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天闷得像个巨大的蒸笼,把城市里所有的水分都吸干了,再逼进你的毛孔里。
发现陈凯出轨那天,天气预报说有暴雨,结果一滴没下。
天闷得像个巨大的蒸笼,把城市里所有的水分都吸干了,再逼进你的毛孔里。
我点开手机银行的APP,看着那个数字。
六位数,前面是个“7”。
这是我卖掉我们家所有东西后,收到的最后一笔款。
卖掉了他那块号称能当传家宝的百达翡丽。
卖掉了我们结婚时,他爸妈送的,据说很保值的金条。
卖掉了客厅那套意大利进口的,坐上去能陷进去半个身子的灰色沙发。
还卖掉了他书房里那面墙的乐高,拼好的,没拼的,限量的,绝版的,统统按斤称了。
我坐在唯一剩下的那张一米二的单人床上,这是我特意买来的。
床垫的塑料薄膜还没撕,散发着一股工业制品特有的、廉价又崭新的味道。
整个家,三室两厅,一百三十平,现在空旷得能听见回声。
我给保洁阿姨付了三倍的价钱,让她们把地板擦得能照出人影,窗户亮得像不存在。
空,但是干净。
就像一场外科手术,精准地切除了所有坏死的组织,只留下一个空洞的、等待愈合的创口。
陈凯今晚十点的飞机落地。
他出差了半个月,去的是新加坡。
一个我一直想去,他却总说“以后吧,以后有的是时间”的地方。
现在我知道了,他的时间,给了另一个人。
发现的起因,是一张甜品店的账单。
不是什么酒店发票,也不是什么暧昧短信,就是一张甜品店的账单。
上个月,他信用卡账单里有一笔消费,三百二十八块,消费地点是一家叫“Le Rêve”的法式甜品店。
我当时没在意,男人嘛,偶尔也会和同事去喝个下午茶。
这个月,又是三百二十八块,同一家店。
这就有点奇怪了。
陈凯这个人,对甜食的容忍度仅限于生日蛋糕上那一口奶油,多一口都嫌腻。
我点开那家店的点评网站,招牌是一款双人下午茶套餐,盛惠三百二十八元。
名字很浪漫,叫“仲夏夜之梦”。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针尖轻轻扎了一下。
很轻,但很疼。
我没有立刻发作。
我甚至还很平静地给他打电话,问他项目顺不顺利,那边天气怎么样。
他说顺利,就是有点潮,没有家里舒服。
家。
他提到了这个字。
我握着手机,看着我们家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突然觉得有点刺眼。
我开始像个侦探一样,搜集证据。
我翻了他的车,在副驾驶的储物箱深处,找到了一只用过一次的护手霜,樱花味的。
我从来不用樱花味的东西,我嫌它甜得发腻。
我登了他的淘宝账号,最近购买记录里,有一条项链,不是什么大牌,一个轻奢设计师品牌,地址寄到了公司。
那条项令,我见过。
在他一个年轻女同事的朋友圈里。
她发了张自拍,锁骨上就挂着那条项链,配文是:“谢谢老板的投喂,是心动的信号呀~”
后面跟了个害羞的表情。
我把那张截图保存下来,然后退出了他的淘宝。
那一刻,我没有愤怒,也没有哭。
我只是觉得冷。
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我们结婚五年,从一无所有到拥有这个所谓的“家”。
我以为我们是战友,是一起打江山的伙伴。
原来,在他心里,我只是个后勤主管。
而他,早就在外面开辟了新的战场,有了新的“心动的信号”。
陈凯出差前一天晚上,还抱着我,说:“老婆,等我回来,我们去趟冰岛吧,去看极光。”
我当时还挺感动,靠在他怀里,觉得这个男人虽然不懂浪漫,但心里是有我的。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淬了糖的刀,扎进来的时候不觉得疼,拔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血肉模糊。
我开始计划我的“清空计划”。
第一步,是分类。
哪些是他的,哪些是我的,哪些是“我们”的。
他的,比如那两台PS5,最新款的,还有他攒了十几年的游戏光盘。
我联系了一个二手游戏店的老板,老板开车过来,看着那满墙的游戏,眼睛都直了。
“嫂子,你这……凯哥知道吗?”老板跟陈凯是游戏同好,有点犹豫。
我面无表情地说:“他不要了。”
老板没再多问,爽快地清点,转账。
看着那一排排熟悉的封面被装进箱子,我心里竟然毫无波澜。
那些曾经我为了给他惊喜,熬夜排队才买到的限定版,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堆塑料盒子。
第二步,是处理“我们”的东西。
这是最难的。
客厅那幅画,是我一个画家朋友送的,画的是我们第一次去的海边。
我把它从墙上摘下来,用报纸包好,寄回给了那个朋友。
附言是:物归原主,谢谢你曾经的祝福。
