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降领导上午逼我离岗,下午老板视察时多次来电,我冷笑:没空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1-16 18:53 1

摘要: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周二上午,普通到空气里都闻不到一丝故事的味道。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周二上午,普通到空气里都闻不到一丝故事的味道。

工作室里很安静,只有竹篾被火烤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还有我用刻刀修整榫头时,刀刃划过木头那种细细的、沙沙的声响。

空气里混着一股好闻的味道。

是桐油、老竹子和墨汁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像老书斋,也像旧庙宇,闻久了,心会静下来。

我正在给一盏半人高的宫灯做最后的骨架拼接。

那盏灯叫“凤栖梧”,是我师父陈爷生前起草的最后一张图纸,也是他一辈子手艺的集大成之作。

光是骨架,就用了一千二百八十八根竹篾,每一个连接点,都是分毫不差的卯榫结构,没用一滴胶水。

师父说,真正的手艺,是跟老天爷借的,要对得起每一块材料的魂。

就在我屏息凝神,准备嵌入最后一根关键的龙骨时,工作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股陌生的、带着侵略性的古龙水味儿,像一把锋利的楔子,硬生生楔进了这满屋子温润的木香里。

我手一抖,那根比筷子还细的龙骨,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断了。

心,也跟着沉了一下。

我抬起头,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三十多岁,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丝不苟。

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脚上那双布洛克皮鞋,亮得能照出人影。

他跟这个堆满了竹屑和旧工具的屋子,格格不入。

他皱着眉,像是踩进了一片泥地,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扫视着墙上挂着的那些灯笼图纸和半成品。

“你就是这里的负责人?”他开口,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干净、利落,但没有温度。

我放下手里的刻刀,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竹屑。

“我不是负责人,我只是个做灯的。”

他似乎对我的答案很不满意,眉头皱得更紧了。

“从今天起,我就是。我叫李维,公司新派来的项目主管,负责对这个……‘传统手工艺部门’进行评估和改革。”

他特别加重了“评估和改革”这几个字。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嘴里说着时髦的管理学术语,眼睛里却只有数字和报表,他们看不到一盏灯笼从一根竹子变成一个会发光的故事,需要多少个日夜的心血。

李维没理会我的沉默,他径直走到那盏半成品的“凤栖梧”面前。

他伸出手指,在灯笼细腻的竹骨上弹了一下,发出“梆”的一声闷响。

“就这种东西,做一个要多久?”

“快不了。”我淡淡地说,“从选竹、浸泡、烤制、劈篾,到做骨、裱糊、绘画,全套下来,少说也要三个月。”

“三个月?”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三个月,工厂流水线上能生产三万个塑料灯笼。成本不到你们的百分之一。”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他转过身,咄咄逼人地看着我,“不都是个灯笼吗?挂起来,能亮,不就行了?”

我忽然觉得有点悲哀。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难道要告诉他,机器做出来的东西,只有规格,没有灵气吗?

难道要告诉他,我手里的每一根竹篾,都是在冬天最冷的时候,去山里砍下的三年生毛竹,因为那时候的竹子水分最少,韧性最好吗?

难道要告诉他,裱糊用的宣纸,是我托人从安徽专门定制的,薄如蝉翼,透光均匀,能让烛火的光变得像月光一样温柔吗?

说了,他也不会懂。

在他眼里,这盏“凤栖梧”,可能还不如他脚上那双鞋值钱。

“公司董事会的意思很明确,”李维清了清嗓子,拉回了我的思绪,“这个部门,常年亏损,产出效率极低,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锤子,一下一下,砸在我心上。

“所以,经过我的评估,我决定……”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公式化的、残酷的微笑,“解散这个部门。至于你,考虑到你在这里工作了很久,公司愿意给你‘N+1’的补偿。今天,现在,你就可以去办离职手续了。”

空气,在那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糊着宣纸的窗格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悬浮在光束里的尘埃,都好像停止了舞动。

