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公司楼下的积水,转眼就没过了脚踝,浑浊得像一锅没搅开的芝麻糊。
林总开始搭我的车,是在一个毫无征兆的雨天。
那天下午,一场雷阵雨像是被人从天上整个儿泼了下来,又急又猛。
公司楼下的积水,转眼就没过了脚踝,浑浊得像一锅没搅开的芝麻糊。
我刚把车从地库开出来,就看见林总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大厦门廊下,皱着眉看手机。
雨水顺着她的裤腿往下淌,那双精致的高跟鞋,一半都泡在了水里。
她是我们部门的总监,平时在公司里,像是一尊被供起来的白玉观音,漂亮,但也清冷,带着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距离感。
我跟她,除了工作汇报,几乎零交流。
鬼使神差地,我把车停在了她旁边,降下车窗。
雨声太大,我几乎是吼着问她:“林总,要送您吗?”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开口。
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让她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有几分狼狈,也多了几分烟火气。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丝毫没有要停歇意思的暴雨,最后还是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麻烦了。”
她的声音很轻,混在哗啦啦的雨声里,几乎听不见。
车里开着冷气,她一坐进来,一股混合着雨水湿气和她身上高级香水味的空气,就瞬间充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那味道很好闻,像雨后花园里某种不知名的白花,清冷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
我有点紧张,手心都冒出了汗,紧紧攥着方向盘。
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
车里的音响放着我平时听的老歌,许巍的《蓝莲花》。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
那粗粝又自由的歌声,在这样安静又逼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有点后悔,觉得这歌太暴露我一个普通社畜的内心了,想换掉。
手刚伸向中控屏,她却突然开口了。
“挺好听的。”
我一愣,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侧着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雨景,城市的霓虹在车窗上拉出一道道模糊的光轨。
她说:“我以前也喜欢听。”
那是我第一次,在工作之外,和她有了这么一句闲聊。
从那天起,她搭我的车,就成了惯例。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因为她的车送去保养了,或者偶尔限号。
但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一个月……她都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每天下班,她会准时在停车场入口等我,不多一分,不少一秒。
她从不主动开口,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株亭亭玉立的白玉兰。
看到我的车灯亮起,她才会迈步走过来,拉开车门,坐进那个固定的副驾驶位。
我们之间,依然话不多。
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
车里流淌着我喜欢的那些老民谣,或者是一些纯音乐。
她从不挑剔,也从不评价,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窗外。
我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
习惯了每天下-班路上,身边有这样一个安静的同伴。
习惯了空气中那股清冷的白花香气。
习惯了偶尔从后视镜里,能瞥到她沉静的侧脸。
她很美,是一种不带攻击性的美。
皮肤很白,像上好的羊脂玉。鼻梁很高,嘴唇的弧度很漂亮,不笑的时候,嘴角会微微下撇,显得有些疏离。
在公司,她总是穿着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像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但在我的车里,她会放松下来。
有时候累了,她会摘掉眼镜,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时候的她,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会疲惫,会脆弱。
公司的同事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
午休的时候,总有人拿这个开我玩笑。
“陈阳,可以啊,把我们冰山总监都搞定了?”
“快说,你俩是不是有情况?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我每次都只能尴尬地笑笑,说:“顺路,就顺路而已。”
他们不信,起哄得更厉害了。
其实我自己也开始怀疑。
一个身居高位,开着保时捷的女总监,为什么会天天来挤我这辆十几万的国产车?
图什么呢?
图我车里空间小,还是图我放的歌太老?
我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那天,我们一起加了个班。
从公司出来,已经快十一点了。
夜色像一块巨大的黑色丝绒,笼罩着整个城市。
街上的车辆和行人都变得稀少。
我把车开出地库,她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副驾。
车子驶上高架,两旁的路灯连成两条橙黄色的光带,向后飞速掠去。
我看着前面空旷的路面,心里那点压抑不住的疑惑,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林总,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您……为什么天天搭我的车啊?”我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冒犯了她。
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久到车里的音乐,已经切到了下一首。
就在我准备打个哈哈把这个话题揭过去的时候,她突然轻轻地说了一句。
“因为你车里,有人味儿。”
我愣住了。
人味儿?
