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浴室里，刚跟甲方吵完架，骂骂咧咧地准备洗个澡睡觉，脚底一滑，后脑勺磕在了浴缸沿上。
我死了。
死得非常没有仪式感。
在浴室里，刚跟甲方吵完架，骂骂咧咧地准备洗个澡睡觉，脚底一滑，后脑勺磕在了浴缸沿上。
世界瞬间黑屏。
没有走马灯，没有牛头马面，也没有通往天堂或地狱的白光。
只有一片纯粹的、令人发疯的寂静和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
【检测到宿主灵魂能量稳定，符合绑定标准。】
【“人生重启”系统正在绑定中……】
【绑定成功。】
我：“？”
【欢迎您，1024号宿主林晚。本系统致力于为意外离世但仍有强烈执念的灵魂提供一次重生的机会。】
我花了好几秒才消化这段话。
“你是说，我能复活？”
【是的，宿主。只要您能完成系统发布的系列任务，积攒足够的能量，即可重塑肉身，回归现实世界。】
这听起来像是我加班到神志不清时做的梦。
但后脑勺那残留的、尖锐的痛感提醒我，这一切他妈的都是真的。
“任务是什么？”我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正在为您生成新手任务……】
【新手任务已生成：攻略前男友沈舟，让其“好感度”达到100。】
【当前好感度：-50。】
我愣住了。
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比我刚死的时候还要安静。
“你再说一遍？”我怀疑这个所谓的系统也跟我一样，脑子被门夹了。
【新手任务：攻略前男友沈舟。】
“攻略谁？”
【沈舟。】
“哪个沈舟？”
【经资料库核对，您生命中名为“沈舟”且身份为“前男友”的对象，仅有一位。】
我气笑了。
“你们系统是拿我的人生剧本随机抽一个倒霉蛋来折磨吗？”
“你知道我跟他分手多久了吗？三年！整整三年！”
“你知道他现在可能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吗？”
“你知道我们俩分手的时候闹得多难看吗？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系统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建议冷静。】
“我冷静你个大头鬼！”
【任务失败将导致灵魂能量耗尽，彻底消散。】
机械音冷冰冰的，像一盆冰水，从我天灵盖浇到脚底心。
彻底消散。
意思是，连鬼都做不成。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行。
算你狠。
【请宿主尽快开始任务。您当前为初级灵魂状态，可视，但不可触碰实体，活动范围限定在沈舟周围五百米内。】
眼前一花，黑暗褪去。
我发现自己正飘在一个熟悉的客厅里。
北欧风的装修，灰色布艺沙发，角落里一盆快要枯死的琴叶榕。
以及，坐在沙发上，穿着一身笔挺西装，正皱眉看文件的男人。
沈舟。
他瘦了点，轮廓比三年前更分明，眉宇间的疲惫藏不住。
头发也长了些，软软地搭在额前，削弱了几分他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我飘过去，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他毫无反应。
真的看不见我。
我大着胆子，凑到他脸前，仔細端详。
嗯，还是那么帅。
帅得让人想揍他。
【检测到沈舟，任务面板已激活。】
一个半透明的蓝色光屏出现在我面前。
【任务对象：沈舟】
【好感度：-50（厌恶至极）】
【任务提示：提升好感度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引发对方正面情绪、让对方主动思念、完成对方潜在心愿等。】
厌恶至极。
这四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承认我们分手的时候闹得很难看，但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我飘到他身后，看着他手里的文件。
一份并购案的分析报告，密密麻麻的数据看得我头疼。
这家伙还是个工作狂。
当年我们就是因为这个吵过无数次。
我加班，他也加班。我好不容易休息，他还在加班。
爱情在无休止的等待和一次次的失望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叮咚。”
门铃响了。
沈舟放下文件，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长发及腰，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阿舟，我给你做了点汤，你胃不好，别总吃外卖。”
女孩的声音很温柔，像棉花糖。
沈舟侧身让她进来，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明显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麻烦你了，宋伊。”
宋伊。
好名字。
我看着她熟练地换上拖鞋，走进厨房，拿出碗筷，把汤盛出来。
那双拖鞋，是我以前买的。粉色的，上面有只兔子。
她穿上有点大，但不影响她贤惠地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端到沈舟面前。
“快趁热喝。”
