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眼前反复播放着监控录像里，叶绾绾割腕自杀的那一幕，耳边回荡着她最后那句“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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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迟来的忏悔

傅行深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一夜。

眼前反复播放着监控录像里，叶绾绾割腕自杀的那一幕，耳边回荡着她最后那句“如你所愿”。

每一个画面，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留下滋滋作响、永难磨灭的伤痕。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叶绾绾的时候，她穿着简单的白裙子，站在大学校园的樱花树下，回头对他浅浅一笑，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那一刻，他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他想起他笨拙地向她告白，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她红着脸点头，说“好”时，他兴奋地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

他想起他向她求婚，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单膝跪地，许诺会爱她、护她一辈子。她哭着说“我愿意”，把手指放进他的掌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从他接手傅氏，工作越来越忙？是从他认识了更热情、家世更能给他助力的苏晴？还是从他渐渐觉得，叶绾绾的安静是乏味，她的关心是束缚，她的眼泪是负担？

他忘了曾经的悸动，忘了曾经的承诺，忘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也需要被爱，被回应。

他任由苏晴登堂入室，一次次挑衅她、伤害她。

他甚至……可能间接害死了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傅行深，你都做了些什么？！

他猛地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清脆的响声在空寂的房间里回荡。

不够！远远不够！

他像疯了一样，一拳一拳砸向旁边坚硬的大理石茶几桌面！骨节与冰冷的石头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皮肉破裂，鲜血很快染红了桌面。

疼痛，才能让他稍微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才能稍微缓解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愧疚和悔恨。

“绾绾……绾绾……”他像困兽一般低声嘶吼着她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那个会因为他一句道歉就破涕为笑的女孩，已经不在了。

是他亲手弄丢了她。

永远地弄丢了。

第十章 对峙苏晴

“行深？你找我？”苏晴推开门，脸上带着精心修饰过的笑容，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嫩黄色的连衣裙，显得青春靓丽，与这间弥漫着悲伤和死寂的屋子格格不入。

当她看到瘫坐在地、手上鲜血淋漓、状若疯魔的傅行深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化为惊恐。

“行深！你的手怎么了？！”她惊呼着想要上前。

“站住！”傅行深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她，那眼神里的冰冷和恨意，让苏晴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心底发寒。

“行深，你……你怎么这样看着我？”苏晴强自镇定，挤出两滴眼泪，“我知道叶小姐去世你很难过，可你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啊……”

“闭嘴！”傅行深厉声打断她，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他举起那个U盘，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苏晴身上：“七天前，你来找过绾绾？你跟她说，我陪你在选订婚戒指？你跟她说，她流产是意外，是我默许的？！”

苏晴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眼神慌乱地闪烁：“我……我没有！行深，你听谁胡说八道？是叶绾绾陷害我！她死了都不安分……”

“陷害你？”傅行深猛地将旁边的平板电脑砸到她脚下，屏幕上正定格在苏晴对着叶绾绾恶语相向的画面，“监控录像拍得清清楚楚！你还要狡辩！”

看到视频，苏晴彻底慌了，她扑过来想要抓住傅行深的手臂：“行深，你听我解释！我是因为太爱你了！我受不了她一直占着傅太太的位置！我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我没想过她会死啊！”

“爱？”傅行深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恶心的词汇，猛地甩开她，力道之大让苏晴直接摔倒在地，“你的爱，就是逼死我的妻子？！”

“妻子？”苏晴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忽然癫狂地笑了起来，“傅行深，你现在想起来她是你的妻子了？那你当初跟我上床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是你的妻子？！你默许我接近她、刺激她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是你的妻子？！你昨天在晚宴上承认我才是傅太太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才是你法律上的妻子？！”

字字诛心。

傅行深被质问得连连后退，脸色灰败，无言以对。

是啊，他才是那个最无耻、最混蛋的人！

是他给了苏晴希望和底气，是他一次次纵容苏晴对绾绾的伤害，是他亲手把绾绾推向了深渊！

苏晴看着他崩溃的样子，笑声愈发尖锐刺耳：“傅行深，别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逼死叶绾绾的，不止是我，更是你！是你这个她最爱、最信任的丈夫！”

“滚！”傅行深指着门口，声音颤抖，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厌恶，“苏晴，你给我滚！从今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傅家和苏家的所有合作，到此为止！”

苏晴的笑声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行深！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怀了你的孩子！”

“孩子？”傅行深眼神冰冷，带着一丝残忍，“打掉。或者生下来，做亲子鉴定。如果是我的，傅家会负责抚养，但你，永远别想进傅家的门！”

