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茶馆角落里,穿阴丹士林布衫的姑娘正给瘫爹喂药,听见这话手一抖,药汁子溅在蓝布包头上。瘫爹喉咙里"咯咯"响,枯枝似的手指头直戳窗外:"报应……都是报应啊……"
民国二十三年秋,河南彰德府地界上飘着蒙蒙细雨。城隍庙后街的茶馆里,说书先生一拍醒木,惊得满堂茶客手里的盖碗都颤了三颤。
"列位可曾听过蛇淫蛊?"说书先生捻着山羊胡,眼珠子在老花镜后头滴溜溜转,"这物件儿不是苗疆的蛊,倒像是从《聊斋》里爬出来的妖精!"
茶馆角落里,穿阴丹士林布衫的姑娘正给瘫爹喂药,听见这话手一抖,药汁子溅在蓝布包头上。瘫爹喉咙里"咯咯"响,枯枝似的手指头直戳窗外:"报应……都是报应啊……"
这话要倒回三十年前说。光绪爷还在位那会儿,彰德府西街有个皮货行,掌柜的姓陈,叫陈金宝。这陈掌柜生得五大三粗,偏长了一副菩萨脸,见人未语先笑,活脱脱庙里的弥勒佛转世。可谁能想到,这笑面虎肚里藏着的,尽是些蛇蝎心肠。
那年腊月,陈金宝从太行山里收来张雪豹皮。那皮子油光水滑,毛尖儿泛着银蓝,正是进贡给老佛爷的稀罕物。偏生在过漳河时,船工老李头多嘴问了句:"陈掌柜,这豹子皮咋没个眼窝印子?"
陈金宝脸色"唰"地就变了。原来这雪豹是活剥的,为保皮子完整,猎户先用烧红的铁签子戳瞎豹眼。老李头这话,可不就是往他心窝子上捅刀子?
"老李头,你儿前儿个来赊药钱,我还没跟你算账呢!"陈金宝皮笑肉不笑,掏出张契纸抖得哗啦响,"今儿这船钱,就拿你闺女抵了吧。"
老李头"扑通"就跪下了。他闺女春桃刚及笄,在河边洗衣服时,陈金宝见过几回。那姑娘生得柳叶眉杏核眼,腰肢像岸边的嫩杨柳,陈金宝早馋得口水淌了三尺长。
"使不得啊陈掌柜!"老李头磕头如捣蒜,"春桃她娘走得早,我就这么个念想……"
陈金宝从怀里摸出个青瓷瓶,瓶身上爬着条赤练蛇的纹样。"知道这是啥不?蛇淫蛊。"他压低声音,热气喷在老李头耳根,"把这玩意儿下在茶水里,管保你闺女三更天自己扒了衣裳往你被窝里钻。"
老李头抖得筛糠似的。陈金宝把瓷瓶往他怀里一塞,金戒指在瓶口一磕:"事成之后,你家那三亩薄田我买了,再给你在码头谋个差事。"
当夜月黑风高,春桃房里传出细碎的哭声。陈金宝趴在窗根底下,听得浑身冒火。三更鼓响,他揣着蒙汗药翻墙而入,却见春桃直挺挺坐在炕上,眼珠子泛着绿油油的光。
"陈……陈掌柜……"春桃声音又甜又黏,像裹了蜜的刀子,"您瞧瞧,我后腰上是不是趴着条蛇?"
