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正跟几个甲方代表周旋,闻言立刻转过身,目光穿过宴会厅里推杯换盏的人群,准确地落在了门口。
“陈阳,你老婆来了!”
同事老王嗓门洪亮,带着几分酒气,一巴掌拍在我背上。
我正跟几个甲方代表周旋,闻言立刻转过身,目光穿过宴会厅里推杯换盏的人群,准确地落在了门口。
林晚就站在那儿。
她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条浅蓝色的长裙,没怎么化妆,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露出干净的脖颈。她手里提着我的备用西装外套,显然是怕我喝多了晚上着凉,特意送过来的。
她看到了我,眼睛一亮,嘴角弯起一个熟悉的弧度,像一弯温润的月牙。
那一瞬间,周围的喧嚣、灯光、酒气,似乎都退到了很远的地方。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对我微笑。
我们结婚八年了。
我是个建筑设计师,每天跟钢筋水泥、CAD图纸打交道,生活被项目周期切割成一块块,充满了理性的线条和精准的计算。而林晚是初中语文老师,她的世界里是书本的墨香、学生的吵闹,还有那些细腻婉约的诗词。
我们的生活,就像一个精准的榫卯结构,严丝合缝,稳定而牢固。
每天早上,我六点半起床,她会比我早十分钟,把温水和牙膏挤好放在我手边。我出门时,她会站在门口,帮我理一理衣领,说一句“路上小心”。
晚上我加班,不管多晚,客厅总会有一盏橘色的落地灯为我亮着。她会窝在沙发里看书,等我回来,然后递上一杯热牛奶。
我们之间很少有那种轰轰烈烈的浪漫,更多的是这种融化在柴米油盐里的温情。我以为,这就是婚姻最好的样子,平淡,但坚不可摧。
我笑着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外套,“怎么还亲自跑一趟,打个电话我自己下去拿就行了。”
“顺路,我刚从我妈那儿回来。”她帮我把外套穿上,手指细心地抚平上面的褶皱,“少喝点,胃不好。”
她的手指有些凉,我顺势握住,揣进我的大衣口袋里。“知道了,林老师。”
她笑了笑,没再说话。
我拉着她,想带她去跟我们院里的领导打个招呼,这也是年会不成文的规矩。
就在这时,喝得满脸通红的老王又凑了过来,他是我一个项目组的,平时关系还不错。
他端着酒杯,大着舌头对林晚说:“弟妹,弟妹来了啊!哎呀,有日子没见了,越来越漂亮了。”
林晚客气地笑了笑:“王哥好。”
老王打了个酒嗝,眼神有些迷离,他看着林晚,又看看我,忽然说了一句让我始料未及的话。
“弟妹啊,那个……陈阳这人就这臭脾气,嘴笨,心是好的。你们离婚这事儿,他也挺难受的,我们都劝过他了。你……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啊?”
空气,在那一秒钟,仿佛凝固了。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我能感觉到,我握着林晚的手,她的身体也瞬间变得僵硬。
周围的音乐还在响,人们的谈笑声还在继续,可我们三个人之间,却掉进了一个无声的真空里。
我以为是老王喝多了,胡言乱语。我正要开口呵斥他。
可林晚却先开了口。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一种让我陌生的茫然。
她看着老王,愣愣地问:“王哥,你说什么?我……我什么时候离婚了?”