苏晴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傅行深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他踉跄着走到窗边，背对着这一室狼藉和那个他曾经以为“懂事”的女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凉和悔恨。

第十一章 寻找墓碑

处理完苏晴，傅行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动用一切力量，寻找叶绾绾的墓地。

活不见人，死总要见尸。他需要一个凭吊的地方，一个……可以让他忏悔的墓碑。

然而，再一次，他遭到了挫败。

火葬场没有叶绾绾的火化记录。

全市所有的公墓、私人墓园，都没有一个名叫叶绾绾的新下葬者。

她就像彻底人间蒸发了一样。如果不是那条微博和那段监控真实存在，他几乎要以为叶绾绾这个人，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最后，是林薇接了他的电话，语气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疲惫和解脱：“你不用找了，傅行深。绾绾不想让你找到她，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她到底在哪里？！”傅行深对着电话低吼，声音里带着哀求，“林薇，告诉我！让我……去看看她。”

“看她？”林薇冷笑，“看她做什么呢？看她是怎么被你和你那个情人逼得走投无路，只能选择最惨烈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的吗？傅行深，收起你假惺惺的深情吧，绾绾不需要，她只觉得恶心。”

“我知道我混蛋！我知道我错了！”傅行深痛苦地闭上眼，“我只是想……亲口对她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嘲讽，“傅行深，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绾绾受过的所有委屈和痛苦吗？就能让她活过来吗？我告诉你，不可能！她留给你那句话，就是她对你，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告别！她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哪怕是死了，也不想葬在你傅家的墓园里，不想再顶着‘傅太太’这个让她恶心透顶的头衔！”

“那她到底在哪里？！”傅行深几乎崩溃。

“她选择了海葬。”林薇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悲伤，“骨灰撒进了大海，随风，随浪，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自由自在。这是她遗嘱里唯一的要求。傅行深，你永远也找不到一块刻着她名字的墓碑了。她用这种方式，彻底抹去了在你生命中存在过的所有痕迹。你，满意了吗？”

海……葬？

傅行深握着手机，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她连一块碑，都不肯留给他。

她连一个让他忏悔、让他弥补的机会，都要彻底剥夺。

原来，最决绝的报复，不是恨，不是怨，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是干干净净的抹去。

叶绾绾，你够狠。

第十二章 商业帝国的震荡

傅行深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个人的悲痛和悔恨中。

叶绾绾的死掀起的滔天巨浪，迅速席卷了他的商业帝国。

#傅氏集团总裁逼死原配#、#小三苏晴#、#豪门血案# 等词条长期霸占热搜，傅氏集团的股价如同坐了过山车般一路暴跌，连续几天开盘即跌停，市值蒸发近百亿。

集团旗下各大公司的官网、官方微博被愤怒的网友攻陷，评论区不堪入目。

“杀人凶手开的公司，产品谁敢用？”

“抵制傅氏！为叶小姐讨回公道！”

“傅行深苏晴滚出来道歉！”

多家合作方迫于舆论压力，纷纷宣布暂停或终止与傅氏的合作。

银行开始收紧对傅氏的贷款。

股东们人心惶惶，不断施压。

傅氏集团，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因为创始人的私德有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傅行深不得不强打精神，收拾自己，回到公司应对烂摊子。

他召开了紧急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上，他穿着黑色的西装，神情憔悴，眼下的乌青浓重，对着无数镜头，深深地鞠躬。

“对于我前妻叶绾绾女士的离世，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此，我向绾绾，向她的家人，向所有关心此事的社会公众，表示最沉痛的哀悼和最诚挚的歉意。”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显而易见的痛苦。

“我与苏晴女士的关系，处理不当，伤害了绾绾，对此我深感悔恨。目前，我已与苏晴女士彻底断绝关系，傅氏与苏家的所有商业合作也已全面终止。”

“我将辞去傅氏集团首席执行官一职，由……”

发布会进行得还算顺利，他态度诚恳，切割果断，暂时稳住了部分舆论和股东。

但所有人都知道，傅氏和他傅行深个人声誉遭受的重创，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恢复的。

第十三章 空荡的婚房

处理完公司紧急事务，傅行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回到了那栋婚房。

推开门，一股冰冷的、毫无生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的一切，还维持着叶绾绾离开时的样子，却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走过客厅，仿佛能看到叶绾绾坐在沙发上等他的身影；走进餐厅，仿佛能看到她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进入卧室，仿佛还能闻到枕头上她残留的、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可是，伸出手，触碰到的，只有一片虚空。

