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把痛苦转移给别人,我把我的癌症,转移给了那个伤害我的人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1-13 09:06 1

摘要:那张薄薄的、价值千金的A4纸,被医生用两根手指捏着,像捏着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

那张薄薄的、价值千金的A4纸,被医生用两根手指捏着,像捏着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

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我的脑子里。

“肺腺癌,四期。”

我看着他,感觉他身后窗外的阳光特别刺眼,晃得我有点晕。

“什么意思?”我问,声音干得像砂纸。

“意思就是,晚期。”医生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已经发生骨转移了。”

骨转移。

这三个字比“癌”本身更让我恐惧。

它意味着,我的骨头会像被白蚁蛀空的木头,一阵风就能吹断。

意味着疼痛,无休止的、啃噬灵魂的疼痛。

我“哦”了一声。

就只是“哦”了一声。

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多问一句“我还能活多久”。

因为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四期,骨转移,电视剧里都演烂了的桥段,活不过半年。

我拿着那张诊断书走出诊室,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林俏,二十九岁,一个给甲方画图画到头秃的社畜,没抽过一根烟,没泡过一次吧,连外卖都尽量点带蔬菜的。

我得了肺癌。

这他妈的找谁说理去?

世界在我眼里褪了色,变成了灰白。

我麻木地穿过人群,回到我那个三十平米的出租屋。

房子是租的,爱人是假的,事业是停的,现在连命都是按天算的了。

我把自己摔在床上,脸埋进被子里。

被子有一股阳光和尘螨混合的味道。

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有一种能力。

一种被我当成幻觉,当成精神衰弱,当成童年臆想的能力。

我能把痛苦转移给别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长,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

小时候,我被邻居家的大狗追,摔破了膝盖,血流不止。

我疼得直哭,一边哭一边死死盯着那条还在冲我狂吠的狗。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让你也尝尝这种疼。

然后,奇迹发生了。

那条狗突然哀嚎一声,夹着尾巴,前腿一瘸一拐地跑了。

而我膝盖上的疼痛,在那一瞬间,减轻了大半。

还有一次,初中时,我来例假,疼得在床上打滚。

隔壁的装修电钻声吵得我脑仁都要炸了。

我攥着拳头,把所有对疼痛的怨恨都集中到了那噪音上。

“别吵了……让你的主人也尝尝这种滋味……”

几秒钟后,电钻声戛然而止。

我后来听说,那个装修师傅那天突发急性肠胃炎,被救护车拉走了。

从那以后,我有点怕这个能力。

它像个潘多拉的魔盒,我不知道打开它,会放出什么怪物。

我刻意地遗忘它,把它归结为巧合。

可现在,当死亡的判决书就揣在我兜里,当化疗的痛苦和骨转移的剧痛就在不远的将来等着我时,这个被我封印的魔盒,开始疯狂地动摇。

我把那张诊断书从兜里掏出来,展开,平铺在眼前。

肺腺癌,四期。

这不仅仅是痛苦。

这是死亡本身。

我能把它……转移给别人吗?

一个名字,立刻就从我心里跳了出来。

陈劲。

我的前男友,我曾经以为会与我共度一生的人。

也是把我的人生,推入深渊的人。

我和他,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留在北京打拼。

我们挤在十平米的隔断间,吃过一个星期的泡面,在寒冬的夜里抱着取暖,发誓要一起开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设计工作室。

我没日没夜地画稿,攒钱,规划未来。

他负责联系客户,拓展人脉。

我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搭档,最亲密的爱人。

直到三年前。

我们攒了五年,终于攒够了三十万,准备注册公司,租个小办公室。

那笔钱,存在他的卡里。

他说男人管钱,天经地义。

我信了。

然后,在一个我通宵改稿,累得趴在桌上睡着的清晨,他消失了。

连同那三十万,和我所有的设计作品集,以及我们共同的梦想。

我疯了一样找他,打电话,发微信,去他老家。

他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个月后,我在一个行业新锐设计师的访谈里,看到了他。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意气风发。

他创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名字叫“劲设计”。

访谈里展示的作品,全都是我画的。

那些我熬了无数个夜晚,一个像素一个像素抠出来的作品,成了他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主持人问他,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他对着镜头,笑得温文尔雅。

“天赋,努力,还有一点点运气。”

我当时就吐了。

不是形容词,是生理性的呕吐。

我把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然后瘫在地上,像一条缺水的鱼。

从那天起,我的世界就塌了。

我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从那种毁灭性的打击里,勉强爬出来。

我换了城市,换了工作,试图忘记过去,忘记他。

可有些伤疤,刻在骨头上,怎么可能忘得了?

