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陈阳顺手拿起来,指纹解锁,划掉。动作一气呵成,自然得像是呼吸。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银行的推送。
我眼角余光扫到,以为是我的信用卡还款提醒。
陈阳顺手拿起来,指纹解锁,划掉。动作一气呵成,自然得像是呼吸。
“谁啊?”我随口问,正把最后一道菜,清蒸鲈鱼,小心翼翼地端上桌。
“没事,垃圾短信。”他说着,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餐桌上。
这个动作,像一根极细的针,轻轻扎了一下我的心尖。
我们结婚三年,手机从不互相设防。他的屏保是我的照片,我的屏保是他的。密码,指纹,都是共享的。
这是我们之间引以为傲的信任。
可他刚才,划掉通知后,下意识地把手机扣了过去。
我没说话,只是把筷子递给他,笑着说:“尝尝,今天这鱼特别新鲜。”
他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赞不绝口:“老婆手艺就是好,米其林大厨都比不上。”
油嘴滑舌。
我看着他满足的侧脸,心里那根针,又往里深了一寸。
我们住在市中心一个九十平的两居室里,月供一万二。我做自由设计师,收入不太稳定,好的时候一个月三四万,差的时候颗粒无收。陈阳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项目经理,月薪三万,是家里的顶梁柱。
生活不算大富大贵,但在朋友眼中,我们是幸福的典范。
饭后他去洗碗,我在客厅沙发上盘腿坐着,假装看电视,脑子里却一遍遍回放他那个扣手机的动作。
桌上,他的手机安安静静地趴着,像一只蛰伏的怪兽。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又猛地缩了回来。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打着一面失控的鼓。
我唾弃自己的猜疑。
可那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我的理智。
夜里,陈阳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我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描摹他的轮廓。这是我爱了五年的男人,从大学社团里那个穿着白衬衫的青涩学长,到如今为我遮风挡雨的丈夫。
我无法说服自己,他会有什么事瞒着我。
凌晨三点,我悄悄起身,走到客厅。
月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隙里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清冷的光。
我拿起他的手机。
冰凉的金属质感,从指尖一路传到心脏。
我用自己的指纹解了锁。
屏幕亮起,是我的笑脸。
我点开银行APP,需要手势密码。我试了我们的纪念日,不对。试了他的生日,不对。试了我的生日,对了。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看,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然后,我看到了转账记录。
每个月的15号,都有一笔5000元的转账。
收款人:林雪。
这个名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
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林雪是谁?
我疯狂地搜索记忆,陈阳的同事、朋友、亲戚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连续半年,风雨无阻,每个月五千。
三万块。
不多,但也不少。足够一个普通白领一个月的工资,足够我们家两个月的房贷月供。
我拿着手机,浑身发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
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涌上喉咙。
我趴在马桶边,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不是那种嚎啕大哭,就是无声地,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瓷砖上。
我以为我们的信任坚不可摧。
我以为我们的爱情完美无瑕。
原来只是我以为。
我回到客厅,把手机原封不动地放回原位,删掉了我的指纹解锁记录。
做完这一切,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沙发上。
我不能问。
一旦问出口,就是摊牌。我们之间那层名为“幸福”的薄纱,就会被彻底撕碎。
我没有证据,他完全可以狡辩。
说是借钱给朋友,说是项目款,有无数个理由可以搪塞我。
然后呢?
我们会陷入无休止的争吵、猜忌、冷战。
家将不再是家。
我不能接受。
所以,我只能忍。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天快亮的时候,我回到床上,像个没事人一样,从背后抱住他。
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把我搂进怀里,嘟囔了一句:“老婆,还早呢,再睡会儿。”
他的怀抱曾经是我的港湾,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冰窖。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一片荒芜。
从那天起,我成了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
白天,我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妻子,给他做饭,烫衬衫,在他下班回家时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晚上,我是那个躲在黑暗里的侦探,一遍遍分析那笔转账记录。
“林雪”。
这个名字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调查。
我翻遍了他所有的社交软件,微信好友,QQ列表,微博关注。
没有林雪。
这个女人,像个凭空出现的幽灵。
直到有一天,我在他书房那台旧电脑的硬盘深处,发现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是“Memory”。
密码是另一串数字。
我试了各种纪念日,全都不对。
我盯着那个文件夹,直觉告诉我,答案就在里面。
我开始回想关于陈阳的一切,我们认识以来的所有细节。
突然,一个名字跳进我的脑海。
林珊。
陈阳的前妻。
他们是商业联姻,结婚一年,没有孩子,和平离婚。这是陈阳告诉我的版本。
我认识陈阳的时候,他已经离婚半年了。
关于林珊,他提得很少,只说是个安静的女人,性格不合。
我从没见过她,也没想过去了解。过去的事,何必纠结。
可现在,我不得不纠结了。
林珊,林雪。
这两个名字,太像了。
会不会是姐妹?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记得陈阳提过一次,林珊的生日是0412。
我颤抖着手,在密码框里输入“0412”。
文件夹,开了。
里面全是照片。
一个很清秀的女人,留着长发,眉眼弯弯,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是林珊。
照片里,她和陈阳依偎在一起,在海边,在雪山,在异国他乡的街头。
每一张,都笑得那么甜。
原来,他们也曾有过那样炽热的爱恋。
所谓的“商业联姻,性格不合”,不过是说给我听的谎言。
我一张一张地翻着,心像被凌迟一样。
翻到最后,是一张合照。
林珊,陈阳,还有一个和林珊长得有七八分像的女孩,看起来更年轻一些。
照片下方的备注是:小雪大学毕业啦!
