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趴在泥泞的灌木丛后,像一块沉默的岩石,呼吸压得极低,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手中那支经过无数次调试的高精度狙击步枪,此刻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冰冷的金属触感是她唯一的依靠。
上篇
我是特战队最出色的狙击手,却眼睁睁看着闺蜜落入敌营。
“快走,别管我!”她朝我喊出最后一句话。
三个月后,我们在边境找到了她的尸体,浑身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
法医说,她遭受了四十七种酷刑,但从未透露过任何情报。
整理遗物时,我发现她藏着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
“替我守护好我们的国土,就像我们曾经发誓的那样。”
那天起,我申请调离狙击岗位,成了特种部队教官。
每堂课,我都会讲她的故事,直到训练场上再没有学员敢轻视“忠诚”二字。
---
第一章 暗影
冰冷的雨水砸在陈默的脸上,顺着作战服的领口往里钻,带来刺骨的寒意。
她趴在泥泞的灌木丛后,像一块沉默的岩石,呼吸压得极低,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手中那支经过无数次调试的高精度狙击步枪,此刻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冰冷的金属触感是她唯一的依靠。
瞄准镜里,废弃化工厂的景象被拉近,灰败的墙体,破碎的窗户,还有偶尔在视野边缘晃动的模糊人影——那些是“毒蛇”集团的暗哨。
“夜莺,报告情况。”耳麦里传来队长低沉嘶哑的声音,夹杂着细微的电流声。
“一号、三号哨位确认。二号目标消失,可能轮换。核心区域视野受阻,怀疑有地下入口。”陈默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每一个字都凝结着绝对的专注。她是“利刃”特战队的大脑和眼睛,是悬在敌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收到。保持观察。白鸽,你那边怎么样?”队长的呼叫转向另一人。
“一切正常,已就位。就是这鬼天气,衣服都快湿透了,黏糊糊的真难受。”一个刻意压低了,却依旧带着点轻快活力的女声响起。
是林晓晓,代号“白鸽”,她的观察手,也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
陈默冰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算是微笑。也只有晓晓,在这种深入敌后、命悬一线的时刻,还能惦记着衣服湿了不舒服。她那永远乐观、像个小太阳一样的性子,与这片充斥着罪恶与死亡的土地格格不入,却又如此珍贵。
“忍一忍,回去让你第一个泡热水澡。”陈默低声回应。
“队长说的啊,大家作证!”晓晓的声音带着笑意。
任务简报很简单,却很致命。“毒蛇”集团的核心人物,外号“蝰蛇”的极度危险分子,疑似在此处进行一笔大规模非法武器交易。利刃小队的任务是确认目标,伺机抓捕或击毙。
然而,化工厂的寂静透着诡异。按照情报,交易应该已经开始,但核心区域安静得过分。
“不对劲,”陈默的声音绷紧了一分,“太干净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化工厂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类似金属摩擦的异响。
“暴露了!撤退!B计划,交替掩护!”队长的吼声瞬间在耳麦里炸开,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几乎在同一时间,密集的枪声从多个方向爆响,子弹如同骤雨般泼洒在他们原本潜伏的区域。火光撕裂雨幕,映照出幢幢鬼影般的敌人身影。
“走!”陈默低喝一声,身体如同猎豹般弹起,手中的狙击步枪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砰!”
一个从侧翼包抄过来的枪手应声倒地。
她不需要瞄准第二枪。每一颗子弹都带着死亡的精准,短暂地压制住了敌人的火力。
小队成员训练有素,迅速按照预案向后收缩。陈默和晓晓处在相对靠后的位置,负责断后。
“左边三个!右边也有!”晓晓急促地报点,手中的突击步枪不停点射,她的射击精度不如陈默,但胜在反应迅捷。
子弹在身边呼啸,溅起浑浊的水花和碎泥。撤退路线被交叉火力封锁,情况急转直下。
“砰!”又一名敌人从高处窗口探出身,被陈默精准爆头。
“夜莺!白鸽!快!”队友的声音在远处催促。
还差一点,只要穿过前面那片相对开阔的卸货区,就能进入复杂的地形,摆脱追击。
陈默打空一个弹匣,迅速更换,动作快得留下残影。她侧头看了一眼晓晓,晓晓也正看向她,雨水打湿了她的睫毛,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依旧明亮坚定。
“跟紧我!”陈默喊道。
两人一前一后,冲向开阔地。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卸货区侧面一扇看似锈死的铁门猛地被撞开,七八个穿着杂色作战服、手持自动武器的匪徒咆哮着冲了出来,瞬间切断了她们与队友之间的路线。这些人显然埋伏已久,火力异常凶猛。
“糟了!”陈默心一沉,对方的狡猾和准备充分超出了预估。
陷入重围。
子弹如同飞蝗,压得她们抬不起头。陈默凭借高超的狙击技巧,连续点倒两人,但敌人数量太多,火力网密不透风。
一块弹片擦过她的手臂,带起一溜血花,火辣辣地疼。她闷哼一声,动作没有丝毫变形,继续射击。
“默姐!”晓晓惊呼一声,试图靠过来。
“别管我!压制右侧!”陈默厉声命令。
晓晓咬牙,调转枪口,突击步枪喷出火舌。
然而,敌人的包围圈在缩小。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陈默的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弹道,寻找着生机。还有一个机会,侧后方有一个半塌的混凝土搅拌台,可以作为掩体,只要能退到那里……
她正要示意晓晓,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敌人后方扔了过来。
手雷!
