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年,我娶了村长的傻女儿,所有人都笑我,洞房夜我却乐开了花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1-14 13:51 1

摘要:我这个当大哥的,能囫囵个儿活到今天,全靠一张厚脸皮和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1981年,开春。

北风还跟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疼。

我叫李卫民,二十三了,兜比脸还干净。

我们村叫李家洼,顾名思义,一村子姓李的穷光蛋。

我家尤其穷。

我爹常年咳嗽,我娘腰不好,底下还有两个弟弟等着娶媳妇。

我这个当大哥的,能囫囵个儿活到今天,全靠一张厚脸皮和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可光有牛劲有什么用?

连个正眼瞧我的姑娘都没有。

媒人见了我就绕道走,生怕我赖上她,让她白跑腿。

我娘愁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天天坐在门槛上叹气,说是我拖累了这个家。

我听着,心里跟针扎一样,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能说啥?

说我不想娶媳妇?

说我愿意打一辈子光棍?

狗屁。

做梦都想。

想有个热炕头,想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想有个娃,奶声奶气地喊我爹。

可现实呢?

现实就是我李卫民,活该穷死。

就在我快要认命的时候,一个天大的“好事”砸到了我头上。

村长张富贵托人给我带话,让我去他家一趟。

我心里犯嘀咕。

张富贵这只老狐狸,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能有啥好事?

八成是看上我家那二分地的老榆树了。

我揣着一肚子不情愿,还是去了。

一进他家院子,一股肉香就钻进了我的鼻子。

好家伙,炖肉了。

这年头能吃上肉的,那都是顶顶风光的人家。

张富贵正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端着个紫砂壶,慢悠悠地喝茶。

见我进来,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来了?”

“来了,叔。”我哈着腰,搓着手,活像个要饭的。

他指了指对面的长凳,“坐。”

我屁股刚沾上凳子,就听他开口了。

“卫民啊,二十三了吧?”

“是,叔。”

“想不想娶媳'妇?”

我心头一跳,猛地抬起头。

他这话什么意思?

张富贵放下茶壶,一双小眼睛在我身上溜了一圈,那眼神,跟看自家圈里的牲口没两样。

“我那闺女,红霞,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

村长的独生女,陈红霞。

说起来也怪,村长姓张,他媳妇姓王,女儿却跟了不知哪门子的姓。

更出名的是,这姑娘有点……傻。

不是疯疯癫癫那种,就是反应慢,不爱说话,眼神总是直愣愣的,你跟她打招呼,她半天没反应,跟个木头人似的。

村里半大小子都爱学她走路,逗她玩。

我虽然穷,但从没干过这种缺德事。

我只是觉得她可怜。

一个挺俊的姑娘,怎么就傻了呢?

“叔,您这是……”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富贵笑了,露出两排被烟熏得焦黄的牙。

“我想把红霞嫁给你。”

“轰”的一下,我脑子炸了。

娶村长的傻女儿?

我李卫民是穷,是没人要,可也没到要娶个傻子的地步吧?

这要是传出去,我这辈子都别想在李家洼抬起头了。

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梗着脖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富贵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不紧不慢地抛出他的条件。

“只要你点了头,东头那三间空着的泥瓦房,就是你的。”

我心头一震。

那三间房,虽然破,但好歹是个家啊。

“你家欠队里的五十块钱工分,我给你平了。”

我爹娘能松一大口气了。

“彩礼,我一分不要。我还倒贴你一百块钱,两百斤粮食,一套新被褥。”

我的呼吸都停了。

一百块钱!

这年头,一个壮劳力干一年,也就能攒下三四十块。

一百块,那是一笔巨款!

张富贵看着我,慢悠悠地吐出最后一句话。

“卫民,你是个聪明人。这笔账,你自己算算,划不划算。”

我没法算了。

我的脑子里,一边是全村人的嘲笑,一边是一百块钱、三间瓦房、还有我爹娘终于能挺直的腰杆。

尊严和生存,像两块烧红的烙铁,在我心里来回地烫。

我看着张富贵那张稳操胜券的脸,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他不是在嫁女儿。

他是在处理一件甩不掉的麻烦。

而我,李卫民,就是那个收垃圾的。

可我能拒绝吗?

我拿什么拒绝?

拿我那点可怜的、一文不值的自尊心吗?

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叔,我……我答应。”

说完这三个字,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娶村长傻女儿的事,像一阵风,一夜之间刮遍了整个李家洼。

我成了全村最大的笑话。

出门挑水,背后就有人指指点点。

“看见没,就是他,李卫民,为了点钱,连傻子都要。”

“啧啧,真是穷疯了。”

“以后他家孩子,别也是个傻子吧?哈哈哈!”

