着我对他的最后一丝幻想。
我意识到,我错了,错得离谱。我因为害怕重复过去的错误,而饥不择食地选择了另一个极端。我把对前夫的失望,转化成了对张建军病态节俭的盲目欣赏。我自以为找到了安稳,实际上却是给自己套上了另一副枷锁。这副枷锁,不是关于金钱,而是关于尊严和自我。
在这段关系里,我一直在妥协,一直在退让。我以为我的忍耐可以换来和谐与安宁,结果却换来了他的变本加厉和理所当然。他从未真正地关心过我的需求,我的喜好,我的情绪。他只关心他的“省钱大计”是否成功,他的“经济原则”是否得到贯彻。在他精心构建的二人世界里,他永远是那个英明的决策者,而我,只是一个需要被他“教育”和“改造”的、不懂事的女人。
火车到站的广播响起时,我的心里异常平静。我知道,这段关系,也到站了。我不会再往前走了。
下了火车,我们打车回家。一路上,他似乎想打破沉默,开口说道:“小文,这次出来,虽然累了点,但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我算了下,我们俩这一趟,连吃带住加路费,总共才花了不到三千块钱,够省吧?”
我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没有回头,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这声“哼”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有不屑,有嘲讽,更有决绝。
他可能也听出了我语气里的不对劲,悻悻地闭上了嘴。车里的空气,再次凝固。直到车停在我家楼下,他下车,习惯性地去后备箱拿我的行李箱。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个曾经让我觉得踏实可靠的背影,此刻却显得那么陌生和可笑。
于是,我走上前,挡住了他,说出了那句早已在心里盘算了无数遍的话。
第6章 “你给我走开”
“张哥,箱子我自己拿上去就行了。你……也直接回家吧。”
我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们之间死水一般的沉默里。张建军拎着行李箱的把手,僵在了那里。他缓缓转过身,黝黑的脸上写满了不解:“小文,你这是什么意思?还生我的气呢?”
“我没有生气。”我摇了摇头,平静地看着他,“我是认真的。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们在一起半年多了,你说不合适?就因为那个破镯子?我那是为你好,怕你上当受骗!你怎么就不理解我的苦心呢?”
“不只是因为镯子。”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是因为这趟旅行,让我看清楚了很多事。我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你想要的,是把日子过成一本收支平衡的账本,而我想要的,是生活。有温度,有尊严的生活。”
“我怎么就没让你过有尊严的生活了?”他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没亏待你吃,没亏待你穿,处处为你精打细算,这还有错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没钱,给不了你想要的好日子?”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悲。直到这一刻,他依然认为问题出在钱上,出在我“物质”、“虚荣”上。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我们之间真正的鸿沟,是价值观的巨大差异,是对彼此感受的漠视。
“建军,这跟钱多钱少没关系。”我不想再跟他争辩,那毫无意义,“我们俩,就像一个想看风景,一个只想看路牌。我们去不了同一个地方。就这样吧,以后……别再联系了。”
说完,我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的拉杆。他却死死地攥着不放,眼神里充满了固执和愤怒:“文静,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我可以改!你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我分手!”
“你哪里都对,是我错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错在以为,找个会省钱的男人,就能安稳幸福。我错在以为,我的忍让和妥协,能换来你的尊重和体贴。我错在,快五十多岁了,还看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我的话,似乎终于让他感到了恐慌。他松开了手,语气软了下来:“小文,你别这样。我们都这把年纪了,找个伴不容易。有什么问题,我们回家好好说,行吗?我给你道歉,为那个镯子的事,我给你道歉。”
“不用了。”我拉着行李箱,决然地转身,“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我的心,在丽江,就已经碎了。”
我没有再回头,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一步一步地走向单元门。身后,张建军还站在原地,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我没有理会,直到进了电梯,将他的声音彻底隔绝在门外。
回到家,我把行李箱扔在客厅,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熟悉的家的味道,让我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眼泪也随之决堤。我不是在为失去他而哭,我是在为自己这半年来的盲目和愚蠢而哭,为那段被寄予厚望却最终变成一场笑话的感情而哭。
哭了好一会儿,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儿子陈阳的视频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屏幕上出现了儿子关切的脸:“妈,你们回来了?玩得怎么样?”