老王也愣住了,他手里的酒杯晃了晃,酒洒出来一些。他看看林晚,又看看我,脸上的醉意都清醒了几分。
“没、没离吗?陈阳,你小子不是说……”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没说过。我这辈子,连“离婚”这两个字,都没在脑子里跟林晚关联起来过。
我看着林晚的脸,她的脸色在宴会厅璀璨的灯光下,白得像一张纸。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种……一种被戳破了什么的惊惶和无措。
那一刻,一个冰冷的、荒谬的念头,像一条毒蛇,钻进了我的心里。
这件事,老王不是在胡说。
而林晚的反应,不是无辜,而是……心虚。
我没有在年会上发作。
我几乎是机械地,跟几个相熟的同事打了声招呼,然后拉着林晚,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那个喧闹的场所。
地下车库里,空旷而安静,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头顶“嗡嗡”作响的排风扇。
我打开车门,林晚默默地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整个过程,她一句话都没说,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车开出地库,汇入城市的车流。霓虹灯在车窗外飞速地掠过,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我开得很慢,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
我想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王为什么会那么说?“离婚”这两个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我看着她沉默的侧脸,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甚至在心里为她找好了借口。也许是公司里有人传错了话,以讹传讹。也许是老王听岔了,把别人家的事安在了我们头上。
对,一定是这样。
林晚是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她善良,温柔,连跟菜市场的小贩吵架都会脸红,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车里的沉默,像浓稠的墨,化不开。
回到家,我打开灯,客厅还是我早上离开时的样子,沙发上放着她看到一半的书,旁边是她常用的那个保温杯。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温暖而熟悉。
可这熟悉里,却多了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林晚换了鞋,没像往常一样去厨房给我倒水,而是直接走进了卧室。
我站在客厅中央,听着卧室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心里的那块石头,越压越沉。
我终于忍不住,推开了卧室的门。
她正背对着我,站在衣柜前,似乎在整理衣服。
“晚晚。”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年会上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背影顿了一下。
她没有转身,声音闷闷地传来:“老王喝多了,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这个解释,跟我在路上想的一模一样。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如果真是胡说,她在现场为什么是那种反应?为什么一路上一言不发?
我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她身后。
“他为什么会胡说到我们‘离婚’?公司里谁在传这个?你听说了吗?”我追问。
“我怎么会听说。”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你们公司的事,我又不清楚。可能就是个误会。”
“误会?”我提高了音量,“什么样的误会,能让我的同事,当着你的面,问你离婚后过得怎么样?”
她猛地转过身,眼圈是红的。
“陈阳,你什么意思?你不信我,信一个醉鬼的话?”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你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水光,有受伤,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藏在很深的地方。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也许,真是我多心了。她可能只是被老王的话惊到了,觉得委屈,所以才一路沉默。
我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抱她。
“对不起,我没不信你,我只是……只是觉得这事太奇怪了。”
我的手快要碰到她肩膀的时候,她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那个微小的动作,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疏离。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气氛再次降到冰点。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这是我们结婚八年来,第一次。
我躺在客房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时,林晚已经走了。餐桌上放着我那份三明治和牛奶,旁边用便签纸压着一张纸条,是她熟悉的字迹:
“我今天学校有早会,先走了。年会的事,别想了,就是个误会。”
我拿起那张纸条,指尖冰凉。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而一个漏洞,一旦出现,就会有更多的蛛'丝马迹暴露出来。
我没有去动那份早餐。
我给老王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老王的声音还带着宿醉的沙哑。
“喂,陈阳啊,昨天……昨天我没说错什么话吧?喝断片了。”
“王哥,”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昨天跟我爱人说,我跟你提过我们离婚了。我想问问你,我什么时候,在哪儿,跟你说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陈阳,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老婆没跟你说吗?”老王的声音清醒了许多,“不是你说的啊,是你们家属院那边传出来的。就上个月,我们公司跟她们学校搞联谊,我跟她们学校办公室的李主任一桌,他亲口说的。”
“李主任?”
“对啊,他说你们俩早就办了手续了,就差对外公布了。说你工作太忙,忽略了家庭,你爱人提出来的。他还说,你爱人为了不影响你评职称,才一直没公开,说她真是个好女人,离了婚还为你着想。”
老王的声音,像一把重锤,一下一下地砸在我的心上。
家属院。
她们学校的李主任。
每一个信息,都把源头指向了林晚。
我挂了电话,感觉手脚发麻。
我坐在餐桌前,看着那份已经冷掉的三明治,第一次觉得,这个我亲手设计、装修,充满了我们八年回忆的家,变得如此陌生。
我无法再坐以待毙。
我请了半天假,开车去了林晚的学校。
我没有告诉她。
我把车停在学校对面的马路边,看着穿着校服的学生们进进出出,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老师们。
我像一个可疑的侦探,窥探着我妻子我本应最熟悉的世界。
我等到了中午放学,看到了林晚。
她和几个女同事一起走出来,手里拿着教案,一边走一边说笑着。阳光照在她身上,她还是我熟悉的那个样子,温柔,恬静。
可我却觉得,她离我好远。
她没有回家,而是和同事们一起,走进了学校旁边的一家餐厅。
我鬼使神差地跟了进去。
餐厅不大,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用菜单挡住脸。
她们那一桌,聊得很开心。聊学生,聊新上映的电影,聊哪个牌子的护肤品好用。
一切都那么正常。
就在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是不是把一个醉鬼的胡话当真了的时候,一个细节,刺痛了我的眼睛。
林晚的无名指。
那里,空荡荡的。
我们的婚戒呢?
