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绩效奖金20万,我却一无所获,我平静接受,默默锁好工位回家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0-28 23:29 1

摘要:PPT的最后一页,是鲜红的业绩表彰,巨大的字体,加粗,生怕有人看不见。

会议室的灯白得像手术室。

那种白,能把人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都照得一清二楚,无处遁形。

PPT的最后一页,是鲜红的业绩表彰,巨大的字体,加粗,生怕有人看不见。

林涛的名字在最顶上,后面跟着一串数字,200,000。

空气里有那么一瞬间是凝固的,像一块巨大的、透明的冰。

然后,冰块碎了。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来,带着点儿客套和掩饰不住的嫉妒。

我听见身边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又赶紧用咳嗽掩盖过去。

我没鼓掌。

我的手放在膝盖上,很稳,连指尖都没有一丝颤抖。

我看着林涛站起来,他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西装,头发梳得油亮,像要去参加什么颁奖典礼。

他先是朝老板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后又转身,对着我们,笑得恰到好处,既有成功者的意气风发,又不至于显得太过张扬。

“谢谢大家,谢谢公司,我会继续努力的。”

他说。

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有点失真,但那种喜悦是藏不住的。

我的目光从他身上,缓缓移到了那张PPT上。

我的名字在表格的最下面,绩效那一栏,是一个刺眼的“无”。

不是零,是“无”。

一个充满了否定和终结意味的字。

老板清了清嗓子,开始做总结陈词。

他说了很多,关于公司的未来,关于市场的挑战,关于狼性文化,关于每一个奋斗的兄弟。

那些话像夏天的苍蝇,嗡嗡地在我耳边飞,但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我的脑子里很空,又很满。

空的,是没有任何愤怒或者不甘。

满的,是姥爷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他总说,人心啊,别装太多事儿,装多了,就沉了,走不动道了。

会议结束的时候,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向林涛,恭喜声、吹捧声,混杂着香水和咖啡的味道,形成一股热烘烘的黏稠气流。

我坐在原地,没动。

我看着那股气流包裹着林涛,把他推向一个更高、更亮的地方。

而我,像一颗被潮水遗忘在沙滩上的石子,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是坐在我隔壁的实习生小姑娘。

她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同情,“哥,你……没事吧?”

我冲她笑了笑,摇摇头。

“没事,挺好的。”

我说。

是真的挺好的。

我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子,走出了会议室。

回到工位,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

我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我的私人物品。

一个旧保温杯,姥爷给我的,上面有磕碰的痕-迹。

一小盆多肉,养了两年,叶片肥嘟嘟的。

还有一本翻得很旧的笔记本,皮质的封面已经被磨得发亮。

我把它们一件一件拿出来,放进我的帆布包里。

动作很慢,像是在举行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仪式。

周围的同事都在小声议论着那20万的奖金,讨论着可以换一辆什么样的车,或者付一套小房子的首付。

那些声音离我很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我做完这一切,从笔筒里抽出那把黄铜钥匙。

钥匙很小,带着一点点凉意。

我用它锁上了我的工位抽屉。

“咔哒”一声。

很轻,但在我听来,却像是某种沉重乐章的最后一个音符。

我背上包,站直了身体。

我环顾了一下这个我待了三年的格子间。

灯光依旧惨白,空气里依旧是打印机墨粉和中央空调混合的干燥味道。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格子里忙碌着,像一个个精密的零件。

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这里。

我转身,没有和任何人告别。

我走得很坦然,一步一步,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就像姥爷教我刨木头时说的那样,稳住,别急,一步一个印儿。

走出写字楼大门,傍晚的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带着城市特有的、混杂着尾气和尘土的味道。