看着儿子,我再也忍不住,把这几天所有的委屈和失望,一股脑地全都倒了出来。从硬卧火车,到廉价旅馆,再到那只让我彻底心碎的玉镯。我一边说,一边掉眼泪,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陈阳耐心地听着,没有打断我。等我说完,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非常坚定地对我说:“妈,你做得对!分了就分了,这种男人,根本配不上你。他那不叫节俭,那叫自私!他爱的不是你,是他自己省钱的成就感。”
听到儿子的话,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我一直担心,儿子会觉得我小题大做,会劝我“人无完人,多包容”。没想到,他完全理解我,支持我。
“妈,你听我说。”陈阳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爸那个人,虽然不靠谱,但他走了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吃了多少苦,我心里都清楚。我努力工作挣钱,就是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不是让你去找个男人继续受委屈的。你不需要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一天都不行。你想买什么就买,想去哪儿玩就去,钱不够了,有我呢。”
“妈不图你的钱。”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但这次,是感动的泪水。
“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有底气,你不需要依附任何人。那个张叔叔,他给不了你想要的尊重和快乐,那就让他赶紧走开。你值得更好的。”
挂了电话,我心里的最后一点犹豫和不舍也烟消云散了。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张建军的车,已经不在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我通过猫眼一看,竟然是张建军。他手里提着一袋水果,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我没有开门。
他在外面按了一会儿,见没反应,就开始敲门,声音越来越大。“文静,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我们谈谈!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靠在门后,一言不发。
“你不能这么绝情!我们半年的感情,你说断就断了?”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怒气,“我告诉你,文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像我这样真心实意跟你过日子的男人,你打着灯笼都难找!”
他的话,让我觉得无比讽刺。我走到门边,对着门外,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你给我走开!”
这一声喊出去,整个楼道都安静了。门外,也再没有了声音。我知道,他走了。这一次,是真的走了。而我,也终于解脱了。
第7章 没有他的清晨
张建军离开后的第一个清晨,我醒得很早。天还没亮,窗外只有灰蒙蒙的一片。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了他轻微的鼾声,也没有了他早起在厨房里鼓捣早餐的声响。这种寂静,在最初的几秒钟里,让我感到了一丝不习惯,但很快,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便取而代之。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起床,而是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这半年来,我的生活似乎完全被他占据了。我的作息,我的饮食,甚至我的消费习惯,都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影响、被他改变。我习惯了早上喝他熬的廉价小米粥,习惯了买菜时要货比三家,习惯了买任何东西前都要先掂量一下他会是什么反应。我以为这是两个人生活的磨合,现在想来,那不过是我单方面的退让和迎合。
我起床,拉开窗帘。晨光一点点透进来,给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我走到客厅,那个被我扔在角落的行李箱还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见证者,记录着那趟荒唐的旅程。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我把他留在这里的所有东西——他的牙刷、毛巾、那双穿了多年的旧拖鞋,还有几件换洗的衣物——全部找了出来,装进一个大塑料袋里。我看着那些物品,每一件都曾是我生活中熟悉的一部分,但此刻,它们却显得那么刺眼。我毫不犹豫地把袋子封好口,放在了门边,准备晚点扔到楼下的垃圾站去。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这个家,才真正地重新属于我了。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起来。
然后,我开始打扫卫生。我把地板拖得一尘不染,把家具擦得锃亮,把窗户玻璃擦得透明。我换上了新的床单被套,是我最喜欢的天蓝色。在整理衣柜的时候,我看到了那条为云南之行特意买的碎花长裙。它被压在箱底,已经皱巴巴的了。
我把它拿出来,用蒸汽熨斗仔仔细细地熨烫平整,然后挂在了衣柜最显眼的位置。我看着它,仿佛看到了那个在出发前满怀憧憬的自己。我对自己说,文静,这件裙子不是为了某个人而买的,它是为你自己买的。总有一天,你会穿着它,去一个让你真正开心的地方。
忙碌了一上午,我感觉有些饿了。我打开冰箱,里面还有张建军买的剩馒头和咸菜。我看着它们,想起了在火车上那顿难以下咽的晚餐。我把它们连同包装袋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我决定为自己做一顿丰盛的午餐。我去了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新鲜的排骨、活蹦乱跳的基围虾,还有我最爱吃的西兰花和菌菇。我甚至还给自己买了一小瓶红酒。结账的时候,我没有看价格,只是把喜欢的东西一样样放进购物车。那种感觉,自由而畅快。
回到家,我系上围裙,打开音乐,在厨房里忙碌起来。红烧排骨的香气,蒜蓉开背虾的鲜味,很快就溢满了整个屋子。我为自己摆好了碗筷,倒上半杯红酒,坐在洒满阳光的餐桌前,慢慢地品尝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真好吃。我有多久,没有这样用心地为自己做一顿饭了?
吃完饭,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收拾,而是泡了一杯清茶,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晒着太阳。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连日来心里的所有阴霾。我拿出手机,开始搜索下一次旅行的目的地。这次,我想去海边,去一个可以听着海浪声、踩着柔软沙滩的地方。我想住看得见海景的房间,吃最新鲜的海鲜。最重要的是,我要一个人去,或者,和能让我开心的朋友一起去。我再也不需要一个男人来为我的旅行“掌舵”了。
下午,我约了舞蹈队的几个姐妹去喝下午茶。她们看到我,都关切地问我云南玩得怎么样。我没有隐瞒,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分得好!”脾气最直的李姐一拍桌子,“这种男人,就是自私到了骨子里!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干的都是让你难受的事。文静,你就是太善良,太能忍了,换做我,第一天在火车上就得跟他掰了!”