那些笑声,像一把把锥子,扎在我的脊梁骨上。

我低着头,挑着水桶,走得飞快,好像身后有狼在追。

我那两个弟弟,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不再是崇拜和依赖,而是……嫌弃。

他们觉得我丢人。

我娘天天以泪洗面,我爹见了我就把头扭到一边,一声接一声地咳嗽。

整个家,因为我,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里。

只有我一个人,像个没事人一样,该下地还下地,该干活还干活。

只是话变得更少了。

心里那股火,没地方撒,只能憋着,烧得五脏六腑都疼。

我对自己说,李卫民,忍着。

等拿到钱,盖了房,让你爹娘过上好日子,比什么都强。

至于那个傻媳妇……

就当是养了口人吧。

婚礼办得极其简单。

没有鞭炮,没有酒席,就是把我领到了那三间泥瓦房。

房子已经简单收拾过了,墙是新糊的黄泥,看着还算干净。

屋里摆着一张新打的木床,床上铺着大红色的新被褥,格外刺眼。

红霞就坐在床边。

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红棉袄,头上蒙着块红布。

她一动不动,像个假人。

张富贵把我送到门口,塞给我一个沉甸甸的红包,拍了拍我的肩膀。

“卫民,红霞以后就交给你了。好好对她。”

他的话里,没有半点嫁女儿的喜悦,只有一种甩掉包袱的轻松。

我捏着那个红包,心里五味杂陈。

送走了张富贵和他媳妇,屋里就剩下我和红霞。

还有窗外,那些趴在窗户缝偷听偷看的邻居。

我能听到他们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嘿,你看那傻子,动都不动。”

“李卫民估计要哭了,洞房夜对着个木头,哈哈哈。”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我猛地走到窗边,对着外面吼了一嗓子:“都他娘的滚蛋!”

窗外瞬间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更放肆的笑声。

我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日子,才刚刚开始。

我回过头,看向床边的红霞。

她好像被我刚才那声吼吓到了,肩膀微微抖了一下。

屋里光线很暗,只有一盏昏黄的煤油灯。

我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揭开了她头上的红布。

一张清秀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皮肤很白,嘴唇很薄,一双大眼睛,像受惊的小鹿,茫然地看着我。

她不丑。

甚至,比村里很多姑娘都好看。

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神采,空洞洞的。

我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

“饿不饿?”我问。

她没反应。

“要不要喝水?”

她还是没反应。

我彻底没辙了。

跟一个木头人,能说啥?

屋里静得可怕,只有煤油灯的火苗,在“毕剥”作响。

我俩就这么干坐着,一个看着地面,一个看着虚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耐心也快被磨光了。

我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

这算什么?

我花了一辈子的名声,换来的就是这么个活祖宗?

我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

我停下脚步,盯着她。

“你到底会不会说话?”我没好气地问。

她终于有了点反应,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嘴唇也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

“你装哑巴呢?”我的火气更大了。

她被我吓得往后缩了缩,头埋得更低了。

我看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的火,突然就熄了一半。

我这是干什么?

跟一个傻子置气?

她懂什么?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屁股坐回床边。

“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我从兜里掏出张富贵给的那个红包,倒在床上。

一沓崭新的大团结,还有一些零钱。

我一张一张地数。

十块,二十,三十……正好一百块。

我看着这些钱,心里那点憋屈,总算被抚平了一些。

钱是真的。

房子也是真的。

从今天起,我李卫民,也是有家有产的人了。

我把钱重新包好,塞进贴身的口袋里。

一回头,正好对上红霞的眼睛。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手里的钱。

那眼神,不再是空洞的,而是……专注。

我心里一动。

“你认识这个?”我晃了晃手里的钱。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我又问。

她看了看钱,又看了看我,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我有点想笑,“这是一百块,不是一块。”

她摇了摇头,固执地伸着那根手指。

然后,她又指了指那沓钱,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愣住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

说她脑子里只有一?

我正想放弃,她忽然又有了新动作。

她下了床,走到桌边,拿起一根烧火棍,在地上划拉起来。

我凑过去看。

她在地上画了一个“1”,又在后面画了两个圈。

100。

我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她认识数字?

我不敢相信,又从兜里掏出几张零钱。

一张五块的,一张两块的,还有几张毛票。

我把钱摊在地上。

“这些,你认识吗?”

她看了一眼,拿起烧火棍,飞快地在地上写下:5,2,0.5,0.2,0.1。

然后,她又在下面划了一条线,写了个“+”,最后写出一个总数:7.8。

字写得歪歪扭扭,跟鬼画符似的。

但那个数字,7.8,分毫不差!

我彻底傻了。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地上的数字,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一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傻子,算账算得比我还快?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蹲下来,看着她。

“红霞,你……你再算一个。”

我给她出了道题。

“咱家有两百斤粮食,一天吃一斤半,能吃多少天?”

这道题,我得用笔算半天。

她连想都没想,拿起烧火棍,就在地上写:200 ÷ 1.5 = 133.33…

后面那串循环小数,她都给我标得清清楚楚。

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傻子?

这分明是个天才!