这是什么形容?
“我的车,太干净了,太安静了。”她继续说,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干净得像个样板间,安静得……像个棺材。”
我从后视镜里看她。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很空,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雾。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来由地泛起一阵心疼。
那天之后,我们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她的话,比以前多了一些。
虽然大多还是关于工作,但偶尔,也会聊几句别的。
比如,她会问我,周末去哪里玩了。
会问我,老家的父母身体怎么样。
甚至有一次,她看到我车里挂着的平安福,还问我是不是在哪个寺庙求的。
我告诉她,是我妈亲手给我缝的,里面包着从老家山上采的艾草。
她听完,伸手轻轻摸了摸那个小小的福袋,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我看不懂的羡慕。
那天,我鼓起勇气,开了个玩笑。
我说:“林总,您再这么天天搭我的车,我们公司的人都以为咱俩在谈恋爱了。这样下去,我可就娶不到老婆了。”
我说完,心里还有点忐忑。
怕她觉得我轻浮,或者觉得我是在变相地赶她下车。
没想到,她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竟然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然后,我听见她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
“那……娶我好了。”
声音很小,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方向盘在我手里,都差点打滑。
我猛地转过头看她。
她已经别开了脸,看着窗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但她泛红的耳根,和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是出卖了她。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这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我不敢想,也不敢问。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处在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上班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偷偷看她。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干练、沉稳,开会的时候,逻辑清晰,条理分明,怼起别的部门来,也毫不留情。
可我总觉得,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比如,她会偶尔在会议的间隙,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我这里。
比如,我给她递文件的时候,我们的指尖偶尔碰到一起,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立刻缩回去。
下班的路上,车里的气氛也变得更加暧昧。
我们依然话不多,但沉默里,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像春天里悄悄生长的藤蔓,无声无息,却又充满了生命力,一点点缠绕住我的心脏。
有一次,堵车。
高架桥上,车流像一条凝固的红色长河。
我们被困在中间,动弹不得。
车里的电台,正好在放一档情感节目。
主持人用温柔的声音,念着听众发来的邮件。
一个女孩说,她暗恋一个男生很久了,不知道该不该表白。
主持人说:“喜欢就去追啊,人生这么短,哪有时间犹豫。”
我听着,心里也跟着一动。
我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林总。
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晚霞的余晖透过车窗,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
她的侧脸,安静又美好。
我突然有种冲动。
想告诉她,那天的玩笑,我当真了。
想问她,我们之间,有没有可能。
可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我怕。
我怕一切都只是我的自作多情。
我怕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我们连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都维持不了。
毕竟,她是林总。
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领导。
而我,只是一个刚工作没几年的普通职员。
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在想什么?”她问。
我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她看着我,眼神很深,像是能看穿我所有的心事。
“陈阳,”她叫我的名字,“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她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把目光移向了窗外。
“我离过婚。”
她说。
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巨石。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前夫是我大学同学,我们一毕业就结婚了。”
“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可是后来,他出轨了。”
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们公司的一个实习生,比我年轻,比我漂亮,也比我会撒娇。”
“我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半年了。”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直接提了离婚。”
“房子、车子、存款,我什么都没要,净身出户。”
“因为我觉得脏。”
车里,一片死寂。
只有电台里,还在放着那首缠绵的情歌。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何安慰的语言,在这样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只能默默地,把车里的音乐关掉。
“所以,”她转过头,重新看向我,眼睛里,有我从未见过的脆弱,“你现在,还觉得我想嫁给你吗?”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了。
疼。