那套我们一起从景德镇淘回来的茶具,我送给了楼下的保安大叔。
大叔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说太贵重了。
我说:“叔,这东西放我这儿,就是个念想,念想最不值钱。您拿去用,才算它的造化。”
最麻烦的,是那些大家具。
沙发,餐桌,我们那张两米宽的大床。
我找了一家二手家具公司,来了两个师傅,穿着蓝色的工装。
他们干活很利索,用专业的工具,很快就把家具都拆解开。
当床垫被抬走,露出下面空荡荡的排骨架时,我突然有点想吐。
我冲进卫生间,干呕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
胃里是空的,心里也是。
我曾经在这张床上,无数次地拥抱他,以为这就是一辈子。
原来,床也可以被拆掉,一辈子也可以被清零。
师傅们走后,整个家就只剩下我新买的那张单人床。
我坐在床边,看着手机里的转账记录。
一笔,又一笔。
那些曾经代表着我们共同生活过的物件,都变成了一串串冰冷的数字。
我突然觉得很自由。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飘飘的自由。
我不用再对着那面乐高墙,假装欣赏他所谓的“艺术”。
我不用再忍受游戏机半夜发出的嗡嗡声。
我不用再小心翼翼地擦拭那套我根本不喜欢的中式茶具。
我好像,把自己从一个叫“陈凯的妻子”的壳里,剥了出来。
虽然过程有点疼,但剥出来之后,呼吸都顺畅了。
我最好的闺蜜肖雨给我打电话,声音急得像要着火。
“林蔓!你疯了?你把家都搬空了?你邻居王阿姨都打电话问我,说你家是不是遭贼了!”
我笑了笑,声音很平静:“没遭贼,是我自己搬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他知道了?”
“快了。”我说。
“你打算怎么办?你人呢?你不会做什么傻事吧?”肖雨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能做什么傻事?我好着呢。我在家,等他回来。”
“你等他回来干嘛?跟他拼命吗?林蔓你听我说,你现在就出来,来我这儿,别一个人待着!”
“小雨,”我打断她,“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我不是要跟他拼命,我只是想让他看看,没有我,没有这个家,他剩下什么。”
挂了电话,我开始打扫。
我把每一个角落都擦拭干净,连窗户缝里的灰尘都没放过。
我用消毒水把整个屋子拖了一遍,那股刺鼻的味道,让我觉得很安心。
好像能把过去五年所有的气息,都消灭干净。
晚上九点半,我的手机响了。
是陈凯。
“老婆,我落地了,准备打车了,一个小时就到家。”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但带着归家的雀跃。
“嗯,路上小心。”我淡淡地说。
“想我了没?我给你带了礼物哦。”
“想了。”我说。
想你怎么去死。
当然,后面那句我没说出口。
我挂了电话,走到窗边。
楼下的路灯,把树影拉得很长,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
我不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也许他会暴怒,会动手。
也许他会痛哭流涕,跪下来求我。
但无论如何,都跟我没关系了。
我,林蔓,今天,为自己活一次。
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是密码锁被按开的声音。
我没有动,依旧坐在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背对着门口。
脚步声在玄关处停顿了一下。
我能想象出陈凯此刻的表情。
疑惑,震惊,然后是难以置信。
他大概以为自己走错了家门。
“林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在空旷的房间里激起一圈小小的回声。
我没有回答。
脚步声向客厅移动,然后是书房,卧室。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但那颗心,已经麻木了。
终于,他走到了主卧门口,看到了我。
看到了我,和这张突兀的、孤零零的单人床。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手里的行李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们家东西呢?遭贼了?”
