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签了吧 她等太久了 我笑着签字,转身消失 多年后重逢 他红着眼问 下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1-14 00:00 1

摘要:汽车站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汽油、汗水和廉价泡面的味道。人声嘈杂,扛着大包小包的旅客挤来挤去。林晚买了一张最早出发去省城的票,票价不菲,几乎花光了她身上所有的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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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站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汽油、汗水和廉价泡面的味道。人声嘈杂,扛着大包小包的旅客挤来挤去。林晚买了一张最早出发去省城的票,票价不菲,几乎花光了她身上所有的现金。

她捏着那张薄薄的车票,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把帆布包紧紧抱在怀里。周围的一切喧嚣仿佛都与她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她听不真切,只是怔怔地看着检票口上方那面缓慢走字的时钟。

离开这里,去哪里?她不知道。省城也许只是个中转站。老家是回不去了,那里充满了指指点点和同情的目光,而且,那套老房子,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讽刺,那是她最后的退路,却也成了他急于撇清的“婚前财产”。

她不能倒下。她还有手有脚,总能活下去。

“前往省城的旅客请到三号检票口检票上车……”广播里响起女播音员毫无感情的声音。

林晚站起身,随着人流走向检票口。队伍缓慢移动着,她前面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孩子哭闹不休,女人手忙脚乱地哄着,脸上写满疲惫。

曾几何时,她也偷偷幻想过,和沈战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他会不会也像那天揉苏晴孩子的头那样,笨拙又温柔地对待他们的孩子?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心脏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泛起绵密的疼。

她把票递给检票员,咔嚓一声,票被剪了一个缺口。

走出候车大厅,一股更大的风卷着尘土扑面而来。她眯起眼,找到了那辆灰扑扑的长途汽车。

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空气污浊。她按照票号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把帆布包放在脚边。邻座是个喋喋不休打电话的中年男人,声音洪亮,唾沫横飞。

林晚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闭上眼睛,试图隔绝这一切。

车子终于晃晃悠悠地启动了,驶出嘈杂的车站,驶上宽阔但略显荒凉的公路。路两边是望不到边的田野和偶尔掠过的低矮平房,北疆的景色,开阔而苍凉,就像她此刻的心境。

她以为自己会哭,会忍不住回头看那座越来越远的军营。

但是没有。

眼睛干涩得发疼,心里是一片烧灼过后的死寂。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看着这片她满怀希望而来、却带着一身伤痕离开的土地。

十几个小时的颠簸,她几乎水米未进。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当年沈战回家探亲,穿着军装站在她家巷子口,阳光下笑得一脸灿烂的样子;一会儿是火车站台上,他神情闪烁地说“家属院还在整理”;一会儿又是那刺眼的“离婚协议书”和那五个字——“她等太久了”。

每一种回忆,都像一把钝刀子,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到达省城时,已是深夜。林晚随着人流走下汽车,站在灯火通明但陌生的车站广场上,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虚脱感袭来。她扶住旁边冰冷的灯柱,缓了好一会儿。

必须找个地方住下。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小旅馆,用身上仅剩的一点钱交了押金。房间狭小逼仄,床单泛黄,空气中有一股消毒水混合霉味的怪味。但此刻,她已无力计较这些。

她倒在床上,衣服也没脱,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昏睡。

睡梦里也不安稳,光怪陆离的碎片不断闪现。沈战的背影,苏晴温柔的笑脸,那个孩子清脆的“爸爸”声,还有漫天飞舞的,写着“离婚”二字的纸张……

第二天,她被窗外巨大的车流声吵醒。阳光透过脏污的窗帘缝隙射进来,在她脸上投下一道明暗交界线。

她坐起身,发了很久的呆。

然后,她起身,走进狭小简陋的卫生间,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色苍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的女人。

这是谁?