他打开衣柜，里面还挂着她很多衣服，按照季节和颜色整理得井井有条。他拿起一件她常穿的米色开衫，将脸埋进去，深深呼吸，却只闻到樟脑丸和灰尘的味道。

属于她的气息，正在一点点消散。

他走到书房，看着书架上她留下的那些书，大多是一些散文和诗集。他抽出一本，随手翻开，书页间夹着一片已经干枯的银杏书签。

书签背面，有一行小小的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与行深共勉。」

日期，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

那时候，他们还在热恋期，眼里心里都只有彼此。

傅行深握着那枚小小的书签，心脏像是被针扎一样，细细密密的疼。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多美好的愿望。

可后来，他的月光，照亮了别人。而她这颗星星，在他冷漠的夜空里，独自黯淡，直至陨落。

巨大的孤独和悔恨，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这才真切地意识到，这个房子，之所以能称之为“家”，是因为有叶绾绾在。

如今她不在了，这里就只是一栋冰冷、华丽、空旷的牢笼。

而他，是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囚徒。

第十四章 母亲的眼泪

傅行深的母亲，傅老夫人，是在新闻爆发好几天后，才从国外疗养回来，知道了所有事情。

她直接冲到了婚房，看到形容枯槁、失魂落魄的儿子，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混账东西！”傅老夫人泪流满面，指着傅行深的鼻子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儿子！绾绾那么好的孩子，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她！”

傅行深低着头，任由母亲打骂，一声不吭。

“我早就跟你说过，苏家那个丫头心思不正，让你离她远点！你倒好，非但不听，还把她带到绾绾面前耀武扬威！傅行深，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绾绾那孩子，性子是软，可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对你怎么样，你难道感觉不到吗？三年了，她伺候你饮食起居，打理这个家，对你妈我也孝顺周到，从来没有仗着傅太太的身份做过任何出格的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个孩子……绾绾流产的时候，一个人在医院，该有多害怕，多难过！你当时在哪里？你是不是陪着那个苏晴？！”

面对母亲一声声泣血般的质问，傅行深无地自容。

是啊，绾绾流产的时候，他在哪里？

他好像……在陪苏晴参加一个什么时尚派对。接到医院电话时，他还不耐烦地觉得叶绾绾连个孩子都保不住，真是没用。他只匆匆去医院看了一眼，留下点钱，就被苏晴的电话叫走了。

他甚至没有好好安慰过她一句。

他怎么会……混蛋到这种地步？

傅老夫人哭得几乎晕厥：“是我对不起绾绾……是我没教好儿子……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你们结婚，耽误了这么好的孩子……”

母亲的眼泪和忏悔，像是一把盐，狠狠撒在傅行深早已溃烂的心口上。

连一向挑剔的母亲，都如此心疼绾绾，认可绾绾。

而他这个曾经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丈夫，却成了伤她最深、推她去死的人。

第十五章 梦境缠绕

从叶绾绾死后，傅行深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一闭上眼，就是各种光怪陆离的噩梦。

有时候，是叶绾绾穿着染血的白裙子，站在一片迷雾里，幽幽地看着他，不说话，只是流泪。

有时候，是那个他从未谋面、甚至一度忘记存在的孩子，伸着血淋淋的小手，哭着问他：“爸爸，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让坏人害死我和妈妈？”

有时候，是苏晴那张扭曲得意的脸，和叶绾绾绝望惨白的脸，交替出现，疯狂地嘲笑他，撕扯他。

最多的，还是监控录像里，叶绾绾割腕自杀的那个画面，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鲜血不断地从她手腕涌出，漫延开来，逐渐淹没他的口鼻，让他窒息……

“绾绾！”

他无数次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心脏狂跳，黑暗中急促地喘息着，身边空无一人，只有无边的死寂和冰冷。

他伸手打开床头灯，暖黄的光线驱散黑暗，却驱不散他心底的寒意。

枕头上，似乎还残留着叶绾绾发丝的清香，他侧过身，将脸埋进枕头里，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绾绾……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求求你，回来……”

回答他的，只有窗外凄冷的夜风，和远处传来的、模糊的车辆行驶声。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叫叶绾绾的女人，会温柔地回应他的呼唤，会在他做噩梦时，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说“行深，别怕，我在”。

是他，亲手弄丢了他的光。

余生，都将在无尽的黑暗和噩梦中赎罪。

第十六章 公开的监控

经过几天的痛苦挣扎和深思熟虑，傅行深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他不顾董事会和公关团队的强烈反对，通过个人微博，公开了U盘里那段记录着苏晴如何逼死叶绾绾全过程的监控录像。