沈舟“嗯”了一声，拿起勺子，慢慢喝着。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他喝汤的细微声响。
宋伊就坐在他对面，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爱意。
郎才女貌，岁月静好。
我像个多余的、无耻的偷窥者，飘在他们中间。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酸。
涩。
还有一点点……不甘心。
【系统警告：检测到宿主负面情绪滋生，将加速能量消耗。请宿主积极面对任务。】
我积极你奶奶个腿。
没看见人家都成双入对了吗？
我一个死了的前女友，还是个负分滚出的前女友，我拿什么攻略？
用爱发电吗？
【新手福利：奖励道具“微风拂面”一次。可制造一阵微风，吹动三克以下的物体。】
我看着这个抠抠搜搜的奖励，陷入了沉思。
三克以下。
能吹动什么？
一张纸？一根头发？
我把目光投向了桌上那份被沈舟随手放下的并购案报告。
它的边角微微翘起。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中形成。
我飘到桌边，对着那份报告，心里默念：“使用‘微风拂面’。”
一股微弱的气流从我身上发出，精准地吹向了报告的一角。
纸张被轻轻掀起，翻了一页，又一页。
最后，停在了某一页上。
沈舟和宋伊同时看了过去。
宋伊好奇地问：“咦？怎么起风了？窗户没关吗？”
沈舟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那一页上，微微一顿。
那一页，是我画的。
三年前，他做这个项目时遇到了瓶颈，在家烦躁得不行。
我看不懂那些数据，就在他草稿纸的背面，画了一个简笔画。
一个耷拉着脑袋的小人，头顶上顶着一句话：加油呀，打工人！
旁边还画了个太阳。
很幼稚。
但他当时看见了，笑了。
那是那段时间里，他唯一一次对我笑。
现在，这张画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他和另一个女孩面前。
空气仿佛凝固了。
宋伊也看见了，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这是……”
沈舟的喉结滚了滚，他伸出手，把报告合上，声音听不出情绪。
“没什么，废纸而已。”
他把报告扔进了旁边的碎纸机。
“滋啦——”
我的画，连同那些冰冷的数据，一起变成了碎片。
【好感度-10。】
【当前好感度：-60（恨之入骨）。】
我：“……”
很好。
这下离魂飞魄散又近了一步。
宋伊走后，沈舟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他没开灯，屋子里很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影子。
他从茶几下摸出一包烟和打火机。
我愣住了。
沈舟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从不抽烟。他说他讨厌烟味。
“嗒。”
打火机的火苗亮起，映着他紧锁的眉头。
他抽得很凶，一根接一根。
烟雾缭绕，呛得我“咳”了两声，才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一团空气。
烟灰缸很快就满了。
他把烟头摁灭，起身走到阳台，推开了窗。
晚风吹进来，吹散了一室的烟味。
也吹起了他额前的碎发。
我飘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
楼下的小花园里，有对情侣在吵架。
女孩哭着捶打男孩的胸口，男孩不耐烦地推开她。
像极了当年的我们。
最后一次吵架，也是在这里。
我哭着问他：“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眼神里全是疲惫和失望。
“林晚，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然后，他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
我以为他是不爱了。
现在想来，或许，他只是累了。
【触发回忆场景，奖励道具“入梦”一次。可在任务对象睡梦中，构建一个持续十分钟的场景。】
我看着沈舟落寞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入梦？
构建什么场景？
是告诉他我还“活着”，让他别难过？
还是重现我们过去甜蜜的时光，让他回心转意？
不。
以他现在-60的好感度，我怕我一入梦，他直接把我当成厉鬼，请个道士来把我收了。
沈舟在阳台站了很久，直到烟味散尽才回到卧室。
他洗了澡，换上睡衣，躺在床上。
双人床，他只睡一边。
另一边空着，好像在等着谁。
这个认知让我心里一动。
是在等我吗？
很快，我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相框，放在了空出来的那一边。
相框里，是宋伊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笑靥如花，温柔可人。
呵呵。
自作多情。
我飘在天花板上，像个监控摄像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关了灯，侧身躺着，背对着那张照片。
呼吸渐渐平稳。
他睡着了。
【是否现在使用道具“入梦”？】
我犹豫了。
现在用，说什么？