小雪。
林雪。
我终于明白了。
林雪是林珊的妹妹。
所以,陈阳每个月打给林雪的五千块钱,其实是给林珊的。
他怕我发现,所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他到底为什么要给前妻钱?
是愧疚?是补偿?还是……旧情难忘?
我关掉电脑,坐在黑暗的书房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冷了。
我曾经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
到头来,我可能只是他失败爱情里的一个替代品,一个负责扮演“贤妻”角色的道具。
愤怒、屈辱、悲伤……各种情绪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想冲进卧室,把他摇醒,把手机摔在他脸上,质问他这一切。
可我的理智,像一根绷紧的弦,死死地拉住了我。
还不到时候。
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可以说是在资助前妻的妹妹上学。
多伟大的理由。
我如果闹,反而显得我小气、多疑、无理取闹。
我要等。
等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
我开始留意陈阳的行踪。
他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时常加班,周末也说要和同事开会。
有一次,他说要去邻市出差两天。
他走后,我登录了一个共享位置的APP。那是我们热恋时装的,后来渐渐不用了,但一直没卸载。
我看到他的定位,根本不在邻市的高铁站或酒店。
而在本市的一家私立医院。
那家医院,以康复治疗闻名。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林珊出事了?
第二天,我请了个假,去了那家医院。
我不知道林珊在哪个病房,只能在大厅里等。
像个傻子一样,从早上等到下午。
终于,我在住院部楼下,看到了陈阳。
他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女人。
是林珊。
照片里的她,明媚爱笑。
而眼前的她,面色苍白,神情憔悴,双腿盖着一条薄毯。
她瘦得脱了形,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陈阳俯下身,温柔地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轻声说着什么。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
那一刻,他们看起来,才像一对真正的夫妻。
而我,像一个躲在暗处,偷窥别人幸福的小偷。
我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下来了。
我没有上前。
我只是远远地看着,看着陈阳把她推进康复室,然后在走廊的长椅上,疲惫地坐下,双手插进头发里。
那个背影,充满了无助和挣扎。
我突然有点懂了。
这不是简单的旧情复燃。
这里面,有更复杂的东西。
有责任,有愧疚,有无法割舍的过去。
我悄悄地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哭了一场。
哭累了,我开始思考。
我该怎么办?
冲上去质问他?告诉他我什么都知道了?
然后呢?逼他在我和林珊之间做个选择?
如果他选我,那份愧疚会像一根刺,永远扎在我们中间。我们的婚姻,再也不可能纯粹。
如果他选她……
我不敢想。
离婚吗?
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这个家,舍不得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我的心乱成一团麻。
就在这时,我想到了一个主意。
一个疯狂的,破釜沉舟的主意。
陈阳的生日快到了。
他三十岁的生日。
我决定,要给他办一个盛大的生日宴。
我要把我们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请来。
我要在他最风光,最幸福的时刻,揭开这块血淋淋的遮羞布。
很残忍,是吗?
可当一个人被逼到绝境时,是会生出利爪和尖牙的。
我开始着手准备。
我订了本市最好的酒店宴会厅,定了昂贵的蛋糕,给所有亲朋好友发了请柬。
我表现得像一个沉浸在幸福里的小女人,每天兴致勃勃地和他讨论宴会的细节。
陈阳很高兴,也很感动。
他抱着我,一遍遍地说:“老婆,你真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每当这时,我都会笑着回应他,心里却在滴血。
福气?