我缓缓转过身,看着他。
他还是我熟悉的样子,穿着合身的商务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脸上写满了惊慌和错愕。
“没遭贼。”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东西,我卖了。”
“卖了?你什么意思?你开什么玩笑!”他大步走过来,想要抓住我的胳膊。
我往后一缩,躲开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从床头拿起一沓纸,扔到他面前,“这是所有东西的变卖清单,以及转账记录。一共七十八万六千四百块。都在我卡里。”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低头看了看散落一地的纸。
“你疯了?林蔓你是不是疯了!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有你买的,有我买的,也有我们一起买的。”我打断他,“我已经仔细算过了,属于你的那部分,大概三十万。属于我的,二十万。共同财产,二十八万六千四百块。按照婚姻法,我分一半,十四万三千二。”
“所以,我转了三十万到你卡里,剩下的,是我的。”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两清了。”
陈凯的脸,从涨红变成了煞白。
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为……为什么?”他终于挤出这三个字。
我笑了。
那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凉。
我拿出手机,点开那张截图,递到他面前。
“为这个。”
他看到照片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他最后的防线被攻破的信号。
“心动的信号,是吗?”我轻声问,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刀,“陈凯,你真行啊。用我给你买的衬衫,去跟别的女人约会。用我们共同的财产,去给她买‘心动的信号’。”
“我……我跟她没什么,就是……就是同事……”他开始语无伦次地辩解。
“没什么?”我冷笑一声,“没什么,你们会连续两个月,去同一家甜品店,吃三百二十八块钱的‘仲夏夜之梦’?陈凯,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他张了张嘴,彻底哑火了。
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和我自己平稳的心跳声。
过了很久,他像是终于接受了现实,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开始哭,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我就是一时糊涂,我跟她真的只是玩玩,我爱的人是你啊!”
玩玩?
这个词,像一根毒刺,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们的五年婚姻,我们共同建立的家,在他眼里,就是可以被“玩玩”轻易摧毁的东西。
“陈凯。”我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冰,“你起来。”
“我不起来!老婆,你原谅我,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我跟她断得干干净净!”他试图来抱我的腿。
我猛地站起来,退到墙角。
“别碰我。”我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恶心。
“我嫌脏。”
这两个字,像两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哭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在他眼里,我一直都是温顺的,是那个会为他洗手作羹汤,会在他疲惫时给他按摩的林蔓。
他从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陈凯,我们离婚吧。”我说,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不,我不同意!我不同意离婚!”他嘶吼起来,像一头困兽。
“这由不得你。”我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财产分割,我已经算清楚了。这套房子,首付是我爸妈出的,婚后我们共同还贷的部分,我已经折算成现金,连同你的那部分,都打给你了。房子,归我。”
“车子是你婚前财产,归你。存款,我们各自名下的归各自。没有孩子,没有纠纷。”
“你签字,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
他看着那份白纸黑字的协议书,像是看着什么怪物。
“林蔓,你早就准备好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是。”我点头,“从我发现那张甜品店账单开始。”
“你……你好狠的心!”他指着我,手指都在颤抖。
“狠?”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陈凯,到底是谁狠?”
“是我逼着你去跟别的女人吃“仲夏夜之梦”了吗?”
“是我逼着你给她买项链,跟她发“心动的信号”吗?”
“是我在你出差前一晚,抱着你说着要去冰岛的鬼话,转头就跟别人在新加坡的酒店里翻云覆雨吗?”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就白一分。
最后那句,是我的猜测,也是我的诈唬。
但他瞬间惨白的脸色,告诉我,我猜对了。
原来,他连出差,都是在骗我。
我的心,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凉了。
“你……你怎么知道?”他喃喃自语。
我不想再跟他废话。
我拿起我的包,里面装着我的身份证,户口本,和那张存着七十多万的银行卡。
“这个家,现在是我的了。”我指了指这间空荡荡的屋子,“这张床,是给你留的。你可以在这里,好好回味一下你的‘仲d夏夜之梦’。”
“至于我,要去开始我的新生活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
他从后面扑过来,想拉住我。
“林蔓!你别走!我求你了!你别走!”
我没有回头,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了他的手。
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当我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他绝望的嘶吼和哭泣声。
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深吸了一口气。
电梯来了。
我走进去,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的女人。
我对自己说:林蔓,欢迎回来。
我没有去肖雨家。
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也不想用我的负面情绪去打扰她。
我在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了一间套房。
当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看着窗外城市的璀璨夜景时,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发抖。
不是冷的,是后怕,是委屈,也是一种解脱后的虚脱。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蒙着被子,放声大哭。
哭我们逝去的五年。
哭我曾经深信不疑的爱情。
哭那个曾经天真烂漫,以为嫁给了爱情的自己。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最后,只剩下抽噎。
手机响了。
是陈凯。
我挂断。
他又打过来。
我再挂断。
如此反复了十几次,我烦了,直接关机。
世界清静了。
我叫了酒店的客房服务,点了一份牛排,一瓶红酒。
我需要补充能量。
为了我自己。
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我打开手机,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陈凯的。
还有上百条微信。
“老婆,我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
“我们重新开始。”
“你不能这么对我。”
“林蔓,你接电话!”