这不该是林晚。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直到泛起一丝血色。

活下去。首先要活下去。

她翻出帆布包最里层的一个小夹袋,从里面摸出几张零散的纸币和几枚硬币,这是她最后的家当。又拿出了一张压在箱底多年的高中毕业证书,纸张已经泛黄。这是她除了那套老房子之外,唯一的“资产”了。

她需要一份工作,立刻,马上。

走出小旅馆,省城喧嚣的气息扑面而来。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行色匆匆的路人。这一切都与她生活了多年的江南水乡,以及刚刚离开的边境军区截然不同。

她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留意着街边店铺玻璃窗上贴的招聘启事。餐馆服务员,要年轻貌美的;超市收银,要本地户籍的;工厂女工,要熟手……

她一家家地问过去,得到的多半是摇头和敷衍。

“我们这里不招人了。”

“你年纪有点大了。”

“没有相关经验不行。”

一天下来,一无所获。脚底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饥饿感一阵阵袭来,胃里像是有火在烧。她在一个包子铺前徘徊了很久,看着那热气腾腾的蒸笼,最终还是咽了口唾沫,转身走开了。那几块钱,是她明天的房费,不能动。

傍晚,她走到一个正在修建的公园工地附近,实在走不动了,在路边的花坛沿上坐下。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投射在水泥地上。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来。

难道离开沈战,她连活下去都做不到吗?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工装、戴着安全帽的中年女人在她旁边坐下,拿出水壶喝水,好奇地打量了她几眼。

“妹子,找工作的?”

林晚抬起头,看着对方被晒得黝黑、却带着善意的脸,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嗯。”

“我看你在这附近转悠一天了。”女人笑了笑,“前面那个‘好味’快餐店,好像在后厨招洗碗工,管两顿饭,就是累点,你去问问?”

那一刻,林晚几乎要落下泪来。不是因为这工作有多好,而是因为这绝境中的一丝微光。

她撑着站起来,对着女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谢谢您!”

女人摆摆手:“快去吧,天快黑了。”

林晚按照女人指的方向,找到了那家门面不大的“好味”快餐店。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油腻的玻璃门。

……

时间,就在这种为了最基本生存而挣扎的忙碌中,悄然流逝。

一年后。

南方某个以商贸著称的城市,一间拥挤但充满活力的批发市场里。

林晚穿着一身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在脑后利落地挽成一个髻,正蹲在一个小小的摊位前,手脚麻利地整理着摊位上各式各样的发夹、头绳和小饰品。她的皮肤比一年前晒黑了些,人也清瘦了不少,但那双眼睛,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灰败,而是多了几分历经磨难后的沉静和韧劲。

离开省城后,她一路南下,做过餐馆洗碗工,当过保姆,在服装厂踩过缝纫机。她像一颗顽强的种子,落在哪里,就在哪里拼命汲取养分,努力活下去。她省吃俭用,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慢慢地,有了一点微薄的积蓄。

后来,她发现这个小商品批发市场门槛低,便用所有积蓄盘下了这个不到两平米的摊位。起步艰难,她每天天不亮就去进货,晚上市场关门了还在理货、盘账。被刁难过,被同行排挤过,也亏过钱。

但她从没想过放弃。

偶尔,在深夜里,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记忆也会翻涌上来。心口还是会痛,但那种痛,已经不再尖锐得无法忍受,而是变成了一种沉甸甸的、提醒她永远不要回头的东西。

“老板娘,这个怎么卖?”一个年轻女孩拿起一个镶着水钻的发圈问。

林晚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这个三块五,姑娘你戴肯定好看。”

她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点江南口音的软糯,但语调里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怯懦和彷徨。

就在这时,隔壁摊位卖箱包的王大姐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神秘:“小林,小林!你看那边!那个男的是不是当兵的?那身板,那气质,啧,真精神!好像在找人?”

林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当兵的?

她几乎是本能地,顺着王大姐示意的方向,抬起头,朝市场入口处望去。

阳光有些刺眼。

在熙熙攘攘、扛着大包小包货物的人群中,一个穿着夏季常服、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格外显眼。他站在入口的光影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市场内部,眉头微蹙,似乎在寻找什么。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尽管他瘦了些,黑了些,下颌线绷得更紧。

林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沈战。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喧嚣仿佛瞬间褪去,世界变成了一场无声的电影。她只能看到那个站在光里的男人,那个曾是她十二年丈夫、却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来找谁?

总不至于是……来找她的吧?