天边是橘红色的晚霞,像一幅被揉皱了的水彩画。

真好看啊。

我掏出手机,关机。

世界瞬间清净了。

我不想接任何电话,不想回任何信息,不想听任何安慰或者探询。

今晚,我只想给自己。

回家的路,我没有坐地铁。

我选择走路。

一条很长的路,要穿过三个街区,路过一个菜市场,还有一个小公园。

我想慢慢地走,我想感受一下脚踩在坚实地面上的感觉。

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又缩得很短。

我路过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摊子,热气腾腾的,香气是甜的,带着一点点焦。

我想起小时候,姥yé总是会在冬天给我买一小包,用牛皮纸包着,捂在我的手里,暖烘烘的。

他说,吃点甜的,心里就不苦了。

我路过一家花店,门口摆满了新鲜的玫瑰和百合,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我想起姥爷的小院子,他种了一架子的蔷薇,春天的时候,开得像一片粉色的瀑布。

他说,人啊,得像花一样,不管有没有人看,都得使劲儿开。

我路过小公园,看到几个老头在下象棋,一个穿着旧棉袄的大爷,正举着一个“马”,在空中停了很久,满脸的纠结。

我想起姥爷,他下棋总是悔棋,悔了棋还理直气壮。

他说,人生不能悔棋,棋盘上,多走几步冤枉路,怕什么。

我的脚步越来越慢。

那些关于姥爷的记忆,像电影的慢镜头,一帧一帧,在我脑海里清晰地回放。

它们不是黑白的,是彩色的,带着温度,带着声音,带着气味。

它们比那22万的数字,要真实得多,也重要得多。

回到家,我打开门。

一股淡淡的柏木香气迎面而来。

这是姥爷留下的味道。

这个小小的房子,几乎所有木质的家具,都出自姥爷之手。

那张我吃饭用的方桌,那把吱呀作响的摇椅,那个我用来放书的书架。

它们的边角都被岁月磨得圆润光滑,上面有刀刻的痕-迹,有烫坏的印子,有我和姥爷一起生活过的,点点滴滴的证明。

我没有开灯。

我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走到阳台。

阳台上,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头架子,上面蒙着一块蓝色的旧布。

我伸出手,轻轻地,把布掀开。

架子上,是一只尚未完成的木鸟。

一只巨大的,展翅欲飞的鹰。

它的身体已经初具雏形,翅膀的线条流畅而有力,每一片羽毛的纹理,都雕刻得一丝不苟。

只是,它的眼睛还没有被点上。

这是我跟姥爷最后的约定。

也是我这半年来,耗尽了所有心血的项目。

那个在公司里,被评定为“无”价值的项目。

故事要从半年前说起。

那时候,姥爷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阿尔兹海默症,像一块橡皮擦,一点一点,擦去他脑海里的记忆。

他开始不认识我,不记得回家的路,甚至忘记了怎么用筷子。

但他唯一没有忘记的,是他做了六十年的木工活。

他的手,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只要一拿起刻刀和木头,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眼神会重新变得专注,动作会重新变得稳健。

他会坐在他的小马扎上,一坐就是一下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他雕刻得最多的,是鸟。

麻雀,燕子,黄鹂,还有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鸟。

他说,人老了,腿脚不中用了,就盼着自己能像鸟一样,想飞到哪儿,就飞到哪儿。

那时候,我正在负责公司一个全新的项目。

一个关于“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化”的项目。

听起来很高大上,其实就是把一些传统手艺,通过3D建模、VR体验等方式,记录下来,保存下来。

这个项目,是我的私心。

是我向公司申请的。

我想把姥爷的手艺,把他这一辈子对木头的理解和热爱,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永远地留下来。

我想,就算有一天,他彻底忘记了一切,这些数字化的模型,也能替他记得。

项目初期,困难重重。

技术部门的同事不理解,他们觉得这东西没有市场,变现困难。

“花这么大精力,去做一个没人看的线上博物馆?有这个功夫,我们还不如去开发一款新游戏。”

这是当时技术总监的原话。

市场部的同事也不看好。

“情怀不能当饭吃。现在的年轻人,谁还会对一个老头子做木工活感兴趣?”

