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伍后,战友都混得风生水起,只有我,还在老家种地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1-15 10:38 1

摘要:太阳刚从山那边冒出个红边儿,他一个在上海滩混世界的,起这么早?

土是湿的。

带着清晨的凉气,混着点烂草根的腥味儿。

我一屁股坐在田埂上,点了根烟。

红塔山,八块钱一包的那种。

烟雾燎过嗓子,有点辣,但习惯了。

这片地,是我从我爹手里接过来的。

三十亩。

说多不多,说少,一个人干起来也要命。

裤兜里的手机嗡嗡震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野蜂,不依不饶。

我烦躁地掏出来,屏幕上跳着两个字:猴子。

我盯着那两个字,没动。

太阳刚从山那边冒出个红边儿,他一个在上海滩混世界的,起这么早?

手机黑了屏,又亮起来,还是他。

我划开接听,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石头!你他妈终于接电话了!”猴子的大嗓门跟高音喇叭似的,震得我耳朵疼。

我把手机拿远了点,“大清早的,叫魂呢?”

“叫魂?我他妈是给你报喜!”他那边吵吵嚷嚷的,好像还有别人的声音,“我,下个月十八,结婚!你小子,必须来!”

我捏着烟的手指紧了一下。

结婚。

哦。

“恭喜啊。”我的声音干巴巴的,跟地里的土块一样。

“就这?没点别的表示?”猴子在那头笑骂,“我不管,你必须来!咱们侦察连接过命的兄弟,我结婚你能不来?高飞、大熊、哑巴他们都来!你敢不来,我飞过去拧断你的腿!”

高飞,大熊,哑巴。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像子弹,嗖嗖地钻进我脑子里。

当年在部队,我们五个,一个班的。

一起在泥潭里滚,一起背着八十斤的装备跑武装五公里,一起在演习的时候三天三夜没合眼,分着吃一包压缩饼干。

那时候,我们觉得天塌下来,有彼此的肩膀扛着,就什么都不怕。

可现在……

我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玉米地,绿油油的,风一吹,哗啦啦地响。

它们长得真好。

可它们变不成钱,至少,变不成猴子他们眼里那种“钱”。

“上海……太远了。”我找了个借口。

“远个屁!”猴子在那头急了,“你坐火车,一天就到了!路费我给你报了!来了住我那儿,我给你包了!你人来就行!就这么说定了啊,石头,你要是敢放我鸽子,这兄弟就没得做了!”

他那边好像有人叫他,他匆匆说了句“回头微信上把地址发你”,就挂了。

手机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我把烟蒂狠狠摁在泥地里,碾了碾。

去?

拿什么去?

穿着这一身洗得发白的迷彩T恤,和沾满泥点的解放鞋去?

还是穿着那套压在箱子底,唯一能见人的西装?那是我退伍的时候,用退伍费买的,早就不合身了。

我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

高飞,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腕上是亮闪闪的表,站在他那辆能买我这三十亩地的宝马车前,笑着对我说:“石头,混得不错嘛,都当地主了。”

那笑容里,是客气,是疏离,可能还有一丝……怜悯?

我打了个哆嗦。

妈的。

我最怕的就是这个。

回家的时候,我娘正在院子里喂鸡。

看见我,她那张被岁月刻满皱纹的脸笑开了花,“回来了?快,锅里给你留了粥。”

我“嗯”了一声,坐在小马扎上,不想动。

“怎么了?蔫头耷脑的。”我娘把鸡食盆一放,凑了过来,“地里活儿不顺?”

“没。”

“那是跟你对象林悦吵架了?”

“也没。”

我娘盯着我看了半天,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从小就这脾气,心事都憋着。说吧,到底啥事?”

我掏出手机,把猴子发来的那条微信语音点开。

猴子喜气洋洋的声音在小院里回荡。

我娘听完,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

“战友结婚,是好事啊。”她搓着手,有些局促,“该去,该去。”

我爹从屋里走出来,他耳朵有点背,刚才没听清,“啥事啊?”

