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按部就班扮演天真,帝王却总用幽深眼眸凝视她:“念念,你会永远在朕身边吗?”
作为时空局员工,颜念的任务是穿梭小世界爱任务对象。
第一个世界,系统让她扮演偏执帝王的早逝白月光。
她按部就班扮演天真,帝王却总用幽深眼眸凝视她:“念念,你会永远在朕身边吗?”
颜念算着时间,在“死期”当天服下假死药。
再睁眼竟被锁在帝王寝殿,他捏着她下巴轻笑:
“朕的小皇后,装死逃宫,真是不乖。”
“既然不爱朕……那就永远留下来,直到学会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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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像是要把灵魂都撕裂。
颜念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肺里却像是破旧的风箱,带着一股陈腐的、不属于她的药味。视线花了片刻,才勉强聚焦。
触目所及,是明黄的帐顶,绣着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身下是坚硬冰冷的触感,并非她熟悉的时空局修复舱,也不是上一个任务世界结束时那具注定要被抛弃的、属于“早逝白月光”的身体。
她动了动,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手腕和脚踝处传来冰凉的禁锢感。
颜念心头一跳,艰难地偏过头。玄铁打造的锁链,一头牢牢固定在雕刻着龙纹的床柱上,另一头,正锁在她纤细的四肢。锁链的长度经过精心计算,让她刚好能在龙床和旁边一小片区域活动,却绝对无法触及紧闭的殿门。
这里是……大晟朝帝王寝宫,紫宸殿。
可她明明已经完成任务了!
“小九!”颜念在脑中急切地呼唤系统,“怎么回事?任务结算呢?为什么我还在这里?这些锁链……”
脑海里一片死寂。
那个平时虽然机械,但总能及时回应她的系统助手,此刻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回应。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瞬间攫住了她。
殿内光线昏暗,只角落点着几盏宫灯,将灭未灭。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龙涎香,几乎盖过了那丝若有若无的药味,也压得人喘不过气。
记忆最后定格在她“死去”的那一天。
她完美遵循了任务要求,扮演那个单纯美好的白月光皇后苏念,在皇帝殷朔对她情根深种、依赖最深的时候,按照“剧情”,一场“急病”香消玉殒。
她记得自己躺在凤仪宫的床榻上,气息奄奄。殷朔紧握着她的手,那双平日里深沉如渊的眸子,布满了血丝,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几乎要毁天灭地的恐慌和偏执。
他一遍遍地在她耳边低吼,声音嘶哑:“念念,不准睡!看着朕!朕命令你不准睡!”
她按照设定,虚弱地对他露出最后一个眷恋而温柔的笑容,然后,在他近乎癫狂的注视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意识抽离前,她似乎听到他野兽般的悲鸣,还有系统冰冷的提示音:【世界一:偏执帝王的早逝白月光,任务完成。即将抽离灵魂……】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再醒来,就是在这张龙床上,成了阶下囚。
“吱呀——”
沉重的殿门被推开,一丝天光透了进来,旋即又被合拢的身影挡住。
颜念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锁链又是一阵轻响。
来人一步步走近,明黄色的龙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具有压迫感。是殷朔。
他似乎清瘦了些,下颌线条更加凌厉,脸色是一种久不见日光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比颜念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幽深,里面像是蕴藏着化不开的浓墨,翻涌着某种令人心悸的情绪。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平静得可怕。
“醒了。”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颜念心脏狂跳,强自镇定:“陛下……这是何意?臣妾……臣妾不是已经……”
“已经死了?”殷朔接过了她的话,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弧度。他俯下身,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那触感让颜念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朕的小皇后,”他低笑着,气息喷在她的耳廓,“装死逃宫,真是不乖啊。”
颜念浑身一僵。
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
“陛下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她偏开头,躲避他的触碰,声音带着刻意伪装的虚弱和茫然,“臣妾之前是病得重了些,许是昏沉了许久,方才醒来……”
“是吗?”殷朔的手指滑到她的下颌,骤然用力,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病’得可真是时候,‘昏沉’得也恰到好处。连太医院院正都查不出缘由的‘急病’,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念念,你告诉朕,天下哪有这般巧合的事?”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剖开。
颜念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他果然起了疑心,而且怀疑得如此之深!甚至连假死药可能带来的类似昏沉、假死的状态都一清二楚。
“臣妾……不知。”她垂下眼睫,不敢与他对视。
“不知?”殷朔重复着,手指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捏得她骨头生疼,“那你可知,当你‘死’在朕怀里时,朕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朕在想,若是你敢骗朕,若是你敢用这种方式离开朕……朕便是掘地三尺,翻遍阴阳两界,也要把你抓回来!”