配文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真相在此。我是罪人。」

视频一经发布，再次引爆全网。

之前所有的猜测、质疑、谩骂，在这一刻都有了确凿的证据。

网友们愤怒的情绪达到了顶点！

“我的天！苏晴也太恶毒了吧！那些话是人说的吗？”

“间接杀人！这是间接杀人啊！”

“还有那个流产的孩子……信息量太大了！傅行深也不是好东西！默许小三害死原配的孩子？禽兽不如！”

“叶小姐最后那个眼神……我心都碎了！她该有多绝望啊！”

“傅行深现在知道发视频装深情了？早干嘛去了？”

“虽然傅行深也是渣，但至少他敢把真相放出来，苏晴去死吧！”

“@平安江城，这种逼死人的恶毒女人不抓起来吗？”

舆论的矛头，瞬间集中指向了苏晴。

苏晴的个人信息、家庭背景、黑历史被网友扒了个底朝天。苏氏集团的股价也跟着大跌，门口被记者和抗议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警方宣布对叶绾绾死亡事件中涉及的相关人员（虽未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指的是苏晴）进行立案调查。

苏晴彻底身败名裂，人人喊打。

而傅行深，在发布视频后，就关闭了所有社交媒体评论功能，不再对外发表任何言论。

他用自己的方式，为叶绾绾正了名，也让苏晴付出了代价。

尽管这代价，对于已经逝去的生命来说，微不足道。

也挽回不了，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第十七章 海边的祭奠

傅行深独自一人，开车来到了海边。

这是叶绾绾在日记里提到过，最喜欢的一片海。她说，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会觉得所有的烦恼都很渺小。

今天天气不好，天空阴沉，海风很大，卷起灰色的浪涛，一遍遍拍打着礁石。

傅行深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手里捧着一大束洁白的百合花——那是叶绾绾最喜欢的花。

他走到沙滩边缘，面对着苍茫的大海，久久伫立。

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带着咸腥冰冷的气息，扑打在他的脸上，如同冰冷的耳光。

他想起林薇的话——“骨灰撒进了大海，随风，随浪，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自由自在。”

绾绾，你现在自由了吗？

摆脱了“傅太太”的枷锁，摆脱了我带给你的痛苦和绝望，在这片你最喜欢的广阔天地里，你是否……得到了安宁？

傅行深缓缓地，将怀里的百合花，一瓣一瓣，拆散下来，用力抛向大海。

洁白的花瓣被强劲的海风卷起，在空中翻飞，如同祭奠的纸钱，然后纷纷扬扬地落入浑浊的海浪中，瞬间被吞噬。

“绾绾……”他对着大海，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对不起……”

“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太轻，太廉价……抵消不了你受过的万分之一苦。”

“我不敢求你原谅……我也没有资格求你原谅。”

“我只是……很想你。”

“家里的绿萝枯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救……你常看的那本书，书签掉了，我不知道该夹回哪一页……你走了，这个家，就散了……”

他说着这些琐碎的、毫无意义的话，眼泪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混合着冰冷的海风，咸涩无比。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可他的伤心，他的眼泪，她再也看不到了。

“如果……如果有下辈子……”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绾绾……换我来爱你，换我来追你，换我来等你……好不好？”

“下一世，我一定……一定好好珍惜你……绝不负你……”

回答他的，只有海浪不知疲倦的、空洞的呜咽声。

仿佛在说，太晚了。

傅行深，一切都太晚了。

第十八章 行尸走肉

祭奠完叶绾绾之后，傅行深似乎恢复了一些“正常”。

他重新回到了傅氏集团，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应对依旧严峻的危机。

他每天按时上下班，开会、签字、见客户，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只是，他变得更加沉默，更加冷硬，眼底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一片沉寂的灰烬。

他不再回那栋充满回忆的婚房，而是在公司附近买了一间顶层公寓，装修风格是极致的冰冷和简洁，黑白灰为主色调，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像一个高级的酒店套房，没有丝毫“家”的温度。

他谢绝了一切不必要的应酬和社交，身边也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女人的身影。

外界都在传，傅行深经过这次打击，性情大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工作机器，冷酷无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变了，他是死了。