现在,我的骨头真的要烂了。

而他,陈劲,踩着我的尸骨,功成名就,春风得意。

凭什么?

凭什么好人没好报,祸害遗千年?

凭什么我要疼死,烂死,他却可以在聚光灯下,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不。

我不接受。

我死死地攥着那张诊断书,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如果我注定要下地狱,那我也要拉个垫背的。

陈劲,就是最好的人选。

这个决定一旦做出,我心里那点残存的道德感,就像风中的残烛,瞬间熄灭了。

我开始计划。

转移痛苦,或者说……转移疾病,需要一个媒介。

一个承载着我和他强烈情感连接的物件。

我翻箱倒柜,把他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扔了,但有一件,我一直没舍得。

那是一枚银杏叶。

是我们刚在一起时,在校园里散步,他从树上摘下来,郑重地放在我手心的。

他说:“你看,银杏叶是心形的。我的心,交给你了。”

多讽刺。

我从一本旧书里,找到了那枚被压得扁平、脉络清晰的银杏叶。

它还带着淡淡的书香。

我把它放在掌心。

然后,我开始调动我所有的感官,去感受我身体里的那个“敌人”。

我能感觉到它。

那个盘踞在我左肺叶上的肿瘤,像一只贪婪的章鱼,挥舞着触手,侵占我的领地。

我能感觉到我的骨头,在某些特定的角度,会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

那是癌细胞在安营扎寨。

疼。

的疼。

我闭上眼睛,把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这份疼痛上。

我不再抗拒它,而是拥抱它,熟悉它,然后,把它从我的身体里,一点一点地“拎”出来。

这个过程,比我想象的要困难得多。

它需要极度的专注和强大的意志力。

我浑身都在发抖,冷汗浸透了我的睡衣。

我的脑子里,全都是陈劲的脸。

他意气风发的脸,他温柔微笑的脸,他卷走一切后冷漠决绝的脸。

所有的爱,所有的恨,都化作了燃料。

“陈劲。”

我从牙缝里挤出他的名字。

“这是你欠我的。”

“你偷走了我的钱,我的作品,我的未来。”

“现在,把你偷走的一切,连本带利地还回来吧。”

“我的痛苦,我的绝望,我的死亡……全都给你。”

我将那股被我“拎”出来的,无形的,却又沉重得可怕的东西,狠狠地灌注到掌心的那枚银杏叶里。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被抽空了。

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

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光斑。

我躺在地板上,身上盖着被子,大概是昏倒的时候,下意识地扯了下来。

我动了动身体。

没有想象中的酸痛。

我深吸一口气。

那股盘踞在我胸口,让我呼吸都带着一丝滞涩的感觉,好像……消失了?

我试着扭了扭腰,转了转脖子。

那几个之前一动就疼的骨关节,此刻竟然毫无感觉。

我愣住了。

我猛地从地上坐起来,又快速地躺下,反复做了几个平时根本不敢做的动作。

不疼。

真的不疼了。

我冲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多了一丝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光。

我把手放在左边的胸口,用力按了按。

那片曾经一碰就隐隐作痛的区域,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成功了?

我真的……把癌症转移给他了?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一颤,一种混杂着狂喜、恐惧和罪恶感的复杂情绪,瞬间淹没了我。

我冲回房间,拿起手机,颤抖着点开了那个我拉黑了无数次,又偷偷从共同好友列表里找回来的微信号。

陈劲的头像,还是那张穿着高定西装的写真照。

他的朋友圈,停留在三天前。

是一张他在某个高端酒会上的照片,配文是:“新的征程,感谢所有伙伴。”

照片里的他,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手里端着香槟,笑容灿烂。

我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

等着。

等着看他什么时候会发出第一条“不舒服”的动态。

第一天,没有。

第二天,没有。

第三天,他的朋友圈更新了。

是一张高尔夫球场的照片,蓝天白云,绿草如茵。

他写道:“久违的放松。”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难道……失败了?