他猛地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终于清晰地映出了近乎疯狂的偏执和占有欲:“然后,锁在身边,让你再也逃不掉!”
颜念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疯狂震慑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为什么……”她喃喃,是真的不解,“陛下既然怀疑臣妾,为何还要……”
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把她“救”回来,用这种方式囚禁?一个“欺骗”了他的、意图“逃宫”的皇后,按照常理,不是应该厌弃、甚至处死吗?
殷朔松开了她的下巴,指尖却流连般地摩挲着她下颌处被捏出的红痕。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她手腕上的镣铐,语气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平静:
“为什么?因为你是朕的皇后,是朕亲自选定的妻。”
“既然你不愿意‘心甘情愿’地留在朕身边,”他顿了顿,视线重新落回她惊惶的脸上,勾起一抹残忍而温柔的笑,“那就永远留下来,直到你学会……真正爱上朕为止。”
直到学会为止。
这轻飘飘的几个字,像是最恶毒的诅咒,将颜念彻底打入了冰窖。
她不是来谈恋爱的!她是来做任务的!她的“爱”是程序设定的表演,是达成目的的手段!她怎么可能“真正”爱上一个小世界里的NPC?
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色,殷朔似乎很满意。他伸出手,想要再碰碰她的脸颊,却被颜念猛地躲开。
他的手顿在半空,眼神倏地一沉。
“看来,皇后还需要时间适应。”他收回手,语气听不出喜怒,“无妨,朕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耗。”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寝殿。
沉重的殿门再次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颜念僵硬地坐在龙床上,听着那脚步声远去,直到彻底消失。殿内恢复了死寂,只有锁链冰冷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此时的处境。
她尝试再次呼唤系统:“小九!小九!听到请回答!启动紧急脱离程序!”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仿佛她和时空局的所有联系,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掐断了。
恐慌,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危险的任务世界,但每一次,系统都是她最后的底牌,是她能够随时抽身的保障。可现在,底牌没了。
她被孤零零地困在了这里,困在了一个偏离剧情、对她充满恶意和占有欲的偏执帝王身边。
颜念抬起手,看着腕上那圈冰冷的玄铁,锁链另一端连接着的床柱,上面雕刻的巨龙栩栩如生,龙眼似乎正嘲弄地俯视着她。
她完了。
这个认知,让她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殷朔没有杀她,可他选择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方式。
他要她的“爱”。
一个她根本不可能给出的东西。
夜色渐深,宫人悄无声息地送来膳食,精致的菜肴摆满了床前的小几。她们低眉顺眼,对床上被锁链禁锢的皇后视若无睹,仿佛她只是一件不起眼的摆设。
颜念毫无胃口。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龙床的角落里,试图理清思绪。
假死药是她从系统商城兑换的,按理说绝不会被小世界的人察觉。殷朔是如何发现的?难道他身边有超越这个世界认知的高人?
还是说……他在她“死”后,对她做了什么?比如……验尸?
一想到这个可能,颜念胃里一阵翻涌。
如果真是那样,那他发现她没有真正死亡,是不是也发现了她身体的其他异常?时空局员工的身体素质、基因构成,或许都与本世界土著不同……
还有系统失联。是殷朔做了什么导致了信号屏蔽?还是她任务完成后,时空局默认她已脱离,单方面切断了连接?亦或是……出现了更糟糕的、她无法想象的意外?
每一种可能性,都让她不寒而栗。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再次被推开。
带着一身夜露寒气的殷朔去而复返。他已经换下了龙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墨发披散,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却多了几分慵懒的侵略性。
他挥退了殿内侍立的宫人,径直走到床边。
颜念警惕地往后缩了缩,锁链哗啦作响。
殷朔看着她如同受惊小兽般的模样,眼神暗了暗。他并不在意,自顾自地脱去外袍,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龙床极大,但他却刻意靠得很近,近到颜念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温热,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混合着一丝酒气。
他……要睡在这里?
颜念身体瞬间僵硬成一块石头。
“怕什么?”殷朔侧过身,手臂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他的手掌隔着薄薄的寝衣,熨烫着她的肌肤。
颜念浑身汗毛倒竖,剧烈地挣扎起来:“放开我!”