“你再不接电话,我就报警了!”
我看着那些信息,只觉得讽刺。
我回了他一条。
“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带上你的证件。不来,我就起诉离婚。”
发完,我把他拉黑了。
所有联系方式,微信,电话,QQ,全部拉黑。
我不想再看到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信息。
然后,我给肖雨打了个电话。
“喂,祖宗,你还活着啊!”电话一接通,就是她的大嗓门。
“活得好好的。”我笑了笑。
“你在哪儿呢?我快担心死你了!”
“我在酒店,放心吧,我没事。”
“你跟他……谈了?”
“谈了。”我说,“也摊牌了。”
“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哭,下跪,求原谅,常规三件套。”
“那你呢?”
“我让他明天九点,民zheng局门口见。”
电话那头,肖雨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蔓蔓,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我的语气很坚定,“小雨,破了的镜子,就算粘起来,也还是有裂痕。我不想我的后半辈子,都对着一道裂痕过日子。”
“我懂了。”肖雨说,“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我说,“这是我自己的仗,我自己打。”
“行,那你打赢了,姐们儿给你开庆功宴!”
挂了电话,我心里暖暖的。
人生在世,有一个无条件支持你的朋友,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我起床,洗漱,化妆。
我给自己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选了一条我最喜欢的红色连衣裙。
镜子里的我,明艳,照人。
我要让他看到,离开他,我只会过得更好。
我没有立刻去找房子。
我想先给自己放个假。
我订了去云南的机票。
我想去看看苍山洱海,想去丽江的古城里走一走。
我想把过去五年,被困在那个“家”里,没能看到的风景,都补回来。
出发前,我妈给我打了电话。
她的消息,永远比新闻联播还快。
“蔓蔓啊,你跟小陈,到底怎么回事啊?他都打电话到我这儿来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你不要他了。”
我妈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
“妈,我们准备离婚了。”我平静地说。
“离婚?!”我妈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婚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妈,他出轨了。”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我能想象到我妈震惊的表情。
“这个……这个!”过了半晌,我妈才骂出声,“蔓蔓,你跟妈说,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别怕,妈给你做主!”
我心里一酸。
“妈,我没事。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这件事,我自己能处理好。你和我爸,别掺和,也别信他说的任何话。”
“那……那你现在在哪儿?你回家来住吧。”
“我准备出去散散心。等我回来,再去看你们。”
“唉,你这孩子……”我妈叹了口气,“行吧,你自己注意安全。钱够不够?妈给你转点。”
“够了,妈。我卖房子的钱,还有我自己的积蓄,够我花一阵子了。”
“卖……卖房子?”我妈又被震惊了。
我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跟她说了一遍。
听完,我妈半天没说话。
最后,她说:“卖得好!这种男人,就不能给他留一针一线!蔓蔓,妈支持你!”
得到我妈的支持,我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第二天早上九点,我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
陈凯已经在了。
他一夜没睡,眼睛肿得像核桃,胡子拉碴,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
他看到我,像看到救星一样冲过来。
“老婆,你来了!我们不离了,好不好?我们回家!”
我往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看着他。
“证件带了吗?”
他愣住了。
“林蔓,你非要这么绝情吗?五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陈凯。”我看着他的眼睛,“这句话,你应该问问你自己。”
“当我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规划着我们的未来,畅想着我们的冰岛之行时,你在干什么?”
“当你抱着另一个女人,给她买项链,说那是‘心动的信号’时,你想过我们五年的感情吗?”
“你没有。”
“在你心里,我,我们的家,我们的感情,都只是你的安全区,是你玩累了可以随时回来的港湾。”
“但是,对不起,我不是港湾,我也不想再当你的安全区了。”
“港湾,被我填平了。”
我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扎得他体无完肤。
他颓然地松开了手,眼神变得空洞。
“走吧,别耽误时间。”我率先走进民政局。
办手续的过程,很快。
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问:“两位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我点头:“清楚了。”
陈凯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我别过头,不去看他。
当两本红色的结婚证,换成两本深红色的离婚证时,一切都结束了。
走出民政局,阳光有点刺眼。
陈凯还想说什么。
“林蔓,我们……”
我打断他:“陈先生,以后,请叫我林小姐。”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祝你和你的‘心动的信号’,百年好合。”
说完,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身后那道目光,会一直追随着我。
但那又怎样呢?