或者,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超能力,只是我的臆想?

我的身体感觉好转,也只是心理作用?

这个念头让我如坠冰窟。

不。

我不信。

那种被抽空的感觉,那种疼痛消失的真实感,不可能是假的。

我决定去医院复查。

我挂了同一个医生的号。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你怎么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我没说话,把复查的CT片子递给他。

他拿过去,对着灯光看了半天,又插进读片器里,放大,缩小,反复对比我之前的那张片子。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奇怪……”

他喃喃自语。

“怎么会……”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又戴上,再看。

半晌,他抬起头,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

“林小姐,你这段时间……做了什么治疗吗?或者,吃了什么特效药?”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

“这就奇怪了……”他指着屏幕上的影像,“你肺部的肿瘤,不仅没有增大,反而……缩小了。不,不是缩小,是……几乎看不到了。”

“还有你的骨转移病灶,影像上显示,活性……大幅度降低了。”

“这……这在临床上,我们称之为‘自发性消退’。极其罕罕罕见,概率比中彩票头奖还低。”

医生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我的心上。

我赢了。

我真的赢了。

我从死神手里,抢回了自己的命。

走出医院,我站在阳光下,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世界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天空是蓝的,树是绿的,连汽车的鸣笛声,都显得那么悦耳。

我活着。

我还能继续活着。

这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陈劲……

他会怎么样,那是他应得的报应。

我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张死亡判决书,撕得粉碎,扔进马桶,冲走。

然后,我点了一份我最爱吃的麻辣香锅,加了双倍的午餐肉和宽粉。

我吃得酣畅淋漓,满头大汗。

这才是生活。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过得无比惬意。

我辞掉了那份耗人的工作,用剩下的一点积蓄,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去逛公园,看电影,吃各种好吃的。

我感觉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我几乎快要忘了陈劲这个人。

直到一个星期后的晚上。

我正在看一部喜剧电影,笑得前仰后合。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

我点开,头像是一个动漫女孩。

验证信息写着:我是许薇,陈劲的女朋友,有急事找你。

陈劲的女朋友?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通过了好友申请。

对方立刻发来一条消息:“林小姐,你好,冒昧打扰了。”

我盯着那行字,没有回复。

对方似乎很着急,又发来一条:“是这样的,阿劲他……病了,病得很重。”

来了。

终于来了。

我感觉一股冷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但我打出去的字,却异常冷静:“他病了,应该找医生,找我做什么?”

“他一直在昏迷中,偶尔清醒的时候,会念叨你的名字。”

“我们已经分手很多年了。”

“我知道,但是医生说,他的情况很奇怪,身体各项机能都在急速衰退,却查不出具体的病因。他们怀疑,可能跟心理或者精神压力有关。”

许薇的语气,近乎哀求。

“林小姐,我知道你们过去可能有些不愉快,但是……人命关天。你能不能……来看他一眼?或许,你的出现,能刺激到他,让他有求生的意志。”

求生的意志?

我看着这几个字,忍不住冷笑出声。

他当初卷走我的一切,让我差点活不下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的求生意志?

现在他要死了,倒想让我去当救世主?

做梦。

“抱歉,我很忙。”我冷冰冰地回了三个字。

然后,我把她拉黑了。

世界清净了。

可我的心,却乱了。

我关掉电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脑子里,一会儿是陈劲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一会儿是他当年意气风发地接受采访的样子。

两种样子,重叠在一起,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我这是怎么了?

我不是应该高兴吗?

大仇得报,恶有恶报,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

为什么我会心烦?

难道是……愧疚?

