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林蔓，二十六岁，在一家不好不坏的公司，做着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

酒桌上，灯光像一团化不开的浓痰，黏在每个人的脸上。

油腻，且不由自主。

我叫林蔓，二十六岁，在一家不好不坏的公司，做着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

我旁边坐着的，是我的直属领导，周明凯。

我们部门的业绩不好不坏，所以他的脸色也常年不好不坏。

但今天，他的脸色很坏。

因为他对面坐着一个油光满面的客户，姓王，我们都叫他王总。

王总端着一杯白的，非要跟周明凯碰。

“周总，这杯你要是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后面的合作，我看……”

王总的话说一半留一半，威胁的意味却已经满得快要溢出酒杯。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周明凯的额角，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谁都知道，他胃不好，前阵子刚因为胃出血住了半个月的院。

医生让他戒酒，他老婆天天在公司群里发养生链接，就差没把“谁再让我老公喝酒我跟谁拼命”打在公屏上。

周明凯的嘴唇动了动，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王总，我这……实在是……”

“哎，别实在是了！”王总一挥手，酒杯里的液体晃了晃，“男人嘛，事业要紧，身体算什么？”

我心里冷笑。

说得轻巧，又不是你的身体。

周围的同事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仿佛都成了入定的老僧。

谁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我知道，这是个机会。

富贵险中求，升职靠挡酒。

我端起面前的分酒器，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白的，站了起来。

“王总。”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这一片假模假样的安静里，足够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我冲王总笑，那种在职场里练出来的，标准又疏离的笑。

“我们周总今天确实不方便，他这杯，我替了。”

“另外，我再自罚三杯，算是给王总赔罪。”

我说完，没等他反应，仰头就把第一杯灌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像吞了一把刀子。

但我脸上依旧挂着笑。

王总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肥硕的身体在椅子上乱颤。

“好！好！周总手下有高人啊！”

他看向周明凯，“有这么得力的下属，周总，你的福气啊！”

周明凯的眼神很复杂。

有惊讶，有感激，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他没说话，只是对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懂了。

于是，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

我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

只记得王总最后拍着我的肩膀，大着舌头说：“小林是吧？有前途！这个单子，签了！”

世界在我眼前旋转，颠倒，最后归于一片黑暗。

我最后的意识，是感觉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我，和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说：“林蔓，没事吧？”

是周明凯。

醒来的时候，头痛得像要炸开。

我在公司的休息室里，身上盖着一件带着淡淡烟草味的西装外套。

我知道，是周明凯的。

桌上放着一杯温水和一盒胃药。

同事张姐走进来，看见我醒了，啧啧两声。

“林蔓啊林蔓，你可真是不要命了。”

我苦笑了一下，撑着坐起来，“单子拿下了？”

“拿下了，”张姐把外套给我叠好，“王总今天一早就让助理把合同送过来了，指名道姓地说，全看在你的面子上。”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刚才周总开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狠狠地表扬了一顿。”

我心里那点不舒服，顿时消散了大半。

值了。

下午，我被叫进了周明凯的办公室。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表情是一贯的严肃。

“昨天，谢谢你。”

“应该的，周总。”我站得笔直。

他看着我，沉默了几秒。

“林蔓，你来公司多久了？”

“三年零两个月。”

“嗯，”他点点头，“你的能力，我看在眼里。之前销售二组的主管离职了，位置一直空着。”

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从下个月开始，你来接这个位置。”

巨大的惊喜砸下来，我有点懵。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有点干。

“怎么？没信心？”他挑了挑眉。

“不！有！”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真实。

不是那种应酬时的假笑，而是眼角都带了纹路，很温和，甚至有点好看。

“好好干。”他说。

我走出他办公室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升职了。

主管。

我，林蔓，一个从十八线小县城考出来，在这个大城市里无依无靠的女孩，终于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这一切，都源于那几杯酒。

我突然觉得，那火辣辣的白酒，好像也没那么难喝了。

升职的消息很快在公司传开。

有人祝贺，有人嫉妒。

之前同组的小李，见到我时，皮笑肉不笑地说：“林主管，恭喜啊。这酒量好，就是不一样。”