陈金宝咽着唾沫凑近,冷不防被春桃反剪双手按在炕上。月光从纸窗格子里漏进来,照见春桃后腰上盘着条赤练蛇,蛇信子"咝咝"作响,正往陈金宝鼻孔里钻。
"救命啊!"陈金宝杀猪般嚎起来,惊得满院子狗都叫唤。等家丁提着灯笼赶来,只见陈金宝光着腚瘫在炕上,春桃早没了踪影,炕沿上留着个湿漉漉的蛇蜕。
这事儿在彰德府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春桃被蛇精摄了魂,有人说陈金宝遭了报应。可陈金宝到底是陈金宝,没两个月就又在南关开了家当铺,照样日进斗金。
"东家,这怕是古董!"管家眼睛放光。陈金宝却觉得后脊梁骨发凉——那玉蝉的模样,分明和三十年前春桃腰上的蛇蜕一般无二。
当夜陈金宝就发了高烧,说胡话时总念叨"春桃来了"。请了城里所有郎中,都说没病。最后还是管家从太行山请来个老道,老道一见陈金宝就叹气:"作孽啊,这是中了蛇淫蛊的反噬。"
"陈金宝,你认得我么?"姑娘声音像银铃,又像毒蛇吐信。陈金宝从床上滚下来,磕头如捣蒜:"春桃姑娘,我当年鬼迷心窍,你大人大量……"
"大人大量?"春桃突然笑起来,笑声像夜枭啼哭,"你逼死我爹,毁我清白,如今倒要我大度?"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后腰上碗口大的疤痕,疤痕里钻出条小蛇,直奔陈金宝面门。
陈金宝"嗷"地惨叫一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等家丁们举着火把赶来,只见老道七窍流血倒在台阶上,春桃早没了踪影,空地上留着张人皮,人皮上爬满花花绿绿的蛇。
这事儿过后,陈金宝就瘫了。他整日躺在雕花大床上,嘴里含着块玉蝉,后腰上生了个毒疮,脓水里混着蛇蜕。城里人都说,那是春桃的蛇淫蛊在他肚子里安了家。
民国二十三年秋,彰德府来了个走方郎中。这郎中背个竹褡裢,手里摇着串骷髅头串成的铃铛,专治各种疑难杂症。陈金宝的儿子陈宝庆听说后,忙不迭把人请进府。
郎中姓胡,尖嘴猴腮像只成了精的黄鼠狼。他给陈金宝把过脉,突然冷笑:"令尊这病,不是药石能医的。"说着从褡裢里摸出个青瓷瓶,瓶身上爬着条赤练蛇。
陈宝庆"扑通"就跪下了:"先生救我爹!"
胡郎中眼珠子滴溜溜转:"要治这病,得找当年下蛊之人的骨血,配以七月七的露水,中元节的纸钱,在城隍庙的槐树下埋足九九八十一日……"
陈宝庆听得直嘬牙花子。这七月七的露水好说,中元节的纸钱也不难,可当年下蛊之人的骨血……春桃姑娘都死了三十年了,上哪儿找去?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胡郎中突然指着陈宝庆身后,"那不是来了?"
陈宝庆回头一看,吓得差点尿了裤子。门口站着个穿阴丹士林布衫的姑娘,后腰上隐隐约约盘着条蛇影。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茶馆里给瘫爹喂药的那个。
"你……你是……"陈宝庆舌头打结。
姑娘从蓝布包头里摸出个玉蝉,蝉翼上还沾着血迹:"三十年前,陈金宝逼死我爷爷,强占我家田产。我爹娘讨饭到彰德,被陈家狗腿子打死在城隍庙前。我辗转被卖到窑子,好容易逃出来,就为讨个公道!"
陈宝庆这才知道,这姑娘叫小莲,是春桃的远房侄女。她后腰上的蛇影,是打娘胎里带来的胎记。胡郎中给的青瓷瓶里,装的正是当年陈金宝逼老李头下的蛇淫蛊。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小莲突然掏出把剪刀,寒光一闪,陈金宝后腰上的毒疮"噗"地迸裂,脓血里钻出条赤练蛇,直奔胡郎中面门。
胡郎中怪叫一声,现出原形——竟是条碗口粗的赤练蛇。小莲从蓝布包头里摸出把雄黄粉,扬手撒出去。蛇精"吱吱"乱叫,化作团青烟钻进青瓷瓶。小莲抄起瓶子往地上一摔,"啪"地脆响,瓷片里裹着块玉蝉,蝉翼上刻着行小字: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茶馆外头,小莲搀着瘫爹慢慢走远。老李头佝偻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他嘴里哼着支古调:"漳河水,清又清,莫做亏心事,莫害良家女……"
这故事传到如今,彰德府的老辈人还拿它当警世恒言。都说那蛇淫蛊不在瓶瓶罐罐里,在人心坎上长着呢。人要是黑了心肝,比中了蛊还可怕。您瞅瞅现如今,那些个为富不仁的,哪个不是自个儿给自个儿下了蛊?
来源:桃仙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