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清河村有个手艺极好的篾匠,名叫陈老四。他编的竹筐密实耐用,织的筛子精巧匀称,更绝的是他打的麻绳,村里人都说陈老四打的麻绳能当牛绳用,三年五载磨不断。
清河村有个手艺极好的篾匠,名叫陈老四。他编的竹筐密实耐用,织的筛子精巧匀称,更绝的是他打的麻绳,村里人都说陈老四打的麻绳能当牛绳用,三年五载磨不断。
这年春天,陈老四接了个大活——为县里的粮仓编三百个粮囤。他带着妻子春娘和十六岁的儿子青娃,没日没夜地忙活了两个月,总算如期交工。粮库的管事很满意,多给了二两银子,陈老四揣着这笔不小的收入,回家的路上特意割了二斤猪肉,打了半壶烧酒。
“青娃他娘,今晚包饺子吃!”陈老四满面红光,“等收完麦,咱把屋顶翻修翻修,再给青娃添置身新衣裳。”
春娘笑着应了,眼角细细的皱纹舒展开来。她是个贤惠的妇人,虽然日子清贫,但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青娃兴奋地说:“爹,我想跟你学打绳的手艺!”
陈老四拍拍儿子的肩:“好小子,爹这门手艺,迟早要传给你。”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往家走,谁也没想到,厄运正悄悄逼近。
第二天一早,陈老四爬上房顶检查漏雨的地方,脚下踩的椽子突然断裂,他从一丈多高的房顶摔下来,后腰正好撞在院里的石磨上。
等春娘从邻居家借米回来,看见丈夫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请来郎中。
郎中诊治后摇头叹息:“脊椎伤得重,下半身动不了,以后怕是站不起来了。”
春娘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她强撑着付了诊金,把郎中送出门,回头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丈夫和慌乱的青娃,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陈老四摔伤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子。起初,邻里乡亲都来探望,这个提一篮鸡蛋,那个送一把青菜,说些宽慰的话。可日子一长,来看望的人就少了。
春娘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她白天到地里干活,回家还要照顾丈夫、操持家务,不到一个月就瘦了一圈。
一天夜里,陈老四握着春娘的手,哽咽道:“青娃他娘,是我拖累你们母子了...”
春娘替他擦去眼泪:“别说傻话,夫妻本是一体,有难同当。”
话虽这么说,家里的积蓄很快见了底。春娘不得不变卖家中值钱的东西,先是她的银簪子,然后是陈老四那套好篾刀,最后连过年猪也卖了。
转眼到了麦收时节,别人家都在忙着收割,春娘家的三亩麦子却还立在地里。她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青娃要帮忙,可这孩子从小体弱,干不了重活。
这天傍晚,春娘从地里回来,累得直不起腰。刚进院门,就听见屋里陈老四在骂青娃:“这么简单的结都打不好,将来怎么继承我的手艺?”
青娃委屈地辩解:“爹,我手都磨出血泡了...”
“出血泡怎么了?我学艺的时候,双手没一块好皮!”
春娘赶紧进屋,只见青娃眼里噙着泪,手上果然有几个血泡。陈老四背对着门,肩膀微微发抖。
“孩子还小,慢慢教就是了。”春娘柔声劝道。
陈老四猛地转身,双眼通红:“慢慢教?我这副样子还能教他几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我是怕他没手艺,将来活不下去啊!”
这是陈老四摔伤后第一次失控大吼,春娘和青娃都愣住了。
夜里,春娘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从窗户纸的破洞照进来,在土炕上投下一个惨白的光斑。她想起娘家表哥前些天捎来的口信,说镇上方财主家要招绣娘,管吃住,一个月还有五百文工钱。
五百文,够买两斗米了。可要是她去镇上做工,丈夫和儿子谁来照顾?
第二天,春娘正在河边洗衣,同村的周婶过来搭话:“春娘,听说方财主家招绣娘,你绣活那么好,不去试试?”
春娘苦笑:“我走了,家里怎么办?”