我看着她,看着她故作坚强的眼神,看着她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伤痛。
我忽然明白了。
明白她为什么总是那么清冷,那么有距离感。
明白她为什么说,她的车像棺材。
那不是车,是她的心。
一座被冰封起来的,了无生气的孤城。
而我,或许只是一个偶然闯入的路人。
用我车里那点微不足道的人间烟火,暂时温暖了她一下。
堵着的车流,开始缓缓移动。
我重新发动车子,汇入车流。
一路无话。
快到她家小区门口的时候,我把车停在了路边。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把她送到楼下。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我解开安全带,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林总,”我说,“不,林晚。”
我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她的身体,微微一震。
“我不知道我够不够好,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能力,去治愈你过去的伤。”
“我只是个普通人,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大的本事。”
“但是,”我深吸一口气,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如果你愿意,我想试试。”
“我想把我车里的‘人味儿’,分给你一半。”
“我想每天载你下班,听你喜欢的歌。”
“我想在你累的时候,给你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我想……娶你。”
我说完了。
车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她的眼睛,一点点地红了。
有晶莹的液体,在她眼眶里打转。
她就那么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笑了。
像是冰封了几个世纪的湖面,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有温暖的阳光,照了进去。
她说:“好。”
就一个字。
却像天底下最动听的音乐。
我们的关系,就这样确定了下来。
没有鲜花,没有浪漫的告白仪式。
就在我那辆小小的,充满了“人味儿”的车里。
第二天去上班,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天是蓝的,草是绿的,连公司楼下那个总是板着脸的保安大叔,看起来都和蔼可亲了不少。
我走进办公室,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种“你小子可以啊”的调侃。
我没理他们,径直走到我的工位上。
刚坐下,林晚的微信就发了过来。
是一张图片。
她办公室窗台上的那盆绿萝。
配文是:“今天天气很好,它也很开心。”
我看着那张图片,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知道,她说的“它”,其实是她自己。
我们的办公室恋情,进行得非常低调。
在公司,我们还是上下级的关系。
她叫我“陈阳”,我叫她“林总”。
我们不在公司里有任何亲密的举动,甚至连眼神交流都很少。
只有在下班后,在那辆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车里,我们才会卸下所有的伪装。
她会靠在我的肩膀上,跟我说今天开会又跟哪个部门的经理吵架了。
我会跟她吐槽,新来的实习生写的方案,有多么不靠谱。
我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分享着彼此生活中的喜怒哀乐。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山总监。
在我面前,她会撒娇,会耍赖,会因为一部感人的电影,哭得稀里哗啦。
我发现,她其实很喜欢吃甜食。
尤其是楼下那家面包店的提拉米苏。
我每天下班,都会提前去给她买一块。
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我就会觉得,这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情。
她也会给我准备一些小惊喜。
比如,在我车里的储物格里,偷偷放一瓶我喜欢喝的冰可乐。
或者,在我加班到深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发现她给我点了一份热气腾腾的夜宵外卖。
我们的感情,就在这些细水长流的日常里,一点点升温。
当然,也不是没有过矛盾。
有一次,公司有个重要的项目,需要去外地出差。
按照资历,这个机会应该是我和另一个同事老王二选一。
老王比我早来公司两年,经验也比我丰富。
所有人都觉得,这次出差的人选,肯定是老王。
但最后,林晚却把名额给了我。
这个决定,在部门里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很多人都在背后说,我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
说得很难听。
连老王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对劲。
我心里很难受。
不是因为别人误会我,而是因为,我不想让我们的感情,成为别人攻击她的武器。
那天晚上,在车里,我第一次跟她发了脾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她,“你明知道这样会让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你!”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是个男人,我希望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我想要的东西,而不是靠我的女朋友!”我的声音,有些失控。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红红的。
“陈阳,”她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会滥用职权,公私不分的人吗?”
我愣住了。
“这个项目,是和一家新媒体公司合作,需要很多创新的想法和执行力。”
“老王虽然经验丰富,但他的思维已经有些固化了,跟不上现在的节奏。”
“而你,虽然年轻,但你有想法,有冲劲,这正是这个项目最需要的。”
“我选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男朋友,而是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作为项目总监,我有责任,为公司选择最能创造价值的人。”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条理清晰,逻辑分明。
像是在开一场只有我们两个人的项目说明会。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是啊,我怎么忘了。
她首先是林总,然后,才是我的林晚。
她有她的专业,有她的判断,有她的骄傲。
我凭什么,用我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去质疑她的决定?