说“嗨，我是你前女友的鬼魂，我现在要攻略你”？
他怕是会直接吓醒，然后好感度降到-10086。
【宿主有五分钟时间考虑，五分钟后道具将自动失效。】
靠。
还有时限。
我咬了咬牙。
用！
赌一把！
我能构建什么场景呢？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大学图书馆？
我们一起穷游时住过的海边小木屋？
还是……
我脑中灵光一闪。
有了。
【道具“入梦”已启动，场景构建中……】
沈舟的梦境里。
不再是那间空旷清冷的卧室。
而是一个狭小、温暖的出租屋。
那是我们刚毕业时一起住的地方。
三十平米，一室一厅。
墙上贴着我买的廉价墙纸，地上铺着毛茸茸的地毯。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空气里有洗衣粉和阳光混合的味道。
“我”正系着围裙，在小小的厨房里忙碌。
锅里炖着排骨汤，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沈舟，或者说梦里的沈舟，穿着白T恤，头发湿漉漉的，刚洗完澡出来。
他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膀上，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
“好香啊，老婆。”
我浑身一僵。
这个场景，是我根据记忆构建的。
但“老婆”这个称呼，是我擅自加进去的。
我们在一起五年，他从来没这么叫过我。
梦里的“我”转过身，踮起脚尖，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快好了，去把桌子收拾一下。”
“遵命。”
他笑着在我脸上也亲了一下，然后像只大狗一样，跑去客厅收拾桌上乱七八糟的图纸。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一阵发酸。
如果当年，我们没有那么多争吵，没有那么多误解，是不是也能有这样平淡幸福的未来？
汤好了。
我盛了两碗，端到桌上。
很简单的两菜一汤，排骨汤，番茄炒蛋，还有一盘清炒豆苗。
我们面对面坐着，他给我夹了一块最大的排骨。
“多吃点，你太瘦了。”
“你也是，别老是加班，胃都搞坏了。”
“知道了，管家婆。”
他嘴上抱怨着，眼里的笑意却快要溢出来。
我看着梦里的自己，也看着梦里的他。
真好啊。
好得像一场不真实的幻觉。
十分钟很快就到了。
梦境像玻璃一样，开始出现裂痕。
周围的场景逐渐模糊，变回了那间冰冷的卧室。
梦里的沈舟也消失了。
现实中的沈舟，在床上翻了个身，眉头紧紧皱着，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入梦”结束。】
【好感度+5。】
【当前好感度：-55。】
我看着那个数字，有点懵。
居然……加了？
虽然还是负数，但至少不是-60了！
这个发现让我欣喜若狂。
原来这招有用！
看来沈舟这家伙，嘴上说着“废纸而已”，心里还是念旧的嘛。
我仿佛看到了复活的希望。
接下来的几天，我成了沈舟的全职“守护甜心”。
他上班，我跟着。
他开会，我旁听。
他见客户，我给他加油打气（虽然他听不见）。
我发现，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忙，还要累。
几乎每天都工作到深夜，三餐不规律，胃药当饭吃。
宋伊倒是经常来给他送汤送饭，嘘寒问暖。
她是个好女孩，挑不出任何毛病。
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会在沈舟开会前，默默给他准备好温水和喉糖。
会在他疲惫时，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不吵不闹。
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爱慕。
就像……当年的我。
我看着他们，心里那点不甘心，渐渐变成了别的什么情绪。
说不清，道不明。
系统再也没给我发过什么道具。
我只能当个旁观者。
我看着宋伊一点点渗透进沈舟的生活。
他的家里，开始出现越来越多属于她的东西。
她的牙刷，她的毛巾，她的睡衣。
唯一没变的，是那张双人床上，空着的一半。
他依然把宋伊的相框放在那里，但自己永远睡在另一边。
泾渭分明。
这天晚上，沈舟应酬回来，喝了很多酒。
宋伊扶着他，满脸心疼。
“阿舟，你不能再这么喝了。”
沈舟摆摆手，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扯了扯领带。
“我没事。”
他闭着眼睛，脸色很差。
宋伊去厨房给他煮醒酒汤。
我飘到他身边，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有点不忍心。
这家伙，胃本来就不好，还这么不要命地喝酒。
我真想给他一拳。
可我现在是空气，什么都做不了。
【触发隐藏任务：解酒。任务奖励：随机道具x1。】
我眼睛一亮。
任务来了！
可是，我要怎么给他解酒？
我只是个鬼魂啊！
我急得在客厅里团团转。
对了！
物理降温！
我飘进浴室，看着水龙头，集中我所有的意念。
给我开！
开！开！开！
然而水龙头纹丝不动。
看来意念是没用的。
我颓然地飘出来。
怎么办？
眼看着宋伊就要端着醒酒汤出来了。
我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我飘到沈舟耳边，用尽全身力气，吹了口气。
虽然没有“微风拂面”的道具，但我发现，只要我足够专注，还是能制造一点点微弱的气流的。