她的反抗似乎激怒了他。殷朔手臂骤然收紧,将她死死箍在怀里,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后。
“放开?”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酒后的微醺和不容置疑的强势,“念念,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朕的皇后,侍寝是你的本分。”
“我之前‘病’着……”颜念试图寻找借口,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现在好了。”殷朔打断她,另一只手开始不规矩地在她身上游走,“朕亲自确认过,你的身体,好得很。”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得颜念脑中一片空白。
他果然……检查过她的身体!
屈辱和愤怒瞬间淹没了恐惧,她开始更用力地挣扎,手脚上的锁链因她的动作发出激烈而绝望的碰撞声。
“放开!殷朔!你放开我!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终于撕破了那层伪装的平静,嘶声力竭地喊出了他的名讳。
殷朔的动作顿住了。
他猛地将她的身体扳过来,迫使她面对他。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骇人,里面翻滚着狂风暴雨。
“不能?”他嗤笑一声,指尖粗暴地扯开她寝衣的系带,“这天下,没有朕不能做的事!”
“你是我用江山为聘,明媒正娶迎回来的皇后!你的名字写在了我的殷氏族谱上!你的生死荣辱,皆系于我身!”他盯着她,一字一句,如同宣誓,又如同诅咒,“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
冰冷的空气接触到裸露的皮肤,颜念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他的目光像是带着实质的温度,灼烧着她,也禁锢着她。
“我不爱你……”她绝望地吐出这句话,声音破碎不堪,“殷朔,我不爱你……”
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后也是最无力的反抗。
殷朔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随即,他笑了,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邪佞和悲凉。
“没关系。”他低下头,温热的唇近乎残忍地碾过她的锁骨,留下清晰的痛感,“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我会教你,什么叫做爱。”
“从身,”他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一路向下,所过之处,皆留下属于他的印记,“到心。”
衣衫在挣扎中被撕裂,冰冷的锁链缠绕在赤裸的肌肤上,触感分明。颜念的哭喊和反抗,尽数被吞没在带着酒气的、霸道的吻里。
窗外月色凄迷,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破碎的希望。
颜念睁着眼,望着那晃动的帐顶金龙,眼神一点点变得空洞。
锁链的冰冷,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底蔓延开的那片荒芜来得刺骨。
她好像……真的逃不掉了。
直到学会爱他为止?
可她只是一个没有心的任务者啊……
一滴冰凉的泪,顺着眼角滑落,迅速隐入鬓发,消失不见。
殷朔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泪水,动作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看着她空洞无神的眼睛,眸中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痛楚,有愤怒,更有一种毁天灭地的执着。
他伸出手,略显粗粝的指腹,有些笨拙地拭去她眼角的湿意。
“哭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以后,不许为朕以外的任何人哭。”
他命令道,随即,更紧地抱住了她,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永远,都不准离开朕。”
颜念闭上眼,不再挣扎,也不再回应。
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漫长的夜,才刚刚开始。
而她的囚徒生涯,也一眼,望不到尽头。
颜念不再试图呼唤系统。
那声“指令错误”像最后一块巨石,将她心底微弱的希望彻底压垮。她躺在冰冷的龙床上,锁链沉甸甸地压着腕骨,也压在她的灵魂上。殿内烛火通明,驱不散她周身的寒意,更照不进她空洞的眼眸。
殷朔似乎铁了心要磨掉她所有的棱角。
他不再限制她的活动范围——毕竟,这紫宸殿内,锁链的长度已是她全部的天地。他甚至开始让她“参与”他的生活。
批阅奏折时,他让她坐在一旁磨墨。那朱笔御批,一笔一划,决定着他人生死,也决定着她看不见的、宫墙之外的命运。他偶尔会抬头看她,目光幽深,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的、却需要精心打磨的藏品。
“念念,你看这道折子,”他会将奏章推到她面前,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江南水患,户部提议加税。朕若准了,百姓困苦;若不准,堤坝无银修缮。你说,朕该如何?”