周婶压低声音:“不是我说,老四这样怕是难好了。你还年轻,总要为自己打算打算。青娃也不小了,可以照顾他爹。”
春娘摇摇头:“周婶,这话以后别说了。老四在一天,我守他一天。”
话虽如此,生活的艰难却不会因为她的决心而减少半分。家里的米缸快空了,陈老四的药不能断,青娃的衣裳破得没法补了...一桩桩一件件,压得春娘喘不过气来。
这天,春娘正在地里割麦,突然下起大雨。她急着赶回家收晾在外面的衣服,脚下一滑,摔进了沟里,扭伤了脚踝。
一瘸一拐地回到家,春娘发现屋顶漏雨严重,屋里好几个地方在滴水。她赶紧挪动家具,用盆碗接水。
陈老四躺在床上干着急:“青娃呢?叫他回来帮忙!”
春娘这才想起,青娃一早就说去邻村找活干,到现在还没回来。
雨越下越大,屋顶的漏处越来越多。突然,“咔嚓”一声,一根椽子断了,连带一片瓦掉下来,正好砸在春娘刚才坐的地方。
陈老四惊恐地大叫:“青娃他娘!”
春娘吓得脸色发白,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望着破败的屋顶和床上的丈夫,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傍晚时分,青娃浑身湿透地跑回来,手里紧紧攥着二十文钱。
“爹,娘,我找到活了!王员外家要人放牛,一天二十文!”青娃兴奋地说,可看到屋里的情形,他的笑容僵住了。
春娘一把抱住儿子,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傻孩子,下这么大雨也不知道躲躲,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青娃却很高兴:“娘,我能挣钱了!明天还去!”
夜里,春娘的脚肿得老高,疼得睡不着。她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丈夫压抑的呻吟声,终于下定了决心。
天刚蒙蒙亮,春娘就起床了。她烙了一锅饼,煮了一锅粥,把水缸挑满,又把青娃的破衣裳补好。
“青娃他娘,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陈老四问。
春娘强装笑脸:“今天天气好,我早点下地。”
她走到床边,替陈老四掖好被角,仔细端详着丈夫消瘦的面容。成亲十七年,她第一次发现,陈老四的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老四,”她轻声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的。”
陈老四觉得妻子今天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只是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好起来的。”
春娘又对青娃嘱咐道:“好好照顾你爹,娘晚上可能回来得晚些。”
青娃乖巧地应了。
春娘背着一个包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家。她先到村头的土地庙拜了拜,然后踏上了去镇上的路。
这一走,就是半个月。
春娘走后第三天,陈老四就察觉不对劲了。春娘从没离家这么久,就算回娘家,也会托人捎个信。
“青娃,去你舅舅家看看,你娘在不在那儿。”陈老四催促儿子。
青娃跑了一趟舅舅家,带回的消息让陈老四如坠冰窖:春娘根本没回娘家。
村里开始有风言风语,说春娘跟人跑了,嫌弃陈老四这个残废。就连周婶也啧啧道:“我说什么来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陈老四不信。成亲这么多年,春娘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可妻子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音信全无?
青娃不再去放牛,整天守在父亲床前。家里的米缸快见底了,孩子不得不学着做饭、洗衣、照顾父亲。可他毕竟年纪小,不是饭烧糊了,就是衣服洗不干净。
一天夜里,青娃在灶前默默流泪,陈老四听见抽泣声,问道:“青娃,哭什么?”
“爹,我想娘了...”青娃哽咽道,“娘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陈老四心如刀割,却还要安慰儿子:“不会的,你娘一定有苦衷。”
话虽如此,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这些天,他反复回想春娘离家那天的情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又过了几天,村里来了个货郎,捎来一封信和一小袋钱。信是春娘写的,她说自己在方财主家做绣娘,主家管得严,不准随便回家。这五百文是她的工钱,让父子俩省着用。
陈老四不识字,让货郎念给他听。听完后,他沉默良久,对货郎说:“劳烦你告诉她,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惦记。”
货郎走后,青娃高兴地说:“爹,娘找到活干了!咱们有钱了!”