“对不起。”我低下头,声音很小。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有些凉。
“陈-阳,”她看着我,很认真地说,“我们在一起,不是谁依附于谁,也不是谁成就谁。”
“我们是战友,是伙伴。”
“在工作上,我们各自努力,互相支持。”
“在生活上,我们彼此照顾,互相温暖。”
“我希望我们的感情,是能让我们都变成更好的人的动力,而不是束缚我们的枷锁。”
“你明白吗?”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心里那点因为流言蜚语而产生的阴霾,瞬间被驱散了。
是啊,我们是战友。
最好的爱情,不就是并肩作战,一起打怪升级吗?
那次出差,我去了一个月。
我们每天晚上都会视频通话。
她会问我工作顺不顺利,吃得好不好,睡得惯不惯。
我会跟她分享我每天的见闻,拍下当地好看的风景发给她。
虽然隔着屏幕,但我们的心,却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近。
项目进行得非常顺利。
我带着团队,拿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艳的方案。
甲方爸爸非常满意,当场就表示,要跟我们公司进行长期战略合作。
我回到公司的第一天,就收到了升职加薪的通知。
我从一个普通的设计师,被破格提拔为设计组的组长。
我知道,这其中,有林晚的推荐。
但我更知道,这是我自己努力争取来的结果。
那天晚上,为了庆祝,我带她去了一家很贵的西餐厅。
摇曳的烛光,悠扬的小提琴,醇香的红酒。
一切都很有情调。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丝绒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枚款式很简单的钻戒。
不大,但很亮。
是我用我这几年所有的积蓄买的。
“林晚,”我单膝跪地,抬头仰望着她,“我知道,你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或许对婚姻已经没有了期待。”
“我也知道,我现在能给你的,还很有限。”
“但是,我爱你。”
“我想给你一个家,一个温暖的,有烟火气的家。”
“我想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
“我想每天晚上,都能抱着你入睡。”
“我想,成为你法律上承认的,唯一的战友。”
“你,愿意再相信一次婚姻,再相信一次我吗?”
“你愿意……嫁给我吗?”
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们身上。
林晚看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
她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就在我心里开始打鼓,以为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的时候。
她忽然伸出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她踮起脚尖,狠狠地吻住了我。
那个吻,带着咸咸的泪水,却又甜得像蜜糖。
周围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口哨声。
我抱着她,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简单。
没有请太多的人,只有一些关系最好的亲戚和朋友。
婚礼上,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美得像个仙女。
她挽着我的手,一步步地,走向我。
我看着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我发誓,我这辈子,一定要对这个女人好。
用我全部的生命,去爱她,去保护她。
婚后的生活,平淡又幸福。
我们搬进了新家,一个不大但很温馨的两居室。
我每天开车,载着她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那辆小小的国产车,见证了我们爱情的开始,也承载着我们婚后的甜蜜。
我们不再需要在公司里刻意保持距离。
午休的时候,她会光明正大地来我的办公室,给我送她亲手做的便当。
同事们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羡慕,再到最后的习以为常。
他们都说,林总结婚以后,整个人都变了。
不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美人,变得温柔了,爱笑了,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叫“幸福”的光芒。
我知道,那是因为我。
是我,用我的爱,融化了她心里的那座冰山。
当然,她也改变了我很多。
她教我如何更高效地工作,如何更好地管理团队。
她鼓励我去报了在职的研究生,提升自己的专业能力。
在她的影响下,我从一个安于现状的佛系青年,变成了一个对未来有规划,有追求的男人。
我们都在为了我们的小家,努力变成更好的自己。
生活就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河,偶尔会泛起一些小小的涟漪,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平静而美好的。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直到那天,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那个人,是林晚的前夫,周浩。
那天是周五,我跟林晚约好了,下班后去看一场新上映的电影。
我提前在停车场等她。
等了很久,都没看到她下来。
我给她打电话,也没人接。
我心里有些不安,就上楼去她办公室找她。
刚走到她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林晚,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为什么还要揪着过去不放?”