“小心!”陈默猛地扑向晓晓,两人一起滚倒在地。
“轰!”
爆炸的气浪将泥水掀上半空,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陈默感到后背被碎石砸中,一阵钝痛。
“咳咳……”晓晓在她身下咳嗽着。
“没事吧?”陈默迅速撑起身体,警惕地举枪。
“没……没事。”晓晓的声音带着颤音。
陈默的心却沉了下去。刚才为了躲避手雷,她们离开了相对有利的位置,彻底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而她的狙击步枪,在扑倒时沾满了泥浆,必须立刻清理,否则有炸膛的风险。
敌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狞笑着逼近,枪口对准了暂时失去最大威胁的她们。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住了陈默的心脏。
就在这时,晓晓突然动了。
她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不是后退,而是向着侧前方,敌人火力最猛的一个点,决绝地冲了过去!
“白鸽!你干什么!”陈默失声喊道,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片被雨水打湿的衣角。
晓晓一边冲刺,一边用突击步枪向那个方向疯狂扫射,吸引了绝大部分的火力。
她回过头,雨水模糊了她的面容,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燃烧一切的决绝。
她张开口,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陈默嘶喊:
“默姐——快走!别管我!”
声音穿透枪声和雨幕,如同惊雷,狠狠劈在陈默的心上。
“不——”陈默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去,却被更加密集的子弹压回掩体后。
她看到晓晓打光了步枪的子弹,掏出手枪继续射击,看到敌人的子弹擦过她的身体,带出血线,看到她最终被数名敌人扑倒,消失在污浊的泥水里……
那一瞬间,陈默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也被抽走了。
“走啊!”耳麦里,是队长近乎崩溃的怒吼,和其他队友强行将她拖离战场的力道。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滚烫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被队友拉扯着,踉跄着后退,撤离。
身后,枪声渐渐稀疏,最终,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晓晓那声“快走,别管我!”在她脑海里疯狂回荡,永无止境。
那决绝的眼神,那声嘶力竭的呼喊,成了她之后无数个夜晚,挥之不去的梦魇。
第二章 无声的煎熬
回到基地,迎接他们的不是凯旋,而是死一般的沉寂。
医疗兵沉默地为陈默处理手臂和后背的伤口,消毒药水刺激着皮肉,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身体上的伤,远不及心口那道被硬生生撕裂的空洞来得猛烈。
作战简报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队长站在投影幕布前,屏幕上定格着化工厂的卫星地图,红色的标记标示出遭遇伏击的地点。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下颌线绷得像铁块。
“……初步判断,情报泄露,或者,对方预判了我们的行动路线。”队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埋伏,‘蝰蛇’很可能根本不在那里,他的目标,就是我们的人。”
陈默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没有看队长,也没有看地图,目光空洞地盯着桌面冰冷的金属纹路。迷彩作战服上的泥水已经半干,结成硬块,散发出泥土和硝烟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那里面,似乎还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晓晓的血腥味。
“白鸽……”副队长刚开口,声音就哽住了。
“找。”队长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动用一切力量,一切渠道!就是把边境线翻过来,也要把白鸽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陈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死?这个字眼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神经。晓晓怎么会死?那个笑起来眼睛像月牙,执行任务时却比谁都认真的女孩;那个怕黑怕打雷,却在枪林弹雨里毫不犹豫为她吸引火力的女孩;那个说好了要一起守护这片土地,直到白发苍苍的女孩……
她怎么能死?
会议是怎么结束的,陈默不知道。她如同梦游般回到宿舍,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所有或同情、或探究、或自责的目光。她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开导,她只需要晓晓回来。
她走到晓晓的床铺前。床单平整,被子叠成标准的豆腐块,一切井然有序,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床头放着一个手工制作的相框,里面是她们刚入特战队时的合影。照片上,两个穿着崭新作训服的女孩,头靠着头,笑得没心没肺,眼睛里是对未来无限的憧憬。
陈默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相框玻璃上晓晓的笑脸,冰冷的触感让她猛地缩回手。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袭来,她冲进洗手间,趴在洗手台上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眼泪终于失控地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陶瓷台面上,溅开细小的水花。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哭出声,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她?