我懒得跟她计较。

职场就是这样，你上去了，总有人在下面不服气。

有本事，你也喝一个我看看？

我开始忙得脚不沾地。

带团队，跑业务，开会，写报告。

周明凯成了我的顶头上司，我们接触的机会也越来越多。

他是个非常严格的领导，我的方案，他会一个字一个字地抠。

有时候，一个PPT，能让我改上十几遍。

我嘴上不说，心里却憋着一股劲。

你越是觉得我不行，我越是要做出个样子给你看。

加班成了我的常态。

有好几次，我改方案到深夜，抬头才发现，整个办公区只剩下我一个人。

还有他办公室里透出的那一点光。

有一次，我正对着电脑头昏脑胀，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是周明KEI。

“还没走？”

“快了，周总，这个方案马上就好。”

那边沉默了一下，“不用太拼，身体要紧。”

挂了电话，我愣了很久。

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他其实，也没那么不近人情。

我们之间的关系，在工作中慢慢变得微妙起来。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领导。

他会跟我讨论行业趋势，会给我推荐书单，甚至会在茶水间碰到时，随口问一句：“你那个胃，好点没？”

我这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他不仅给我买了胃药，还一直守到我同事来才离开。

我对他，开始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是崇拜？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

我不敢深想。

他是有家室的男人。

那条界限，我比谁都清楚。

我只能把这份心思，死死地按在心底，然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我带的二组，业绩突飞猛进。

从全部门的倒数，一路冲到了正数第一。

庆功宴上，周明凯破天荒地端起了酒杯。

“这杯，我敬林蔓。”

所有人都看着我。

“没有她，就没有二组的今天。”

他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的脸，比喝了酒还烫。

那天晚上，他又喝多了。

不是被客户灌的，是高兴。

散场的时候，他已经站不稳了，几个男同事架着他。

他老婆打电话过来，问了地址，说马上到。

我们把他扶到KTV门口等。

晚风吹来，他似乎清醒了一点，嘴里开始含含糊糊地念叨着什么。

我离得近，听得最清楚。

他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我吓了一跳，想挣开。

“周总，您喝多了。”

他却像是没听见，眼睛半睁半闭，眼神涣散，直勾勾地看着我。

或者说，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他的嘴唇翕动着，吐出两个字。

清晰无比。

“苏晴。”

我的血液，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苏晴？

谁是苏晴？

不是他老婆的名字。他老婆姓李。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闷又痛。

他紧紧抓着我的手，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嘴里还在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个名字。

“苏晴……”

“苏晴，别走……”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脆弱和哀求。

那不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部门总监，那只是一个……失去了心爱之物的男人。

就在这时，一辆车停在我们面前。

他老婆，那个总是在群里发养生链接的女人，匆匆从车上下来。

她看到周明KEI抓着我的手，愣了一下。

随即，她脸上露出一种了然又疲惫的神情。

她走过来，轻轻地，却不容置疑地，把周明凯的手从我手腕上掰开。

“不好意思啊，小林，他又喝多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

“他就是这样，一喝多，就爱认错人。”

她和另一个同事一起，把周明凯扶上了车。

车子开走前，她摇下车窗，对我说了句：“今天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车尾灯，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之前所有的沾沾自喜，所有的心猿意马，在“苏晴”这两个字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原来，他对我所有的另眼相看，所有的温和，都只是因为，我像另一个人？

我是谁？

林蔓。

一个靠着几杯酒换来升职机会的下属。

一个……拙劣的替代品。

我打车回家。

司机问我去哪儿。

我说了一个地址，说完才反应过来，那是我刚来这个城市时住的第一个地方。

一个只有十平米，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我在那个小区门口下了车。

深夜里，一切都那么陌生又熟悉。

我蹲在马路边，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哭的不是周明凯。

我哭的是那个拼了命想往上爬，却被人当成影子的自己。

太可笑了。

真的，太可笑了。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核桃一样的眼睛去了公司。

张姐看到我，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抢了？”

我摇摇头，挤出一个笑，“没，昨晚看韩剧看太晚了。”

没人相信。

但我不想解释。

走进办公室，小李迎面走来，阴阳怪气地说：“呦，林主管这是怎么了？庆功宴喝伤心了？”

我没理她，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我没有力气再去跟她斗嘴。

我现在，只想搞清楚一件事。

苏晴，到底是谁？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我的心上。

不拔出来，我寝食难安。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周明凯。

他跟没事人一样，还是那个严肃、高效的周总。

好像昨天晚上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他看我的眼神，也和以前一样，公事公办，没有丝毫波澜。

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堵得慌。

我开始旁敲侧击地向公司的老员工打听。

“张姐，周总来公司很久了吧？”

“是啊，快十年了，算是元老了。”

“那……他刚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啊？”