陈老四却面无喜色。他摸着那袋钱,眼神复杂。
有了春娘寄回来的钱,陈家的日子稍微好过些。青娃买来了米和药,还请人修了屋顶。可陈老四的情绪却越来越低落,常常望着窗外发呆。
一天,邻村的老篾匠赵大叔来看望陈老四。两人年轻时一起学过艺,交情不错。
赵大叔见陈老四憔悴的模样,叹气道:“老四,春娘的事我听说了。你也别太难过,她一个女人家,不容易。”
陈老四摇摇头:“老赵,我了解春娘,她不是贪图富贵的人。在方家做绣娘?这话骗骗孩子还行。”
赵大叔压低声音:“其实...我上月去镇上卖篾器,好像看见春娘了。她在方家后门和一个婆子说话,脸色很不好,瘦得脱了形。”
陈老四猛地抓住赵大叔的手:“你看清楚了?真是春娘?”
赵大叔点点头,欲言又止。
“老赵,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赵大叔叹了口气:“我听说,方财主家招的不是绣娘,是织工。那织机房暗无天日,一天要干六个时辰,好多人都累出病来了。而且...进去的人要签三年活契,期间不准回家。”
陈老四如遭雷击,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来如此!原来春娘是为了这个家,把自己卖给了方家!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陈老四喃喃自语,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是我没用,连累了她...”
赵大叔安慰道:“老四,你别这么说。春娘是真心待你,这份情意难得啊!”
赵大叔走后,陈老四对青娃说:“儿啊,从明天起,爹教你打绳。”
青娃不解:“爹,你的身子...”
“不打紧,爹就是躺着,也能把手艺传给你。”陈老四眼神坚定,“咱们要振作起来,不能辜负你娘的一片苦心。”
从那以后,陈老四开始认真教导青娃打绳的技巧。如何选麻、搓绳、打结,每一个步骤都讲解得细致入微。青娃也懂事,学得十分用心。
由于行动不便,陈老四就让青娃把材料拿到床边,他口述,青娃操作。遇到复杂的环节,陈老四就挣扎着坐起来,手把手地教。
“打绳如做人,要扎实,要坚韧。”陈老四常对儿子说,“你看这麻绳,看着普通,可千丝万缕拧成一股,就有拽不断的力量。”
青娃似懂非懂地点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青娃的手艺渐渐娴熟。他打的第一根麻绳,陈老四摸着竟挑不出毛病。
“好小子,比你爹强!”陈老四难得地笑了,“明天你去集市上把这绳卖了,换点钱。”
青娃高兴地去了集市,傍晚带回十个铜钱和一块猪肉。
“爹,我的绳卖了!王屠夫说这绳结实,还要我再打几根呢!”青娃兴奋地说。
陈老四看着儿子自豪的脸,心里既欣慰又酸楚。欣慰的是儿子长大了,酸楚的是这个家本不该由孩子来扛。
转眼到了年底,春娘又托人捎回一封信和一两银子。信里说她在方家很好,让父子俩过年别省着,多买点好吃的。
陈老四让青娃回信,只说家里一切都好,他的身子也好多了,让春娘保重自己。
其实,陈老四的伤势不但没好转,反而因为长期卧床,生了褥疮。但他不让青娃告诉春娘,怕她担心。
除夕那天,青娃包了饺子,父子俩默默吃着,谁也没提春娘。窗外传来别人家的鞭炮声和欢笑声,更显得屋里冷清。
“爹,我想娘。”青娃小声说。
陈老四摸摸儿子的头:“等开春,爹带你去看娘。”
然而,没等到开春,意外又发生了。
正月十五那天,青娃上山砍柴,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下来,摔断了腿。
郎中来看过,说要静养三个月。陈老四看着床上痛苦呻吟的儿子,只觉得天旋地转。
麻绳专挑细处断,这个家已经脆弱不堪,为何厄运还不肯放过?
青娃摔伤的第二天,陈老四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让邻居请来赵大叔,拜托他照顾青娃几日。
“老四,你要去哪里?”赵大叔问。
陈老四神色平静:“我去把春娘接回来。”
赵大叔吓了一跳:“你这身子怎么去?再说春娘签的是活契,方家不会放人的!”