不。

我对自己说。

我没有错。

我只是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

我的健康,我的命。

他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我这样反复地催眠自己,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沉沉睡去。

但那个叫许薇的女人,显然没有放弃。

第二天,她换了个手机号,给我发短信。

“林小姐,求求你。他开始咳血了。”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他说,他对不起你。”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他对不起我。

他当然对不起我。

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想抹掉他给我带来的所有伤害吗?

我没有回复。

第三天,第四天,许薇的短信,每天都准时发来,像一份死亡倒计时的报告。

“他开始出现骨痛了,疼得整夜睡不着,只能打杜冷丁。”

“他的肺部,出现了大面积的阴影。”

“医生说,是肺癌,晚期,已经骨转移了。”

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我正在喝水。

水杯从我手里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和我此刻的心情一模一样。

肺癌,晚期,骨转移。

和我当初的诊断,一模一样。

我真的做到了。

我把我的死亡判决,原封不动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一种冰冷的、残酷的快感,和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恐惧,同时攫住了我。

我成了审判者。

我成了上帝。

也成了……一个杀人犯。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间小小的出租屋。

陈劲坐在我对面,温柔地给我剥橘子。

他把一瓣橘子递到我嘴边,说:“俏俏,等我们开了工作室,就买个大房子,给你一个大大的画室。”

我张开嘴,想吃那瓣橘子。

可橘子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滩黑色的血。

我惊醒了。

心脏狂跳,后背全是冷汗。

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

我必须去看看他。

不是为了救他,也不是因为心软。

我只是想亲眼看看,我的“作品”,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想看看,那个偷走我人生的男人,在死神面前,是如何卑微地摇尾乞怜。

我向许薇要了医院的地址。

那是一家私立医院,环境很好,住院部安静得像酒店。

我找到了那间病房。

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

我从门缝里,看到了陈劲。

他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的滴滴声。

他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颧骨高耸,脸色是那种死人一样的灰白。

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我简直以为那是一具尸体。

这就是陈劲?

这就是那个在酒会上众星捧月,神采飞扬的陈劲?

我感觉喉咙发干。

许薇坐在床边,正在给他擦手。

她看起来也很憔憔悴,眼睛红肿,但动作很轻柔。

“阿劲,你再撑一撑,医生说找到合适的靶向药,就有希望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地想表现出坚强。

床上的陈劲,似乎听到了她的话,眼皮动了动,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在天花板上扫了一圈,然后,落在了门缝里的我身上。

我们的目光,隔着几米的距离,对上了。

那一瞬间,我感觉时间都静止了。

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死灰般的平静。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许薇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我。

她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对我露出了一个复杂的、混杂着希望和怨恨的表情。

“你来了。”她说。

我没有动,像被钉在了原地。

“林……俏……”

病床上的陈劲,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那声音,像生了锈的零件在摩擦,嘶哑,破碎。

“你……来了……”

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慢慢地,积聚起两行泪水。

泪水顺着他干枯的眼角,滑落,消失在枕头里。

“对……不……起……”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这三个字。

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咳得撕心裂肺,瘦弱的身体在病床上剧烈地抽搐。

许薇赶紧扑过去,给他拍背,拿纸巾接住他咳出来的东西。

我看到了。

那纸巾上,是一大滩刺目的、鲜红的血。

我的胃,一阵翻江倒海。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我猛地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那条走廊。

我冲进洗手间,趴在洗手池上,不停地干呕。

可我什么都吐不出来。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我看到了快意吗?

我看到了复仇的喜悦吗?

没有。

我只看到了恐惧。

和一种比癌症本身,更让我窒息的空虚。

我以为,看到他生不如死,我会开心。

我会觉得,这个世界,终于公平了一次。

可我没有。

我只觉得,我亲手打开了一个黑洞,而这个黑洞,正在慢慢地,把我也吞噬进去。

我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是陈劲那张死灰色的脸,和他咳出的那滩血。

我开始没有胃口。

任何美食,在我嘴里,都味同嚼蜡。

我开始掉头发。

大把大把地掉。

我开始感到疼痛。

不是骨头疼,也不是肺疼。

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从灵魂深处泛出来的,钝痛。

我明明是健康的。

我的复查报告显示,我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好得不能再好。

可我感觉,我比得癌症的时候,还要糟糕。

我活在一座自己建造的牢笼里。

白天,我是健康的林俏。

晚上,我是杀死陈劲的凶手。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许薇的最后一条信息。

“他走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没有指责,没有谩骂。

只是一个陈述。

我看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把手机关了机。

我以为我会松一口气。

可我没有。

我感觉,我心里最后的一点光,也熄灭了。

陈劲死了。

我赢了。

可是,我接下来的人生,要怎么过?