这是市场部经理的判断。

我一次又一次地修改方案,一次又一次地去跟各个部门沟通。

我把姥g爷的作品照片打印出来,一张一张给他们看。

我跟他们讲那些木头的故事,讲榫卯结构的神奇,讲一刀一刻里蕴含的匠人精神。

他们礼貌地听着,眼神里却是一种看傻子似的悲悯。

在他们眼里,我大概就是一个为了个人情怀,而浪费公司资源的理想主义笨蛋。

林涛和我,几乎是同时开始负责各自的新项目。

他的项目,是当时最火热的AI智能推荐算法。

目标明确,就是利用大数据,精准推送广告,提高转化率,为公司创造实实在在的营收。

我们两个人,就像站在一个分岔路口。

他走向了那条宽阔的、铺满鲜花和钞票的大道。

而我,选择了一条偏僻的、长满杂草的小径。

那段时间,我几乎是住在公司的。

白天,我要处理项目繁杂的流程,应付各种质疑和冷眼。

晚上,我要赶回家,照顾姥爷。

给他喂饭,帮他洗漱,然后,在他床边,架起摄像机和数据采集设备。

姥爷那时候,神志时好时坏。

清醒的时候,他会拉着我的手,像教小时候的我一样,告诉我,这块木头适合做什么,下刀的时候要有多大的力气。

他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但每一个字,都像刻刀一样,刻在我的心里。

“木头是有生命的,你得懂它。顺着它的纹理走,它就听你的话。你要是跟它拧着来,它就跟你撂蹶子。”

“心要静,手要稳。别想着一步到位,慢工,才能出细活。”

糊涂的时候,他会把我当成他年轻时的工友,冲我发脾气。

“你这榫头开得不对!差一分一毫,这家具就得散架!”

他会把手里的木块扔过来,眼神浑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

我从来不跟他争辩。

我就安安静静地,把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录下来。

我用3D扫描仪,把他做的那些小木鸟,一个一个,扫描进电脑里。

我对着电脑,研究那些复杂的模型,给它们贴图,渲染,调整光影。

我希望,当人们通过VR眼镜看到这些木鸟时,能感受到它们真实的质感,能看到木头细腻的纹理,甚至能闻到那股淡淡的木香。

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我一个人,就是一个团队。

我自学了建模软件,自学了编程。

无数个深夜,整个写字楼只剩下我工位的灯还亮着。

我对着屏幕上复杂的代码和模型,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速溶咖啡。

有时候,累到极致,我就会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

梦里,全是姥爷的小院子,和他刨木头时发出的,“沙沙”声。

那个声音,比任何音乐都让我感到安心。

林涛偶尔会加班到很晚。

他会路过我的工位,停下来,看看我屏幕上的东西。

他从来不评价,只是有时候会给我带一杯热牛奶,或者一个三明治。

“别太拼了。”

他会这么说,然后就转身离开。

我不知道他那是出于同事间的客套,还是别的什么。

我们之间,话很少。

我们是对手,是公司里人人都拿来比较的对象。

一个是前途无量的明日之星,一个是固执己见的“情怀疯子”。

我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

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两件事上。

照顾姥爷,和完成这个项目。

项目截止日期的前一个月,姥爷摔了一跤。

很严重。

他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出来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的记忆,也像被那一下彻底摔碎了。

他彻底不认识我了。

他每天就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哭,不笑,不说-话。

像一尊风干了的木雕。

医生说,这是最后阶段了,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我把公司的工作,搬回了家。

我一边守着他,一边做最后的模型渲染。

电脑的风扇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像是在为一段生命的倒计时伴奏。

我常常看着姥爷的脸,一看就是很久。

他的脸上,皱纹纵横,像老树的年轮,里面刻着他一生的风霜雨雪。

我想跟他说话,我想告诉他,我们的项目就快完成了。

以后,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您的手艺了。

可是,我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知道,他听不见了。

他也,看不见了。

项目最终,还是完成了。

我把它命名为《匠心·传承》。

在项目提报会上,我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姥爷那双苍老的手,如何把一块平平无奇的木头,变成一只栩栩如生的鸟。