那口气，带着我身为鬼魂的阴冷，吹在他滚烫的耳廓上。
沈舟猛地一颤，睁开了眼睛。
眼神迷离，带着醉意。
“谁？”
他哑着嗓子问。
我没说话，又吹了一口气。
这次，我吹向了他的脖子。
他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林晚？”
他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愣住了。
他……他怎么会……
【好感度+10。】
【当前好感度：-45。】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宋伊就端着汤从厨房出来了。
她看到沈舟坐了起来，惊喜地问：“阿舟，你醒了？”
沈舟看着她，眼神里的迷茫渐渐退去，恢复了清明。
他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
“嗯。”
他没再提我的名字，好像刚才那一声只是我的幻觉。
宋伊把汤递给他。
“快喝点吧，不然明天要头疼了。”
沈舟接过碗，一饮而尽。
宋伊看着他，欲言又止。
“阿舟，你刚刚……是不是叫了别人的名字？”
沈舟喝汤的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看着宋伊，眼神很平静。
“你听错了。”
宋伊的脸色白了白，她勉强笑了笑。
“可能吧，你喝多了。”
她没再追问。
但那天晚上，她留下了。
她没有睡客房，而是躺在了沈舟的床上。
躺在了那空着的一半。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做，一人睡一边，中间隔着楚河汉界。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那一晚，我没有留在卧室。
我独自飘在阳台上，看了一夜的星星。
心里空落落的。
【隐藏任务完成，奖励道具“实体化一分钟”。】
我看着这个奖励，没有半点喜悦。
实体化一分钟。
能做什么呢？
去打他一顿？
还是去抱抱他？
好像都没什么意义了。
第二天，沈舟醒来，看到身边的宋伊，愣了一下。
宋伊也醒了，她看着沈舟，眼神有些怯怯的。
“早安，阿舟。”
沈舟没说话，起身下床，走进了浴室。
气氛有些尴尬。
我以为他们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但并没有。
沈舟对宋伊的态度，还和以前一样。
客气，疏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宋伊似乎也察觉到了。
她来得更勤了，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家务。
把沈舟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想用温柔，焐热那颗冰冷的心。
可我看得出来，沈舟的心，没那么容易被焐热。
他的心，好像跟着三年前的我，一起死了。
这天，是我的生日。
也是我的忌日。
我以为沈舟早就忘了。
没想到，他下班后，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郊区。
他来到一片墓地。
我的墓地。
墓碑上，是我的黑白照片。
我笑得很灿烂，像个傻子。
沈舟在我的墓碑前站了很久。
他没带花，也没带任何祭品。
就那么站着，像一尊雕塑。
天色渐渐暗下来。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吸了一口。
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林晚，”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我来看你了。”
“我最近……总是想起你。”
“想起你做的番茄炒蛋，总是放很多糖。”
“想起你喜欢在阳台种些乱七八糟的花，结果一盆都没养活。”
“想起你……走的那天，还跟我说，下辈子再也不要遇见我。”
他说着，眼圈慢慢红了。
“对不起。”
“对不起，林晚。”
“如果时间能重来，我一定……不会放开你的手。”
他把那支烟，插在了我墓碑前的泥土里。
烟头明明灭灭，像一颗破碎的心。
我飘在他身边，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疼得我喘不过气。
原来，他都记得。
原来，他也会后悔。
【好感度+30。】
【当前好感度：-15。】
我看着那个数字，哭得像个。
沈舟，你这个混蛋。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为什么非要等到我死了，你才肯说这些？
我好想抱抱他。
告诉他，我不怪你了。
我真的，一点都不怪你了。
【是否现在使用道具“实体化一分钟”？】
是！
立刻！马上！
【道具“实体化”已启动，倒计时60秒。】
我的身体，从虚无的空气，一点点变得凝实。
我能感觉到风吹过皮肤的触感。
能闻到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我真的……回来了。
哪怕只有一分钟。
沈舟还蹲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
我走到他身后，伸出手，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当他看到我的脸时，他整个人都石化了。