我要顶着一个“健康”的身体,背负着一条人命,活到七十岁,八十岁?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活”吗?

我开始频繁地去医院。

不是去看病,就是去住院部的走廊里坐着。

我看着那些被病痛折磨的病人,看着那些为亲人奔波劳碌的家属。

我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推着轮椅上的妈妈晒太阳,一边给她讲笑话,一边偷偷抹眼泪。

我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蹲在手术室门口,嚎啕大哭。

我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颤颤巍巍地给老伴喂饭。

这里充满了痛苦,绝望。

但也充满了……爱和希望。

而我呢?

我有什么?

我用最卑劣的手段,换来了一具健康的躯壳。

却把我的灵魂,永远地留在了那个阴暗的角落里。

有一天,我在医院的花园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许薇。

她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但精神状态,似乎好了一些。

她坐在长椅上,安静地看着远处发呆。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我在她身边坐下。

她感觉到了身边有人,转过头。

看到是我,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归于平静。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过了很久,她突然开口了。

“你知道吗?他最后那段时间,跟我说了很多。”

我身体一僵。

“他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他说,他当年,是鬼迷了心窍。他太想成功了,太想出人头地了,所以才做了那样的混账事。”

“他卷走那笔钱,其实并没有全花了。他用那笔钱,加上他自己的一些积蓄,开了工作室。他说,他本来是想,等工作室走上正轨,赚了钱,就加倍还给你,再跟你道歉,求你原谅。”

我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可是,他成功了,就回不了头了。”

“名利,像毒品一样,让他上瘾。他不敢面对你,不敢面对自己的过去。他只能在成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许薇的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跟我在一起后,常常做噩梦。梦里,他总是在喊你的名字。”

“他说,他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他生病之后,反而……解脱了。”

“他说,这是报应。是他该得的。”

我转过头,看着许薇。

“你……不恨我吗?”我问,声音干涩。

我知道,她肯定猜到了一些什么。

陈劲的病,来得太蹊,太蹊跷了。

许薇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该不该恨你。”

“我只知道,他很痛苦。无论是之前,还是后来。”

“他偷走了你的未来,也毁掉了他自己的心。”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做那样的选择,你们现在,会不会已经有了自己的工作室,有了自己的家,很幸福?”

许薇的话,像一把刀,插在我的心脏上。

是啊。

如果……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他留了一样东西,让我交给你。”

许薇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信封很厚。

我接过来,手指有些颤抖。

我打开信封。

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封信。

信是陈劲的笔迹,和他生病前一样,龙飞凤舞。

只是,最后的几个字,抖得不成样子。

“俏俏: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

这三个字,我欠了你三年,现在终于有勇气说出口,却已经太晚了。

我知道,我说一万句对不起,也弥补不了我对你造成的伤害。

我不是人。

我偷走了我们共同的梦想,偷走了你的心血,让你一个人,在最黑暗的日子里挣扎。

我每天都在谴责自己,每天都在后悔。

可我回不了头了。

我被名利绑架,成了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起的懦夫。

卡里有三百万。

一百万,是当初那三十万的本金和利息。

另外两百万,是我卖掉工作室,和我所有的积蓄。

我知道,钱弥补不了什么。

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这是我唯一能还给你的东西。

密码是你的生日。

俏俏,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能当一个好人。

一个配得上你的好人。

请你,忘了我,好好地活下去。

一定,要幸福。

陈劲 绝笔”