刻刀划过木头的声音,木屑飞舞的画面,阳光下他专注的侧脸。

我用最平实的语调,讲述着这个项目背后的故事。

我说,这不仅仅是一项技术,更是一种记录,一种抢救。

我说,在我们的城市里,有无数像我姥爷这样的手艺人,他们正在被时代遗忘,他们的技艺,正在慢慢消失。

我说,我希望,科技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我说了很多。

会议室里很安静。

我看到老板的眉头一直紧锁着。

我看到那些评委,表情各异,有的人在玩手机,有的人在交头接耳。

我知道,我打动不了他们。

在商业的世界里,情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结果,毫无悬念。

我的项目,因为“商业价值不明,市场前景堪忧”,被评定为不合格。

而林涛的AI项目,因为在测试阶段就为公司带来了超过预期的广告收入,获得了最高评级。

那20万的奖金,就是对他的最高肯定。

这一切,我早就预料到了。

所以,当今天,在会议室里,看到那个结果的时候,我才会那么平静。

因为我知道,我追求的,从来就不是那个数字。

我的奖赏,不在这里。

阳台上,月光如水。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只未完成的木鹰。

木质的触感,温润而坚实。

这是姥爷留下的最后一件作品。

他病倒之前,刚刚刻出了雏形。

他对我说,“这只鹰,要送给你。鹰,飞得最高,看得最远。爷希望你,以后也能像它一样,有自己的天,随便飞。”

他没能完成它。

所以,我要替他完成。

这半年来,我除了做那个数字化的项目,所有空余的时间,都在雕刻这只鹰。

我用的是姥爷留下的刻刀。

那套刻刀,跟了他一辈子,刀柄已经被手汗浸润得变成了深褐色,包浆醇厚。

我握着它,就像握着姥爷的手。

我遵从着他在视频里教我的每一个技巧,每一个细节。

我感受着木头的纹理,感受着刀锋在木头上游走的阻力。

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安静。

这个世界所有的喧嚣,所有的功名利禄,都与我无关。

我只有一个念头。

完成它。

为姥爷,也为我自己。

我从工具箱里,拿出那把最细的尖头刻刀。

我要给这只鹰,点上眼睛。

姥爷说过,雕鸟,最难的就是雕眼睛。

眼睛是魂。

有魂,它才是活的。

我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

我的手很稳。

这半年来,无数个日夜的练习,让我的手,已经有了肌肉记忆。

刀尖,轻轻地触碰到了鹰的眼眶。

一下,两下……

木屑,像雪花一样,簌簌地落下。

我仿佛能听到姥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稳住,别急。”

“对,就是这样。”

“让刀跟着心走。”

我的眼睛有点湿润。

但我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我怕,模糊了视线,刻坏了这只鹰的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

当我放下刻刀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样。

我后退一步,看着我的作品。

那只鹰,静静地立在架子上。

它的翅膀舒展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冲向天空。

而它的眼睛,深邃,锐利,充满了生命力。

它在看着我。

也像是在看着这个世界。

那一刻,我感觉,姥爷就在我身边。

他一定在笑着,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小子,出师了。”

我笑了。

发自内心地笑了。

这,就是我的奖赏。

这,就是我的一切。

什么20万,什么绩效,什么别人的眼光。

在这一刻,都变得轻如鸿毛。

我终于明白姥爷说的那句话。

人心,别装太多事儿。

有些东西,比金钱和名利,要重得多。

比如,传承。

比如,爱。

比如,一个安静的、只属于自己的夜晚。

我把那只鹰,小心翼翼地从架子上取下来,抱在怀里。

我走到姥爷的房间。

他睡着了,呼吸很轻,像一片羽毛。

我把鹰,放在他的床头柜上,让它的头,朝着窗外的方向。

“姥爷,你看,它能飞了。”

我轻声说。

他没有回应。

但我知道,他听见了。

在梦里,他一定,也变成了一只鸟,飞向了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他干枯的手。

他的手,很凉。

但我手心里的温度,是暖的。

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

把整个屋子,都照得亮堂堂的。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我没有去公司。

我发了一封辞职邮件。

没有解释,没有抱怨,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本人辞职。

然后,我关掉了工作邮箱,退出了所有的工作群。

我感觉自己像脱下了一件沉重而不合身的铠衣,浑身都轻松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哪儿也没去。