林晚的心跳,在停滞了一瞬后,猛地擂鼓般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那细微的疼痛让她混乱的大脑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她看到他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注视,目光,终于穿越重重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随即,那愕然变成了某种复杂的、她看不懂的情绪。他迈开步子,朝着她的摊位,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军靴踏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沉稳而清晰的声响,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王大姐还在旁边激动地絮叨:“哎呀哎呀,他过来了!小林,是不是找你的啊?你认识当官的?”

林晚没有回答。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越来越近,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眉心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看着他眼底那一片……似乎是疲惫,又似乎是别的什么的东西。

他终于走到了她的摊位前。

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压迫性的阴影,将她笼罩其中。一年前在招待所里那种窒息的感觉,仿佛又要卷土重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排琳琅满目的小商品。

空气中弥漫着塑料、皮革和灰尘的味道。

沉默。

令人难堪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他看着她,目光从她挽起的发髻,落到她清瘦的脸颊,再到她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普通T恤,最后,落在她摊位上那些廉价的小饰品上。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哽住了。

林晚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在冒冷汗,但她强迫自己站直,迎视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闪。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艰涩的语调:

“林晚……”

他叫了她的名字。

停顿了很久,像是在积蓄勇气,又像是在斟酌词句。

然后,他问出了那个让林晚觉得荒谬至极的问题:

“当年……为什么不留下来?”

为什么不留下来?

林晚怔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曾经让她迷恋、如今却只剩冰封的眼眸,看着他眉宇间那抹似是而非的沉痛。

留下来?

留下来看着你和苏晴母子情深?留下来等着被你和你那“等太久了”的初恋彻底扫地出门?留下来继续活在你编织了十二年的谎言里,像个可怜虫一样乞求一点施舍般的关注?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愤怒、委屈和荒诞感的浪潮,猛地冲上了她的头顶。四肢百骸都在发冷,血液却滚烫得快要沸腾。

她忽然想笑。

事实上,她也确实笑了。

不是一年前在招待所里那种崩溃的、带着泪的狂笑,而是一种极轻、极冷,带着无尽嘲讽和鄙夷的嗤笑。

这笑声让沈战的眉头皱得更紧,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林晚止住笑,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刺向他。

她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男声从她侧后方响起:

“小晚,货点完了,你看……”

说话间,一个穿着朴素灰色工装、身材清瘦、面容斯文的男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记账本。他是市场管理处的办事员陈默,为人踏实肯干,平时对林晚这样独自打拼的小摊主颇为照顾,时常帮她搬点重物,或者核对一下账目。

陈默话说到一半,才注意到摊位前站着的、气场与这嘈杂市场格格不入的军人,以及林晚和对方之间那诡异紧绷的气氛。他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林晚,又看看沈战。

林晚却在听到陈默声音的那一刻,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她转过头,看向陈默,脸上露出了一个与刚才面对沈战时截然不同的、带着真切温度的笑容,虽然那笑意很浅,并未到达眼底深处。

她甚至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轻挽住了陈默的手臂。

陈默身体微微一僵,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感到意外,但他看了一眼林晚,又看了一眼对面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沈战,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没有挣脱,只是默默地,将手里的记账本换到了另一只手上。

林晚挽着陈默,重新转过头,面向沈战。

此刻,她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已经收敛殆尽,只剩下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出沈战骤然缩紧的瞳孔,和他那张再也维持不住冷静、隐隐有些发青的脸。

她看着他那双渐渐泛红的眼睛,看着他紧抿的、微微颤抖的嘴唇。

然后,她微微扬起下巴,用那种淬了冰的、带着一丝轻慢笑意的语调,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回答了了他那个荒谬的问题:

“留下来?”

“等你?”

她顿了顿,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一圈,将他此刻的失态尽收眼底,才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带着碾碎一切过往的决绝:

“配吗?”

沈战脸上的血色,在那一刻褪得干干净净。

“配吗?”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铁钉,狠狠楔进他的耳膜,钉入他的脑海。周围市场的喧嚣——小贩的叫卖、拖车的滚轮声、顾客的讨价还价——仿佛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抽走,世界变成一片嗡鸣的真空。他只看得见林晚那张清瘦却异常平静的脸,看得见她挽着那个陌生男人手臂的姿势,那么自然,那么……刺眼。

他喉咙发紧,像是被粗糙的沙石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闷痛。他试图从她眼里找到一丝过去的痕迹,一丝怨怼,一丝委屈,哪怕是一丝恨意也好。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毫不掩饰的嘲讽。

她怎么敢……她怎么会……

那个记忆中温婉的、总是带着点怯生生依赖他的江南女子,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这个眼神如刀、言语如冰的女人?