瞳孔骤缩，嘴唇颤抖，脸上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狂喜。
“林……晚？”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对他笑了笑，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沈舟，我回来了。”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我的脸，却又像怕惊扰一场梦一样，悬在半空中，不敢落下。
“你……你不是……”
“我没死。”我打断他，撒了这辈子最大的一个谎，“我只是……出了点意外，失忆了，最近才想起来。”
我知道这个谎言很拙劣。
但我没有时间解释了。
“沈舟，”我捧着他的脸，让他看着我，“我爱你。”
【好感-】
系统提示音还没响完，沈舟就疯了一样，把我紧紧地、紧紧地搂进怀里。
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林晚……林晚……”
他一遍遍地叫着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
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脖子上。
他哭了。
那个在我印象里，永远冷静自持，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沈舟。
哭了。
【5, 4, 3, 2, 1……】
【实体化时间结束。】
我的身体，在他怀里，再次变得透明。
他抱了个空。
他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
“晚晚？”
他慌了，四处张望。
“晚晚！你去哪了？你别吓我！”
我飘在他面前，想告诉他我在这里。
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也看不见我。
“林晚！”
他像个疯子一样，在空旷的墓地里，一遍遍地喊着我的名字。
声音凄厉，绝望。
【好感度+50。】
【当前好感度：35（喜欢）。】
我看着那个数字，心里没有一丝喜悦。
只有铺天盖地的疼。
沈舟，对不起。
我又骗了你。
沈舟找了我一夜。
他把车开遍了整个城市的每一条街道。
他去了我们以前住过的出租屋，去了我们常去的公园，去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电影院。
他像个无头苍蝇，疯狂地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天亮的时候，他回到了家。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颓然地坐在沙发上。
宋伊闻声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
“阿舟，你……你一晚上没回来？你去哪了？”
沈舟没看她，只是盯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喃喃自语。
“我见到她了。”
“我见到晚晚了。”
宋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说什么？”
“她没死，她回来了。”沈舟抬起头，看着宋伊，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光亮，“她回来找我了。”
宋伊的嘴唇抖了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舟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他把宋伊留在家里的所有东西，一件一件地打包好。
牙刷，毛巾，睡衣，还有那个她送的、他从来没用过的马克杯。
他把打包好的箱子推到宋伊面前，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宋伊，对不起。”
“我们到此为止吧。”
宋伊看着那个箱子，又看看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为什么？”
“就因为她回来了？一个已经‘死’了三年的人？”
“那我算什么？我这两年多的陪伴，又算什么？”
沈舟沉默了。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歉意。
“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不该在你身上，找她的影子。”
“这对你不公平。”
宋伊哭了。
哭得撕心裂肺。
“沈舟，你混蛋！”
她推开那个箱子，哭着跑了出去。
门被重重地甩上。
屋子里，又只剩下沈舟一个人。
还有我，这个看不见的鬼魂。
他没有去追。
他只是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然后，他走到床边，拿起了那个相框。
相框里，宋伊笑得很甜。
他看了一会儿，把照片抽出来，放进了抽屉里。
然后，他把那个空相框，放在了床头。
好像在等着，把另一个人的照片，放进去。
【好感度+15。】
【当前好感度：50（深爱）。】
我离复活，又近了一步。
但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孩。
也让沈舟，活在了一个虚假的希望里。