我就在家里,陪着姥爷。

我给他读以前他最喜欢听的评书,虽然他没什么反应。

我给他擦身体,喂他吃流食,就像小时候他照顾我一样。

我还把家里所有他做的木工家具,都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

每擦一件,我都会想起这件家具背后的故事。

这个小板凳,是我五岁时,他花了三天时间给我做的,因为我说,我也想要一个自己的“宝座”。

这个书柜,是我上初中时,他为了放我那些越来越多的课外书,熬了好几个通宵赶制出来的,用的还是他珍藏了多年的老榆木。

这个餐桌,是我们家用了三十年的,上面有我小时候不小心用刀划出的痕-迹,有妈妈烫坏的圆圈,还有姥爷每次喝完酒,用手指蘸着酒水画的棋盘。

这些痕-迹,就像一个个时间的坐标,标记着我们一家人,曾经在这里,那么真实地生活过。

一个星期后的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我本来不想接,但它一直响,很执着。

我划开接听键。

“喂,你好。”

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的女声。

“请问是……先生吗?”

她报出了我的名字。

“我是。”

“您好,我是国家文化遗产保护基金会的项目负责人,我姓王。”

我愣了一下,基金会?

“我们收到了您在贵公司提交的,关于《匠心·传承》的数字化项目资料,我们基金会的专家评审团,对这个项目,非常感兴趣。”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您……您说什么?”

“我们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有价值,非常有意义的项目。它不仅是对一位老匠人技艺的记录,更是对一种正在消失的文化的抢救。我们想问一下,您是否有意向,和我们基金会合作,把这个项目,继续做下去?”

我握着电话,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喂?先生?您还在听吗?”

“在,我在。”我的声音有点抖。

“是这样的,我们基金会可以为您提供全方-位的支持,包括资金、技术、以及后续的推广和展览。我们希望,能把这个项目,打造成一个范本,未来,可以去记录更多像您姥爷这样的民间手艺人。”

“我们,甚至可以为您成立一个独立的工作室。”

独立的工作室。

这几个字,像一颗小小的炸弹,在我的脑子里炸开。

我从来没有想过。

我做的这一切,只是源于一个很单纯的,很私人的愿望。

我只是想为我姥爷,留下点什么。

我没想到,它会得到这样的认可。

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它将永远被封存在公司服务器某个角落里的准备。

“先生,您……方便聊一下吗?或者,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当面谈。”

“方便,我现在就方便。”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挂了电话,我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

天很蓝,云很白。

楼下的小公园里,有孩子在放风筝。

那只风筝,是一只红色的老鹰,飞得很高很高。

我回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那只木鹰。

它也在看着我。

我忽然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是姥爷,在用他的方式,指引着我。

他教会我的,不仅仅是木工活。

他教会我,要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哪怕,没有人理解。

哪怕,要走一条很长很长的夜路。

但只要你坚持走下去,天,总会亮的。

和基金会的合作,谈得很顺利。

他们给了我最大的自主权和支持。

我用他们提供的第一笔资金,租下了一个离家不远的小院子,改造成了工作室。

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香樟树。

风一吹,满院子都是清新的香气。

我把姥爷的那些工具,都搬了过来。

我还买了很多专业的设备,摄像机,3-D扫描仪,高配置的电脑。

我的工作室,正式挂牌成立了。

名字,就叫“慢工出细活”。

这是姥爷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我没有招很多人。

只有一个助理,是之前在公司里,那个同情我的实习生小姑娘。

她辞职了,跑来找我。

她说,“哥,我觉得你做的事情,特别酷。我想跟你一起干。”

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笑了。

“好,但我们这里,可没有20万的奖金。”

她也笑了,“我知道,但我有学不完的东西,这就够了。”

我们的第一个项目,自然是完善姥爷的数字化资料库。

我把之前在公司没能实现的想法,都加了进去。

我增加了更多的互动体验,比如,用户可以戴上VR手套,模拟体验用刻刀雕刻木头的感觉。

我加入了姥爷的口述历史录音,让他用最朴实的话,讲述他与木头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故事。