陈老四艰难地挪到床边,开始收拾几件衣服:“就是爬,我也要爬到镇上。春娘为这个家付出太多,我不能让她再受苦了。”
赵大叔知道劝不住,只好说:“那我找辆牛车送你去。”
第二天一早,赵大叔赶着牛车来接陈老四。临行前,陈老四对青娃说:“爹去接娘回来,你好好养伤,等我们回来。”
青娃哭着点头:“爹,你一定要把娘接回来!”
牛车缓缓驶向镇上,陈老四靠在车板上,忍受着颠簸带来的疼痛。他望着路两旁光秃秃的田野,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年,他总以为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直到摔伤后才发现,春娘才是这个家的灵魂。没有她,这个家就像散了架的筛子,留不住一点温暖。
到了镇上,赵大叔打听方财主家的位置。路人指着镇西头一座高墙大院说:“那就是方府,方圆百里最有钱的人家。”
赵大叔把牛车停在方府后门,扶着陈老四下车。后门有个婆子正在择菜,赵大叔上前搭话:“婆婆,请问春娘是在这里做工吗?”
婆子打量他们一眼:“你们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丈夫,”陈老四接口道,“来接她回家。”
婆子摇摇头:“春娘签的是三年活契,这才干了一年,走不了的。”
陈老四恳求道:“婆婆,行行好,让我见见她。我身子不便,来这一趟不容易。”
婆子见陈老四确实残疾,心生怜悯,压低声音说:“不是我不帮你们,是管家有令,不准织工见外人。春娘在织机房,一天要织十丈布,累得不成人样了...”
正说着,后院传来一阵咳嗽声。陈老四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抱着一匹布从厢房出来,正是春娘!
半年不见,春娘瘦得几乎脱了形,眼窝深陷,脸色蜡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春娘!”陈老四忍不住喊道。
春娘闻声抬头,看见陈老四,手中的布匹“啪”地掉在地上。她愣了片刻,随即飞奔过来,眼泪夺眶而出:“老四!你怎么来了?青娃呢?”
“青娃在家,他...他很好。”陈老四不忍告诉妻子儿子摔伤的事,“我来接你回家。”
春娘摇头,泪如雨下:“回不去的,我签了活契,要走得赔十两银子...”
“就是卖房卖地,我也要赎你回去!”陈老四坚定地说。
这时,一个胖管家闻声赶来,厉声喝道:“干什么?干什么?春娘,还不快去干活!”
陈老四上前一步:“管家大人,我是春娘的丈夫,想赎她回去。”
胖管家冷笑:“赎她?十两银子,拿得出来吗?”
陈老四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这些年来他偷偷攒下的五两银子,加上春娘寄回来的钱,一共七两。
“管家大人,我只有七两,您行行好,放她走吧。”陈老四哀求道。
胖管家掂了掂银子,依然摇头:“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的是十两,少一文都不行!”
春娘跪地哭求:“管家,您大发慈悲,我丈夫残疾,儿子还小,家里离不开我啊!”
胖管家不为所动:“契约就是契约!再闹就把你们送官!”
正当僵持不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走来。胖管家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老爷,您怎么到后院来了?”
原来这老者就是方财主。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春娘,又看了看残疾的陈老四,问道:“你们是夫妻?”
陈老四点头:“是,小人陈老四,来接妻子回家。”
方财主沉吟片刻,对胖管家说:“把契约拿来。”
胖管家不敢怠慢,很快取来春娘的活契。方财主看了看,对陈老四说:“你这七两银子我收下,剩下的三两...听说你是篾匠?”
陈老四一愣:“是,小人以前是篾匠。”
方财主点点头:“我书房有个祖传的竹篾屏风,破损多处,你若能修好,我就免了那三两银子,放你妻子回家。”
胖管家急道:“老爷,那屏风请了好几个师傅都修不好...”
方财主摆摆手,对陈老四说:“如何?敢试试吗?”
陈老四毫不犹豫:“小人愿意一试!”