我忽然明白了。

她不是傻。

她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不爱跟人交流,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她的脑子,就像一个最精密的算盘,对数字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而这一点,从来没有人发现。

所有人都只看到她呆滞的表情,和迟缓的反应。

包括她的亲爹,张富贵。

他们把她当成一个包袱,一个麻烦,一个傻子。

只有我,李卫民,在这个被人嘲笑的洞房花烛夜,发现了她是个宝贝。

一个独一无二的,绝世的宝贝。

我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专心在地上画着数字的姑娘,心里的那些憋屈、愤怒、不甘,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

我他娘的真是走了狗屎运!

我没娶一个傻子回家。

我娶了一个“女诸葛”!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越笑越大声,最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窗外那些还没走远的邻居,肯定以为我疯了。

娶了个傻媳妇,洞房夜不哭,反而在那傻乐。

让他们笑去吧。

这帮孙子,他们懂个屁!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彻底变了。

我不再觉得娶红霞是件丢人的事。

我开始把她当成一个真正的媳妇来疼。

早上我下地干活,就给她把饭做好,温在锅里。

晚上回来,不管多累,都烧好热水,让她洗漱。

我发现她特别爱干净,自己的衣服总是叠得整整齐齐。

她不爱说话,我就自言自语。

今天地里锄了多少草,明天要去镇上买什么,队里谁家又吵架了……

我把一天到晚看到听到的,都说给她听。

她就静静地坐在一边,手里摆弄着几颗石子,或者一小把豆子。

有时候我觉得她没在听。

但偶尔,她会抬头看我一眼。

那眼神,好像能穿透我的皮囊,看到我的心里去。

我开始试着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交给她。

我把那一百块钱,还有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都放在一个木盒子里,交给她保管。

“红霞,这是咱家的钱,你收着。”

她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每天我从外面挣了钱,哪怕只是几毛钱,也都交给她。

她会把钱拿出来,一张一张铺平,然后放进盒子里。

我花钱的时候,就跟她“报账”。

“红霞,给我五毛钱,我要去买点盐。”

她就会从盒子里,不多不少,正好拿出五毛钱给我。

有时候我故意报错账,想逗逗她。

“红霞,给我两块钱,我买包烟。”

最便宜的“大丰收”也才两毛八一包。

她就会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不说话,也不给钱。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只好嘿嘿一笑,改口道:“说错了,给我三毛钱。”

她这才从盒子里拿出三毛钱给我。

我拿着钱,心里乐开了花。

有这么个“账房先生”,我这辈子都别想乱花一分钱了。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还是充满了同情和嘲笑。

“卫民真是可怜,娶个媳妇,跟养个女儿似的。”

“你看他,天天跟那傻子说话,自己也快变傻了吧?”

我听到了,也不生气。

我就笑笑。

你们懂个屁。

我家的宝贝,只有我懂。

转眼到了夏天,队里开始分田到户。

这是个天大的机会。

以前吃大锅饭,干多干少一个样,大家都没什么劲头。

现在地是自己的了,种出来的粮食,除了交公粮,剩下的就全是自己的。

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琢磨着怎么在自己的地里刨出金子来。

我也一样。

分到我家的,是五亩薄田。

光种粮食,累死累活,也就勉强糊口。

我想干点别的。

那天晚上,我跟红霞商量。

“红霞,你说,咱家这点地,除了种玉米和高粱,还能干点啥?”

我其实就是自言自语,没指望她能回答。

她正坐在灯下,把一堆绿豆和红豆分开,一粒一粒,摆得整整齐齐。

听了我的话,她手上的动作停了。

她抬起头,看着我,然后指了指窗外,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我没明白。

“窗外?肚子?”

她又指了指院子里那几只咯咯叫的老母鸡。

我好像有点懂了。

“你的意思是……养鸡?”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养鸡?

这倒是个路子。

鸡蛋能卖钱,鸡长大了也能卖钱。

可养鸡有风险啊。

鸡苗要钱,鸡饲料要钱,万一再来个鸡瘟,那就血本无归了。

我有点犹豫。

“养鸡……本钱太大了。咱家那点钱,赔不起啊。”

红霞看着我,忽然站起来,走到那个钱盒子旁边。

她打开盒子,把里面的钱全都倒了出来。

然后,她拿起烧火棍,开始在地上飞快地写写画画。

我凑过去看。

只见地上画满了各种数字和符号。

鸡苗多少钱一只,五十只鸡苗总共多少钱。

玉米面多少钱一斤,一天吃多少,一个月吃多少。

防疫针多少钱一针。

前前后后,所有的成本,她都给我算得清清楚楚。

最后,她算出了一个总成本:大概需要三十块钱。

然后,她又开始算收入。

一只母鸡一天下一个蛋,一个蛋卖五分钱,五十只鸡一天能赚多少。

小鸡长大了,一只公鸡能卖多少钱,一只母鸡又能卖多少钱。

刨去成本,最后能净赚多少。

她算得密密麻麻,我看得眼花缭乱。

但我看明白了。

按照她的算法,只要不出意外,养五十只鸡,三个月后,我们至少能赚回来五十块钱。

五十块!