我以为我会愤怒,或者会争辩。

但没有。

我只是觉得很累,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疲惫。

师父去世后,我一个人守着这个工作室,守着这些他留下来的图纸和工具,已经五年了。

五年来,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只有这里,时间好像流得很慢。

我拒绝了所有想要把这些手艺“商业化”、“流水线化”的提议,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把师父教给我的东西,原原本本地做出来。

我以为,总会有人需要的。

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好。”

我只说了一个字。

李维似乎有些意外,他可能准备了一大套说辞来应付我的纠缠和哭闹,但我平静的反应,让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识时务是好事。去财务部吧,他们会跟你对接。”

说完,他转身就走,仿佛多待一秒,都会弄脏他那身昂贵的西装。

他的皮鞋踩在铺着青砖的地面上,“咯噔、咯噔”,声音越来越远。

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工作室里站了很久。

阳光慢慢移动,光影也跟着变换形状。

我走到那盏被我失手弄断了龙骨的“凤栖梧”面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流畅的弧线。

对不起啊,老伙计。

我没能完成你。

我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我的东西,早就和这个工作室长在了一起。

那把跟了我十年的刻刀,刀柄已经被我的手汗摩挲得油光发亮,像一块温润的玉。

师父留下的那些图纸,纸页泛黄,边角卷曲,上面有他当年画图时,不小心滴落的茶渍。

还有那个用来调配颜料的青花瓷碗,碗沿上有一个小小的缺口,是有一年冬天,我不小心打翻的。

每一件东西,都藏着一段旧时光。

我把刻刀用布包好,放进背包。

图纸一张张卷起来,用麻绳捆好。

那个破了口的瓷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留在了窗台上。

也许,它就属于这里。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那盏“凤栖梧”上。

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一只折了翼的、骄傲的鸟。

李维说得对,它不值钱,也没什么用。

在这个讲究效率和成本的时代,它就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固执的、美丽而无用的废物。

就像我一样。

我没再看它,背起包,走出了工作室。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锁扣“咔哒”一声。

那声音,像是心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一起,被永远地锁上了。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我站在公司大楼的阴影里,像一个突然被从深海里捞出来的生物,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感到陌生和不适。

我没有去财务部。

我不想再看到那些公式化的嘴脸。

我沿着街漫无目的地走。

高楼大舍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光,车流像一条没有感情的钢铁河流,从我身边呼啸而过。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匆忙。

我好像一个多余的人。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一条老街。

这里是这座城市里,为数不多还保留着旧时模样的地方。

青石板路,白墙黑瓦,屋檐下挂着褪了色的灯笼。

我走进一家常去的茶馆,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认识我,也认识我师父。

“小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老头一边给我沏茶,一边笑呵呵地问。

我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想来喝杯茶。”

茶是雨前龙井,汤色清亮,豆香扑鼻。

我捧着温热的茶杯,看着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翻腾,像一段段被唤醒的记忆。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时候。

那年我十八岁,高考失利,前途一片迷茫。

我偶然走进了这条老街,看到了师父的工作室。

他当时正在给一盏走马灯画画,神情专注得像个入定的老僧。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那一刻,我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我推门进去,对他说:“老师傅,我想跟您学手艺。”

师父抬起头,看了我很久,然后说:“学这个,苦,而且不挣钱,你图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就是觉得,您做的事情,很美。”

后来,我就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他把毕生的手艺,毫无保留地教给了我。

他教我怎么辨认竹子的年龄,怎么用最简单的工具做出最复杂的卯榫,怎么让灯笼里的烛火,看起来像天上的星星。

他说:“小默,记住,我们做灯的人,不是在做一件东西,我们是在留住光。”

留住光。

可是师父,现在天要黑了,我好像,留不住了。

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一滴,两滴,砸进茶杯里,漾开一圈小小的涟...