那个穿着工装、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人,是谁?她挽着他……他们……

“小晚,这位是……?”陈默感觉到手臂上林晚指尖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他压下心中的疑惑,保持着镇定,低声问道,目光坦然地看向沈战。

林晚没有看陈默,目光依旧锁在沈战脸上,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介绍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位……很多年没见的故人。”

故人。

两个字,轻飘飘地,将他们十二年的婚姻,她十二年的等待,他一个月前的决绝,全部碾碎成灰。

沈战的拳头在身侧骤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军装挺括的布料下,肌肉绷得像石头。他死死地盯着林晚,胸膛剧烈起伏,那股从接到调令、鬼使神差查到她在这里、一路找过来时就开始翻涌的、混杂着愧疚、焦躁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期望的情绪,此刻被这两个字彻底点燃,烧成了一种近乎暴戾的愤怒和……恐慌。

他不是来听这个的!

他不是来看着她挽着别的男人,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他,告诉他,他“不配”!

“林晚!”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乞求,“我们谈谈!”

“谈?”林晚微微偏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唇角那抹嘲讽的弧度加深了些,“谈什么?谈你的初恋,还是谈她的孩子?或者……”她的目光在他肩章的星徽上扫过,冰冷如铁,“谈谈你那纸迫不及待的离婚协议?”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响亮地抽在沈战脸上。

他呼吸一窒,所有准备好的、盘旋在心头许久的话,都被堵死在了喉咙里。他能说什么?解释苏晴当年的困境?解释那个孩子叫他“爸爸”的无奈?解释那纸离婚协议背后的压力和……他以为的“为她好”?

在她此刻的眼神下,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艰难地开口,试图挽回一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想的哪样不重要。”林晚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没有留丝毫余地,“沈首长,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不希望被打扰。”

她说着,挽着陈默的手臂微微用力,示意他离开。

陈默会意,尽管满腹疑云,还是对着沈战礼貌性地点了下头,带着林晚,转身就要融入身后熙攘的人流。

“等等!”沈战猛地踏前一步,几乎要越过那个摆满发夹头绳的摊位。一种强烈的、失控的感觉攫住了他。他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不能!

他伸手,似乎想去抓她的手腕。

林晚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在他碰到她之前,倏地回头。

那眼神,不再是冰冷的嘲讽,而是淬了毒的警告,带着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凛然的锐利。

“沈首长,请自重。”

她的手,更紧地挽住了陈默的手臂,身体几乎半靠在那个男人身侧,是一种全然依赖和信任的姿态。

沈战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指尖距离她的衣袖只有几厘米,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市场里浑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旁边摊位看好戏的王大姐张大了嘴巴,连嗑瓜子都忘了。

他看着她和那个男人并肩离开,背影很快被人群吞没,消失不见。

他就像个傻子一样,僵立在原地,伸出的手忘了收回,维持着一个可笑又可怜的姿势。

阳光从市场顶棚的缝隙漏下来,照在他笔挺的军装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彻骨的寒。

……

“他……没事吧?”走出很远,拐过一个路口,确认沈战没有跟上来,陈默才迟疑地开口,同时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臂从林晚的环抱中抽了出来。

林晚立刻松开了手,刚才那股强撑出来的气势瞬间消散,脸色苍白得吓人,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没事。”她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陈默看着她,没有追问。他不是傻子,从那男人肩上的星星,从林晚异常的反应,从那句“配吗”,他能猜到那绝非“故人”或“无关紧要”那么简单。但他懂得分寸。

“要不要去管理处坐坐,喝口水?你脸色不太好。”他温和地提议。

林晚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站稳:“不用了,陈干事,谢谢您。刚才……谢谢您帮我解围。”

“举手之劳。”陈默笑了笑,“那你先回摊位?我那边还有点事要处理。”

“好。”

看着陈默离开的背影,林晚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脱力后的虚软。

沈战。

他竟然来了。

他凭什么来?凭什么用那种仿佛受了伤害、仿佛她才是那个无情无义的人的眼神看着她?凭什么问她“为什么不留下来”?