系统，我这样做，真的对吗？
【系统只负责发布任务和判定结果，不参与宿主的道德选择。】
冰冷的机械音，第一次让我觉得如此刺耳。
沈舟开始找我。
他报了警，说他失踪三年的女朋友回来了。
警察把他当疯子。
“先生，资料显示，您的前女友林晚女士，已于三年前意外身亡，死亡证明和火化证明俱全。”
“不可能！”沈舟激动地拍着桌子，“我前天晚上还见到她了！在墓地！她还抱我了！”
警察用一种看精神病人的眼神看着他。
“先生，您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产生了幻觉？要不我们帮您联系一下心理医生？”
沈舟被“请”出了警察局。
他没有放弃。
他印了上万份寻人启事，贴满了大街小巷。
寻人启事上，是我的照片。
下面写着：
林晚，女，28岁。于三年前失踪，近日疑似出现。如你见到她，请告诉她，沈舟在找她。重酬。
他像个偏执狂，做着一件所有人都觉得荒唐的事。
他的朋友劝他。
“阿舟，你醒醒吧！林晚已经死了！”
他的父母也从老家赶来，看着他日渐憔悴的样子，心疼得直掉眼泪。
“儿子，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再折磨自己了。”
沈舟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没死，她只是失忆了，她躲起来了，我一定要找到她。”
我看着他为了我，和全世界对抗的样子，心如刀割。
沈舟，别找了。
你找不到我的。
我只是个鬼魂。
一个靠着你的“好感度”苟延残喘的鬼魂。
【好感度+20。】
【当前好D感度：70（挚爱）。】
随着好感度的提升，我发现我的能力也变强了。
我不再是只能吹动一张纸了。
我能拿起一支笔，虽然很费力。
能打开一本书。
甚至，能在镜子上，呵出一片白雾。
这天晚上，沈舟又喝醉了。
他躺在沙发上，手里攥着我的照片，嘴里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
“晚晚……你到底在哪……”
“你回来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飘到他身边，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不能让他为了一个谎言，毁了自己的人生。
我飘进书房，用尽全身的力气，拿起桌上的一支笔。
笔尖在纸上，划下歪歪扭扭的字迹。
很慢，很艰难。
每一个字，都耗尽了我巨大的能量。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几乎要虚脱了。
我把那张纸，放在了沈舟的脸上。
第二天早上，沈舟被脸上的纸弄醒了。
他拿下纸，看到上面的字，整个人都愣住了。
纸上写着：
【忘了我，好好生活。】
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孩子的涂鸦。
但他认得出来。
是我的笔迹。
他疯了一样从沙发上跳起来，在屋子里四处寻找。
“晚晚！是你吗？你是不是在这里？”
“你出来见我！你把话说清楚！”
我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他找不到我，颓然地跪倒在地，像个被抛弃的孩子，放声大哭。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他哭得那么伤心。
【好感度+10。】
【当前好感度：80（刻骨铭心）。】
那天之后，沈舟变了。
他不再像个疯子一样满世界找我。
他把所有的寻人启事都撕了。
他开始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不再喝酒，也不再抽烟。
他好像……真的听了我的话，开始“好好生活”了。
我以为，他终于要放下了。
直到有一天，我最好的朋友徐佳找到了他。
徐佳拿着我留下的那张纸条，红着眼睛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林晚她……她真的还活着？”
沈舟看着她，摇了摇头。
“她不在了。”
“那这张纸条……”
“是她留给我的。”沈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笃定，“她一直在我身边，只是我看不见她。”
徐佳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他……他知道了？
“她不想我再这样下去，她想让我忘了她。”沈舟看着窗外，眼神空洞，“可我怎么可能忘得了？”
“她越是想推开我，我就越是要抓住她。”
“就算她现在是鬼，我也要跟她在一起。”
我听着他的话，浑身冰冷。
这个傻子。
这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好感度+15。】
【当前好感度：95（唯一）。】
只差5点了。
只差5点，我就能复活了。
可是，代价是什么？
是让沈舟陪着我这个“鬼魂”，孤独终老吗？
不。
我不愿意。
我宁愿魂飞魄散，也不要他落得那样的下场。
我必须要做个了断。
我开始想办法降低他的好感度。
我学着电影里的恶鬼，在他家里制造各种灵异事件。
半夜里，电视机会自己打开，播放着雪花屏。
浴室的水龙头会自己流出红色的“血水”（其实是我用意念混合了番茄酱）。
书房的书会自己掉下来。
我以为这样会吓到他，会让他厌恶我，远离我。
然而，并没有。
他每天回到家，看到一片狼藉，只是平静地收拾好。
然后，对着空气说：“晚晚，别闹了。”
“我知道你在这里。”