这比我辛辛苦苦种半年地还多!

我看着地上那片复杂的“天书”,又看了看一脸认真的红霞,心里的热血一下子就沸腾了。

干!

有这么个“军师”在,我怕个球!

我把家里所有的积蓄,三十五块钱,全都拿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镇上的集市。

我买了五十只毛茸茸的小鸡苗,还买了最好的玉米面和防疫针。

回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脚下都生风。

我把鸡苗放在早就圈好的后院里,撒上饲料。

看着那些小东西叽叽喳喳地抢食,我仿佛看到了五十块大洋在向我招手。

红霞也喜欢这些小鸡。

她每天都会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一看就是大半天。

她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有时候,她会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摸小鸡的羽毛。

那样子,温柔极了。

养鸡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要辛苦。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拌饲料,喂鸡,清理鸡舍。

白天还要下地干活。

晚上回来,还要再喂一次。

我整个人像个陀螺,连轴转。

但我一点都不觉得累。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红霞成了我最好的帮手。

她虽然力气小,干不了重活,但她心细。

每天的饲料,她都用一个小碗,量得不多不少。

她说,这样小鸡才不会撑着,也不会浪费。

(我当然不知道她怎么“说”的,她用手指比划,再在地上画,我连蒙带猜,居然也能懂个七七八八。)

她每天都会数鸡。

五十只鸡,一只都不能少。

有一次,一只小鸡钻出栅栏,跑丢了。

我找了半天没找到,急得满头大汗。

红霞却不慌不忙,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指了指墙角的一个狗洞。

我趴下一看,那只小鸡崽子,正卡在洞里,出不来也退不回去,急得直叫。

我把它掏出来,抱着红霞,狠狠地亲了一口。

“媳妇,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她被我亲得满脸通红,把头埋在我怀里,半天不肯抬起来。

我的养鸡大业,很快就成了村里的新闻。

当然,还是笑话。

“李卫民疯了,不好好种地,跑去养鸡。”

“就他那个傻媳妇,能养活鸡?别把鸡都养成傻子了。”

“等着瞧吧,不出一个月,准得赔个底朝天。”

王强,村里有名的二流子,更是天天跑到我家墙根下说风凉话。

王强以前也想娶红霞,不是看上人,是看上村长家的权和钱。

张富贵没看上他,觉得他油嘴滑舌,不靠谱。

现在看我娶了红霞,还得了那么多好处,他心里就跟长了草一样,不得劲。

“哟,卫民,发大财呢?你家这鸡,下的蛋是金的还是银的啊?”

“李卫民,听哥一句劝,赶紧把鸡卖了,还能收回点本钱。不然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我懒得理他。

我把院墙又加高了一截,省得看着他那张脸心烦。

一个月后,小鸡长成了半大的鸡。

两个月后,母鸡开始下蛋了。

第一天,捡了十个。

第二天,二十个。

一个星期后,每天都能稳定地捡到三十多个鸡蛋。

我把鸡蛋用篮子装好,挑到镇上去卖。

镇上的人喜欢这种土鸡蛋,金黄的蛋黄,吃着香。

五分钱一个,供不应求。

每天光卖鸡蛋,我就能赚一块五到两块钱。

这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我拿着卖鸡蛋换来的钱,心里美滋滋的。

路过供销社,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我给红霞扯了一块天蓝色的“的确良”布料。

这料子,滑滑的,亮亮的,城里姑娘才穿得起。

贵,真他娘的贵。

花了我五块钱,半个月的鸡蛋钱。

我有点心疼,但一想到红霞穿上新衣服的样子,又觉得值。

回到家,我把布料献宝似的递给她。

“红霞,看,给你买的。”

她接过布料,摸了又摸,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她抬起头,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我凑过去,仔细听。

我听到一个比蚊子还小的声音。

“……好……看……”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清楚地说话。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对我来说,不亚于一声惊雷。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我一把抱住她,声音都哽咽了。

“好看,你穿上,肯定更好看。”

日子就像院子里的鸡,一天天长大,一天天丰满。

转眼到了秋天,第一批五十只鸡,除了留几只下蛋的母鸡,剩下的都长成了。

我挑了二十只最肥的公鸡,准备送到镇上的国营饭店去。

饭店的采购主任早就跟我说好了,两块钱一斤,有多少要多少。

这二十只鸡,少说也能卖个一百多块。

我一晚上都没睡好,脑子里全是红彤彤的“大团结”。

有了这笔钱,我就可以把房子修一修,再添置点家具。

开春了,还可以把养鸡场扩大,养上一百只,两百只!