颜念垂着眼,机械地磨着墨,墨锭在砚台上划出单调的圆圈,如同她此刻的人生。她不答。
殷朔也不恼,自顾自地说下去,分析利弊,最终落下朱批。然后,他会看着她,轻声道:“你看,这天下事,纷繁复杂,有时并无两全之法。但朕的选择,必须是最有利于江山社稷的。”
他像是在教导她,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用膳时,他命人撤去了床前的小几,让她与他同坐一桌。满桌珍馐,颜念味同嚼蜡。他会亲手为她布菜,将她面前的小碟堆得如同小山。
“多吃些,”他的语气甚至能称得上温和,仿佛他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你太瘦了。”
可每当她的筷子稍有迟疑,或者眼神流露出丝毫抗拒,他周身的气息便会瞬间冷冽下来。他不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被迫拿起筷子,将那些食物麻木地塞进口中。
夜晚是颜念最恐惧的时刻。
殷朔不再像最初那般粗暴,但他的占有欲以另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方式展现。他每晚必定宿在紫宸殿,必定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入睡。她的寝衣换成了最柔软的丝绸,可锁链依旧,他怀抱的禁锢依旧。
有时,他会在她耳边低语,说起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那些属于“苏念”和殷朔的过往,那些她按照剧本演绎出来的情深意重,此刻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扭曲的执念。
“记得那年御花园,你为朕跳的那支舞吗?”他的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声音低沉,“像只翩跹的蝶,朕当时就想,一定要将你这只蝴蝶,永远留在朕的掌心。”
颜念闭着眼,身体僵硬。那支舞,是系统要求的,为了加深帝王对白月光的眷恋。
“还有你为朕绣的那个香囊,针脚拙劣,可朕一直戴着。”
那个香囊,是任务道具,里面放着能让他对她更容易产生好感的香料。
他记得所有“美好”的细节,并将这些虚假的泡影,当成了支撑他疯狂行为的基石。
颜念开始沉默。
彻底的,死寂般的沉默。
除了必要的、无法避免的接触,她不再看他,不再回应他任何话语。她用这种消极的方式,构筑着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
殷朔的耐心,在她的沉默中,一点点被消耗。
他开始带她去一个地方——皇宫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
密室里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幽冷的光。这里陈列着许多东西。
有她“生前”穿过的宫装,一件件悬挂着,保存得完好如新。有她用过的胭脂水粉,梳妆用具。甚至还有她“病逝”前,喝剩下的半碗药渣,被他用玉碗盛着,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最让颜念毛骨悚然的是,密室中央,停放着一口华贵的金丝楠木棺椁。
殷朔拉着她,走到棺椁旁。棺盖是打开的,里面铺着柔软的锦缎,空无一物。
“看,念念,”他指着那空棺,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脊背发寒的温柔,“这是朕为你准备的。最好的工匠,最快的速度打造而成。朕原本想着,若你真的救不回来,便让你躺在这里,长眠于皇陵,等着朕百年之后,与你同穴而眠。”
他的手指抚过冰冷的棺木边缘,然后转向她,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偏执:“可现在,用不上了。”
他猛地将她拉近,迫使她近距离面对那口象征着死亡的棺椁,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诛心:“因为你回来了。所以,它空了。但你若再敢动离开的念头……”
他顿了顿,凑到她耳边,如同情人低语,却带着地狱般的寒意:“朕不介意,让它物尽其用。让你活着,躺进去,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永恒的黑暗和寂静。”
颜念的呼吸骤然停滞,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四肢冰凉。她看着那口幽深的棺椁,仿佛能闻到死亡腐朽的气息。
他是在告诉她,逃,就是死。甚至,是比死更可怕的、生不如死的禁锢。
从密室回来,颜念发起了高烧。
或许是惊吓过度,或许是心底那根弦终于崩断。她浑浑噩噩,意识在清醒与迷糊间徘徊。太医来了又走,汤药一碗碗灌下去,效果甚微。
她时而觉得冷,像是被浸在冰水里;时而又觉得热,如同置身熔炉。
混乱中,她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始终抱着她,有温热的液体一次次撬开她紧闭的牙关,苦涩的药味弥漫口腔。有人在她耳边不停地说话,声音时而焦躁暴戾,时而低哑哀求。
“颜念!不准睡!睁开眼睛!”
“喝药!你敢吐出来试试!”