信纸上,有几滴干涸的水渍。

不知道是泪,还是别的什么。

我拿着那封信,坐在长椅上,很久很久。

天色,从亮到暗。

医院里的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我突然感觉,脸上有点凉。

我一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这不是为陈劲流的泪。

是为那个曾经相信爱情,相信梦想,相信未来的林俏流的。

她死了。

死在了三年前的那个清晨。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行尸走肉的躯壳。

一个背负着秘密和罪孽的,健康的躯壳。

许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长椅上。

我拿出手机,开机。

屏幕亮起,弹出了无数条新闻推送。

“著名青年设计师陈劲因病去世,年仅三十岁。”

“‘劲设计’宣布解散,创始人遗嘱将所有财产赠予神秘人。”

我看着那些标题,感觉无比的荒谬。

我打开银行APP,输入了那张卡的卡号和密码。

密码正确。

余额显示:3,000,000.00。

一串冰冷的数字。

我盯着那串数字,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赢了吗?

我得到了钱,得到了健康。

可我失去了安心活下去的能力。

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陈劲。

他不再是那副死灰色的样子。

他变回了大学时的模样,穿着白衬衫,在阳光下,对我笑。

他说:“俏俏,我们去画画吧。”

然后,他就会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地,化作飞灰。

我开始去看心理医生。

医生说,我是严重的PTSD,伴有重度抑郁和焦虑。

他给我开了很多药。

我每天吃大把的药,才能勉强睡上几个小时。

我用陈劲留下的钱,给自己买了一套房子。

不大,但有了一个大大的落地窗。

我买了很多画具,想重新开始画画。

可我拿起画笔,对着空白的画纸,却一个线条也画不出来。

我的创造力,我的灵感,好像连同我的灵魂一起,被留在了过去。

我尝试着把我的痛苦,转移出去。

我对着窗外一只聒噪的鸟,集中我所有的精神力。

“别叫了,让你也尝尝失眠的滋味。”

那只鸟,依旧在枝头,欢快地叫着。

我的能力,好像消失了。

也许,它只能使用一次。

也许,它只能用来转移那种,最极致的,关乎生死的痛苦。

又或者,它从来就没有消失。

只是,我现在所承受的痛苦,是无法被转移的。

因为它,源于我的内心,源于我的罪。

这种痛苦,叫“业障”。

我开始做公益。

我把那三百万,匿名捐给了一个癌症儿童救助基金。

我去做志愿者,去医院,去福利院。

我试图用这种方式,来为自己“赎罪”。

我看到了很多比我更不幸的人。

那些生下来就有缺陷的孩子,那些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却依然努力微笑的人。

在他们面前,我那点所谓的痛苦,显得那么矫情。

可我还是无法释怀。

我救不了任何人。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

一年,两年,三年。

我的身体,依旧健康。

我的精神,却日渐萎靡。

我成了一个活着的幽灵。

我常常会坐在我的画室里,看着窗外的日出日落,一坐就是一天。

我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使用那个能力。

如果我选择接受自己的命运,去化疗,去放疗,去承受那些痛苦。

也许,我会在痛苦中死去。

但至少,我会死得心安理得。

我会作为一个受害者,而不是一个加害者,离开这个世界。

又或者,我会像那个医生说的,成为那个中彩票的幸运儿,自发性消退。

那我的人生,将会是完完全全的,崭新的一页。

可是,没有如果。

我选择了那条最快捷,也最黑暗的路。

我用别人的生命,换来了自己的苟活。

而这份苟活的代价,就是永恒的自我谴责和灵魂监禁。

这天,是陈劲的忌日。

我买了一束白菊,去了他的墓地。

他的墓碑上,嵌着一张黑白照片。

还是那张写真照,只是,笑容显得有些寂寥。

我把花放在墓前。

“陈劲,我来看你了。”

我蹲下来,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尘。

“我用你给的钱,买了个房子。也把你剩下的钱,都捐了。”

“我过得……不好。”

“我每天都睡不着,吃不下饭。我活得像个鬼。”

“我有时候在想,你是不是也用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能力,把你的痛苦,转移给了我?”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算是扯平了吧。”

我说着,自己都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陈劲,我后悔了。”

“我后悔的,不是让你替我去死。”