我娘又把事儿说了一遍。

我爹抽着旱烟,半天没说话,最后吧嗒吧嗒嘴,吐出一口浓烟。

“去吧。”他说,“当兵的情分,不一样。不能让人家戳脊梁骨。”

“可是……”我娘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可是,钱呢?

来回车票,得小一千。

份子钱,战友结婚,关系这么铁,给两千拿得出手吗?在上海那种地方,两千块钱够干啥的?

还有,我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里里外外,没个五六千下不来。

五六千。

我掰着指头算了算,家里所有的活期存款,加上我准备买化肥的钱,东拼西凑,也就这么多。

这还是在我不吃不喝的情况下。

“钱的事,你别操心。”我爹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我跟你娘还有点棺材本。当年你当兵,是咱家最光荣的事。现在你战友请你,咱不能丢了这个人。”

我心里一酸。

棺材本。

我二十七岁的大小伙子,还得掏我爹娘的棺材本,去撑一个所谓的“面子”。

这算什么事儿?

“我不去。”我站起来,声音很硬,“地里活儿多,走不开。”

说完,我转身就回了自己那间小屋,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我听见我娘在外面喊:“你这孩子!”

然后是我爹的叹息声。

我把自己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块水渍,黄黄的,像一张模糊的人脸,在嘲笑我。

当兵的时候,我从没觉得自己比他们差。

我是全团最好的狙击手,潜伏训练,我能趴在雪地里一天一夜不动弹。武装越野,高飞那个体能狂魔都跑不过我。猴子有一次执行任务崴了脚,是我把他从山里背出来的,几十公里的山路,我他妈愣是没歇过一口气。

那时候,我们睡一个大通铺,吃一样的饭,穿一样的衣服,唯一的区别,就是谁的军功章多一颗。

可退伍之后,一切都变了。

高飞家里本来就有背景,他爸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他退伍后直接进了他舅舅的公司,几年下来,自己单干,听说公司都快上市了。

猴子脑子活,嘴巴甜,搞销售,卖什么火什么,在上海买了房,娶了漂亮媳M。

大熊,老实巴交的,但家里拆迁,分了好几套房,现在天天收租,日子过得比谁都滋润。

哑巴,真名不叫哑巴,叫周默,因为平时不爱说话,我们才这么叫他。他技术好,退伍后去学了编程,现在在一家互联网大厂,年薪几十万。

只有我。

我爹身体不好,我娘一个人操持不过来。我是家里的独子,我不回来谁回来?

我也想过在城里找个工作。

可我除了会开枪,会格斗,会野外生存,我还会什么?

去当保安?

我拉不下那个脸。

我堂堂一个侦察连的优秀士兵,去给那些脑满肠肥的老板点头哈腰,敬礼开门?

我做不到。

所以,我回来了。

回到了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我以为,凭着在部队里练就的一身力气和毅力,种地也不会差。

可我错了。

天灾,人祸,市场的波动,哪一样都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去年一场冰雹,眼看要收成的果子,一夜之间全砸烂了。

我站在地里,看着一地的狼藉,没哭。

可那一刻,我的心比那冰雹还凉。

晚上,林悦给我打来电话。

林悦是镇上小学的老师,我们经人介绍认识的,处了快一年了。

她是个好姑娘,温柔,体贴,从不嫌我穷。

“你战友结婚的事,我听阿姨说了。”她的声音很轻。

“嗯。”

“你想去吗?”

我沉默。

我想去吗?