我还走访了很多姥爷的老街坊,老工友,记录下他们眼中的姥爷。

我希望,呈现出来的,不是一个冰冷的数据模型,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温度的,完整的人。

这个过程,很慢,很辛苦。

我和小姑娘,经常在工作室里忙到深夜。

我们吃着最简单的外卖,喝着最便宜的咖啡。

但我们,都觉得很充实,很快乐。

因为我们知道,我们在做一件有价值的事情。

这期间,林涛来找过我一次。

他是在一个傍晚,自己开车过来的。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看起来,没有了在公司时那种紧绷的感觉。

他提着一篮水果,站在我的工作室门口,有点局促。

“我……路过,顺便看看你。”他说。

我请他进了院子,给他泡了一壶茶。

我们在香樟树下坐着,一时无话。

还是他先开了口。

“我听说了,你和基金会合作了,恭喜你。”

“谢谢。”

“其实,那天开完会,我就想找你。但我看你把手机关了。”

我点点头,“嗯,想清静几天。”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你说。”

“你的那个项目资料,是我……匿名发给那个基金会的。”

我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眼神,很真诚,没有一丝一毫的炫耀或者施舍。

“为什么?”我问。

他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可能……是嫉妒吧。”

“嫉妒?”我更不解了。

“对。我嫉妒你。”

他说,“我看着你,为了那个项目,不眠不休,什么都不在乎。我看着你,可以那么纯粹地,去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我呢?我每天都在计算KPI,计算投入产出比,计算怎么才能在下一次的汇报里,让老板更满意。”

“那20万的奖金,我拿了。说实话,我很高兴。但是,那种高兴,很短暂。就像喝了一杯加了很多糖的汽水,甜得发腻,过后,只剩下空虚。”

“而你,我感觉你不一样。你好像,找到了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我把你的资料发给基金会,一方面,是觉得,这么好的东西,不应该被埋没。另一方面,可能也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吧。我想证明,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些东西,不能只用钱来衡量的。”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

心里,五味杂陈。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两条路上的人。

他是现实的,我是理想的。

我们永远不可能有交集。

但此刻,我发现,我错了。

或许,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理想主义的自己。

只是,有的人,把它藏得很好。

有的人,像我一样,把它拿出来,当成了人生的路。

“谢谢你,林涛。”我说。

这一次,是真心的。

“不用谢我。”他摆摆手,“这是你应得的。”

他站起来,准备走。

“对了,”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你姥爷……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

“替我问候他。我小时候,我爸给我买过一个他做的木头陀螺,特别好玩。”

说完,他冲我笑了笑,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觉得,我和他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好像消失了。

我们,或许不是对手。

我们只是,选择了不同方式,去和这个世界相处的,普通人。

姥爷是在一个初冬的清晨,走的。

很安详。

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发现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凉了。

他的脸上,没有痛苦。

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的床头,那只木鹰,静静地陪着他。

我没有哭。

我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用热毛巾,擦拭着他的脸,他的手。

就像他还在一样。

我给他换上了他最喜欢的那件蓝布对襟褂子。

我把他所有的木工作品,都摆在了他的身边。

那些大大小小的鸟,那些小巧的板凳,那些精致的笔筒。

它们,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证明。

葬礼很简单。

只请了几个亲近的街坊。

林涛也来了。

他送来一个花圈,在我姥爷的遗像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火化那天,天阴沉沉的。

我捧着姥爷的骨灰盒,感觉很轻,又很重。

轻的是,一个生命的重量,原来,可以这么微不足道。

重的是,他留给我的那些记忆,那些教诲,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

我把姥爷的骨灰,安葬在了他老家的那片山坡上。

那里,可以看见山下的小村庄,可以听见松涛阵阵。

我没有立碑。

我在坟前,种下了一棵柏树。

姥爷说过,柏木,是最有骨气的木头。

千年不腐。

处理完姥爷的后事,我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整整三天。

我没有开电脑,没有碰那些设备。

我就坐在那堆姥爷留下的木料旁边。

我闻着那股熟悉的木香,想着我和姥爷,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我感觉,他没有离开。

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在了这些木头里,活在了我的记忆里,活在了我的手上。

三天后,我打开了工作室的门。

阳光照进来,很暖。

小姑娘在院子里给花浇水,看到我,眼睛一亮。

“哥,你出来啦!”