那枚我们一起去挑的,最简单的铂金戒指,她从戴上那天起,就没摘下来过。她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是她的护身符。
可现在,那个位置,只有一道浅浅的白痕。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我没有勇气走上前去质问她。我像个懦夫一样,悄悄结了账,离开了餐厅。
回到家,我冲进卧室,拉开她的首饰盒。
那枚属于她的,小小的铂金戒指,正静静地躺在丝绒的底座上。旁边,是我的那一枚。
她把我的也拿回来了。
我拿起那两枚戒指,冰冷的金属硌得我手心生疼。
为什么?
如果真的要离开,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偷偷地摘下戒指,在外面营造出我们已经离婚的假象,却在家里,继续扮演着一个贤惠的妻子。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坐在床边,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想到了我们这八年。从一无所有的大学情侣,到在这个城市扎下根来。我们一起还房贷,一起照顾生病的父母,一起分享工作中的喜怒哀乐。
我自认为,我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我努力工作,把所有的工资都交给她,我戒了烟,学着做她喜欢吃的菜。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问题。
可现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开始疯狂地寻找证据。
我翻遍了家里所有的抽屉,柜子,甚至连床垫底下都没放过。
我像一个疯子,试图从我们共同生活的空间里,找到她背叛我的证据。
终于,在书房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我找到了一个文件袋。
锁是我撬开的。
我的手颤抖着,打开了文件袋。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离婚协议书。
而是一沓厚厚的病历。
还有一份……财产赠与协议。
病历上的名字,是林晚。诊断结果那一栏,写着一个我看不懂的医学名词,后面跟着一连串的描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割在我的心上。
而那份财产赠与协议,是将我们名下所有的财产,包括房子,车子,存款,全部无条件赠与给我。受益人,是我陈阳。
协议的末尾,有她的签名,签得工工整整。
日期,是三个月前。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拿出手机,颤抖着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那个医学名词。
搜索结果跳出来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那是一种罕见的,遗传性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
病程缓慢,但不可逆转。
初期症状是轻微的记忆力减退,肢体不协调。中期会发展为运动障碍,认知功能下降。到了晚期,患者将完全丧失自理能力,直至……死亡。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该病有50%的遗传概率。
我猛地想起来,林晚的母亲,就是在五十多岁的年纪,因为一种“怪病”去世的。当时医生也说不清楚是什么病,只说是神经萎'缩。她走的时候,已经不认识人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我看着手里的病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了尖锐的冰凌,刺进我的骨髓。
原来,她最近的健忘,不是因为工作累。
她说自己平地摔跤,是因为“笨手笨脚”,也不是真的。
她晚上睡不好,经常在客厅坐到天亮,也不是因为失眠。
她是在害怕。
她在用自己都不知道能持续多久的清醒,为我安排好一切。
她摘下戒指,跟身边的人说我们离婚了,甚至不惜伪造一个“我忽略家庭”的假象,来保全我的名声。
她把所有的财产都转到我的名下,是想让我没有后顾之忧。
她做这一切,不是要背叛我,离开我。
她是要……把我推开。
她想一个人,去面对那条通往黑暗的,没有尽头的路。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病历上,晕开了那些冰冷的字迹。
我终于明白,年会那晚,她为什么是那样的反应。
不是心虚,是惊惶。
是她精心构筑的,用以保护我的那堵墙,被人毫无预兆地推倒了一角,让她所有的伪装,都暴露在了我面前。
我这个傻瓜。
我还在怀疑她,指责她,甚至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她。
我拿起那两枚躺在首饰盒里的戒指,紧紧地攥在手心,冲出了家门。
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我只知道,我必须马上见到她。
我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转。我去了她的学校,门卫说她下午没课,已经走了。我去了她父母家,阿姨说她没来过。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把车停在江边,看着江水在暮色中翻涌,心里一片荒芜。
我拿出手机,翻开她的号码,却迟迟不敢拨过去。
我该说什么?