真是……荒谬至极!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江倒海的情绪。不能被他影响。绝对不能再被他拉回那个泥潭。

她睁开眼,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挺直脊背,朝着自己那个小小的摊位走去。

生活还要继续。她的路,才刚刚开始。

……

另一边,沈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批发市场的。

他坐进停在市场外的军用吉普车里,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车窗紧闭,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车厢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他靠在驾驶座上,闭上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林晚那张冰冷的脸,那声带着嗤笑的“配吗”,还有她挽着那个男人手臂离开的背影。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来回切割。

他以为他做好了准备,以为可以承受她的怨恨和指责。他甚至想过,如果她哭,如果她闹,他该怎么说。可他独独没有想过,她会是这样一种反应——平静,冰冷,带着一种将他彻底从她生命中剥离的、毫不在意的嘲讽。

还有那个男人……

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文弱的男人,凭什么站在她身边?凭什么得到她的依赖?

一股浓烈的、陌生的嫉妒感,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猛地睁开眼,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

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吓了路边行人一跳。

为什么?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年前,当他拿着那份由上级转交、盖着公章、几乎等同于命令的离婚协议书时,当他想到苏晴孤儿寡母在边境面临的困境,当他被各种压力和责任裹挟着,以为那是当时情况下对所有人都“最好”的选择时……他从未想过,会在此刻,在这个南方嘈杂的市场里,感受到这种万箭穿心般的悔恨和疼痛。

他以为他放下的,是一段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

可现在他才发现,他亲手推开的,是什么。

……

从那天起,沈战没有立刻离开这座城市。

他借着公干的由头,滞留了下来。像是自虐一般,他一次又一次地,开车经过那个批发市场。有时,他会把车停在远处,隔着车窗,看着市场入口熙熙攘攘的人流。偶尔,他能看到林晚的身影,不是在摊位前忙碌,就是拖着不大的货物包裹,脚步匆匆。

她总是独自一人。那个叫陈默的男人,并没有如他最初恐惧的那样,频繁地出现在她身边。

这个发现,让他心底隐秘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被更深的苦涩淹没。

即使没有那个男人,她也显然不需要他了。

她看起来……很忙,很累,但脊背挺直,眼神里有了一种他陌生的、叫做“生机”的东西。不再是那个在老家小镇上,守着空房,眼神日渐黯淡的妇人。

他几次三番想要再次走过去,想要拦住她,把那些哽在喉咙里的话说出来。可每次,一想到她那双冰冷的、带着嘲讽的眼睛,想到那声“配吗”,他的脚步就像被钉在了原地,勇气瞬间消散。

他沈战,在战场上从未退缩过,此刻却在一个女人面前,懦弱得像个逃兵。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滞留引起了上面的一些注意,电话催促他归队的频率越来越高。

他知道,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离开的前一天傍晚,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冲刷着城市的灰尘,带来一丝凉意。

沈战开着车,鬼使神差地,又一次绕到了批发市场附近。他知道这个时间点,市场快要关门了。

果然,远远地,他看到林晚正在收摊。她动作利落地将剩下的货物收进几个大编织袋里,然后用一块厚重的防雨布仔细地盖住摊位。

雨不大,但很密。她没有打伞,额前的碎发很快被雨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继续埋头收拾。

那身影,在朦胧的雨幕和逐渐亮起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单薄,又格外坚韧。

沈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看着她收拾好东西,左右看了看,然后弯下腰,试图将那几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编织袋扛到旁边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上。

袋子很重,她试了一次,没能完全扛起来,身体踉跄了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沈战推开了车门,就要冲过去。

然而,就在他脚步迈出的瞬间,另一个身影比他更快。

是那个陈默。他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快步从市场管理处的方向跑过来,一把扶住了林晚的手臂,接过了她手里沉重的编织袋。

“说了多少次了,重的活儿等我下班来帮你。”陈默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听不真切,但那份熟稔和关切,却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林晚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说了句什么。

雨丝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笼罩着那两个人。男人撑着伞,微微倾向女人,女人仰着头,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那一幕,像一幅定格的画面,充满了平淡却真实的生活气息。