张姐想了想，“跟现在差不多吧，就是个工作狂。不过，那时候他好像……”

她欲言又止。

“好像什么？”我追问。

“好像……没现在这么不爱说话。我记得他刚来那会儿，还挺开朗的，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变得沉默寡言了。”

出了什么事？

是和苏晴有关吗？

我找不到答案。

没人知道苏晴是谁。

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幽灵，只存在于周明凯的醉酒之后。

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我听错了？

或者，这只是他随口胡说的名字？

直到有一次，我去他办公室送文件。

他不在。

我把文件放在他桌上，准备离开时，目光无意中瞥到了一个相框。

那个相框，平时都是扣着放在桌角的。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是立着的。

照片上，是年轻时候的周明凯。

他笑得一脸灿烂，搂着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梳着简单的马尾，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的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很美，很有灵气。

而我，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如遭雷击。

因为那张脸，和我，至少有七分相像。

尤其是那双眼睛，和笑起来的弧度。

我的手脚，瞬间冰凉。

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烫金的小字。

“My Dearest Su Qing.”

苏晴。

原来，她长这个样子。

原来，我真的只是一个替代品。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办公室的。

我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自我安慰，在这一刻，都成了粉末。

我回到自己的工位，坐了很久。

电脑屏幕亮着，上面的数据和图表，我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我满脑子都是那张照片。

那个叫苏晴的女孩，和周明凯脸上那种毫不掩饰的幸福。

那是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表情。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升我职。

为什么他会对我另眼相看。

为什么他会在醉酒后，拉着我的手，叫着她的名字。

因为我像她。

就这么简单。

我的努力，我的拼命，我熬过的每一个夜，在他眼里，可能都只是一个熟悉的影子的重叠。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愤怒，从心底升起。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成为别人的影子？

我林蔓，就是林蔓！

不是什么苏晴！

那天下午，我第一次，没有敲门就闯进了周明凯的办公室。

他正在打电话，看到我这样冲进来，皱起了眉头。

他对着电话说了句“稍等”，然后看向我。

“林蔓，什么事这么急？”

我把一份文件，用力地拍在他的桌子上。

是我的辞职信。

他愣住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我不干了。”

他挂了电话，站了起来。

他比我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带着一种压迫感。

“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我冷笑一声，“周总，你心里没数吗？”

我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桌角那个已经重新扣过去的相框。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变得惨白。

他明白了。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过了很久，他才重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看到了？”

“是啊，我看到了，”我一字一句地说，“我看到你心里的白月光了。”

“周总，把我当成替代品，很有意思是吗？”

“看着一个像你前女友的人，在你手下拼死拼活，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我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戳向他，也戳向我自己。

他没有反驳。

他只是闭上了眼睛，一脸的疲惫和痛苦。

“不是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我逼问他，“你敢说，你升我职，不是因为我长得像她？”

他沉默了。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的心，彻底凉了。

“周明凯，”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我告诉你，我林蔓，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这个主管，谁爱当谁当去！”

说完，我转身就走。

“林蔓！”

他叫住我。

我没有回头。

“苏晴……她不是我前女友。”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

“她是我未婚妻。”

“八年前，我们准备结婚的前一个星期，她出了车祸。”

“肇事司机，逃逸了。”

我的脚步，顿住了。

我缓缓地转过身。

他靠在办公桌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我承认，第一次在KTV看到你，我很惊讶。”

“你和她，太像了。”

“尤其是在灯光下，你笑起来的样子。”

“我承认，我升你职，有这方面的原因。我当时，确实存了一点私心。”

“我想把你留在身边，这样，我就能……时常看到你。”

“就好像，她还在一样。”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难过的。

“可是后来，我发现，你不是她。”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认真。

“你比她要强，要拼，也……更聪明。”

“你做的那些方案，那些业绩，都不是因为你像谁，而是因为你就是林蔓。”

“提拔你做主管，百分之二十，是因为苏晴。”

“但剩下的百分之八十，是因为你是林蔓。”

“辞职信，我不会批。”

“你可以回去，冷静一下。如果你明天还坚持要走，我不会拦你。”

他说完，就坐回了椅子上，不再看我。

我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未婚妻……车祸……

原来是这样。

我之前设想过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这比他有个念念不忘的前女友，更让我……无措。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

同情？愤怒？

好像都不对。

我最后还是走了。

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我回了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打开电脑，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苏晴 车祸”这几个字。