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天还没亮,我就起来了。

我把鸡一只只捆好,装进两个大筐里,准备用扁担挑到镇上去。

红霞也起来了,默默地帮我打水,做饭。

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暖洋洋的。

“媳妇,等我回来,给你买肉包子吃!”

她抬起头,对我笑了笑。

她的笑,像清晨的阳光,一下子照进了我的心底。

我挑着担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

可我没想到,一场灾难,正在等着我。

从我们村到镇上,要翻过一个叫“野狼坡”的山岗。

路很窄,一边是山壁,一边是陡坡。

我挑着沉甸甸的担子,走得满头大汗。

就在我走到半坡的时候,突然,从路边的草丛里窜出两个人。

是王强,还有他的跟屁虫,王二麻子。

他们两个手里都拿着木棍,一脸不怀好意地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心里“咯噔”一下。

“王强,你想干什么?”我把担子放下,警惕地看着他们。

王强“嘿嘿”一笑,用木棍指了指我的鸡筐。

“干什么?李卫民,发财了,也不想着拉兄弟一把?”

“我发的什么财?辛辛苦苦挣点血汗钱,关你屁事!”我火了。

“哟,脾气还不小。”王强吐了口唾沫,“今天,你要是识相,留下筐里一半的鸡,再给哥几个十块钱的酒钱,我们就放你过去。”

“不然呢?”我握紧了拳头。

“不然?”王强和王二麻子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不然你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野狼坡!”

我气得浑身发抖。

这他娘的是明抢啊!

这些鸡,是我和红霞几个月的心血,是我们的全部希望。

让我分一半给他们?门都没有!

“王强,我告诉你,想抢我的东西,你得从我尸体上跨过去!”我摆开了架势。

我从小干农活,力气比他大。

真要打起来,一对一,我不怕他。

可现在是二对一。

王强也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冲王二麻子使了个眼色。

“跟他废什么话,上!”

两个人一左一右,挥着木棍就朝我砸了过来。

我急忙用扁担去挡。

“哐”的一声,木棍和扁担撞在一起,震得我虎口发麻。

我仗着一股狠劲,跟他们缠斗在一起。

但双拳难敌四手。

我一脚踹倒了王二麻子,王强的棍子也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我的背上。

一阵剧痛传来,我闷哼一声,差点跪倒在地。

就在我分神的一瞬间,王强一脚踹在了我的鸡筐上。

一个大筐,骨碌碌地就滚下了山坡。

筐里的鸡,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我眼都红了!

“我的鸡!”

我疯了一样扑向王强,跟他扭打在一起。

我们两个像野兽一样,在地上翻滚,拳头雨点般地落在对方身上。

王二麻子也从地上爬起来,拿着棍子,却不敢上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两个都打得筋疲力尽。

我脸上挂了彩,嘴角流着血。

王强也没好到哪去,一只眼睛肿得像核桃。

他看着我这副拼命的架势,有点怕了。

“李卫民,你他妈就是个疯子!”他从地上爬起来,啐了一口血水,“今天算你狠!”

说完,他拉着王二麻子,一瘸一拐地跑了。

我没有去追。

我连滚带爬地冲下山坡,去找我的鸡。

筐子摔破了,鸡跑得到处都是。

有的摔断了腿,有的摔断了翅膀,还有几只,已经没气了。

我看着这一片狼藉,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完了。

全完了。

我的发财梦,我的新房子,我给红霞买肉包子的承诺……

全都被王强那一脚,踹得粉碎。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我挑着一个空了一半的担子,另一半筐里,装着几只摔死的鸡。

我像个打了败仗的公鸡,垂头丧气。

一进院子,就看到红霞站在门口。

她看到我脸上的伤,和空荡荡的担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只是走过来,默默地接过我手里的担子,然后拉着我的手,把我扶进屋里。

她打来一盆清水,用毛巾,一点一点地帮我擦脸上的血迹和泥土。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

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再也忍不住了。

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

“红霞……没了……都没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她那瘦弱的身体,紧紧地抱着我,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所有的坚强和伪装,都崩塌了。

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是无坚不摧的李卫民。

我只是一个会疼,会哭,会失败的普通人。

而她,我这个“傻”媳'妇,是我唯一的港湾。

这件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

版本有很多。

有人说我偷鸡不成,被人打了。

有人说我贩卖投机倒把,被抓了。

但更多的人,是幸灾乐祸。

“我就说吧,养鸡能发财?做梦!”

“看他那嘚瑟样,这下好了,赔光了吧?”

“活该!穷鬼就该有穷鬼的样,别总想着一步登天。”

王强更是得意洋洋,到处宣扬他的“英雄事迹”。

说我是如何被他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我爹娘知道了,气得病倒了。

我娘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

“儿啊,咱不养鸡了,咱认命吧,咱就安安分分种地,行不行?”