我做梦都想。

我想看看那帮孙子现在都混成什么狗样了,想跟他们再像以前一样,喝顿大酒,吹牛打屁,骂骂咧咧。

可我又怕。

我怕看到他们眼里的光,和我眼里的灰。

“去吧。”林悦说,“别想那么多。钱不够,我这里还有点。”

“那是你攒着买房的钱。”

“房子可以晚点买,但兄弟的情分,错过了就没了。”她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你现在这样,没面子。可陈石,在我心里,你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有面子。”

“你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自己的汗水吃饭,你照顾叔叔阿姨,你踏实,稳重。你从来没抱怨过什么。”

“你只是……太久没见他们,有点害怕了。”

她一句话,戳中了我的心窝子。

是啊。

我不是怕他们看不起我。

我是怕,我自己看不起我自己。

“去见见他们吧。”林悦的声音带着一丝心疼,“不管他们变成了什么样,你还是你。你还是那个能在雪地里趴一天一夜的陈石,是那个能把战友从山里背出来的陈石。”

“你忘了?你以前跟我说过,你们侦察连的口号是什么?”

我鼻子一酸。

“一日侦察兵,终身侦察魂。”我哑着嗓子说。

“对啊。”林悦在电话那头笑了,“所以,去吧。让你的‘魂’,回去看看。”

挂了电话,我在黑暗里坐了很久。

第二天,我揣着我爹给我的那张皱巴巴的银行卡,去了镇上。

卡里有六千块钱。

我爹说,这是他和我娘准备修房顶的钱。

我取了五千,给自己留了一千。

然后,我去了镇上唯一一家西装店。

老板是个胖子,看见我进去,眼睛都没抬一下,继续玩他的手机斗地主。

“老板,买西装。”

他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带着点掩饰不住的轻蔑。

“小伙子,我这儿的西装,可不便宜。”

“我知道。”

我挑了一套黑色的。

最便宜的,打完折,八百八。

穿在身上,镜子里的那个人,陌生又可笑。

肩膀有点紧,袖子有点长,整个人像是被套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壳子里。

“就这套吧。”我说。

付钱的时候,我的手有点抖。

八百八。

够我买多少化肥,多少种子了。

剩下的钱,我给林悦买了一条她看了好几次都没舍得买的丝巾,给爹买了条好烟,给娘买了她念叨了很久的护膝。

最后,我去车站买了去上海的火车票。

硬座。

二十二个小时。

出发那天,林悦来送我。

她帮我把西装的领子理了理,又把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塞进我口袋。

“这是份子钱,我准备的。两千。不多,是个心意。”她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别跟他们比,也别喝太多酒。早点回来。”

我点点头,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

火车启动的时候,我看着窗外林悦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车厢里一股方便面和脚臭混合的味道。

我靠在坚硬的座椅上,一夜没睡。

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全是以前的事。

高飞那小子,训练的时候最爱逞能,结果低血糖晕倒,是我给他喂的糖水。

猴子,鬼点子最多,带着我们去偷老乡的西瓜,结果被人家的大黄狗追了三里地。

大熊,看着憨,其实心最细,我过生日,他用子弹壳给我做了个模型,我现在还留着。

哑巴,话不多,但每次实弹射击,他都会默默帮我检查枪械。

那时候的我们,多好啊。

怎么走着走着,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停在原地了?

火车到上海的时候,是个黄昏。

一出站,一股热浪夹杂着大都市特有的喧嚣扑面而来。

高楼大厦像一根根巨大的柱子,要把天都戳破。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写着我看不懂的表情。

我提着那个破旧的旅行包,穿着那身不合体的西装,站在人群里,像个误入藕花深处的傻狍子。

我甚至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我给猴子打电话。

“到了?在哪儿呢?南广场出口?行,你站那儿别动,我马上到!”

大概十分钟后,一辆骚红色的保时捷跑车,以一种极其嚣张的姿态,一个急刹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来,是猴子那张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脸。

他戴着墨镜,头发抹得油光锃亮。

“石头!上车!”

我有点懵。

“这……你的车?”