从看到叶绾绾躺在血泊中的照片那一刻起，从得知她选择海葬不留一丝痕迹那一刻起，他生命的一部分，就已经跟着死去了。

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具背负着沉重罪孽和无尽悔恨的、麻木行走的躯壳。

他努力工作，不是为了重振傅氏，更像是一种自我惩罚和麻痹。只有在处理那些复杂棘手的事务时，他才能暂时从对叶绾绾的思念和愧疚中逃脱出来。

但每当夜深人静，独自一人待在空旷冰冷的公寓里时，那种刻骨的孤独和疼痛就会卷土重来，将他吞噬。

他开始失眠，依赖酒精和药物才能获得短暂的睡眠，然后继续被噩梦缠绕。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胃病也变得越来越严重。

但他毫不在意。

或许，这种缓慢的自我折磨和消耗，才是他应有的归宿。

第十九章 五年后

时光荏苒，五年时间，弹指而过。

傅氏集团在傅行深近乎自虐般的工作下，终于慢慢走出了低谷，甚至比之前更加壮大。傅行深“冷面阎王”的名号在商界越发响亮。

他变得更加富有，更加有权势，却也更加孤独，更加沉默。

这五年里，苏晴因为涉及诽谤、侵犯隐私等多项罪名，被判入狱一段时间，出狱后声名狼藉，被苏家送去国外，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傅行深没有再娶，甚至连绯闻都没有。

很多人给他介绍对象，名门闺秀，当红女星，才貌双全的女人数不胜数，但他连见一面的兴趣都没有。

他的生命里，仿佛只剩下工作和……忏悔。

第五年的结婚纪念日（他单方面认定的，和叶绾绾的结婚纪念日），傅行深推掉了所有工作，一个人开车去了郊区一座香火并不旺盛的寺庙。

他并不信佛，但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偶尔来这里，捐一些香火钱，然后在大殿里，对着宝相庄严的佛像，静静地坐上很久。

今天，他跪在蒲团上，仰望着慈悲的佛像，心里一片空茫。

求什么呢？

求她来世安康喜乐？求她原谅自己？

他知道，无论求什么，都是一种奢望。

“施主，心结未解，苦的是自身。”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方丈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双手合十，声音平和。

傅行深回过神，苦涩地笑了笑：“大师，有些错，无法弥补。有些人，再也回不来。除了苦着，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老方丈看着他，眼神通透：“执着于过去，如握炭火，伤己伤人。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朝露，惜取当下。放下，并非遗忘，而是带着祝福，让她安息，也让自己……解脱。”

放下？

解脱？

傅行深喃喃念着这两个词，眼中是一片迷茫的灰烬。

他如何能放下？如何敢解脱？

那是他欠叶绾绾的债，是他刻在灵魂上的罪。

他注定要背负着这沉重的十字架，走完这漫长而孤独的一生。

第二十章 未寄出的信

从寺庙回来，傅行深回到了那栋被他封存已久、定期有人打扫的婚房。

他走进书房，打开了最底层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里面，没有贵重物品，只有厚厚一沓信。

信封都是一样的，洁白的，没有任何花纹。每一个信封上，都用钢笔写着刚劲有力的三个字——「叶绾绾 收」。

却没有一封，贴上邮票，写上地址。

他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抽出信纸。

「绾绾，今天路过花店，看到新到的百合，开得很好。想起你总说，百合香气太浓，放在客厅会头晕。以前我总嫌你事多，现在……却连听你抱怨的机会都没有了。」

又拿起一封。

「绾绾，傅氏去年净利润翻了一番，你知道了，会不会夸我一句？你以前总说我工作狂，不懂得照顾自己。现在……没人管我了。」

再一封。

「绾绾，妈生病住院了，胆结石手术，不大，但她很害怕。我在病房守了她三天。她睡着的时候，叫着你的名字，哭了。我也……很想你。」

「绾绾，今天是我们结婚八周年纪念日。如果……如果你还在……」

「绾绾，我昨晚又梦到你了，梦到你穿着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件白裙子，站在樱花树下，对我笑。我跑过去，你却不见了……醒来，枕头湿了一片。」

「绾绾，五年了……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

每一封信，都是他在这五年里，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心境下写下的。

是他无处倾诉的忏悔，是他刻骨铭心的思念，是他永无尽头的孤独。

他写过很多封，却一封也没有寄出去。

因为，无处可寄。

大海茫茫，人间杳杳，再也没有一个叫叶绾绾的收信人。

傅行深将那些信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又像是抱着烧红的烙铁。

他蜷缩在书房冰冷的地板上，靠着书架，像一只失去了伴侣的孤狼，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独自舔舐着永不会愈合的伤口。

窗外，夜色深沉，万家灯火。

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

这漫长而孤独的余生，就是他亲手为自己判下的、最残酷的刑罚。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