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和恼怒。
“我揪着不放?”林晚的声音,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子,“周浩,你还有脸来问我?”
“当年你做的那些事,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可那都过去了!人要往前看,不是吗?”
“我现在有我自己的生活,我马上就要再婚了,我未婚妻怀孕了,我求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行吗?”
“放过你?”林晚冷笑一声,“你让我怎么放过你?我爸的公司,就因为你那个该死的投资计划,现在负债累累,濒临破产!我爸被你气得住了院,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你让我怎么放过你?!”
我站在门外,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林晚的爸爸……公司破产……住院?
这些事,她从来没有跟我提过。
我只知道她离过婚,却不知道,她还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过去。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拉开。
一个西装革履,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男人,从里面冲了出来。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你就是她的新欢?”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呵,林晚,你的眼光,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没有理他,快步走进办公室。
林晚背对着我,站在窗前。
她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我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声音有些沙哑。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她转过身,看着我,眼睛通红,却没有一滴眼泪,“让你跟我一起背负这些吗?陈阳,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把你拖下水。”
“我们是夫妻。”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什么叫拖下水?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忘了我们当初是怎么说的吗?我们是战友。”
我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一直紧绷着的情绪阀门。
她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
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受的委屈,所有的痛苦,都一次性哭出来。
我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我的衬衫。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我知道,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比不上一个温暖的拥抱。
等她哭够了,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原来,当年她和周浩离婚,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出轨。
更重要的原因是,周浩利用她父亲对他的信任,说服她父亲,把公司所有的流动资金,都投入到了一个他所谓的“高回报”项目里。
结果,那个项目,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
周浩卷走了所有的钱,和那个实习生,一起消失了。
林晚的父亲,一辈子心血创办的公司,一夜之间,毁于一旦。
老人家受不了这个打击,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成了植物人。
这几年来,林晚一个人,扛起了所有的债务,和父亲高昂的医疗费。
她拼命工作,从一个普通职员,坐到总监的位置。
她不敢休息,不敢生病,不敢有任何的软弱。
因为她知道,她身后,空无一人。
听完她的讲述,我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无法想象,这么瘦弱的一个肩膀,是怎么扛起这么沉重的担子的。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一开始,会那么清冷,那么有距离感。
那不是高傲,而是一层厚厚的铠甲。
用来保护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都过去了。”我捧着她的脸,帮她擦掉眼泪,“以后,有我呢。”
“公司的债务,我们一起还。”
“爸的医药费,我们一起想办法。”
“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感动,有依赖,还有一丝不安。
“陈阳,”她说,“你有没有……后悔?”
“后悔娶了我这么一个,一身麻烦的女人?”
我笑了。
我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深深的吻。
“我只后悔,”我说,“没有早点遇到你。”
“没有早点,为你遮风挡雨。”
从那天起,我们的生活,进入了“战斗模式”。
我把我们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先还了一部分最紧急的债务。
然后,我开始疯狂地接私活。
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回家就画图,做设计。
周末也不休息,去一些小的设计公司,做兼职。
我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困了就喝咖啡,抽烟。
林晚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不让我这么拼。
她说:“陈阳,你不要这样,你的身体会垮掉的。”
我说:“没事,我还年轻,扛得住。”
“我们是战友,打仗的时候,哪有不拼命的?”