“你是不是生气了？气我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我改，我都改，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甚至会买我最爱吃的草莓蛋糕回来，放在桌上。
“今天蛋糕店出了新品，你尝尝？”
我看着那个蛋糕，心里堵得难受。
沈舟，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好感-】
不，好感度还在缓慢地上涨。
【当前好感度：98。】
我快要疯了。
为什么？
为什么我越是想推开他，他就越是爱我？
【因为爱本身，就是不讲道理的。】
系统的机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人性？
我愣住了。
【宿主，你真的想让他忘了你吗？】
我……
我不知道。
我既希望他忘了我，开始新的生活。
又自私地希望他永远记得我，永远爱我。
人，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
哪怕变成了鬼，也一样。
这天晚上，沈舟的父母又来了。
他们带来了一个女孩。
是他们给沈舟安排的相亲对象。
女孩很漂亮，知书达理，家世也好。
饭桌上，沈舟的母亲不停地夸着那个女孩，拼命地给他们制造话题。
沈舟全程都很沉默，只是低头吃饭。
女孩有些尴尬，但还是努力地找话说。
“沈先生，听说您是做金融的？真厉害。”
“我叔叔也是做这个的，他说这个行业特别辛苦。”
沈舟“嗯”了一声，没有下文。
气氛僵到了极点。
沈母看不下去了，瞪了沈舟一眼。
“阿舟！你这是什么态度！张小姐跟你说话呢！”
沈舟放下筷子，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座的所有人。
最后，他开口了。
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
“爸，妈，张小姐。”
“很抱歉，我不能跟你们吃饭了。”
“因为，我在等我女朋友回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母气得发抖：“你疯了！林晚已经死了！”
“她没死。”沈舟站起身，看着空无一人的身旁，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她就在这里。”
“她只是在跟我生气，不肯出来见我。”
“但是没关系，我可以等。”
“等她气消了，她就会回来了。”
说完，他拉开身边的一张空椅子，对着空气说：
“晚晚，我们回家。”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看着他伸向我的手，看着他满眼的深情和执着。
眼泪，再一次模糊了我的“视线”。
【好感度+2。】
【当前好感度：100（圆满）。】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
【能量积攒完毕，身体重塑中……】
【倒计时，10，9，8……】
我的身体，在一片白光中，再次变得凝实。
这一次，不再是短暂的一分钟。
而是，永恒。
我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
我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在血管里流淌。
我……复活了。
我抬起手，看着自己真实的、有温度的掌心，激动得说不出话。
沈舟也看到了。
他看着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的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睛里，是翻江倒海的震惊，和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伸出手，颤抖着，一点点靠近我的脸。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我温热的皮肤时，他终于确信，这不是梦。
“晚晚……”
他一把将我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捏碎。
“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他哽咽着，像个孩子。
我回抱着他，把脸埋在他温暖的胸膛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嗯，我回来了。”
“沈舟，我再也不走了。”
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对吗？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该是“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但生活，永远比童话复杂。
我和沈舟复合了。
我的“死而复生”，被解释为一场乌龙。
当初医院弄错了身份信息，我只是重伤昏迷，成了植物人，在一家偏远的疗养院里躺了三年，最近才奇迹般地苏醒。
这个说法漏洞百出，但没人愿意去深究。
尤其是沈舟。
他只要我还活着，就够了。
我们搬回了以前那个狭小的出租屋。
他说，这里有我们的回忆。
他辞掉了那份让他忙得昏天暗地的工作，换了一家朝九晚五的公司。
他说，他不想再因为工作，而忽略我了。