你最大的福气,是拥有一个愿意为你粉饰太平的傻子。
我还需要一个东西。
一个最有力的证据。
一个能让他百口莫辩的证据。
我买了一支小巧的录音笔,可以吸附在金属表面,待机时间很长。
那天,陈阳又说要去“加班”。
出门前,我像往常一样,替他整理衣领。
趁他不注意,我把那支录音笔,悄悄吸附在他车钥匙的金属环上。
我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汗。
他没有发现。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说:“老婆,等我回来。”
我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夜色里,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走上刑场的赌徒。
赢了,我赢得尊严。
输了,我输掉全部。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第二天,他回来时,神色有些疲惫。
我像往常一样,接过他的公文包和外套。
他的车钥匙,就挂在包的侧面。
我假装不经意地把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手指拂过那串钥匙,把录音笔取了下来。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等他去洗澡的时候,我把自己锁进书房,戴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电流声。
然后,是车门打开的声音。
接着,一个虚弱的女声响了起来。
“你来了。”
是林珊。
“嗯。”陈阳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林珊轻轻地咳了两声,“医生说,恢复得很慢。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一阵沉默。
“别胡思乱想。”陈阳安慰她,“医生说有希望的。医药费的事你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陈阳,你别这样。”林珊说,“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你现在有自己的家庭,有……有她。你这样每个月给我钱,还天天往医院跑,她知道了会怎么想?”
“她不知道。”陈阳立刻说,“我不会让她知道的。”
“你能瞒一辈子吗?”林珊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你每个月给你前妻五千块钱,算什么?赡养费吗?我们离婚的时候可是说好的,财产平分,互不相欠!”
“小珊,你别这样说。”陈阳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当年……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林珊冷笑了一声,“是,你对不起我。你跟我结婚,心里却还想着别人。如果不是为了气她,你根本不会娶我!”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什么意思?
“不是的……”陈阳急切地辩解,“小珊,我对你是有感情的。”
“有感情?那我们结婚一年,你为什么从不碰我?因为你觉得对不起她,你觉得脏,是吗?”
“我……”陈阳语塞了。
“后来我们去滑雪,你为了耍帅,非要带我去高级道。结果呢?我摔断了腿,这辈子都可能要坐轮椅!你愧疚了,害怕了,所以跟我离婚,用钱来弥补我。陈阳,你就是个懦夫!”
林珊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录音里,传来她压抑的哭声。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信息量太大了。
陈阳娶林珊,是为了气另一个人?
那个“她”是谁?
我们结婚这一年,他从不碰她?
林珊的腿,是因为他才摔断的?
原来,这才是他们离婚的真相。
不是性格不合,而是一场从开始就充满了算计、愧疚和伤害的悲剧。
“小珊,你冷静点。”陈阳的声音,充满了痛苦,“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无法弥补。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会对你负责到底。”
“负责?你怎么负责?你已经结婚了!”
“我可以……我可以和她离婚。”
陈阳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我的心脏。
我浑身一颤,摘下耳机。
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耳朵里,只剩下那句“我可以和她离婚”在无限循环。
原来,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可以随时被舍弃的选项。
我们的三年婚姻,我们的甜蜜过往,在他权衡利提及责任的时候,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陈阳,你真行。
你真行啊。
我把录音文件,小心地拷贝到我的手机里,然后删掉了录音笔里的一切。
我站起身,擦干眼泪,走出书房。
浴室的门正好打开,陈阳围着浴巾走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老婆,你怎么了?眼睛这么红?”
我走上前,踮起脚,替他擦了擦头发。
“没事,”我笑得温柔又灿烂,“就是想你了。”
他把我紧紧抱在怀里。
“傻瓜。”
我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心里却是一片冰天雪地。
游戏,该结束了。
生日宴那天,天气很好。
宴会厅被我布置得温馨又浪漫,气球,鲜花,还有一面巨大的照片墙,上面贴满了我和陈阳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结婚的各种照片。
宾客们陆续到齐,陈阳的父母,我的父母,他的发小,我的闺蜜,还有他公司的领导和同事。
所有人都衣着光鲜,笑容满面。
陈阳穿着我为他新买的西装,神采奕奕,是全场的焦点。
他端着酒杯,游走在宾客之间,谈笑风生。
我像一个最称职的女主人,微笑着招呼每一个人。
闺蜜把我拉到一边,羡慕地说:“乔乔,你真是嫁对人了。你看陈阳,多帅,多有本事,还这么疼你。”
我笑了笑,喝了一口手里的香槟。
“是啊。”
疼我?