我爹坐在炕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把屋子弄得乌烟瘴气。

他说:“卫民,把剩下的鸡都卖了吧,换点钱,给你娘看病。”

我看着他们绝望的脸,心里刀割一样疼。

我让他们失望了。

我不仅没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还给这个家带来了更大的灾难。

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那几天,我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

我不想下地,不想喂鸡,不想面对任何人同情或嘲讽的目光。

我就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房梁,一遍一遍地想,我到底错在哪了?

是红霞。

是她把我从绝望的泥潭里,拉了出来。

她不说话,但她用行动告诉我,我们还没输。

她把那些摔死的鸡,收拾干净,用盐腌了起来,做成了腊鸡。

她说,这样可以放很久,留着慢慢吃。

她把那些受伤的鸡,单独圈养起来,每天用草药捣碎了,敷在它们的伤口上。

她比我还细心地照料剩下的二十几只鸡,按时喂食,清理鸡舍。

她还把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

几件旧衣服,一个破了口的瓦罐,甚至我爹那杆用了几十年的旧烟枪。

她把这些东西堆在门口,指了指,又指了指镇上的方向。

意思是,让我拿去卖了换钱。

我看着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这个家,好像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可她,没有放弃。

她的眼睛里,没有绝望,只有一种异常的平静和坚定。

我被她感染了。

是啊,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先倒下?

不就是损失了一百多块钱吗?

我还年轻,我还有力气,我还有一个这么好的媳妇。

我凭什么认输!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把那些要卖的破烂又都收了回去。

“不卖!这些东西,咱都不卖!”

我看着红霞,一字一句地说:“媳妇,你信我,我一定能把赔掉的钱,加倍赚回来!”

她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覆睡不着。

我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养鸡?

可王强那伙人,就像一群饿狼,随时都可能扑上来。

我防得了一次,防不了第二次。

必须想个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麻烦。

可我一个穷光蛋,拿什么跟他们斗?

我正烦躁着,身边的红霞忽然动了动。

她坐了起来。

在黑暗中,我看到她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

然后,她伸出手,在我手心上,慢慢地画着什么。

是一个字。

“状”。

告状?

我愣住了。

去哪告?

去村长那?

张富贵是我老丈人,可他也是村长。

王强他爹,跟张富贵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本家,关系近得很。

张富贵为了不得罪人,只会和稀泥,让我“顾全大局”。

去派出所?

就我这点事,人家会管吗?

没凭没据的,就凭我一张嘴,说王强抢了我?

谁信?

我摇了摇头。

“不行,没证据。”

红霞听了,又在我手心画了起来。

这次,她画得很慢,很用力。

我仔细感受着。

她画了一个“人”字,然后又画了一个“口”字。

人证?

我哪来的人证?

野狼坡那地方,鸟不拉屎,除了王强和王二麻子,就只有我一个人。

我正要反驳,红霞忽然抓起我的手,放在她的嘴边,轻轻地咬了一下。

然后,她又指了指王二麻子的方向。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我明白了!

我彻底明白了!

红霞的意思是,让王二麻子,当人证!

让他“咬”王强一口!

可是,这怎么可能?

王二麻子是王强的跟屁虫,两个人穿一条裤子都嫌肥。

让他出卖王强?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我把我的疑虑跟红霞说了。

红霞听完,摇了摇头。

她又在我手心画了两个字。

“分化”。

然后,她又画了一个“钱”字。

我看着黑暗中她亮得惊人的眼睛,心跳得越来越快。

我好像抓住了一点什么。

用钱,去分化他们!

可是,王二麻子会为了钱,背叛王强吗?

红霞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

她下了床,点亮了煤油灯。

她从钱盒子里,拿出仅剩的几块钱,和一堆毛票。

她把钱在桌上摆开。

然后,她拿起烧火棍,在地上写下了“王强”和“王二麻子”两个名字。

她在“王强”的名字下面,画了很多东西。

新房子,自行车,收音机……

这些,都是王强家有的,或者他正打算置办的。

王强家虽然不是村里最富的,但也算殷实。

然后,她在“王二麻子”的名字下面,画了一个破破烂烂的茅草屋。

屋里,躺着一个不断咳嗽的老人。

那是王二麻子的娘。

他娘有很严重的肺病,常年吃药,把家都拖垮了。

王二麻子之所以跟着王强混,就是为了能从王强那弄点钱,给他娘买药。

红霞画完这些,又在两个名字中间,画了一条线。

然后,她在线的上方,写了一个“抢”字。

又在线的下方,写了一个“分”字。

抢来的东西,怎么分?

红霞指了指“王强”那边的自行车、收音机,又指了指“王二-麻子”这边的茅草屋和药罐子。

意思很明显。

王强抢东西,是为了自己享受。

分给王二麻子的,永远都只是一点残羹剩饭。

根本不够他娘的药钱。

最后,红霞用烧火棍,重重地在“钱”字上,画了一个圈。

又在“王二麻子”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一个绝妙的计策,在我脑中瞬间成型。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看着红霞,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我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媳妇,你真是我的神仙媳妇!”