我赶紧低下头,假装喝茶,不想让老板看到我的失态。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看,是一条银行短信,补偿金到账了。

一串冷冰冰的数字。

像是在告诉我,我这十年的青春,我所有的坚持和热爱,原来,是有价的。

而且,价格并不高。

我自嘲地笑了笑,关掉了手机屏幕。

我不想再想公司的事,不想再想李维那张脸。

就让这一切,都像这杯茶一样,慢慢冷掉,然后被倒掉吧。

我在茶馆里坐了一整个下午。

从阳光灿烂,到日影西斜。

茶续了一杯又一杯,味道越来越淡,就像我的心情。

天快黑的时候,我准备离开。

就在我起身的那一刻,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皱了皱眉,挂断了。

可没过几秒,那个号码又执着地打了过来。

一遍,又一遍。

像是催命一样。

我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火,接通了电话,语气很冲。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气急败坏、又带着一丝谄媚和恐慌的声音。

是李维。

“你在哪儿?快!快回公司!马上!”

他的声音很大,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他的唾沫星子。

我愣了一下。

上午才把我扫地出门,下午就让我回去?

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冷笑一声,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李主管,你是不是忘了?我上午,已经被你开除了。”

“我不管!你现在必须回来!立刻!马上!”他的声音更加焦急,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求,“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求我?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奇。

我靠在茶馆的旧木门框上,看着街上渐渐亮起的灯火,慢悠悠地说:“不好意思,没空。”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世界清静了。

可没过两分钟,手机又响了。

还是他。

我再次挂断。

他就再次打来。

像个不知疲倦的疯子。

我干脆把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可很快,另一个陌生的号码又打了进来。

我接起来,还没等我开口,李维那近乎崩溃的咆哮就从听筒里钻了出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今天谁来了?是集团总部的林董!大老板!他点名要看那盏……那盏什么‘凤栖梧’!你快回来给我解释一下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林董?

凤栖梧?

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个名字,我听师父提过。

林董,林正南,我们这家公司的创始人,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师父说,他是个真正懂行的人。

当年,就是林董力排众议,才保下了这个不赚钱的手工艺部门。

他说,有些东西,不能用钱来衡量。

那盏“凤栖梧”,也是当年林董和师父的一个约定。

师父说,等他做好了,要亲手送给林董。

可惜,灯还没做完,师父就走了。

而现在……

我握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我能想象出现在的场景。

德高望重的大老板,兴致勃勃地前来视察,想要看一件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作品。

而新来的项目主管,那个叫李维的男人,上午才把唯一能完成这件作品的人赶走,甚至可能把那件半成品当成垃圾一样堆在角落里。

他一定快疯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只有一种深深的荒谬和悲凉。

他毁掉的,不只是我的工作,他差一点,就毁掉了师父一生的心血和承诺。

电话那头,李维还在喋喋不休。

“你听着,只要你现在回来,把这件事给我摆平了,条件你开!加薪?升职?都没问题!”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利诱。

可惜,他用来衡量一切的那些东西,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电话,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李主管,你听好了。第一,我已经不是你的员工了,你没有资格命令我。第二,那盏灯,不是‘玩意儿’,它有自己的名字。第三……”

我顿了顿,看着远处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轻声说:

“我还是那句话,没空。”

这一次,我挂断电话后,直接关了机。

整个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我付了茶钱,走出茶馆。

夜幕已经降临,老街上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

红色的,黄色的,暖暖的光,把青石板路照得一片温暖。

风吹过,灯笼轻轻摇曳,光影也跟着晃动,像是在低声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我忽然就不那么难过了。

师父说得对,我们是留住光的人。

只要这世上还有人需要光,我们的手艺,就不会死。

我沿着亮着灯笼的老街,慢慢地往回走。

我不知道前面等着我的是什么。

但我知道,我不能让“凤栖梧”蒙尘。

那不只是师父的遗愿,也是我,作为一个手艺人,最后的尊严。

我回到家,简单地吃了点东西,然后拿出背包里的那套刻刀。

我用一块柔软的麂皮,把每一把刀都仔细地擦拭了一遍。

刀锋在灯光下,闪着清冷的光。

它们是我的战友。

然后,我打开了那些泛黄的图纸。

那是“凤栖梧”的全套设计图,从整体结构,到每一个细小的装饰纹样,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师父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刚劲有力,又不失风骨。