他疼的,是他心里的那份愧疚。
宴会进行到一半,主持人请陈阳上台讲话。
他感谢了父母,感谢了领导,最后,他把目光投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爱意。
“最后,我要感谢我的妻子,乔乔。”
“是她,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是她,在我最累的时候,给我支持和鼓励。今天这个生日宴,也是她一手操办的。老婆,谢谢你。”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他朝我伸出手:“老婆,上来。”
我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走向他。
聚光灯打在我身上,有些刺眼。
我走到他身边,他把我搂进怀里,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乔乔,我爱你。”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看着他深情的眼睛,心里冷笑。
演得真好。
可惜,我也是个好演员。
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拿起话筒,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谢谢大家来参加我先生的生日宴。作为妻子,我也给他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我。
陈阳也一脸期待。
我对着负责播放PPT的酒店工作人员,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这份礼物,记录了我们之间很多美好的回忆。不过,在看这份礼物之前,我想先给大家听一段录音。”
陈-阳的脸色,微微变了。
我没有看他,而是从手包里拿出手机,连接上宴会厅的蓝牙音响。
“这段录音,是我前几天无意中录下的。我觉得,很有意义。尤其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很适合分享给大家。”
我说着,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短暂的电流声后,林珊那虚弱又尖锐的声音,通过高级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你这样每个月给我钱,还天天往医院跑,她知道了会怎么想?”
陈阳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他想上来抢我的手机,被我侧身躲过。
录音还在继续。
“……我们结婚一年,你为什么从不碰我?因为你觉得对不起她,你觉得脏,是吗?”
“……我摔断了腿,这辈子都可能要坐轮椅!你愧疚了,害怕了,所以跟我离婚,用钱来弥补我。陈阳,你就是个懦夫!”
宴会厅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
刚才还喜气洋洋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看到陈阳的父母,脸色铁青。
我看到我的父母,满脸震惊和心疼。
我看到陈阳的那些朋友和同事,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陈阳站在我身边,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录音里,陈阳那句充满痛苦的“我会对你负责到底”,和那句最致命的“我可以和她离婚”,像两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录音结束了。
死一般的寂静。
我关掉手机,重新拿起话筒,脸上的笑容依旧。
“大家,都听到了吧?”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这就是我先生,陈阳。一个对我‘深情款款’,背地里却惦记着前妻,甚至准备为了前妻和我离婚的好丈夫。”
“每个月五千块,连续半年。用我们共同的婚内财产,去填补他那可笑的愧疚感。哦,对了,为了不让我发现,钱还是通过前妻的妹妹转的。陈阳,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转向他,一字一句地问:“你不是好奇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吗?这就是。喜欢吗?”
“乔乔……”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冷笑一声,“那是哪样?是我听错了,还是这录音是伪造的?”
“我……我只是……”他语无伦次,“小珊她……她太可怜了……”
“她可怜?”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可怜,我就不可怜吗?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蒙在鼓里,为你操持这个家,为你策划生日宴,在你朋友面前给你挣足了面子。而你呢?你在背后算计着怎么跟我离婚!”
我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颤抖。
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陈阳,你对得起我吗?”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的母亲,一个平时对我还算和气的妇人,突然冲了上来。
“你这个女人!你怎么能这么做!家丑不可外扬,你不知道吗?你这是要毁了陈阳啊!”她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妈!”陈阳想拦住她。
“毁了他?”我看着这个护子心切的婆婆,突然觉得很可笑,“妈,你儿子在外面做这些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会毁了这个家?”
“那……那也是事出有因!林珊那姑娘是挺可怜的,我们家是该补偿她!”
“补偿?用我的婚姻来补偿吗?”我提高了音量,“当初你们家让他娶林珊,不就是因为林家能帮你们家的生意渡过难关吗?现在利用完了,一脚踹开,还害得人家姑娘断了腿,你们还有理了?”
这些事,是后来我从陈阳和林珊的录音里,拼凑出来的。
婆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你……你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懒得再和她纠缠。
我的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学教师,气得浑身发抖,走上前来,一把将我拉到身后。
“陈阳!我们家乔乔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糟蹋她!”