春娘担忧地看着丈夫,陈老四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方财主领着陈老四来到书房,指着一架六扇竹篾屏风说:“就是它了。”
陈老四一看,这屏风果然精美,用的是上等的紫竹和金丝竹,编织手法极为精巧,可惜年久失修,多处断裂、变形。
“老爷,这屏风工艺复杂,修复需要时间...”陈老四说。
“我给你三天时间。”方财主道,“修好了,你们夫妻团圆;修不好,春娘继续留下做工。”
陈老四抚摸着屏风,心中忐忑。若是从前,修复这样的屏风不在话下,可如今他行动不便,双手也不如以前灵活...
“怎么?没把握?”方财主问。
陈老四深吸一口气:“小人定当尽力而为!”
春娘被允许暂时照顾陈老四。夫妻俩被安置在后院一间小屋,屏风也搬了过来。
夜深人静,春娘看着丈夫专注研究屏风的样子,忍不住流泪:“老四,你的身子...要不就算了吧...”
陈老四抬头微笑:“为了你,为了青娃,我一定要修好它。”
他仔细分析屏风的结构,发现最难的是复原一种失传的“回文编织法”。这种技法他年轻时见师父演示过,但从未亲手尝试。
第一天,陈老四拆解了破损最严重的一扇,研究编织规律。他的手不停使唤,细小的竹篾常常滑落,急得他满头大汗。
春娘在一旁帮忙,递工具、整理竹篾,默默支持。
第二天,陈老四开始尝试修复。他坐在特制的高凳上,弯腰工作,每过一刻钟就疼得直冒冷汗。春娘心疼不已,却知道劝不住他。
傍晚时分,一扇屏风终于修复完成。陈老四仔细检查,不满意地摇头:“形似神不似,还得重来。”
春娘看着修复好的部分,已经十分精美,不解地问:“我看着很好啊?”
陈老四指着纹理:“这里的经纬错了,这里的收口不齐...行家一看便知是修补过的。要修,就要修得完美如初。”
第三天,陈老四重新拆解修复。这一次,他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代,双手虽然不如从前灵巧,但经验和耐心弥补了不足。他全神贯注,连疼痛都忘记了。
傍晚,方财主准时来到小屋。他仔细查看修复好的屏风,用手抚摸每一处细节,久久不语。
陈老四和春娘紧张地等待着。
终于,方财主转过身,眼中闪着赞许的光:“妙手回春!比原来的工艺还要精湛!”
陈老四松了口气,春娘喜极而泣。
方财主当即命人取来春娘的契约,当面撕毁:“你们可以回家了。另外,这五两银子你拿着,”他对陈老四说,“不是怜悯,是酬劳。你的手艺值这个价。”
陈老四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第二天,方财主派马车送陈老四夫妇回村。临行前,老财主对陈老四说:“麻绳虽挑细处断,但只要不断,就有价值。你好自为之。”
回到家,青娃见到父母归来,高兴得从床上跳起来,差点又摔一跤。
春娘见儿子腿伤,心疼得直掉泪。陈老四却笑道:“咱们一家人总算团圆了,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果然,陈老四修复方家屏风的事很快传开,不少人慕名而来,请他修复竹器、打制麻绳。他虽然行动不便,但手艺精湛,价格公道,生意渐渐好了起来。
青娃的腿伤好后,正式跟着父亲学艺。这孩子有天分,又肯吃苦,进步很快。
一年后,陈家在镇上开了间小铺子,专门经营各类竹器和麻绳。春娘负责看店,陈老四在家指导工匠,青娃跑外联,一家人的日子终于红火起来。
有人说,是陈老四的手艺救了他们一家;也有人说,是春娘的坚贞感动了上天。
只有陈老四自己知道,是家人的不离不弃,让他们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就像他常对青娃说的:“麻绳千丝万缕拧成一股,才有拽不断的力量。一家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再大的难关也能度过。”
如今的清河村,人们提起陈家,都会竖起大拇指。而“麻绳专挑细处断”这句话,也有了新的含义——越是细处,越要结实;越是艰难,越要坚强。
夕阳西下,陈老四坐在院中,看着春娘在菜园里忙碌,青娃在井边打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是啊,麻绳专挑细处断,但只要不断,就能继续使用;人生多磨难,但只要不放弃,总有希望在前头。
来源:悦己随心分享暖心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