第二天,我揣着家里仅剩的十块钱,偷偷找到了王二麻子。

他正在村口的小河边洗衣服,一脸的愁容。

我走到他身边。

“二麻子。”

他吓了一跳,看到是我,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你想干嘛?”

“不干嘛,跟你聊聊。”我蹲下来,递给他一根烟。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你娘的病,好点了吗?”我问。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眼圈红了。

“老样子,大夫说,要用一种叫‘青霉素’的药,才管用。可那玩意儿,贵得要死,我上哪弄去?”

“青霉素,我知道,镇上的卫生院就有。”我看着他,“一支,大概要五块钱。”

王二麻子的手抖了一下,烟灰掉在了裤子上。

“五块……”他苦笑一声,“我砸锅卖铁也凑不齐。”

我看着他,缓缓开口:“我给你十块。”

王二麻子猛地抬起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我盯着他的眼睛,“你去村长那里,把那天在野狼坡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一遍。这十块钱,就是你的。”

王二-麻子的脸,瞬间白了。

“不……不行!我不能出卖强哥!”

“强哥?”我冷笑一声,“他把你当兄弟吗?抢来的鸡,他卖了多少钱?分给你多少?够你娘买一支青霉素吗?”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插进了他的心脏。

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我把那张崭新的“大团结”,塞进他的手里。

“二麻子,你自己想清楚。是给你娘治病重要,还是给王强当狗重要。”

“一边是救你娘命的钱,一边是一个根本没把你当人的‘大哥’。”

“怎么选,你自己定。”

说完,我站起身,走了。

我没有回头。

但我知道,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因为,我赌的是人性。

我赌对了。

当天下午,王二麻子就跑到了村长张富贵家。

他把那天如何在野狼坡埋伏我,如何抢我的鸡,王强如何踹翻鸡筐的事,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张富贵听完,脸都绿了。

他没想到,王强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这种拦路抢劫的勾当。

这已经不是小打小闹了。

这是犯罪!

他立刻叫人,把王强抓到了村委会。

一开始,王强还死不承认,说王二麻子是血口喷人,是我收买了他。

直到我拿出了“证据”。

我把我那件被打破的,沾满血迹和泥土的褂子,扔在了他面前。

我还把我从山坡下捡回来的,摔断了腿的鸡,也提了过去。

人证物证俱在。

王强,百口莫辩。

张富贵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强的鼻子骂:“你这个!我们李家洼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他当场就做了决定。

一,王强必须赔偿我所有的损失。按照市价,一共是一百二十块钱。

二,王强要去我家,当着全村人的面,给我赔礼道歉。

三,村里要开批斗大会,让王强做检讨,把他这种恶劣行径,当成反面教材,教育全村。

这个处理结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我知道,张富贵这么做,一方面是王强的行为确实过分了,另一方面,也是在给我这个“女婿”撑腰。

毕竟,打我的脸,也就是打他村长的脸。

王强家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跟村长对着干。

第二天,王强的爹就黑着脸,把一百二十块钱送到了我家。

王强也来了,耷拉着脑袋,当着来看热闹的半个村的村民,给我鞠躬道歉。

“卫民哥,我错了,我不该抢你的东西,我不是人,我是……”

他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看着他那副怂样,我心里的恶气,总算是出尽了。

那些曾经嘲笑我,看不起我的村民,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从嘲笑,变成了……敬畏。

他们想不通,我这个穷光蛋,是怎么扳倒王强这个村霸的。

他们开始觉得,我李卫民,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我拿着那一百二十块钱,手都在抖。

我第一时间,就是跑到红霞面前,把钱塞给她。

“媳妇,你看,我做到了!我把钱赚回来了!”

红霞看着钱,又看着我,眼睛里亮晶晶的。

她没有笑,但我觉得,她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我用这笔钱,扩大了我的养鸡场。

五十只,变成了一百只。

一百只,又变成了一百五十只。

我还用红霞教我的方法,把鸡舍重新规划了一下。

公鸡母鸡分开养,下蛋鸡和肉鸡也分开。

饲料也分成了好几种,小鸡吃什么,大鸡吃什么,下蛋的鸡又要补什么……

我都弄得明明白白。

我成了村里远近闻名的“养鸡专业户”。

很多人都跑来向我取经。

我也不藏私,谁来问,我都告诉他们。

渐渐地,村里养鸡的人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规模。

我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我把家里的泥瓦房,翻修成了砖瓦房。

我还买了村里第一台收音机。

每天晚上,我和红霞就坐在灯下,听着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唱腔,心里特别踏实。

我开始教红霞说话。

我买了一本小人书,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念。

“这,是,天。”

“ti……an……”她学得很慢,很吃力。

但她不放弃。

她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

我发现,她不是学不会,而是她的舌头,好像很久没有正常使用,变得僵硬了。

我就让她一遍一遍地练习。

有时候,一个字,她要练上百遍。

练到口干舌燥,满头大汗。

我心疼她,让她歇歇。

她就摇摇头,指着书上的字,示意我继续。

她的固执和坚韧,让我动容。

半年后,她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句子了。

“卫民,吃饭。”

“鸡,下蛋了。”

“天,黑了。”

她的声音,还是小小的,怯怯的,但对我来说,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村里人再也没人叫她“傻子”了。

他们开始敬畏地称呼她“卫民媳妇”。

他们看到她,都会主动打招呼。

“卫民媳妇,又去喂鸡啦?”