“是啊,文静,你条件这么好,干嘛要受这份委屈。”另一个姐妹也附和道,“咱们这个年纪,找伴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图个开心,图个互相体谅吗?要是找个人来给自己添堵,那还不如一个人过呢。”
姐妹们的话,让我感到无比的温暖和认同。原来,我的感受不是矫情,我的决定是正确的。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那个下午,我们聊了很多,聊退休生活,聊子女,聊未来的打算。在轻松愉快的氛围里,张建军这个名字,以及他带给我的所有不快,都渐渐地淡去,变得不再重要。
回家的路上,夕阳正红。我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心里一片宁静。我知道,我的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没有他的清晨,或许有些孤单,但更多的是自由和希望。我终于明白,一个女人的幸福,从来不应该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给予和认可之上。真正的安稳,来自于内心的独立和丰盈。
第8章 大理的风,终于吹进了心里
分手后的日子,波澜不惊。张建军没有再来找过我,只是通过一个共同的朋友传话,说我“不知好歹”、“太物质”,把他说得像个被辜负的受害者。我听了,只是一笑置之。懂我的人,无需解释;不懂我的人,何必解释。舞蹈队里,他也不再出现了,听说是换到了别的社区活动中心。我们的生活,就像两条相交后又迅速分开的直线,各自延伸向了不同的远方。
我的生活,重新回到了一个人的轨道,但心态却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以前的一个人,是带着对未来的迷茫和对孤独的恐惧;现在的一个人,却是享受着这份难得的从容和自由。
我开始把时间和精力,真正地花在取悦自己身上。我报了一个瑜伽班,每周去三次,身体变得柔软,心境也更加平和。我还重新拾起了年轻时的爱好——画画。我买了一套专业的画具,在阳台上支起画架,天气好的时候,就对着窗外的风景写生。画得好与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描摹色彩和光影的过程中,我找到了内心的宁静。
儿子陈阳每个周末都会雷打不动地跟我视频,我们聊得更多了。他会跟我分享工作中的趣事,我也会把我的画拍给他看。有一次,他看到我新画的一幅向日葵,笑着说:“妈,你最近看起来状态真好,比以前爱笑了。”
我对着镜头里的自己看了看,确实,眉眼间的郁结之气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展和坦然。我说:“因为妈妈想明白了,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开心最重要。”
那趟失败的云南之旅,虽然过程痛苦,但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性格中的软弱和依赖,也照出了我在情感关系中的盲区。它让我明白,经济上的独立固然重要,但精神上的独立,才是一个女人真正的底气。不敢表达自己的需求,不敢拒绝让自己不舒服的关系,一味地忍让和妥协,最终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一个月后,我独自一人,再次踏上了去云南的旅程。这一次,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订了舒适的飞机软卧,预订了古城里评价最好的精品客栈。客栈有一个种满鲜花的院子,我的房间推开窗,就能看到远处的苍山。
我不再像上次那样行色匆匆地赶景点。我会在清晨,租一辆自行车,慢慢地骑行在洱海边,感受那带着湿润水汽的风,吹拂在脸上的温柔。我会在午后,找一家看得见风景的咖啡馆,点一杯拿铁,读一本喜欢的书,一坐就是一下午。我去了上次没吃成的那家白族私房菜馆,点了一份酸辣鱼,味道果然鲜美。
我还去了丽江,再次走进了那家玉石店。店员还认得我,眼神里有些许的尴尬。我微笑着,走到了那个柜台前。那只浅绿色的玉镯,还在那里。
我让店员把它取出来,再一次戴在了手腕上。这一次,没有人再在我耳边斥责,没有人再用他那套狭隘的价值观来评判我的选择。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腕上的那抹绿色,依然温润可人。
“你好,就要这只,帮我包起来。”我对店员说。
付完钱,我戴着新手镯走出了店门。阳光下,玉镯泛着柔和的光。它不再仅仅是一件首饰,更像是我给自己颁发的一枚勋章,纪念着我的醒悟和成长。我终于学会了,为自己的心动买单,为自己的快乐负责。
旅程的最后一天,我坐在返回的飞机上,看着窗外云卷云舒。我忽然觉得,我应该感谢张建军,感谢那趟糟糕的旅行。如果不是他用最极端的方式,将我们之间的不合适展现得淋漓尽致,或许我还会继续在那种自我消耗的关系里,蹉跎更长的时间。
生活有时就是这样,它会用一种看似残酷的方式,逼着你去看清真相,逼着你做出选择。而当你勇敢地迈出那一步,你会发现,前面是海阔天空。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机场。我走出航站楼,叫了一辆车。回家的路上,我给儿子发了条微信,是一张我戴着玉镯,在洱海边拍的照片。照片里,我笑得灿烂。
我写道:“儿子,妈妈回来了。大理的风,这一次,终于吹进了我的心里。”
来源:有趣的青山Myn2hx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