网页跳转。

一条八年前的本地新闻，跳了出来。

标题是：《准新娘婚前遭遇车祸，不幸离世，肇事司机仍在逃》。

新闻里，有一张打了马赛克的现场照片，和一张苏晴的黑白证件照。

就是照片里的那个女孩。

报道里说，她是一名小学老师，善良，爱笑，深受学生和家长的喜爱。

她的未婚夫，姓周，悲痛欲绝。

我关掉网页，靠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他背负着这样的过去。

那个在职场上杀伐果断，不苟言笑的周总，心里藏着这么大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我突然想起，有一次公司体检，我看到他的体检报告，上面写着“重度神经衰弱”。

我当时还以为，是工作压力太大。

现在想来，恐怕不止于此。

八年了。

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一夜没睡。

第二天，我没有去公司。

我给他发了条信息：【周总，我请一天假。】

他很快回了：【好。】

只有一个字。

我在家里待了一整天。

我想了很多。

想我这三年的努力，想他说的“百分之八十是因为你是林蔓”，想那个叫苏晴的女孩。

傍晚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换了身衣服，去了趟超市，买了一些菜。

然后，我打车去了他家的地址。

那个地址，是他老婆上次来接他时，我不经意间记下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

或许，是想当面把话说清楚。

或许，只是……有点担心他。

我站在他家门口，按下了门铃。

开门的，是他老婆。

她看到我，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叹了口气。

“你来了。”

“进来吧。”

我跟着她走进去。

房子很大，很空旷，装修是冷色调的，没什么生活气息。

“他不在，”她说，“去外地出差了，明天回来。”

我愣住了。

“那你……”

“我在等你。”她给我倒了杯水，“我知道你迟早会来。”

我坐在沙发上，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李姐，我……”

她打断我，“我叫李静。”

“林蔓，我知道你。我也知道苏晴。”

我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她。

“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她苦笑了一下，“我和老周，是商业联姻。”

“结婚五年，我们一直都是……相敬如宾。”

“我认识他的时候，苏晴已经走了两年了。他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一样。”

“我们结婚，是他家里的意思，也是我家里的意思。我们需要一场强强联合的婚姻，来稳固各自的家族企业。”

“他对我，只有责任，没有爱。”

“我知道，他心里，一直住着那个叫苏晴的女孩。”

李静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书房里，有一个上了锁的箱子，里面全是苏晴的东西。”

“他每年苏晴的忌日，都会把自己关在里面一整天，不吃不喝。”

“他喝醉了，叫的也永远是那个名字。”

“我一开始也嫉妒，也闹过。后来，就习惯了。”

“一个活人，怎么跟一个死人争呢？”

我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离开他？”她替我说了出来。

“因为，除了没有爱情，他是个好丈夫，好伙伴。”

“他尊重我，支持我的事业，也从不在外面乱来。”

“婚姻，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有时候更像是一份合作协议。只要双方都遵守契约，就能一直走下去。”

“直到，你出现了。”

她看向我。

“你刚来公司的时候，他就跟我提过你。”

“他说，公司新来的一个小姑娘，长得很像苏晴。”

“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

“我知道，你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林蔓，他是个好人，只是被过去困住了。”

“这些年，我看着他活得像个行尸走肉，我也难受。”

“或许，你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至少，能让他那潭死水一样的心，起一点波澜。”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女人的通透和冷静，让我感到震惊，也感到一丝心疼。

“李姐，我……”

“你不用跟我道歉。”她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有对错。”

“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情他，或者退出。”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面对的，是怎样一个男人。”

“至于以后怎么选，是你自己的事。”

她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下去吧。”

从李静家出来，我的脑子更乱了。

这个故事，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一百倍。

这里面，没有坏人。

只有一个活在过去里的男人，一个活在现实里的女人，和一个被卷入其中的我。

第二天，我回了公司。

辞职信，还放在周明凯的桌上。

我走进去，把它拿了回来。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封信，撕得粉碎。

小李在旁边冷眼看着，嘴角挂着一丝嘲讽。

我没看她。

我的战场，不在这里。

从那天起，我工作比以前更拼命了。

我不再去想什么替代品，什么白月光。

我只想证明一件事：我林蔓，就是林蔓。

我的价值，不需要通过任何人的肯定来实现。

我带着我的团队，拿下一个又一个项目。

我和周明凯之间，形成了一种新的默契。

我们绝口不提苏晴，也不提那天发生的一切。

我们只谈工作。

他依然严格，我依然较真。

但有些东西，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他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我以前看不懂的东西。