她还是不怎么理人,只是低着头,快步走过。

但她的腰杆,比以前直了很多。

1983年,改革的春风吹得更猛了。

镇上建了一个食品加工厂,需要大量采购鸡鸭鱼肉。

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但厂里的采购要求很严格,要签订正式的合同。

每天要供应多少只鸡,每只鸡的重量不能低于多少,都有明确的规定。

如果违约,就要赔付高额的违约金。

村里很多养鸡户,都动了心,但又害怕。

怕自己的鸡供应不上,怕赔钱。

他们都来找我拿主意。

我一个人,肯定满足不了厂里的需求。

我把村里几个大的养鸡户,都召集到我家。

我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成立一个“养鸡合作社”。

大家把鸡都集中起来,由我统一管理,统一销售,统一跟厂里签合同。

赚了钱,大家按股份分红。

这个想法,在当时,是石破天惊的。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敢做决定。

“卫民,这能行吗?”

“万一赔了咋办?”

“签合同,那可是要按手印的,跑都跑不掉。”

我看着他们犹豫不决的样子,知道必须给他们一颗定心丸。

我把红霞叫了出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我问她:“媳妇,你算算,如果我们成立合作社,把全村三百只鸡都统一起来,跟食品厂签一年的合同,我们是赚是赔?”

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红霞。

他们不明白,我问一个“傻子”这个干什么。

红霞一点也不怯场。

她走到墙边,拿起一根粉笔(这是我专门给她买的),在刷了黑漆的墙上,开始写写画画。

那面墙,是她的专属“黑板”。

她写得飞快。

三百只鸡,每天的饲料成本是多少。

人工成本是多少。

防疫成本是多少。

一年下来,总成本是多少。

然后,她又开始算收入。

按照合同价,一只鸡多少钱,三百只鸡一年能产出多少只肉鸡,总收入是多少。

最后,她用总收入,减去总成本。

墙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的数字。

后面,还跟着一个“赚”字。

所有人都看傻了。

他们看不懂那些复杂的计算过程。

但他们看懂了那个最终的,让他们心跳加速的数字。

“这……这是红霞算出来的?”

“我的天,她啥时候会算账了?”

“这比镇上的会计还厉害啊!”

他们看着红霞,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那个曾经被他们嘲笑了无数次的“傻子”,此刻,在他们眼里,像一个闪闪发光的神。

我的心里,充满了骄傲。

我大声宣布:“这个合作社,我李卫民,投第一股!赚了,大家分钱!赔了,算我一个人的!”

我的话,和红霞算出的那笔账,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

“算我一个!”

“我也干!”

李家洼养鸡专业合作社,就在我家这间小小的砖瓦房里,成立了。

我,成了第一任社长。

而我的媳妇,陈红霞,成了我们合作社独一无二的,从不拿工资的“总会计师”。

后来的故事,就很长了。

我们的合作社,越办越好。

从养鸡,到养鸭,再到养猪。

我们李家洼,从一个远近闻名的穷村,变成了十里八乡第一个“万元村”。

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小洋楼,买上了电视机、洗衣机。

我成了县里最年轻的“致富带头人”,上过报纸,上过电视。

很多人都说,我李卫民有本事,有头脑,是个天生的生意人。

我每次听到,都只是笑笑。

他们不知道,我最大的本事,就是在那一年,娶了我们村最“傻”的姑娘。

我的头脑,其实都在我媳妇那里。

红霞的话,还是不多。

但她已经能和人正常交流了。

她不再害怕别人的目光,甚至学会了开玩笑。

合作社分红的时候,她会板着脸对那些想多拿一点的社员说:“账,不对。差一分,都不行。”

大家就都哈哈大笑,说我们的“陈会计”铁面无私。

我们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孩子们都很聪明,尤其是数学,次次考第一。

他们总爱缠着妈妈,让她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数学题。

红霞就抱着他们,坐在院子里,在小黑板上,给他们演算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谜题。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宁静。

我常常会想起1981年的那个夜晚。

那个所有人都嘲笑我,同情我的洞房花烛夜。

我看着眼前这个温柔地给孩子讲题的女人,心里总会涌起一阵狂喜。

他们都笑我娶了个傻子。

可他们不知道,我娶回家的,是我的全世界。

我李卫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在那一天,答应了张富贵。

我用我一文不值的名声,换来了一个无价之宝。

这笔买卖,真他娘的,太划算了。

来源:雨落思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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