“……念念,别吓朕……求你……”
“……好起来,只要你好好留在朕身边,朕什么都依你……”
“……别再想逃了,永远都别想……”
那些话语交织在一起,像是缠绕的荆棘,勒得她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高热终于退去。颜念虚弱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在那张龙床上,锁链依旧,只是殿内弥漫着更浓重的药味。
殷朔坐在床边,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显得有几分憔悴,但那双眼睛,在看到她清醒时,瞬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
他伸出手,想要碰触她的额头,测试温度。
颜念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
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殷朔眼底的狂喜一点点褪去,被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暗色取代。他缓缓收回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看来,你是真的……学不乖。”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寝殿。
颜念以为会迎来更疯狂的报复,然而,并没有。
殷朔似乎改变策略。
他不再强迫她同寝,但依旧让她待在寝殿内,锁链未除。他不再与她说话,甚至很少再看她。他处理政务,接见臣工,一切如常,只是当她不存在。
这种刻意的忽视,比之前的强迫更让人难熬。仿佛她真的成了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一个被遗忘的囚徒。
直到有一天,他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眉眼间,竟与颜念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气质更显柔弱,眼神怯怯,我见犹怜。
“她叫婉儿,”殷朔淡淡开口,第一次主动对颜念说话,目光却落在那个叫婉儿的女子身上,“以后,由她伺候你起居。”
颜念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她明白他的意思。找一个替身,来提醒她,她并非不可替代,来羞辱她,践踏她最后一点尊严。
婉儿似乎很怕殷朔,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殷朔对她却颇有耐心,甚至偶尔会温和地问她几句话。
颜念别开脸,不想再看。
日子一天天过去,如同温吞水,煎熬着灵魂。
婉儿小心翼翼,尽心伺候,不敢有丝毫怠慢。颜念依旧沉默,像一尊逐渐失去生气的玉雕。
某天深夜,颜念从浅眠中惊醒,听到外间传来压低的啜泣声。是婉儿。
她鬼使神差地,轻轻挪到床沿,透过层叠的帐幔缝隙看去。
只见婉儿跪在地上,肩膀耸动,低声哀求:“陛下……求陛下开恩,放奴婢出宫吧……奴婢家中还有老母卧病在床……”
殷朔背对着颜念的方向,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冷硬。
“出宫?”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朕既然选了你,你便安心待着。你的家人,朕自会派人照料。”
“可是陛下……”婉儿抬起头,泪眼婆娑,“奴婢……奴婢不想……”
“不想什么?”殷朔打断她,微微俯身,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致命的危险,“不想像她一样,被锁在这深宫里,失去自由,是吗?”
婉儿吓得浑身一颤,连连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殷朔直起身,沉默了片刻。忽然,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凉薄。
“自由?”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婉儿说,“朕给过她机会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残酷:“是她自己不要。既然选择了回来,选择了用那种方式欺骗朕,那么,这辈子,都别再奢望了。”
“这宫墙之内,就是她的天地。生,是朕的人。死……”他尾音拖长,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也是朕的鬼。”
帐幔后,颜念猛地捂住了嘴,阻止自己发出声音。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原来……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他以为她的“死”是逃离,她的“生”是回归。他从未相信过她的解释,也永远不会明白她身不由己的苦衷。
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不乖的、需要被永远禁锢的所有物。
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沉默抵抗,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和徒劳。
她逃不掉。
无论是用死亡,还是用生存。
心,像是被那冰冷的锁链反复碾磨,最终,碎成了齑粉。
第二天,当殷朔再次来到寝殿时,发现了一些不同。
颜念依旧坐在那里,沉默着。但当他走近时,她没有再像往常那样下意识地躲避或者僵硬。
她甚至,极其缓慢地,抬起了眼睫。
那双曾经灵动,后来变得空洞死寂的眸子里,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烬,没有了光亮,也没有了挣扎,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在他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的目光中,她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不是一个笑。
更像是一个……认命的、放弃所有的姿态。
她轻轻抬起被锁链束缚的手,指向桌案上宫女刚刚奉上的、已经微凉的茶水,用一种干涩沙哑的、仿佛很久未曾说话的声音,极轻地开口:
“陛下,茶凉了。”
“臣妾,为您换一盏吧。”
殷朔瞳孔微缩,紧紧盯着她,似乎在分辨她这突如其来的顺从背后,是否藏着新的算计。
颜念迎着他的目光,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良久,殷朔眼底的审视慢慢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复杂的,近乎胜利般的满足。他缓缓在她身边坐下,握住了她抬起的那只手腕,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玄铁锁链。
“好。”
他应了一声,声音低沉。
颜念垂下眼睫,遮住了眸底最后一点光。
锁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微而绝望的碰撞声。
她知道,她输了。
不是输给了他的强权,不是输给了他的囚禁,而是输给了这无望的、看不到尽头的时光,和那颗早已被碾碎成灰的心。
从这一刻起,那个来自时空局的员工颜念,彻底死了。
活下来的,只是被帝王锁在深宫,学会“顺从”的,没有灵魂的皇后。
紫宸殿外,阳光正好,却再也照不进她的世界。
来源:雪月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