“嗨,瞎开着玩的。”他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快上来啊,堵着路了。”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香水味有点浓,跟我的汗味格格不入。

我把旅行包放在脚下,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可以啊猴子,都开上保时捷了。”我干巴巴地说。

“嗨,跟高飞比,我这算个球!”他一脚油门,车子猛地窜了出去,把我死死地按在靠背上,“那家伙,前两天刚提了辆宾利,妈的,人比人气死人。”

他一边开车,一边跟我说着这几年的事。

哪个楼盘又涨了,哪个股票又翻了倍,哪个项目又赚了几百万。

我听着,像在听天书。

那些数字,那些名词,离我的世界太远了。

我的世界里,只有化肥的价格,玉米的收成,和天气预报。

“你呢?石头,回家种地,感觉咋样?”他终于想起了我。

“挺好。”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灯,言不由衷。

“挺好?”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笑了,“你别蒙我了。你要是觉得好,当年就不会哭着喊着要去当兵了。”

我没说话。

“说真的,石头。”他放慢了车速,语气认真了些,“不行就出来吧。你这身手,这毅力,干点啥不比种地强?来我公司,我给你安排个职位。或者去高飞那儿,他那儿正缺个靠得住的安保主管。”

又是安保。

我心里的那股火,又“噌”地一下冒了起来。

“我种地挺好的。”我加重了语气,“靠自己本事吃饭,不丢人。”

猴子愣了一下,随即打了个哈哈,“对对对,不丢人,不丢人。我就是心疼你。你看你这手,糙得跟树皮似的。”

他抓起我的手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我把手抽回来,插进裤兜,摸到了林悦给我的那个信封。

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猴子把我带到了一个高档小区。

电梯要刷卡,大厅金碧辉煌,跟五星级酒店似的。

他的家在二十八楼,是个大平层,装修得像个宫殿。

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开了门,应该是他的未婚妻。

“这是我发小,陈石。”猴子介绍道。

“你好。”女人对我笑了笑,笑容很客气,但眼神里的一丝审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她大概在想,猴子怎么会有这么个土里土气的朋友。

我局促地点了点头,“你好。”

晚饭,高飞、大熊和哑巴都来了。

几年不见,他们都变了。

高飞胖了点,但气场更足了,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老板的派头。

大熊还是那副憨厚的样子,但手上的大金表和脖子上的粗金链子,暴露了他的“壕”气。

哑巴瘦了,戴着副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但眼神里透着一股程序员特有的疲惫和……优越感?

我们坐在猴子家那个能看到整个城市夜景的巨大落地窗前,桌上摆满了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菜和昂贵的红酒。

他们聊着天。

聊公司,聊项目,聊海外投资,聊孩子上哪个国际学校。

我插不上嘴。

我只能埋头喝酒。

那红酒,又酸又涩,还没我爹泡的药酒好喝。

“石头,你怎么不说话?”高飞终于注意到了我,“来,咱兄弟几个,走一个!”

他举起杯。

我也举起杯,一饮而尽。

“石头,还跟以前一样,喝酒这么猛。”大熊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是。”猴子得意地说,“我这兄弟,当年在部队,号称‘千杯不倒’。”

“别提当年了。”我放下酒杯,声音有点冷,“好汉不提当年勇。”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还是高飞反应快,他打了个圆场,“对对对,不提当年,说现在。石头,听猴子说你回家种地了?挺好啊,绿色,环保,现在城里人都追求这个。改天我们组团去你那儿搞个农家乐,你可得好好招待。”

“没问题。”我扯了扯嘴角,“管吃管住,就是怕你们住不惯。”

“怎么会!”高飞大笑,“我们当年在外面执行任务,猫耳洞都睡过,还有什么住不惯的?”

他说得轻松,但我听着,却觉得刺耳。

是啊。

你们是来“体验生活”的。

体验完了,拍拍屁股,回到你们的豪宅,开你们的豪车。

而我,就永远地留在了那个“猫耳洞”里。

“石头,说真的。”高飞喝了口酒,放下杯子,看着我,“老这么种地也不是个事儿。你还年轻,不能就把自己一辈子交代在地里了。我公司最近在招安保总监,主要负责公司高层的人身安全和安保团队的管理。我觉得你特别合适。你来,我给你开三十万年薪,配车配房。怎么样?”