“爸,我……”
“别叫我爸!我没你这样的女婿!”我爸指着他的鼻子,吼道。
场面,彻底失控。
宾客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陈阳站在舞台中央,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接受着所有人的审判。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悔恨,还有一丝……恳求。
我迎上他的目光,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摘下无名指上的钻戒,那颗我们一起挑了很久的戒指。
我把它放在他面前的蛋糕上。
那块写着“老公,生日快乐”的蛋糕。
“陈阳,”我说,“我们完了。”
说完,我转身,在父母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曾经承载了我所有幸福幻想的宴会厅。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蛋糕上那颗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的,冰冷的光。
我没有回家。
我爸妈直接把我带回了他们那里。
一路上,我妈抱着我,不停地掉眼泪。
我爸一言不发,只是把车开得飞快。
回到家,我妈给我下了一碗面。
我一口都吃不下。
我把自己关进以前的房间,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没有哭。
好像所有的眼泪,都在之前那段假装幸福的日子里,流干了。
手机被打爆了。
陈阳的电话,短信,微信,一条接一条。
“老婆,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乔乔,你听我解释,我爱的是你。”
“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看着那些信息,只觉得讽刺。
早干嘛去了?
我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
第二天,我找了一个律师。
我要离婚。
而且,我要陈阳净身出户。
律师看了我提供的录音和银行转账记录,告诉我,陈阳属于婚内过错方,虽然净身出户很难,但在财产分割上,我可以占有绝对优势。
那套我们一起还贷的房子,我有权要求多分。
我只有一个要求。
房子归我,剩下的贷款,我自己还。
我不要他一分钱。
我只要他,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一个星期后,陈阳找到了我父母家。
他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
“乔乔,是我混蛋,是我不是人。但我对林珊,真的只是愧疚。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男人,我曾经爱得那么深。
现在,我看着他,心里只剩下厌恶。
“爱我?”我笑了,“陈阳,你的爱太廉价了。你的爱,可以随时为了你的愧疚感让路。你的爱,是把我当成一个可以随时替换的备胎。”
“不是的!不是的!”他激动地反驳。
“那你在录音里说,可以为了她和我离婚,是假的吗?”我冷冷地问。
他噎住了。
“陈阳,”我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我们回不去了。从你决定欺骗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完了。”
“我之所以选择在生日宴上那么做,不是为了报复你,而是为了让你,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在自救。我不能允许自己,再在一个骗局里,扮演一个幸福的傻子。”
他的眼泪流了下来。
“乔乔,别这么残忍……”
“残忍?”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跟你对我的欺骗和背叛比起来,到底谁更残忍?”
我爸妈下了逐客令。
他被我爸半推半搡地赶了出去。
他走后,我妈抱着我,心疼地说:“乔乔,你何苦呢?这么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我靠在妈妈的肩膀上,轻声说:“妈,长痛不如短痛。有些脓疮,必须一次性挤干净,不然,它会烂掉我整个人生。”
离婚协议,陈阳签得很痛快。
他没有要房子,甚至提出要把他名下的存款也给我。
我拒绝了。
我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牵扯。
办完手续,从民政局出来的那天,天很蓝。
他站在台阶下,看着我,欲言又止。
“乔乔,以后……多保重。”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我们之间,连一句再见,都显得多余。
生活,要重新开始。
房子月供一万二,对我来说,压力很大。
我开始疯狂地接单。
白天画图,晚上改稿,忙得像个陀螺。
很累,但很充实。
因为我知道,我是在为自己打拼。
我把家里所有关于陈阳的东西,都扔了。
照片,他送的礼物,他用过的牙刷毛巾。
我把整个家,都重新布置了一遍。
换了新的窗帘,新的沙发套,买了很多绿植。
我希望这个家,能彻底抹掉他的痕迹。
一天晚上,我加班到深夜,饿得胃疼。
我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
那一刻,孤独和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我突然很想念,以前陈阳给我做的西红柿鸡蛋面。
我蹲在冰箱前,抱着膝盖,哭了。
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
可三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总会在不经意间,跳出来刺痛你。
哭过之后,我擦干眼泪,给自己点了一份麻辣烫。
我要最辣的。
我想用味觉的疼痛,来掩盖心里的疼痛。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我接的单子越来越多,收入也渐渐稳定下来。
还完房贷,还能有点结余。
我开始学着享受一个人的生活。
周末,我会去逛逛画展,或者去郊外写生。
我报了一个瑜伽班,开始健身。
我认识了很多新朋友。
我的生活,好像正在慢慢回到正轨。
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乔乔吗?我是林珊。”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没想到,她会主动联系我。
“有事吗?”我的声音很冷。
“我们能……见一面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我沉默了很久。
“好。”
我们约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她还是坐着轮椅。
但气色比我上次在医院看到她时,好了很多。
她给我点了一杯拿铁。
“我知道,你喜欢喝这个。”她说。
我愣了一下。
“陈阳告诉我的。”她补充道。