我看着图纸,师父当年教我时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小默,这根主梁,要用冬至后砍下的竹子,取竹根向上第三节,因为那里的竹纤维最紧实,承重最好。”

“这个转角,要用‘燕尾榫’,看着复杂,但它能让整个骨架受力均匀,就算遇到大风,也不会散架。”

“画凤凰的翎羽时,笔锋要提起来,要画出那种乘风而起的感觉,记住,我们的灯,是要有生命的。”

……

这些话,这些细节,早就刻在了我的脑子里,融入了我的血液里。

我闭上眼睛,整盏灯的结构,在我脑海里,变得无比清晰。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知道该怎么修好那根断掉的龙骨,怎么让这只凤凰,重新获得飞翔的力量。

第二天一早,我没有开机。

我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然后去了工作室。

公司大楼我进不去,但我有工作室后门的钥匙。

那是师父留给我的,一把很旧的黄铜钥匙,他说,这里,永远是我的家。

我从后门的小巷绕进去,用钥匙打开了那扇熟悉的木门。

“吱呀”一声,还是那个熟悉的声响。

屋子里,还是我昨天离开时的样子。

空气里,那股熟悉的桐油和竹子的味道,让我瞬间感到心安。

阳光从窗格里照进来,给那盏半成品的“凤-凤栖梧”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像是在等我。

我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处断裂的龙骨。

没事的,我回来了。

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折翼的。

我脱下外套,卷起袖子,开始工作。

我先用特制的细锯,将断裂处小心地切平。

然后,我从备用的竹料里,选了一根年份、色泽、质地都和原来那根最接近的。

这是一个精细到极致的活儿。

我要在比小拇指还细的竹篾两端,做出一个微型的卯榫结构,让新的竹篾和原来的骨架,能够天衣无缝地连接在一起。

这个过程,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我的呼吸,都放得很轻很轻。

整个工作室里,只有刻刀划过竹子的“沙沙”声。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又变慢了。

我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忘记了李维,忘记了辞职,忘记了外面那个喧嚣的世界。

我的眼里,只有这盏灯。

我的心里,只有师父的教诲。

当我把那截新的龙骨,严丝合缝地嵌入骨架时,我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那声音,清脆悦耳,像是凤凰发出了一声喜悦的轻鸣。

成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接下来的工作,是裱糊。

我用自己调制的浆糊,把薄如蝉翼的宣纸,一点一点,平平整整地贴在骨架上。

不能有一个气泡,不能有一丝褶皱。

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专注。

我的手指,像是在丝绸上跳舞的精灵。

当整盏灯都被白色的宣纸包裹起来时,它就像一个等待被唤醒的灵魂。

最后一步,是绘画。

这是“凤栖梧”的点睛之笔。

我拿出师父留下的那方老砚台,磨墨。

墨香,混合着竹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我提起笔,蘸饱了墨汁,在纸上开始勾勒凤凰的轮廓。

我的手很稳。

我的心很静。

我画的,不是一只鸟,而是一个神话,一个图腾。

我画它的眼睛,它就有了睥睨众生的傲气。

我画它的翎羽,它就有了乘风万里的气势。

我画它栖息的那棵梧桐树,枝干苍劲,叶片繁茂,充满了生命力。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我画完最后一笔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放下笔,退后几步,看着我的作品。

那盏灯,静静地立在那里。

灯上,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正栖于梧桐之上,引颈回望,目光里,有骄傲,有眷恋,有无尽的故事。

它不再是一件死物。

它有了魂。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这一次,没有刺鼻的古龙水味,也没有咄咄逼人的脚步声。

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李维,他一脸的憔悴和尴尬,西装也皱了,头发也乱了,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另一个,是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

他穿着一身中式对襟盘扣的衣服,气质儒雅,眼神里,透着一种久经岁月的沉静和智慧。

他一进门,目光就被那盏“凤栖梧”吸引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他的眼神里,有惊讶,有赞叹,有怀念,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他走到灯前,伸出手,想要触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像是不忍心惊扰了这只美丽的凤凰。

“像,太像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老陈的风格,一点都没变。”

我知道,他就是林董。

李维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他看到我,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有惊讶,有尴尬,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结结巴巴地问。

我没有理他。

我只是看着林董,微微鞠了一躬。

“林董,您好。我是陈默,陈爷的徒弟。”

林董转过头,这才注意到我。

他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好,好啊……老陈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欣慰。

“这盏灯,是你完成的?”