他又提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

用一种施舍的,不容拒绝的语气。

我感觉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

安保总监。

听起来挺唬人。

说白了,不还是个高级保镖吗?

我陈石,曾经的侦察连王牌,全团的骄傲,到头来,就只配给你当个看家护院的?

我看着高飞那张诚恳又带着一丝傲慢的脸。

看着猴子那期待又带着点同情的眼神。

看着大熊那憨厚但不明所以的表情。

看着哑巴那镜片后面波澜不惊的目光。

我们曾经是兄弟。

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可现在,我们之间,隔着一条巨大的鸿沟。

这条鸿沟,不是距离,不是时间。

是金钱,是地位,是他们已经习惯了用俯视的姿态,来看待这个世界,包括我。

我笑了。

“高总,谢谢你的好意。”

我刻意加重了“高总”两个字。

高飞的脸色微微一变。

“我这人,没啥大出息。就喜欢跟土地打交道。”我站了起来,端起面前那杯一直没动的白酒,“土地这玩意儿,实在。你给它一分力,它就还你一分粮。它不会骗人,不会嫌你穷,不会在你面前摆架子。”

“我敬你们一杯。”我举起杯,“祝猴子新婚快乐,祝你们,生意兴隆,前程似锦。”

说完,我一仰脖,把那杯火辣的白酒灌了下去。

酒从喉咙烧到胃里,像一条火龙。

“我干了,你们随意。”

我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有点累了,想先去休息。”

猴子赶紧站起来,“石头,你喝多了。我扶你去客房。”

“不用。”我推开他的手,“我自己能走。”

我转身,一步一步,走得笔直。

就像当年,在阅兵场上走过主席台一样。

我知道,我的后背,此刻一定挺得像一杆标枪。

我不能让他们看到我的狼狈。

这是我最后的一点尊严。

进了客房,我反锁上门,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顺着门板滑坐在地毯上。

地毯很软,很厚。

可我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了冰上。

我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没哭。

真的。

我只是觉得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很轻,很有节奏。

是哑巴。

这是我们以前在部队里的暗号。

我擦了把脸,站起来,打开门。

哑巴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瓶啤酒。

他没说话,只是把一瓶递给我,然后自己走进来,坐在了窗边的地毯上。

我也坐了过去。

我们俩就这么沉默地喝着酒,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

那些灯火,一盏一盏,像天上的星星。

可没有一盏,是属于我的。

“他们没有恶意。”哑巴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我知道。”我说。

“高飞就是那个臭德行,觉得有钱能解决一切。猴子是怕你多想,所以一直在说他自己也不如高飞。”

“我知道。”

“大熊……他脑子里就只有收租。”

我笑了笑,“我也知道。”

哑巴也笑了,他推了推眼镜,“你知道个屁。”

我们俩碰了一下酒瓶。

“我挺羡慕你的。”哑巴突然说。

我愣住了,“你羡慕我?你一个年薪几十万的大厂精英,羡慕我一个种地的?”

“是啊。”他看着窗外,眼神有些悠远,“我每天早上九点上班,晚上不知道几点下班。写不完的代码,开不完的会。颈椎病,腰间盘突出,失眠,焦虑。我挣得是多,可我花的出去吗?我有时间花吗?”