她拗不过我,只能在生活上,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给我煲各种补身体的汤。
我晚上熬夜画图,她就陪在我身边,给我端茶倒水,给我捏肩膀。
有时候我画得太晚了,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身上总是盖着一条毯子。
而她,就趴在我的旁边,陪着我一起睡。
我知道,她也很累。
白天,她要在公司里,应付各种复杂的工作,处理各种棘手的问题。
晚上,还要照顾我,照顾她住在医院里的父亲。
她整个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我看着她日渐憔悴的脸,心里像刀割一样疼。
我跟她说:“林晚,要不,我们把房子卖了吧。”
“卖了房子,就能把大部分债务都还清了,我们也能轻松一点。”
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行。”她说,“那是我们的家,我不能让你为了我的事,连家都没有了。”
“什么你的事我的事?”我说,“我们是夫妻,家也是我们两个人的。”
“只要我们在一起,租房子,也一样是家。”
“可是……”她还想说什么。
我直接打断了她。
“没有可是。”我握着她的手,很坚定地说,“钱没了,可以再赚。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说的家,不是那套房子,而是你。”
“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她看着我,说不出话来,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最终,我们还是把房子卖了。
拿着卖房的钱,还清了公司所有的债务。
剩下的钱,我们找了最好的医生,给她父亲做治疗。
我们搬进了一个很小的出租屋。
虽然小,但被林晚收拾得,很干净,很温馨。
没有了债务的压力,我们两个人都感觉,轻松了不少。
虽然生活变得清贫,但我们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贴得更近。
我们开始像普通的小夫妻一样,为了省几块钱,去逛菜市场,跟小贩讨价还-价。
我们会在周末的下午,手牵着手,去公园里散步,看夕阳。
我们会窝在小小的沙发上,盖着同一条毯子,看一部老电影。
那些曾经被我们忽略掉的,最平凡的幸福,在经历了生活的风雨之后,显得愈发珍贵。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林晚穿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幸福的画面。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老婆,我回来了。”
她转过头,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回来啦,快去洗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今天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我看着她温柔的笑脸,心里暖洋洋的。
所有的辛苦,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生活,似乎正在一点点地,回到正轨。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满怀希望的时候,再开一个残酷的玩笑。
林晚的父亲,病情突然恶化了。
医生说,情况很不好,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俩,连夜赶到了医院。
看着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毫无生气的岳父。
林晚的身体,摇摇欲坠。
我扶着她,感觉她的身体,冰冷得像一块铁。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里。
林晚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整个人,都瘦得脱了相。
我看着她,心疼得要命,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只能默默地陪着她,给她买来吃的,看着她多少吃一点。
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把我的肩膀,借给她靠一靠。
奇迹,最终还是没有发生。
岳父在那个周日的清晨,停止了心跳。
林晚没有哭。
她异常的平静。
平静地,给父亲擦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
平静地,处理着各种后事。
我知道,她不是不悲伤。
她是悲伤到了极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一直很担心她。
我怕她会撑不住,会垮掉。
但她没有。
她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葬礼结束后的那天晚上。
我们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出租屋。
她给我做了一碗面。
我们俩,面对面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吃完面,她对我说:“陈阳,我们聊聊吧。”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离婚吧。”
她说。
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炸弹,在我耳边轰然炸响。
我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吧。”她重复了一遍,眼神里,是一片死寂的灰。
“为什么?”我问,声音都在颤抖,“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要离婚?”
“不好。”她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好。”
“陈阳,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
“为了我还债,你卖掉了自己的房子。”
“为了我爸的医药费,你没日没-夜地工作,把自己累得像条狗。”
“你才三十岁不到,你本该有更好的人生,更光明的未来。”
“你不应该被我,被我这个烂摊子,拖累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爸走了,我妈也走得早,我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我不想,再连累你了。”
“我爱你,陈阳。”她看着我,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才不能这么自私。”
“我不能,毁了你。”
我听着她的话,心如刀绞。
我冲过去,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傻瓜。”我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什么叫拖累?什么叫毁了我?”