我点点头,“师父走得急,只留下了图纸和骨架。我只是,把它完成了。”

“不只是完成,”林董摇了摇头,他指着灯上的凤凰,“你画出了它的‘神’。老陈的画,气势磅礴,但总觉得,少了一点东西。你补上了。”

他顿了顿,像是陷入了回忆。

“我和老陈是几十年的朋友了。当年,我们一起创业,他做灯,我卖灯。后来公司做大了,他却不愿意离开这个小作坊。他说,他的根在这里。”

“这盏‘凤栖梧’,是他答应送给我的退休礼物。他说,人老了,总要有个念想。没想到,他先我一步走了……”

林董的眼眶,有些湿润。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百感交集。

原来,这盏灯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李维站在一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大概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他眼里的“亏损部门”,对于公司的创始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林董平复了一下情绪,转头看向李维。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小李,我听说,你昨天把这位陈师傅,给辞退了?”

李维的身体,明显地抖了一下。

“林董,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

“规章制度?”林董冷笑一声,“公司的规章制度里,有哪一条是让你把我们的‘魂’给扔掉的?”

“魂?”李维一脸茫然。

“对,就是魂!”林董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李维心上,“我们公司,最早就是靠着老陈他们这批手艺人,一盏灯一盏灯做出来的口碑!现在公司做大了,有钱了,你们这些穿着西装,喝着咖啡,满嘴都是数据和KPI的年轻人,就把根给忘了?”

“我们做的是文化产业!文化,不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塑料!是需要一代代人,用心,用手,去传承的!你懂吗?”

李维的头,越埋越低,几乎要缩到地缝里去。

林董没再看他,他转过身,重新看着那盏灯。

“陈师傅,”他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我说,“这盏灯,我想,现在就把它点亮,可以吗?”

我点点头。

我从角落里,拿出了特制的长杆蜡烛。

我打开了灯笼下方的一个小机关,将点燃的蜡烛,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就在烛火被放进去的那一瞬间,奇迹发生了。

整盏灯,仿佛活了过来。

光,透过薄薄的宣纸,柔和地,均匀地散发出来。

那光,不是刺眼的白光,而是一种温暖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橘黄色光晕。

光影之下,那只凤凰的每一根翎羽,都清晰可见,仿佛在微微颤动。

它栖息的那棵梧桐树,枝叶的脉络,也变得立体起来。

整个工作室,都被这温暖的光芒笼罩着。

墙上那些工具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空气里,那些飞舞的尘埃,在光束里,变成了闪闪发光的金色颗粒。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震撼了,屏住了呼吸。

这已经不是一盏灯了。

这是一件艺术品。

是一个会呼吸,有灵魂的故事。

林董伸出手,轻轻地,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抚摸着灯身上温暖的宣纸。

他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老陈啊,老陈……你看到了吗?你的凤凰,飞起来了……”

他转过身,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真诚和恳切。

“陈师傅,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林董您说。”

“留下来。”他说,“不是作为员工,是作为这个工作室的合伙人。我希望,你能把这门手艺,继续传承下去。公司会给你最大的支持,绝不干涉你的创作。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会赚钱的部门,而是一个能为我们留住‘根’和‘魂’的地方。”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一种巨大的暖流包裹着。

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应。

我看着林董,看着这盏发着光的“凤栖梧”,看着这个我付出了十年青春的地方。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那天之后,李维被调走了。