我点点头。

“我没事了。”

“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们的工作室,渐渐走上了正轨。

《匠心·传承》——我姥爷的数字化纪念馆,在基金会的帮助下,正式上线了。

上线第一天,就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很多主流媒体,都报道了我们的故事。

无数的网友,在网站下留言。

有的人说,“看哭了,想起了我的爷爷,他也是个剃头匠,他的手艺,现在再也找不到了。”

有的人说,“太震撼了,没想到传统的木工,可以做得这么酷!已经买了VR眼镜,准备去体验一下。”

还有的人说,“谢谢你们,让我们看到了,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里,还有人在坚守着‘慢’的价值。”

看着那些留言,我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感觉到,我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

它不仅仅是为了我一个人,为了我姥爷。

它是为了,所有那些,正在被遗忘的,人和事。

后来,我们接到了更多的项目。

我们去乡下,记录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奶奶,如何用最古老的方法,纺纱织布。

我们去古镇,拍摄一位中年匠人,如何将一块泥巴,变成一件精美的瓷器。

我们去深山,寻访一位造纸人,看他如何用一年的时间,做出一张薄如蝉翼的手工纸。

我的团队,也慢慢壮大起来。

有懂技术的程序员,有会拍摄的导演,有能写出好故事的文案。

我们这群人,因为一个共同的信念,走到了一起。

我们,想为这个时代,留下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还是会一个人,坐在工作室里,拿出姥爷的刻刀,雕刻一只小鸟。

刀锋划过木头的“沙沙”声,总能让我的心,瞬间安静下来。

我会想起,那个宣布奖金的下午。

那个空空如也的绩效栏。

那个我坦然转身的背影。

现在想来,那一天,不是一个结束。

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失去的,不过是一份工作,一笔奖金。

而我得到的,却是整个人生。

我找到了,真正想做的事情。

我找到了,比金钱更重要的,价值。

那只我为姥爷完成的木鹰,我一直把它摆在我的办公桌上。

每当我感到疲惫,或者迷茫的时候,我就会看看它。

它的眼睛,依旧那么锐利,那么有神。

它好像在提醒我。

别忘了,你也是一只鹰。

你的天空,应该更高,更远。

前几天,林涛约我吃饭。

他告诉我,他也要辞职了。

我有点惊讶。

他现在,已经是公司的部门总监了,年薪很高。

“想明白了。”他喝了一口酒,说。

“每天开会,做PPT,跟客户喝酒,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攒了点钱,准备回老家,开一个农场。”

“种点自己喜欢的水果,养几只鸡,几只鸭。慢悠悠地,过日子。”

我举起杯,碰了一下他的杯子。

“敬你。”

他也笑了,“也敬你。”

我们都找到了,自己的那片天。

回家的路上,月光很好。

我开着车,收音机里,放着一首老歌。

“……当所有人都拿你当回事的时候,你不能太拿自己当回事。当所有人都不拿你当回事的时候,你一定得瞧得上自己……”

我跟着哼唱起来。

是啊。

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不是别人怎么看你。

而是,你怎么看你自己。

你得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得知道,什么东西,对你来说,是真正宝贵的。

就像姥爷说的。

人心,就那么大点地方。

装了金子,就装不下泥土。

装了高楼,就装不下小院。

我庆幸,我的心里,装下的是姥爷的小院,是他手里的木头,是他教给我的,那些用钱买不来的东西。

它们,才是支撑我,飞得更高,更远的,真正的翅膀。

回到家,我习惯性地走到阳台。

夜风微凉。

城市,在远处,像一片璀璨的星河。

而我的这间小屋,这方小小的阳台,却是我最安心的港湾。

我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柏木香。

我知道,姥爷,一直都在。

他看着我,一步一步,走成了他希望我成为的样子。

坦然,坚定,而且自由。

这就够了。

这比世界上任何的奖赏,都更让我,感到富有。

来源:擎苍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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