说我知道了?说我不怕?
那些话,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轻飘飘。
就在我快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林晚。
我几乎是秒接。
“喂?”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陈阳,你在哪儿?”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
“我……我在外面。”
“回家吧,我做了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我握着手机,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想着我喜欢吃什么。
“晚晚……”我哽咽着,说不出话。
电话那头,她沉默了片刻。
“你……都知道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嗯。”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回家吧。”她最后说,“我们,谈谈。”
我回到家的时候,饭菜已经摆上了桌。
四菜一汤,都是我爱吃的。
林晚穿着围裙,坐在餐桌旁,像是在等一个晚归的丈夫。
她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吃饭吧,都快凉了。”她拿起筷子,给我夹了一块排骨。
我看着碗里的排骨,却没有一点胃口。
“为什么?”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夹菜的手顿住了,放下了筷子。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和疲惫。
“陈阳,我妈妈走的时候,我十八岁。”
她开始说起我从未听过的往事。
“从她开始记不住事情,到最后完全不认识我,用了十年。那十年,我爸爸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给她喂饭,擦身,换洗,他一个体面的大学教授,学会了所有护工的活儿。我妈妈最后那几年,脾气很不好,会乱扔东西,会骂人,甚至会打人。可我爸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我妈妈走了以后,我爸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他跟我说,他不后悔,但他太累了。他说,他这辈子,好像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
林晚看着我,目光里带着一种我无法承受的哀伤。
“陈阳,我爱你。我就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我不能那么自私。”
“我不能让你,也过上我爸爸那样的生活。我不能让你看着我,一点一点地,变得面目全非,变得不再是我。我不能让你的后半生,被我这样一个累赘拖垮。”
“离婚,是我能想到的,对你最好的保护。”
“我会慢慢地淡出你的生活,让你以为,是我变了心,是我不爱你了。你会难过一段时间,但你总会走出来的。你这么好,你会遇到一个健康、阳光的女孩,她会陪你,走完剩下的路。”
她的声音很轻,很慢,像是在背诵一篇早已烂熟于心的课文。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所以,你就判了我死刑?”我看着她,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你就这么替我做了决定?你觉得,对我来说,没有你的生活,会是好生活?”
“你有没有想过我?”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信了你的鬼话,以为你变心了,然后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年,再从别人口中,知道你生病的消息,知道你一个人,在某个我不知道的角落,孤独地走向死亡……你有没有想过,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保护,林晚,那是凌迟!”
我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越来越大。
林晚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她一直强撑着的平静,终于出现了裂痕。
“那你让我怎么办?”她终于哭了出来,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我拖进地狱吗?陈阳,你是个建筑师,你的人生,应该像你画的图纸一样,清晰,明亮,有无限的可能。而不是跟我一起,沉入一片没有希望的沼泽!”