为什么当时没有拉住她?
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再准一点?
无数个“为什么”像毒虫一样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漫长而无声的煎熬。搜索工作在不眠不休地进行,各种情报像雪片一样汇集,又一个个被证实是虚假或无用的线索。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陈默把自己变成了机器。她拒绝休息,拒绝心理疏导,疯狂地投入训练。训练场上,她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狙击,直到肩膀被步枪的后坐力撞得一片青紫,直到手指磨出血泡。她挑战极限体能,负重越野,格斗对抗,把自己累到虚脱,仿佛只有这样,肉体的极度疲惫才能暂时压制住灵魂深处那无时无刻不在嘶吼的痛楚和自责。
只有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她才能获得片刻的、不安的睡眠。然而梦里,永远是化工厂那片泥泞的开阔地,是晓晓回头那决绝的眼神,是那声穿透雨幕的“快走”。有时,梦境会变得更加光怪陆离,她看到晓晓被关在阴暗的牢房里,浑身是血,向她伸出手,无声地求救……
她一次次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心脏狂跳,黑暗中只能听到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
白天,她沉默地坐在情报分析室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信息,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与晓晓有关的蛛丝马迹。她变得消瘦,眼窝深陷,原本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沉沉的死寂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燃烧。
队友们看着她,心疼,却无能为力。队长找她谈过话,试图让她放下负担,接受心理干预。陈默只是沉默地听着,然后抬起眼,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说:“队长,我没事。我要等她回来。”
队长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所有劝慰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知道,找不到林晓晓,或者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结果,陈默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周,两周,一个月……
希望,在一点点被磨灭。
边境地带势力错综复杂,“毒蛇”集团行事狡诈,踪迹难寻。关于被俘人员的消息,更是石沉大海。
陈默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点点凌迟。每一次希望燃起,又迅速被冰冷的现实扑灭。那场雨夜的记忆,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模糊,反而在无数次的反复咀嚼和噩梦中,变得越来越清晰,每一个细节都刻骨铭心。
她开始出现幻觉。有时在训练场上,她会突然看到晓晓穿着作训服,笑着朝她跑来;有时在食堂,她会觉得晓晓就坐在她对面,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的饭菜。每当她下意识地伸手或开口,幻影便瞬间消失,只留下更深的空洞和冰冷。
她知道自己可能出了问题,但她拒绝承认,也拒绝任何帮助。她必须保持清醒,必须保持状态,因为晓晓还在等着她。晓晓用自己换来了她的生存,她不能垮掉,绝对不能。
直到那个看似平常的下午,距离化工厂任务过去将近三个月。
陈默刚刚结束一轮高强度射击训练,正坐在休息区擦拭着心爱的狙击步枪。阳光很好,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队长和几名高层军官神情肃穆地径直向她走来,脚步沉重。
陈默擦拭的动作顿住了,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她抬起头,目光越过队长,落在他身后那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法医官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她看着队长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看着他那沉重得如同山岳般的眼神,耳朵里却像被灌满了水,嗡嗡作响,隔绝了大部分声音。只有几个破碎的词语,如同冰锥般,狠狠凿进她的意识。
“……边境线……山洞……找到了……”
“……遗体……状况……很不好……”
“……确认……是白鸽……”
“哐当——”
那支她视若生命、保养得一尘不染的高精度狙击步枪,从她骤然脱力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水泥地上。
陈默僵在原地,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崩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
第三章 忠诚的代价
基地深处,地下二层,那条通往解剖室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惨白的荧光灯管悬在头顶,发出令人心烦的嗡鸣,将墙壁和地面都染上一层不真实的、冰冷的色调。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刺鼻得让人反胃,却依旧掩盖不住那若有若无的、更深层的,属于死亡和腐败的阴冷气息。
陈默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步子迈得又稳又直,背脊挺得像一杆标枪。队长和副队长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沉重。
没有人说话。
每靠近那扇紧闭的、厚重的金属门一步,陈默就觉得周身的温度降低一分。冷意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骨头缝里,从心脏最深处,一丝丝地渗透出来,冻结了她的血液,她的神经。
门开了。
更浓烈的消毒水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药液和……其他东西的气味扑面而来。房间里光线明亮得刺眼,所有的阴影都无所遁形。正中央,是覆盖着白布的平台。
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身影站在旁边,是基地的首席法医,张主任。他看到他们进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透过护目镜,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却又无法完全掩饰的沉重与悲悯。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陈默身上。
陈默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块白布上。白布之下,勾勒出一个模糊的、瘦小的人形轮廓。
那就是晓晓吗?