“我上一次看见这么完整的月亮,还是在部队里站岗的时候。”

“我老婆总说我不懂生活。可我的生活,就是那一块小小的屏幕和一行行冰冷的代码。”

“高飞呢?他看起来风光吧?公司资金链差点断了三次,每次都是靠喝酒喝到胃出血签下的合同。他老婆跟他闹离婚,说他心里只有生意,没有家。”

“猴子,为了拿下一个客户,在酒桌上被人逼着学狗叫。他回来抱着我哭了一晚上。”

“大熊,看起来最潇洒。可他儿子不是他亲生的,他现在正闹着打官司。”

哑巴转过头,看着我,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石头,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战场上,打着一场不见硝烟的仗。我们每个人,都活得像条狗。”

“只有你,活得还像个人。”

我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看着哑巴,这个在部队里最沉默寡言的兄弟。

我一直以为,他离我最远。

没想到,他看我看得最清。

“我们不是看不起你。”哑巴喝了一大口酒,继续说,“我们是……嫉妒你。”

“嫉妒你还能看到日出日落。”

“嫉妒你还能闻到泥土的芬芳。”

“嫉妒你身边,还有一个能让你心安的姑娘。”

“石头,我们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变得连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可你没变。”

“你还是那个石头。又臭又硬。”

他说完,冲我笑了笑。

我也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那天晚上,我和哑巴喝光了一整箱啤酒。

我们聊了很多。

聊以前,聊现在,聊未来。

我第一次,把心里的那些委屈,不甘,迷茫,全都说了出来。

哑巴只是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跟我碰一下酒瓶。

天快亮的时候,我醉倒了。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部队。

我们五个人,全副武装,脸上涂着迷彩,趴在草丛里。

高飞在我左边,猴子在我右边,大熊和哑巴在我后面。

我的狙击镜里,锁定了远方的目标。

风速,三米每秒。

湿度,百分之七十五。

距离,八百米。

我屏住呼吸,手指,慢慢扣上了扳机。

“石头,醒醒。”

我睁开眼,是猴子。

他一脸的歉意,“昨天……对不起啊,兄弟。我跟高飞那小子,说话不过脑子。”

我坐起来,头疼得像要炸开。

“没事。”我说。

“这是高飞让我给你的。”猴子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他说,不是施舍,是投资。他想入股你的农场,帮你搞生态农业。赚了,算他的。赔了,也算他的。”

我看着那个信封,没接。

“还有这个。”猴子又拿出一个车钥匙,“高飞那辆宝马,他说放着也是放着,让你先开回去。在村里,有辆车,办事也方便。”

我看着那把闪着蓝白光晕的车钥匙。

我知道,这是他们表达歉意的方式。

用钱,用物质,来填补他们认为的,我的“匮乏”。

他们还是不懂。

或者说,他们已经忘了,除了钱,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东西。

“替我谢谢他。”我把信封和车钥匙推了回去,“心意我领了。但东西,我不能要。”

“石头,你……”猴子急了。

“猴子。”我打断他,“我不是在赌气。我是真的不需要。”

“我如果拿了这钱,开了这车,那我跟你们,有什么区别?”

“我不想变成你们的样子。”

“我只想做我自己。”

猴子愣愣地看着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婚礼那天,场面很大。

来了很多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穿着那身不合体的西装,混在人群里,像个服务员。

敬酒的时候,我们五个又聚到了一起。

高飞没再提工作的事,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石头,好样的。”

我笑了笑。

我把林悦给我的那个信封,塞给了猴子。

“这是我跟我媳妇儿的一点心意。”

猴子捏了捏厚度,想说什么,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必须收下。不然,这兄弟也没得做了。”我学着他之前的语气。

猴to a crisp.”

“You know what?” Houzi looked at me, his eyes a little red at the rims. “All of us, we’re all living like dogs. Except for you, Shitou. You’re still living like a man.”

My heart was jolted, hard.

I looked at Dumba, this brother who was the quietest in the army.

I had always thought he was the most distant from me.

I never imagined he saw me the clearest.

“We don’t look down on you,” Dumba continued after another big gulp of beer. “We… we envy you.”

“We envy that you can still see the sunrise and sunset.”

“We envy that you can still smell the fragrance of the soil.”

“We envy that you have a girl by your side who gives you peace of mind.”

“Shitou, we’ve all changed. We’ve become unrecognizable, so much so that we barely recognize ourselves.”

“But you haven’t changed.”