“我的图纸,从我爱上你的那天起,女主人就只有你一个!”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握住她冰冷的手,“没有你,再宏伟的建筑,对我来说,都只是一座冰冷的空壳。”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两枚戒指。
我拿起属于她的那一枚,轻轻地,重新套回她的无名指。
“林晚,你听着。”我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婚姻是什么?是我们在神父面前,说‘我愿意’吗?不是。是我们领了那张红本本吗?也不是。”
“婚姻是,从我们决定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成了一个整体。你的荣耀,是我的荣耀。你的痛苦,也是我的痛苦。我们是战友,是伙伴,是要在同一条战壕里,一起对抗这个世界所有风雨的人。”
“你生病了,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命运给我们出的一道难题。而你,没有权利,一个人,替我交上白卷。”
“你可以害怕,可以哭,可以对我发脾气。但是,你不可以,把我推开。”
我拿起我的那一枚戒指,放在她的手心。
“帮我戴上。”我说,“从今天起,换我来当你的护身符。”
她看着手心里的戒指,泪眼婆娑。
她颤抖着手,好几次,都对不准我的手指。
最后,我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她,把那枚戒指,重新戴回了我的手上。
冰冷的金属,一接触到皮肤,就仿佛有了温度。
我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别怕。”我在她耳边说,“不管未来是什么样,我都陪你。”
她在我怀里,放声大哭。
像是要把这几个月来,所有的恐惧、委屈、绝望,都哭出来。
我抱着她,就像抱着我的整个世界。
那份伪造的离婚传言,不攻自破。
第二天,我牵着林晚的手,出现在了我们院里的家庭日活动上。
老王看到我们,尴尬得脸都红了,一个劲儿地跟我道歉。
我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王哥,误会解开了就好。”
我没有去解释什么。
我只是让所有人都看到,林晚,还是我的妻子。而且,永远都会是。
我们开始积极地面对这件事。
我查阅了国内外所有的相关资料,联系了最顶尖的神经科专家。
我们知道,这种病,目前无法治愈。但通过药物和康复训练,可以延缓病程的发展。
我辞掉了那个前途无量的项目负责人的职位,转到了一个相对清闲的岗位,只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陪她。
我给她报了记忆训练班,买了无数的拼图和数独。
我陪她一起,练习那些对她来说,开始变得有些困难的精细动作,比如系鞋带,用筷子。
我开始写日记。
不是给我自己看,是给她看。
我把我们之间所有的事情,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我们一起看的每一场电影,去的每一次旅行,都详细地记录下来。
我怕,有一天,她会忘记。
我希望,当那一天真的来临时,这些文字,能帮她,也帮我,记起我们曾经那么深地爱过。
她的情绪,还是会不稳定。
有时候,她会因为打翻一杯水,而崩溃大哭,说自己是个废物。
有时候,她会半夜惊醒,抱着我说,她害怕,怕明天一早醒来,就不认识我了。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抱着她,一遍一遍地告诉她:“没关系,你不认识我了,我就重新自我介绍。我会告诉你,我是陈阳,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
生活,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平稳,安逸。
它像一艘驶入了风暴区的小船,充满了颠簸和未知。
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地踏实。
因为,我爱的人,就在我身边。她的手,还紧紧地握在我的手里。
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没有什么风暴,是冲不垮我们的。
一年后的一个下午,阳光很好。
我陪着林晚,在小区的花园里散步。
她的走路姿势,已经有些不稳了,需要我搀扶着。
我们走得很慢。
她指着前面一棵香樟树,忽然对我说:“陈阳,你看,那棵树下,我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你记错了,老婆。”我刮了刮她的鼻子,“我们第一次接吻,是在大学图书馆的楼梯间。”
她也愣住了,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是吗?我……我记不清了。”
“没关系。”我扶着她,在长椅上坐下,“记不清了,我就讲给你听。”
我靠在她的耳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开始讲述那个属于我们的,青涩的午后。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不远处,有孩子在嬉笑打闹。
我知道,未来的路,会很难。
她会忘记越来越多的事情,直到忘记我。
她的身体,会越来越不受控制,直到完全依赖我。
但那又怎么样呢?
爱,不是只分享阳光和彩虹。
爱,是在风雨来临时,为对方撑起一把伞,哪怕自己被淋得湿透。
她曾经,想用一种最决绝的方式,为我撑起那把伞。
而现在,轮到我了。
我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在心里对自己说:
陈阳,你这辈子,最成功的设计作品,不是那些获奖的地标建筑。
而是你身边这个,你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的,叫林晚的女人。
只要我还活着,这座叫“家”的建筑,就永远不会倒塌。
我会是它最坚固的梁,最安稳的柱。
为她,遮蔽一切风雨。
来源:好学星辰KWmJ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