欣赏，挣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有一次，我们团队为了一个项目，连续熬了三个通宵。

项目成功拿下那天，所有人都累瘫了。

周明快自掏腰包，请我们去吃了顿大餐。

饭局上，他没喝酒，只喝茶。

他对我说：“林蔓，辛苦了。这个项目，你做得很好。”

那句话，他说得很认真。

我知道，这一次，他表扬的，是林蔓。

不是那个长得像苏晴的影子。

年底，公司评优。

我拿到了“年度优秀主管”的称号。

站在领奖台上，我看着台下的周明凯。

他也在看着我，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都释然了。

我不需要再向任何人证明什么。

我站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证明。

年会结束后，公司组织去温泉山庄玩。

晚上有篝火晚会。

大家围着火堆，唱歌，跳舞，玩游戏。

我被同事们起哄，推到中间，唱了一首歌。

我唱的是一首很老的情歌。

唱到一半，我看到周明凯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我。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明暗不定。

他的眼神，很深，很沉。

晚会结束后，我一个人去温泉山庄的湖边散步。

冬天的夜，很冷。

湖面结了一层薄冰，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问。

“吹吹风，醒醒酒。”

我们在湖边站了很久，谁也没有说话。

“林蔓。”他突然开口。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走。”

我的心，颤了一下。

“也谢谢你，让我知道，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我。

是一个小小的，有点旧的U盘。

“这是什么？”

“一些……过去的东西。”他说，“我想，你应该有权利知道。”

“看完之后，就把它删了吧。”

“连同我一起。”

我没接。

“周总，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我说，“我不想知道。”

他愣住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

“苏-晴-是-个-好-女-孩。”

“你-不-应-该-忘-记-她。”

“你-只-是-需-要-学-会-怎-么-带-着-对-她-的-思-念，好-好-地-活-下-去。”

我的话，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眼眶红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脆弱的样子。

“至于我，”我笑了笑，“我叫林蔓。”

“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得力下属。”

“也希望，我们以后，能一直是最好的工作伙伴。”

我说完，对他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

我没有回头。

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

回到房间，我收到了李静发来的信息。

【他把那个箱子的钥匙，交给我了。】

【林蔓，谢谢你。】

我回了她一个笑脸。

第二天，我们回了市里。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我和周明凯，依然是上下级。

只是，我们之间的氛围，变得轻松了很多。

他不再刻意回避我，我也不再对他心存芥蒂。

我们像朋友一样，谈工作，谈生活，谈未来。

他开始尝试着，走出那段阴霾。

他会和同事们一起聚餐，会偶尔开一两句玩笑。

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他老婆李静，有时候会来公司给他送饭。

她见到我，会对我笑笑。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激的笑。

我知道，他们之间，也在发生着好的改变。

又过了一年。

我凭着出色的业绩，被提拔为销售部副总监。

和我一起被提拔的，还有周明凯。

他升任了分公司的副总经理。

我们不再是上下级，成了平级。

公司为我们举办了小型的庆祝会。

会上，周明凯端着一杯茶，走到我面前。

“林副总监，恭喜。”

“周副总，同喜。”我笑着回敬。

“以后，要请你多多指教了。”他说。

“不敢当，我们互相学习。”

我们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天晚上，我加完班，走出公司大楼。

看到周明凯的车，停在路边。

他摇下车窗。

“上车，我送你。”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一路无话。

快到我家小区门口时，他突然开口。

“林蔓，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

“没有。”

他沉默了。

车子停在我家楼下。

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林蔓。”

他又叫住我。

“嗯？”

“如果……”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如果，我说，我想重新开始……”

“不是作为苏晴的影子，而是作为林蔓。”

“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窗外的路灯，透过玻璃，照在他脸上。

他的眼神，紧张，期待，又带着一丝不安。

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我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我笑了。

我没有回答他“愿意”或者“不愿意”。

我只是说：

“周总，明天早上九点，公司有个重要的会，你可别迟到了。”

说完，我推开车门，下了车。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单元门。

但我知道，他一定在车里，看着我的背影，露出了笑容。

未来会怎样？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靠挡酒来换取机会的林蔓了。

我也不会再是谁的影子。

我是林蔓。

独一无二的，林蔓。

至于爱情，如果它要来，我不会拒绝。

但如果它不来，我也能一个人，活得很好。

毕竟，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依靠的，永远是自己。

来源：闪电的奶油泡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