“You’re still that same old Shitou. Stubborn and hard as a rock.”

He finished and smiled at me.

I smiled back.

And as I smiled, the tears finally fell.

That night, Dumba and I finished a whole case of beer.

We talked about a lot of things.

About the past, the present, the future.

For the first time, I poured out all the grievances, the unwillingness, the confusion in my heart.

Dumba just listened quietly, clinking his bottle against mine from time to time.

As dawn approached, I passed out drunk.

I had a dream.

In the dream, I was back in the army.

The five of us, in full gear, faces painted with camouflage, lying in the grass.

Gao Fei was on my left, Houzi on my right, Da Xiong and Dumba behind me.

In my sniper scope, I had locked onto the distant target.

Wind speed, three meters per second.

Humidity, seventy-five percent.

Distance, eight hundred meters.

I held my breath, my finger slowly closing in on the trigger.

“Shitou, wake up.”

I opened my eyes. It was Houzi.

He had a look of apology on his face. “Yesterday… I’m sorry, brother. Me and that idiot Gao Fei, we speak without thinking.”

I sat up, my head throbbing like it was about to explode.

“It’s fine,” I said.

“Gao Fei asked me to give you this.” Houzi handed me a thick envelope. “He said, it’s not charity, it’s an investment. He wants to invest in your farm, help you develop organic farming. If it makes money, it’s his. If it loses money, it’s also his.”

I looked at the envelope, but didn’t take it.

“And this.” Houzi produced a car key. “Gao Fei’s BMW. He said it’s just sitting there, so you should drive it back. In the village, having a car makes things more convenient.”

I looked at the key, with its shimmering blue and white logo.

I knew this was their way of apologizing.

Using money, using material things, to fill what they perceived as my “lack.”

They still didn’t get it.

Or perhaps, they had forgotten that there were other things in this world besides money.

“Thank him for me.” I pushed the envelope and the key back. “I appreciate the thought. But I can’t take them.”

“Shitou, you…” Houzi grew anxious.

“Houzi,” I cut him off. “I’m not being proud. I really don’t need them.”

“If I take this money, drive this car, then what’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me and you guys?”

“I don’t want to become like you.”

“I just want to be myself.”

Houzi stared at me, dumbfounded, unable to speak for a long moment.

The wedding day was a grand affair.

Many people came, all important-looking figures.

I, in my ill-fitting suit, blended into the crowd like a waiter.

During the toasts, the five of us gathered again.

Gao Fei didn't mention the job offer again. He just clapped me heavily on the shoulder. “Shitou, well done.”

I smiled.

I stuffed the envelope Lin Yue had given me into Houzi’s hand.

“A small token from me and my wife.”

Houzi felt its thickness and started to say something, but I stopped him with a look.

“You have to take it. Otherwise, this brotherhood is over.” I mimicked his earlier tone.

Houzi laughed, and so did Gao Fei and Da Xiong.

Dumba, standing beside me, gave me a slight, almost imperceptible nod.

After the wedding, I didn't stay.

I politely declined their offers to see me off and went to the train station by myself.

I bought a ticket for the earliest train back.

Still a hard seat.

But this time, my heart was incredibly calm.

When I got back to the village, it was evening again.

The setting sun cast a golden glow over the fields.

I saw a figure standing at the entrance of the village from afar.

It was Lin Yue.

She was wearing the silk scarf I bought her, which fluttered in the evening breeze.

I got off the village bus, and she ran towards me.

She didn't ask me how it went in Shanghai, or whether I had been slighted.

She just took the travel bag from my hand, then naturally took my arm.

“You’re back,” she said with a smile. “I made your favorite noodle soup with fried egg.”

At that moment, I felt that all the glitz and glamour of Shanghai couldn’t compare to this bowl of noodle soup with fried egg in front of me.

My dad was sitting in the yard, smoking his pipe. He saw me and his eyes lit up, but he just grunted, “You’re back.”