刺得沈战眼睛生疼。

他僵在车旁,雨水打湿了他的肩头,冰冷一片。

他看着陈默轻松地把几个编织袋都搬上了三轮车,看着林晚坐到了三轮车的后斗边沿,陈默则坐到了前面的驾驶座上,蹬动了车子。

那把黑色的雨伞,撑在林晚的头顶,也遮住了陈默大半边身子。

破旧的三轮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缓缓驶离了市场,融入了霓虹初上的、湿漉漉的街道。

自始至终,林晚没有朝他这个方向看过一眼。

她不知道他在这里。

或者说,即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

沈战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其他。他看着那辆三轮车消失在街角,感觉心里某个地方,也随着那“吱呀”声,彻底碎裂,空落落地漏着风。

他终于明白,他失去了什么。

不是一纸婚书,不是一个名义上的妻子。

他失去的,是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是那段他从未真正珍惜过的时光,是那个……本可以属于他的、充满烟火气的未来。

而现在,她的未来里,已经有了为她撑伞的人。

即使那把伞很破旧,即使那辆三轮车吱呀作响,但那把伞,实实在在地为她遮住了风雨。

而他,这个穿着笔挺军装、肩扛星徽的首长,却连为她扛一下编织袋的资格,都没有了。

不配。

是的,他确实不配。

沈战缓缓转过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只是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任由车厢被黑暗和雨声填满。

许久,他猛地俯下身,额头抵在冰冷的方向盘上,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

这个在枪林弹雨里不曾皱眉的男人,此刻,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终于被那迟来的、汹涌的悔恨彻底击垮。

……

一年后。

江南某水乡古镇,一家临河而建、名为“浮生”的茶舍悄然开业。

茶舍不大,布置得却极为雅致。白墙黛瓦,木格花窗,窗外是小桥流水,乌篷船偶尔欸乃而过。室内燃着淡淡的檀香,博古架上摆放着一些素雅的瓷器和书籍,背景音乐是轻柔的古琴曲。

林晚穿着一件素色的改良旗袍,头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挽起,正坐在茶台后,手法娴熟地为一位客人冲泡着明前龙井。她的动作不疾不徐,神态平和安宁,与一年前在批发市场里那个忙碌疲惫的女摊主判若两人。

离开批发市场后,她带着攒下的积蓄,回到了熟悉的江南。她没有回那个充满压抑回忆的老家小镇,而是选择了这个旅游业刚刚兴起的古镇,盘下了这间临河的小铺面,开了这家茶舍。

日子清静,却也充实。

偶尔,陈默会来看她。他最终还是离开了那个批发市场,去了省城一家正规公司上班。他来时,会给她带些新出的茶叶或者点心,两人就坐在茶舍里,聊聊天,说说近况。关系比朋友亲近,却又似乎隔着一层未曾捅破的窗户纸。

林晚并不着急。经历过沈战,她对感情一事,看得淡了许多。现在这样,挺好。

“老板娘,你这茶舍环境真不错。”客人品着茶,由衷赞道。

林晚微微一笑:“喜欢就好,欢迎常来。”

送走客人,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潺潺的流水和偶尔划过的小船,心情一片宁静。

过去的伤痛并未完全消失,偶尔夜深人静时,那些被背叛、被抛弃的寒意仍会悄然袭来。但她已经学会了与之共存。那些经历,像河底的泥沙,沉淀了下去,让她的生命之河流得更深、更稳。

她不再是谁的附属品,不再等待谁的垂怜。她是林晚,是这家“浮生”茶舍的主人。

这就够了。

至于沈战……

那个名字,连同那张冰冷决绝的离婚协议书,以及市场里他那双泛红的、带着不甘和悔恨的眼睛,都已经被她妥善地封存在了记忆的角落。

不去触碰,不再回头。

她的目光掠过窗外的石桥,桥上一个穿着军装的高大身影一闪而过。

林晚微微一怔,定睛看去。

桥上只有几个撑着伞的游客,说说笑笑地走过。

大概是看错了吧。

她摇了摇头,失笑。怎么还会想到他?

她转身,拿起鸡毛掸子,轻轻拂去博古架上的微尘,继续忙碌起来。

窗外,细雨依旧,流水无声。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而她的故事,早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来源:阎紫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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