听说,是被调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闲职部门。

他走的时候,灰溜溜的,再也没有了来时的意气风发。

我没有再见过他。

其实,我对他,并没有太多的恨意。

他只是一个被时代洪流推着走的人,一个精致的、标准的、但没有灵魂的“产品”。

他不懂,所以他看不起。

这不全是他的错。

工作室,被重新装修了一番。

但所有的格局,都按照我师父在时的样子,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

林董,以公司的名义,成立了一个传统手艺传承基金。

我开始招收新的学徒。

来的,都是一些真正热爱这门手艺的年轻人。

他们和当年的我一样,眼睛里,有光。

我把师父教给我的东西,毫无保留地,再教给他们。

就像当年,师父教我一样。

那盏“凤栖梧”,被林董珍藏在了他的私人书房里。

他说,每天晚上,不看着它,就睡不着觉。

他说,那光,能让他心安。

有时候,我会在深夜里,一个人坐在工作室里。

我会点亮一盏新做的灯笼,然后泡上一壶茶。

看着那温暖的光,在屋子里静静地流淌,我会想起师父,想起他说的那些话。

“小默,记住,我们做灯的人,不是在做一件东西,我们是在留住光。”

是的,师父。

我记住了。

我会一直做下去。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害怕黑暗,还有人需要温暖。

我们这些做灯的人,就会一直在这里。

用我们的手,用我们的心,为他们,留住一盏,永远不会熄灭的光。

这光,或许微弱,但它真实,且温暖。

它能照亮回家的路,也能照亮,人心深处,那个叫做“希望”的地方。

我常常会想起李维来时的那个上午,他身上那股格格不入的古龙水味,和他看“凤栖梧”时那种鄙夷的眼神。

他就像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用一把冰冷的标尺,试图丈量这里的一切。

他不懂,一根竹子,从青翠的山林,到成为灯骨的一部分,需要经历多少道阳光的炙烤和清泉的浸泡。

他不懂,一张宣纸,从柔韧的树皮,到能承载墨韵和光影,需要经过多少次捶打和晾晒。

他更不懂,一个手艺人,将自己的心血、时间和生命,都倾注在一件作品上时,那件作品,就不再是死的物件了。

它是有脉搏,会呼吸的。

林董后来又来过几次。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董事长,更像一个亲切的长辈。

他会和我一起坐在工作台前,看我劈篾,看我做榫卯。

他会给我讲他和师父年轻时的故事。

他说,那时候他们穷,但心里有火。

两个人,一个做,一个卖,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跑遍了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他说,有一年除夕,下着大雪,他们接了一个大单,要给一条老街所有的商铺都挂上灯笼。

两个人,在没有暖气的小作坊里,没日没夜地赶工。

手都冻得像胡萝卜,但心里却是滚烫的。

大年三十的晚上,当整条街的灯笼都亮起来的时候,漫天的大雪都变成了温暖的红色。

他说,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事情。

“小默啊,”他拍着我的肩膀,感慨地说,“时代变了,变得太快了。快到很多人,都忘了自己来时的路。我们不能忘,也忘不起。”

我懂他的意思。

我们留住的,不仅仅是光,也是记忆,是来时的路。

我的新学徒里,有一个叫小雅的女孩。

她很有天赋,手巧,心也静。

她总是有很多问题。

“师父,为什么我们用的浆糊,一定要自己用面粉熬,而不是直接用化学胶水呢?胶水不是更牢固吗?”

我会告诉她:“因为我们做的灯,是要有温度的。面粉是粮食,是有生命的东西。用它粘合的灯,才能和人亲近。化学胶水,太冷了。”

她又会问:“师父,为什么画画的颜料,我们也要用矿物和植物自己研磨?买现成的不是更方便吗?”