我端起咖啡,没有喝。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开门见山。
她搅动着自己面前的杯子,沉默了很久。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她抬起头,看着我,“对不起。因为我,毁了你的婚姻。”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这不是你的错。”我说,“是陈阳的错。他如果一开始就坦白,我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不,我也有错。”她苦笑了一下,“我不该接受他的钱,不该让他天天往医院跑。我享受着他对我的愧疚,享受着那种被他需要的感觉。是我自私了。”
“其实,我和他结婚,就是个错误。”
“他当时,刚和他大学时期的初恋分手。那个女孩,出国了。他为了赌气,或者说为了报复,就同意了家里的安排,娶了我。”
“我当时,是喜欢他的。我以为,日久生情,他总会爱上我。”
“但我错了。他心里,始终有那个女孩的影子。他对我很好,很绅士,但他从不碰我。他说,他需要时间。”
“直到滑雪那次,我摔断了腿。他崩溃了。他觉得是他毁了我的一生。所以他提出离婚,要用钱来弥补我。”
“我恨他,所以接受了。我想用这种方式,折磨他,也折磨我自己。”
“直到……你的出现。”
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他跟我提过你。他说,你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和你在一起,他才感觉自己真正活过来了。”
“他很爱你,乔乔。真的。”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爱我?
爱我,就可以一边享受着我的好,一边欺骗我,一边准备为了别人抛弃我吗?
这种爱,我承受不起。
“都过去了。”我说,“我现在,只想过好我自己的生活。”
她点了点头。
“我下个月,就要去国外做康复治疗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陈阳把他的存款,都给了我。他说,这是他欠我的。”
“乔乔,我知道我说这些,可能有点可笑。但是,如果……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本质,不坏。”
我笑了。
“林珊,你知道吗?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不是你,也不是那五千块钱。而是信任。”
“一个满嘴谎言的人,不值得被原谅。”
她沉默了。
“祝你,早日康复。”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乔乔。”她叫住我。
“谢谢你。”她说。
我没问她谢我什么。
也许是谢我,让她看清了陈阳,也看清了她自己。
也许是谢我,让她终于可以从那段畸形的过去里,解脱出来。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咖啡馆。
外面的阳光,很好。
那天之后,我的生活,彻底平静了。
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陈阳和林珊的任何消息。
他们,就像两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一阵涟漪后,便沉入了湖底,再无踪迹。
一年后。
我的设计工作室,步入了正轨。
我招了两个助理,不再像以前那样,一个人单打独斗。
我用自己挣的钱,给自己买了一辆小车。
周末,我会开着车,去很远的地方。
看海,看山,看日出日落。
我的生活,忙碌,自由,且快乐。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陈阳了。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闺蜜的婚礼请柬。
婚礼上,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陈阳。
他瘦了,也黑了,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项目经理,听说他从原来的公司辞职了,自己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小小的广告公司。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秒。
他朝我举了举杯,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微笑。
我也朝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然后,各自移开视线。
整场婚礼,我们没有再说一句话。
就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婚礼结束后,我在停车场取车。
他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他说。
“好久不见。”
“你……过得好吗?”他问。
“挺好的。你呢?”
“也还行。”他笑了笑,“创业,挺累的,但也自由。”
一阵尴尬的沉默。
“那个……”他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乔乔,当年……对不起。”
这句迟来的道歉,我已经不在乎了。
“都过去了。”我说。
“我听说,林珊在国外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走路了。”
“嗯,那就好。”
“她……她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乔-阳,”我发动了车子,“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你也是。”
他愣愣地看着我。
“再见。”
我没有等他回答,一脚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后视镜里,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我开着车,行驶在城市的夜色里。
车里放着我最喜欢的歌。
路边的霓虹,一盏一盏地向后退去。
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新客户,催我交设计稿的初稿。
我笑着接起电话:“喂,李总,别急,明天早上一定发你邮箱。”
挂了电话,我看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灯,突然觉得,心里一片敞亮。
那段失败的婚姻,就像一场重感冒。
发病时,头痛欲裂,浑身无力,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但只要熬过去,身体就会产生抗体。
然后,你会发现,天,还是那么蓝。
路,还是那么长。
而你,已经变得比以前,更强大了。
我打开车窗,晚风吹起我的头发。
我深吸一口气,闻到了空气里,自由的味道。
真好。
来源:花开星为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