他学着做饭，虽然总是把厨房弄得一团糟。
他给我种我喜欢的花，虽然还是养不活。
他把我宠成了公主，把我这三年受的苦，都加倍补偿了回来。
所有人都羡慕我。
羡慕我有一个这么爱我的男朋友。
只有我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沈舟对我的爱，太沉重了。
沉重得让我喘不过气。
他看我的眼神，除了爱，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恐惧。
他害怕。
他害怕我会再次消失。
他每天都要给我打无数个电话，确认我的行踪。
我出门超过两个小时不回家，他就会变得焦虑不安。
晚上睡觉，他要把我抱得很紧很紧，好像一松手，我就会化成泡沫。
我理解他的不安。
但我快要窒息了。
我们开始争吵。
就像三年前一样。
为了各种各样鸡毛蒜皮的小事。
“林晚，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在开会啊！”
“开会就不能回个信息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沈舟，我不是你的犯人！我需要我自己的空间！”
“空间？你还想要什么空间？你是不是又想离开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恐慌。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里一阵疲惫。
这不是我想要的爱情。
我想要的，是势均力敌，是并肩而行。
而不是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的枷锁。
那天晚上，我们大吵了一架。
我摔门而出。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
走到我们常去的那个公园。
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伊。
她瘦了很多，脸色也很憔E悴。
她身边，跟着一个男人。
男人很耐心地陪着她，给她递水，给她擦汗。
她对他笑了笑，那笑容，虽然没有以前那么明媚，但很恬静，很安然。
我忽然就明白了。
沈舟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她。
因为她像我。
也因为她不像我。
她有我当年的影子，却没有我身上的那些尖刺。
她温柔，顺从，能给他想要的安稳。
而我，给不了。
我转身离开，给徐佳打了个电话。
“佳佳，我跟他，可能真的不合适。”
电话那头，徐佳沉默了很久。
“晚晚，你有没有想过，你重新活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为了和他重新在一起吗？
如果重新在一起，只是重复过去的痛苦，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我挂了电话，回到了那个出租屋。
沈舟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
他看到我回来，站起身，想说什么。
我打断了他。
“沈舟，我们谈谈吧。”
我把我的感受，我的痛苦，我的窒-息感，全都告诉了他。
我告诉他，我爱他。
但我不能为了这份爱，失去自我。
他听着，一直没有说话。
脸上，是深深的痛苦和挣扎。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
“所以，你还是要走，是吗？”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
“这一次，我不走了。”
“但是，我们需要改变。”
“沈舟，你敢不敢，再跟我赌一次？”
“赌什么？”
“赌我们，都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赌我们，能找到一种更健康的相爱方式。”
“赌我们，能拥有一个真正幸福的未来。”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眼神里，有害怕，有犹豫，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好。”
“我跟你赌。”
那天之后，我们都变了。
我不再把他当成我生活的全部，我重新找了工作，有了自己的社交圈。
他也不再把我看得那么紧，他开始健身，开始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
我们依然会吵架。
但我们学会了沟通，学会了妥协，学会了给彼此空间。
我们像两棵独立的树，根在地下紧紧相连，枝叶在地上各自生长，又在风中相互依偎。
一年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沈舟带我去了民政局。
他拿出户口本和一枚戒指，单膝跪地。
“林晚小姐，你愿意嫁给我，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吗？”
我看着他，眼眶湿润，笑着点头。
“我愿意。”
我的人生，在死过一次之后，才真正开始。
原来，那个系统，让我攻略的，从来不是沈舟。
而是我自己。
是那个在爱情里，迷失了自我，患得患失的我自己。
只有当我真正找回了自己，我才能拥有，真正美好的爱情。
来源：服部平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