我会告诉她:“因为大自然里的颜色,是活的。你看这石青,是蓝铜矿磨出来的,它的蓝,带着山石的沉静。你看这藤黄,是海藤树的树脂,它的黄,带着阳光的暖意。这些,是化学颜料调不出来的。”

小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知道,这些道理,不是用嘴说的,是要用手,用心,在日复一日的打磨中,慢慢去领悟的。

有一天,小雅在整理旧图纸的时候,翻出了一张很小的草图。

图上,画着一盏小小的,兔子形状的灯笼,旁边还有师父写的几个字:“给孙女丫丫。”

“师父,这是什么?”小雅好奇地问。

我拿过图纸,心里一酸。

师父没有孙女。

他一生未娶,无儿无女。

这个“丫丫”,是他给自己想象中的孙女起的名字。

他常常说,等他老了,做不动大灯了,就给自己未来的小孙女,做一盏全世界最可爱的兔子灯。

他连图纸都画好了。

可是,他没等到那个“丫丫”出现。

我看着那张小小的图纸,一个念头,在我心里慢慢成形。

我要把这盏兔子灯,做出来。

不为别人,就为师父那个未了的心愿。

那是一个很复杂的工艺。

因为兔子灯是立体的,有很多弧面,对骨架的塑造要求极高。

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才用最细的竹篾,搭出了一个惟妙惟肖的兔子骨架。

它有着长长的耳朵,圆圆的身体,还有一小撮可爱的翘起来的尾巴。

裱糊的时候,我用的是最柔软的棉纸,这样才能更好地贴合弧度。

绘画的时候,我给它画上了红红的眼睛,三瓣嘴,还有粉嫩的耳朵。

最后,我在它小小的尾巴上,粘上了一团洁白的棉花。

当这盏灯笼完成的时候,所有学徒都围了过来,发出一阵阵惊叹。

它太可爱了。

就像一只真的小白兔,蹲在那里,安静又乖巧。

我没有在里面放蜡烛,而是装了一个小小的,暖光色的LED灯泡。

我不想让烟火,熏染了这份纯净。

那天晚上,我提着这盏兔子灯,去了师父的墓地。

墓地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松树的声音。

我把兔子灯,轻轻地放在师父的墓碑前。

我打开开关,柔和的光,瞬间照亮了墓碑上师父的名字,和他那张笑得一脸褶子的黑白照片。

“师父,”我蹲下来,轻声说,“你看,丫丫的兔子灯,我给你做好了。”

“她一定会喜欢的,对不对?”

“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不用担心这里,有我呢,有我们呢。”

“我们会一直做下去,把光,留住。”

风吹过来,兔子灯长长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仿佛,是在点头。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是温暖的。

从墓地回来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让学徒们,把那张兔子灯的图纸,复刻了很多份。

然后,我们联系了一个山区的公益组织。

我们把制作兔子灯的材料包,连同图纸和教学视频,一起寄给了山区的孩子们。

我们想,让那些没有漂亮玩具的孩子们,也能亲手为自己,做一盏灯。

一个月后,我们收到了从山区寄回来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张张淳朴的,黑里透红的笑脸。

每个孩子手里,都提着一盏兔子灯。

那些灯,做得歪歪扭扭,有的兔子耳朵一边长一边短,有的眼睛画得一大一小。

但它们,都在发着光。

那光,照亮了孩子们的脸,照亮了他们身后破旧的教室,和那片贫瘠的大山。

我把那些照片,一张张,贴在了工作室的墙上。

那面墙,成了我们这里,最美的一道风景。

每当我累了,倦了,或者感到迷茫的时候,我就会站在这面墙前,看一看。

看着那些笑脸,看着那些不完美、但充满生命力的光。

我就会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原来,留住光,不仅仅是做一盏漂亮的灯笼。

也是在别人心里,种下一颗光的种子。

让它,在未来的某一天,生根,发芽,然后,照亮更多的人。

这,或许才是师父那句话,真正的含义。

也是我们这些手艺人,在这个飞速旋转的时代里,存在的,最大的意义。

故事,还在继续。

灯,也还会,一盏一盏地,继续做下去。

只要这世上还有一处黑暗的角落,我们手中的刻刀,就不会停下。

因为,我们是,守光的人。

来源:卡杰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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