“我后悔的是,我亲手毁掉了,我们之间最后的那一点点,可能存在的,关于‘原谅’的可能。”

“如果我没有那么做,也许有一天,我会放下。”

“也许有一天,我能原告自己,也原谅你。”

“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我们之间,只剩下死亡和罪孽。”

风吹过墓地,松涛阵阵,像谁的呜咽。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我看到了一个人。

是许薇。

她也捧着一束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

我们对视着。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怨恨,也没有了同情。

只有一种,历经世事后的,平静和了然。

“你也来了。”她说。

我点了点头。

“你……还好吗?”她问。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不好,也不坏。”我说,“就这么活着。”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准备离开这个城市了。”

“去哪?”

“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吧。”她笑了笑,“这个地方,承载了太多不好的回忆。”

我看着她,突然有点羡慕。

她可以离开,可以重新开始。

而我,却被困在了原地。

“林俏。”她突然叫我的名字。

“嗯?”

“放下吧。”她说。

“为自己,也为他。”

“他已经付出了代价。你,也该放过你自己了。”

我看着她,眼眶一热。

放过我自己?

我该怎么放过我自己?

许薇朝我走近了几步。

“你知道吗,他生病的最后几天,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我手心,写了两个字。”

“我当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后来,我才想明白。”

“他写的是——”

许薇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活着’。”

活着。

我像是被雷电击中,浑身一震。

他让我,活着。

好好地,活下去。

我突然想起了那封信的最后一句。

“请你,忘了我,好好地活下去。一定,要幸福。”

原来,这才是他最后的,也是最真实的遗言。

他不是要我背负着罪孽活下去。

他是要我,真正地,为自己,活下去。

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

我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这些年所有的压抑,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自我折磨,都在这一刻,随着泪水,倾泻而出。

许薇没有安慰我,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等我哭够了,她递给我一张纸巾。

“走吧。”她说,“天快黑了。”

我擦干眼泪,站起身。

夕阳的余晖,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谢谢你。”我对她说。

“不客气。”她笑了,“我也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看清了一些人,一些事。”

我们一起走出了墓园。

在岔路口,我们告别。

“保重。”她说。

“你也是。”我说。

我们朝着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

我没有回家。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城市的霓虹,一盏盏亮起,像天上的星星,落入了凡间。

我走到一条河边,停下脚步。

河水倒映着城市的繁华,波光粼粼。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是那枚银杏叶。

这些年,我一直把它带在身上。

它是我罪恶的证明,是我无法摆脱的枷锁。

我看着它,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张开手。

一阵风吹来,那枚干枯的、承载了太多东西的银杏叶,从我掌心飘落。

它在空中打了几个旋,然后,轻轻地,落在了河面上。

它随着水流,慢慢地,向着远方漂去。

越漂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再也看不见。

那一刻,我感觉,我身上那副无形的枷D锁,好像……松动了。

我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有水汽的腥甜,有食物的香气,有……人间的味道。

我拿出手机,开机。

我没有删除任何东西。

我点开了我的社交账号,发了三年来的第一条动态。

是一张照片。

我刚刚拍的,那条波光粼粼的河。

没有配任何文字。

然后,我点开了通讯录,找到了心理医生的电话,拨了过去。

“李医生,你好,我是林俏。”

“我明天,想去你那里,再聊聊。”

“这一次,我想,我可以,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

挂了电话,我站在河边,又站了很久。

我的人生,被偷走过一次。

我又亲手,把它扭曲成了另一个样子。

我犯了错,不可饶恕的错。

这份罪孽,会伴随我一生。

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一个,双手干净的人。

但是,就像许薇说的。

他已经付出了代价。

我也该,放过我自己了。

我不能再活在过去了。

我不能再用他的死亡,来惩罚我自己。

我要活着。

带着我的罪,带着我的伤疤,带着他最后的遗言。

好好地,活下去。

我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脚步,很慢,但很稳。

我知道,前面的路,还很长,很难走。

我可能,永远也无法得到真正的“幸福”。

但是,没关系。

能活着,能走在人间,能感受风,能看到光。

这就够了。

这就,足够了。

来源:风过晨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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