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重新开始了。
在云南的日子,很慢,很惬意。
我去了大理,租了一辆电动车,沿着洱海骑行。
风吹在脸上,带着水汽和青草的味道。
我去了丽江,住在一家小小的客栈里。
白天,在古城里闲逛,看纳西族的老奶奶坐在门口晒太阳。
晚上,找一家清吧,听驻唱歌手唱着不知名的民谣。
我关掉了所有的社交网络,断绝了和过去的一切联系。
我每天做的,就是看风景,发呆,和自己对话。
我开始反思我和陈凯的这段婚姻。
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我们曾经也是相爱的。
我记得他为了给我买一个我喜欢的包,吃了两个月的泡面。
我记得我们为了省钱,一起挤在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吃着最简单的饭菜,却笑得比谁都开心。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是从他升职加薪,开始应酬不断开始?
还是从我们搬进那个大房子,生活越来越好,心却越来越远开始?
我想不明白。
也许,感情就像一件衣服,穿久了,总会旧的。
有的人会选择缝缝补补,继续穿。
而有的人,会选择扔掉,去买一件新的。
陈凯,选择了后者。
而我,选择把衣柜都清空。
在云南待了半个月,我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我不再去想那些伤心事,不再去纠结那些想不通的问题。
我想通了一件事。
人生,不能总回头看。
要往前走。
我回到我所在的城市,第一件事,就是租房子。
我没有选择市中心,而是选了一个离我工作室不远的,安静的老小区。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但是阳光很好。
我用卖掉那些家具的钱,重新布置了我的新家。
我买了一张柔软的布艺沙发,米白色的。
我买了一张原木的餐桌,配了四把不同颜色的椅子。
我买了很多绿植,琴叶榕,龟背竹,把家里装点得生机勃勃。
我还给自己买了一张一米八的大床,铺上了我最喜欢的天竺棉床品。
当我躺在这张属于我自己的大床上时,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
这个家,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我的气息。
这里,没有陈凯的影子,没有过去的束缚。
这里,只有林蔓,和她的新生活。
我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我是一个室内设计师。
离婚这件事,虽然让我痛苦,但也给了我很多灵感。
我接了一个单子,客户是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预算不多,但对家充满了幻想。
我看着他们,就像看到了曾经的我和陈凯。
我为他们设计了一个温馨又实用的家。
在有限的预算里,我帮他们实现了所有的愿望。
当他们看到设计图时,那个女孩激动得快要哭了。
她说:“林设计师,你太懂我们了!这就是我们梦想中的家!”
那一刻,我很有成就感。
我发现,原来我的价值,并不仅仅是“陈凯的妻子”。
我是一个独立的设计师,林蔓。
我的才华,我的能力,并不会因为一段失败的婚姻而被否定。
生活,渐渐走上了正轨。
我和肖雨的联系也多了起来。
她经常来我这儿蹭饭,每次来,都像领导视察一样,把我的新家从头到尾夸一遍。
“蔓蔓,你现在这个状态,太好了!容光焕发,简直就是女王重生!”
我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哪有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她喝了一口酒,脸颊微红,“你是不知道,你以前跟陈凯那个渣男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紧绷的。你想想,你有多久没穿过红裙子了?他说红色太扎眼,你就不穿了。你有多久没做过指甲了?他说味道难闻,你就不做了。”
“你为了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温顺的、无趣的、符合他审美的家庭主妇。”
“现在好了,你终于做回你自己了。”
肖雨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
是啊。
我有多久,没有为自己活过了?