那个曾经鲜活、温暖,会笑会闹的林晓晓?
队长上前一步,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张主任……”
张主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用一种极其缓慢而郑重的动作,伸手,捏住了白布的一角。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陈默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着那块即将被掀开的白布,一起被攥紧,提到了喉咙口。
白布,被轻轻掀开。
……
世界,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
陈默的瞳孔猛地收缩到极致,又瞬间扩散开。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感知,在刹那间被眼前这极度残酷的景象碾得粉碎。
那不是一具完整的躯体。
那更像是一件……被彻底损毁、蹂躏殆尽的物品。
皮肤,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的地方。大片大片的焦黑、溃烂、剥落,与暗红色的、已经发黑的凝固血迹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狰狞可怖的地图。鞭痕、烙铁的印记、锐器切割的深可见骨的伤口、被钝器反复击打导致的青紫肿胀……各种创伤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布满了每一寸可见的体表。
手指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状,指甲全部被拔除,留下十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脚踝处可见森白的骨茬刺破了皮肉。
脸颊凹陷,嘴唇干裂翻卷,一只眼睛紧紧地闭着,另一只……只剩下一个空洞的、布满血污的窟窿。
无法想象,这具躯体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究竟承受了怎样地狱般的痛苦。
陈默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从细微的震颤发展到剧烈的、几乎要让她散架的抖动。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胃里翻江倒海,她强行咽下涌到喉头的酸水。
法医张主任低沉而克制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飘来,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灵魂上。
“遗体发现于境外‘毒蛇’控制区一个废弃山洞……根据体貌特征和DNA比对,确认是林晓晓同志……”
“死亡时间,推断在两周前……主要死因是……多器官衰竭及大面积感染引发的败血症……”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力气,才能继续说出后面的话。
“遗体表面及内部损伤……共计符合四十七种不同酷刑手段造成的特征……包括但不限于……长时间电击、持续钝性击打、锐器切割、烧伤、撕裂伤、拔甲、穿刺……”
“……部分伤口存在反复折磨的迹象……”
“……但,根据我们对被俘前后情报泄露风险的评估,以及‘毒蛇’集团后续活动轨迹分析……可以确定……林晓晓同志……从未……在任何刑讯下……透露过任何有效情报。”
“她……坚守了誓言……直到最后。”
“四十七种……”
“从未透露……”
这几个字,在陈默的脑海里疯狂炸开,掀起毁灭性的风暴。
她仿佛看到了,在那个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牢房里,晓晓被绑在刑架上,那些面目模糊的刽子手,带着残忍的笑意,用各种难以想象的工具,在她身上施加着永无止境的痛苦。
她仿佛听到了,皮肉被烧焦的滋滋声,骨头断裂的脆响,还有晓晓那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破碎的痛哼与呻吟。
她看到了晓晓那双曾经明亮如星辰的眼睛,在极致的痛苦中逐渐失去光彩,却始终死死地盯着某个方向,那里面,没有屈服,只有一片燃烧到生命尽头的、不屈的火焰。
她的晓晓,她的白鸽,在那个人间地狱里,被一寸寸地打碎,碾磨……却用怎样钢铁般的意志,守住了她们的誓言,守住了特战队员的忠诚!
而她呢?
她活了下来。干干净净,完完整整地活了下来。穿着笔挺的作战服,站在这里,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凭什么?
剧烈的恶心感终于冲破了压制,陈默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队长伸手想要扶住她,被她猛地甩开。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目光再次落在那具惨不忍睹的遗体上。这一次,她看的不是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而是晓晓那仅存的、紧紧闭着的眼睛。
那长长的睫毛,曾经像蝶翼般扑闪。
晓晓,你当时……有多疼?
你喊了吗?求饶了吗?
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恨过我抛下你?
没有人能回答她。
只有无边的死寂,和那四十七种酷刑留下的无声控诉,在这间冰冷的解剖室里,回荡,回荡。
陈默缓缓地、缓缓地站直了身体。所有的颤抖奇迹般地停止了。
她抬起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缓慢的动作,整理了一下自己本就平整的作战服领口。然后,抬起手臂,向着平台上那具残破的、却比任何事物都要崇高的躯体,敬了一个最标准、最缓慢、也是最沉重的军礼。
手臂举起,放下。
整个过程,沉默得如同默片。
她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转身,迈步,离开。
她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柄即将出鞘、饮血的利刃,又像一座被瞬间风雪冻结、埋葬了所有生机的孤峰。
脚步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笃定的回响,一步一步,踏碎了身后所有的光明与温暖,义无反顾地,走向了只为复仇与铭记而存在的、永恒的黑暗。
后续在主页
来源:雪月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