“林晚,你听着。”
“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最不后悔的决定,就是娶了你。”
“能跟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房子没了,可以再买。”
“钱没了,可以再赚。”
“但是你,我只有这一个。”
“要是没了你,我拥有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我求你,不要说这种话,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我抱着她,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她在我怀里,也哭得泣不成声。
我们俩,就像两个在暴风雨中,互相取暖的小动物。
紧紧地,抱着彼此。
好像一松手,就会被这个残酷的世界,彻底吞噬。
那晚之后,林晚再也没有提过离婚的事。
生活,还要继续。
我们俩,都请了几天假,调整了一下情绪。
然后,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
日子,过得比以前,更加努力。
因为我们知道,我们现在,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我们必须,要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
一年后。
我凭借着出色的工作能力,和之前积累的项目经验,跳槽到了一家更有名的设计公司。
薪水,翻了一倍。
林晚在公司的位置,也更加稳固。
她带领的团队,做出了好几个业内知名的成功案例。
她成了公司里,最年轻,也最被看好的副总裁候选人。
我们用这一年攒下的钱,付了首付,买了一套比之前更大的房子。
虽然还要还二十年的房贷,但我们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搬家那天,阳光很好。
我们俩,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林晚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陈阳,我们,好像终于把那些苦日子,都熬过来了。”
我搂着她,点了点头。
“是啊。”我说,“都过来了。”
“以后,就只剩下好日子了。”
又过了一年。
林晚怀孕了。
拿到孕检报告的那天,我一个大男人,在医院的走廊里,哭得像个傻子。
我要当爸爸了。
我和林晚,要有我们自己的孩子了。
这个世界上,我们又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林晚怀孕的整个过程,都很辛苦。
孕吐,水肿,抽筋。
她受了很多罪。
但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她总是抚摸着自己渐渐隆起的肚子,脸上带着温柔又满足的笑。
她说:“陈阳,我觉得,这是爸爸送给我们,最好的礼物。”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我们的女儿,出生了。
很小,很软,像个小猫一样。
我抱着她,手都在抖,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弄坏了。
林晚躺在病床上,看着我们父女俩,笑得很虚弱,但很幸福。
我看着她们母女,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填得满满的。
我觉得,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女儿满月那天,我们给她办了一个小小的满月酒。
请了一些亲戚朋友。
酒席上,我的一个发小,喝多了,拉着我的手说:“陈阳,你小子,真是命好。”
“娶了林总这么漂亮,又能干的老婆。”
“现在又有了这么可爱的女儿。”
“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啊。”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端起酒杯,走到林晚身边。
她正在给女儿喂奶,动作温柔又娴熟。
我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爱意。
“老婆,”我说,“辛苦了。”
她抬起头,对我笑。
“不辛苦。”她说,“我很幸福。”
是啊,幸福。
回想我们走过的这一路。
有坎坷,有风雨,有眼泪,有绝望。
但我们,都一起扛过来了。
因为我们始终相信,只要两个人,心在一起,手牵在一起。
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那天晚上,女儿睡着了。
我和林晚,坐在阳台上,看星星。
晚风很凉,我把她搂在怀里。
“老婆,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搭我车的时候?”我问。
“当然记得。”她说,“那天雨下得好大。”
“是啊。”我说,“我还记得,我当时开玩笑说,你天天搭我车,我都要娶不到老婆了。”
“然后呢?”她看着我,明知故问。
我笑了。
“然后,你就偷笑着说,娶你好了。”
“我当时,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
“谁知道,这个玩笑,最后竟然成真了。”
她也笑了,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才不是玩笑呢。”她小声说,“从我第一次,坐上你的车,听到你放的那首《蓝莲花》开始,我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
“我们都渴望自由,渴望温暖,渴望一个,能让自己卸下所有防备的,家。”
“而你,就是我的家。”
我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夜色温柔,星光璀璨。
我抱着我的全世界,心里无比的安宁和满足。
我知道,我们的故事,还很长。
未来的路上,或许还会有风,还会有雨。
但只要有她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因为她是我的战友,是我的爱人,是我生命里,那道最温暖的光。
而我,会用我的一生,去守护这道光。
让它,永远明亮,永远温暖。
就像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雨天。
虽然窗外是狂风暴雨,但车里,却有音乐,有温暖,有彼此。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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