我好像一直都在围着他转。
他喜欢吃什么,他喜欢穿什么,他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我把他的喜好,当成了我的标准。
却唯独忘了,我自己喜欢什么。
“对了,”肖雨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知道陈凯那个渣男,现在怎么样了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跟你说,”她压低了声音,一脸八卦,“我听他公司的人说,他跟那个‘心动的信号’,掰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为什么?”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还能为什么?那个女的,图的又不是他的人,是他的钱,他的资源。你把他家都搬空了,他现在住着个空房子,开着一辆破车,存款估计也没多少了。那个女的又不傻,一看他没什么油水可捞了,立马就跑了。”
“听说啊,他现在过得可惨了。工作也心不在焉,被领导骂了好几次。整个人都颓了,跟个流浪汉似的。”
听着肖雨的描述,我心里,竟然没有一丝快意。
也没有同情。
就像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他的好,他的坏,都与我无关了。
“活该。”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然后继续吃饭。
吃完饭,肖雨赖在我家不走,非要跟我一起看电影。
我们窝在沙发里,盖着同一条毯子,看着一部老掉牙的爱情喜剧。
电影里,男女主角经历重重误会,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至死不渝的爱情吗?”肖雨突然问。
我想了想,说:“也许有吧。但就算有,也未必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我们能做的,就是先爱自己。只有自己足够强大,足够完整,才不会在失去任何人的时候,一蹶不振。”
肖雨看着我,点了点头:“蔓蔓,你真的长大了。”
我笑了。
是啊,一场失败的婚姻,让我一夜长大。
虽然代价惨痛,但,值得。
那天之后,我的生活彻底恢复了平静。
我努力工作,认真生活。
我开始健身,学插花,报了一个陶艺班。
我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我发现,当我开始专注于自身时,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不再需要从别人身上获取价值感和安全感。
我自己,就是我自己的靠山。
有一天,我加班到很晚,从工作室出来,已经快十点了。
我走到停车场,准备取车。
突然,一个黑影从旁边窜了出来,吓了我一跳。
“林蔓。”
是陈凯的声音。
我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他比上次见面时,更憔悴了。
头发油腻腻的,眼窝深陷,身上那件昂贵的风衣,也穿得像地摊货。
“有事吗?”我的语气很冷淡。
“蔓蔓,我们能……谈谈吗?”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祈求。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就五分钟,不,三分钟!”他急切地说,“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我看了看他,心里有些不耐烦。
但我也知道,如果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他以后还会来纠缠我。
“说吧。”我靠在车门上,抱着胳膊。
“你……你过得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很好。”我言简意赅。
“那个家……你还住在那儿吗?”
“那是我的家,我当然住在那儿。”
“那……你有没有想过……想过我们……”他吞吞吐吐,说不下去。
“陈凯。”我打断他,“别自作多情了。”
“我卖掉那些东西,清空那个房子,不是为了让你后悔,也不是为了报复你。”
“我只是想告诉我,也告诉你,那段生活,结束了。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充实,很自由。我不需要任何人,也能活得很好。”
“所以,收起你那点可怜的愧疚感,别再来打扰我了。”
“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说完,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我发动车子,没有再看他一眼,绝尘而去。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夜色里。
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回到家,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站在阳台上。
城市的夜景,依旧繁华。
远处的霓虹灯,闪烁着,像无数颗星星。
我想起了卖掉那只百达翡丽的那个下午。
那个奢侈品回收店的老板,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男人,一边鉴定手表,一边跟我聊天。
他问我:“这么好的表,为什么要卖掉?”
我说:“不喜欢了。”
他笑了笑,说:“小姐,你是我见过,卖东西时,表情最平静的一个。”
“很多人来卖东西,尤其是这种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都会哭,会不舍,会讲很多故事。”
“而你,就像在处理一件与你无关的物品。”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想了想,说:“因为,当我决定卖掉它的那一刻,它在我心里的价值,就已经清零了。”
“它不再是爱情的见证,也不是身份的象征。”
“它只是一块能换钱的金属而已。”
老板听完,愣了很久。
最后,他给我开了一个很公道的价格。
他说:“你是一个活得通透的女人。这块表,跟着你,可惜了。希望它的下一个主人,能配得上它。”
现在想来,我当时说的话,就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当爱情消逝,所有与之相关的物品,都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它们不再是甜蜜的回忆,而是时刻提醒你曾经有多愚蠢的证据。
所以,我选择清空它们。
与其让它们在角落里积灰,不如让它们变成我新生活的资本。
这,或许就是成年人的体面。
不纠缠,不怨恨,不回头。
把过去打包,清空。
然后,转身,大步向前。
手机响了一下,是肖雨发来的微信。
一张图片,是她新做的指甲,亮闪闪的,很张扬。
配文是:“女王,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做个SPA?”
我笑了,回她:“好啊。”
放下手机,我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
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但我心里,却是一片温暖和明亮。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
可能会有坎坷,也可能会有风雨。
但,我再也不会害怕了。
因为,我已经找到了那个,能为我遮风挡雨的人。
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来源:风轻意更重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