My mom came out of the kitchen, wiping her hands on her apron. “How was it? Are your buddies all doing well?”

“They’re doing great,” I said, smiling. “But I think I’m doing pretty well too.”

My mom was a bit confused, but she just smiled. “That’s good, that’s good. Go wash your hands and eat.”

After dinner, Lin Yue and I took a walk along the field ridges.

The moon was bright, and the stars were dense.

The croaking of frogs rose and fell in the rice paddies.

“You seem different,” Lin Yue said, holding my hand.

“Do I?”

“Yeah.” She looked at me, her eyes reflecting the starlight. “You seem more… at ease.”

I stopped and turned to face her.

I told her everything that happened in Shanghai.

About Houzi’s Porsche, Gao Fei’s offer, the awkward dinner, and the conversation I had with Dumba.

She listened quietly.

When I finished, she gently hugged me.

“I knew it,” she whispered in my ear. “I knew my Chen Shi is the best.”

I hugged her back tightly, my chin resting on her shoulder, and I could smell the faint scent of laundry soap on her hair.

It was a scent that made me feel grounded.

A few days later, I received a package.

It was from Dumba.

Inside was a brand-new laptop and several thick books on agricultural technology and e-commerce.

There was a note inside:

“Shitou, you said the land is honest. I believe you. But honesty also needs methods. We can’t fight wars with just bravery anymore, and we can’t farm with just brute force. I looked it up, your hometown is very suitable for developing specialty organic produce. These are some materials I compiled. The laptop is for you to look up information and open an online store. Don’t refuse. This isn’t charity. This is a technical soldier’s support for an infantry soldier. The battlefield is different, but the brotherhood is the same. Let’s fight this battle together.”

I held that note, my hands trembling.

That evening, I turned on the laptop for the first time.

The screen lit up, illuminating my face, and also illuminating the path ahead of me.

I started to study.

I studied soil composition, ecological planting, pest control, and how to open and operate an online store.

It was harder than learning to shoot.

But I wasn't afraid.

Because I knew, I wasn’t fighting alone anymore.

Half a year later, my online store, named “Veteran’s Orchard,” officially opened.

The first order was from Gao Fei. He bought five hundred boxes in one go, to give to his clients as gifts.

The second order was from Houzi. He bought three hundred boxes for his company’s employee benefits.

The third was from Da Xiong. He bought a hundred boxes and distributed them to his tenants.

Dumba didn’t buy any. He just silently managed the backend of my store, optimizing the pages, and running promotions.

My corn, my sweet potatoes, my peanuts, which had been grown with my sweat, were sent out of the village for the first time, to every corner of the big city.

One afternoon, I was packing boxes in the yard when my phone rang.

It was Gao Fei.

“Shitou! Your stuff is amazing! My clients all love it! They’re asking where to buy it!” His voice was loud and excited.

“Just send them my store link,” I said, laughing.

“Damn right! Hey, I’m telling you, your idea is better than any of my projects! I’ve decided, I’m investing in you for real this time! A million! Let’s set up a proper company and make it big!”

“Hold on, Gao-zong,” I said, deliberately teasing him.

“Get lost! Call me Gao Fei!” he cursed, laughing. “What do you think?”

I looked up at the blue sky above the small yard, at the green fields in the distance.

Lin Yue was in the house, humming a tune as she prepared our meal.

My dad was leisurely watering the vegetables in the corner of the yard.

My mom was sitting under the eaves, smiling as she watched me.

Everything was so peaceful, so real.

“Let me think about it,” I said slowly.

“What’s there to think about!”

“I have to see if the land agrees,” I said, my voice filled with a smile I couldn’t contain.

I hung up the phone.

I sat down on the threshold, lit a Hongtashan cigarette.

The smoke was still a bit harsh.

But the sun, shining on my body, was incredibly warm.

I knew, my battlefield was right here.

And this time, I was not just a soldier.

I was the commander.

来源:风轻意更重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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