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外室婷婷袅袅给母亲敬茶,一身脂粉香味,引得母亲咳疾发作而死。
《宫月合谋》
在母亲病情最重的时候,父亲将外室接了回来。
那外室婷婷袅袅给母亲敬茶,一身脂粉香味,引得母亲咳疾发作而死。
父亲却还为她说话:「晚娘喜欢熏香何错之有,怪就怪你母亲福分太薄!」
我母亲确实福薄。
明明是国公府的真千金,却下嫁给了我父亲这个穷书生。
她的前半生被假千金蹉跎,后半生被父亲熬坏。
一生都是郁郁寡欢。
最终,还被外室活活逼死。
可我母亲福薄,我却心狠恶毒。
当夜,我便潜入外室的房中,将整包熏香配以滚水灌入她的嘴中。
我要这些贱人,全都陪我母亲一起死。
1
深夜,我独自站在秦氏的床前。
有惨白的月光洒进来,映照得床榻上的秦氏,双眸暴瞪,脸色狰狞。
我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已经死了。
我笑了起来,扔掉了手中的滚水壶。
滚水壶落地时,发出『噼啪』的脆响,在寂静的深夜,显出几分刺耳。
在耳房睡觉的赵嬷嬷听到声音,她迷迷糊糊道:「小娘,是要如厕吗?」
我没有回答。
小娘已经死了,自然不会再如厕。
我走到窗边,翻身出了秦氏的寝房。
走后没多久,一声尖叫声划破了赵府的寂静:
「死、死人了——」
一刻钟后,整个赵府都亮起了灯。
父亲带着无数嬷嬷冲入我的房间,还没进门,就听到他暴戾愤怒的声音:「是你杀了晚娘!是不是!」
「你这个畜生!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禽兽!」
「小小年纪,竟如此恶毒!」
父亲冲入我的房来,脸色怒目,浑身气得发抖。
他暴瞪着双眼盯着我,彷佛随时都要冲上来将我撕碎。
恶毒?
没错,我和母亲不一样,我天生恶毒。
我坐在床榻上,一边欣赏着父亲的愤怒,一边咯咯笑着:
「小娘不是喜欢熏香吗?」
「我将那么多香都灌入她的嘴里,她死了也能做个香鬼,多好啊。」
父亲怒不可遏,冲上来扬起手便要重重掌掴我。
却被我轻而易举避开。
我反手捏住父亲的手腕,阴冷地诡笑:「怎么,想杀了我吗?」
「你不是和外祖父商量好了,要将我送回国公府,为祝瑶光代嫁吗?」
「杀了我,你还如何向外祖父交代啊?」
「你!你这个妖孽——」
父亲被我气得脸色又红又青,快背过气去。
我逐渐收了笑,阴冷道:「别逼我,否则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父亲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可他终究只是不甘心地咬牙道:「好,好,来日方长,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
扔下这句话,他带着众人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父亲早就用我和国公府达成了交易。
他要拿我换取他的前程,让我代替祝瑶光,嫁给瑞王府的残废世子。
就算我杀了他心尖尖上的白月光,他对我也无可奈何。
男人都是这样,唯利是图。
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个死了,那就再找一个。
2
我又做梦了。
我梦到了我母亲的过去。
自从母亲死后,我便总是能梦到母亲的过去。
她本是祝国公府的独女。
先帝的祝贵妃是老祝国公的女儿,祝国公府,乃是标准的皇亲国戚。
我母亲本该是天之骄女,掌上明珠。
可才三个月大时,被府上的奶娘暗中调换了出去。
从此,她流落在升州乡野,成了一户农户家的女儿。
自小做着农活,吃不饱穿不暖,粗鄙不堪。
好不容易长到十三岁,却因为家中太过贫寒,被养父卖给了人牙子。
十三岁的母亲,在乡绅家做过丫鬟,在酒肆中做过劳役。
孤独困苦,记载风霜。
直到十七岁那年,她阴差阳错下进了京,进了京中刑部尚书府当婢女。
亦是在一次宴会上,母亲无意中露出了背上的心形胎记,才让祝国公府的夫人,认出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自己亲生的女儿,本该是掌上明珠的女儿,竟成了帮别人端茶倒水的侍女。
外祖母心痛得当场失态,搂着母亲恸哭。
当下便决定,要将母亲认祖归宗。
一开始时,外祖母对母亲,是真的有几分母爱和怜惜的。
转折发生在外祖母决定将母亲接回家的前一天。
那一日,母亲和外祖母约定好,要去红山的法相寺上香。
可好巧不巧,假千金感染了风寒,外祖母为了照顾假千金,临时失约。
我母亲便独自驱车前往。
可车行一半,竟遇到打劫的山匪。
山匪将我母亲强掳了,甚至破了她的清白。
我母亲被拘在山洞内,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可根本没人来救她。
她暴瞪着双眼,挣扎得浑身力气都已经用尽,却还是制止不了那些人玷辱她。
她开始不再挣扎。
她嘴中的声音逐渐淡去。
她感到自己的灵魂破碎成片,就像一抔落入水中的泥沙,注定会被浪潮吞没。
等国公府的人姗姗来迟,我母亲脸色惨白躺在地上,身下尽数是血。
就像一具破败的玩偶。
不知那一刻,母亲在想些什么呢?
不知她有没有想起幼时,自己为了一块馒头,趴在乞丐堆里与狗争食的样子?
又或者是想起自己为了多抢一块冬日里的棉絮,跪在雪地里扮丑,只为逗弄主子高兴的样子?
又或者是,她为了不挨主子的打,拼了命地刺绣,绣得双手满是血泡,却不敢停下的样子?
……
她实在太福薄了。
在她以为希望就要降临在她身上的时候。
在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过上安定日子的时候。
命运便又故意捉弄她,轻而易举地将她打入深渊。
像是要她永世不得翻身。
明明再过一天,她就会被接回国公府了啊。
明昼看似触手可及,却原来,又是一场镜花水月。
从那日起,外祖母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原定的盛大热闹的回归仪式被取消了。
取而代之的,是从后门静悄悄地将她接回家,将她安置在后院一处偏僻的院子里。
也是在回到国公府后,母亲终于看到了一直被娇养在府中的假千金。
她叫祝云珠,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精心娇养着长大的女子。
这个本是奶娘女儿的孩子,却被养成了真正的掌上明珠。
她天真浪漫,肌肤白皙细腻,容貌不凡,好似没有任何烦恼。
而母亲呢,她灰头土脸,瑟瑟缩缩,浑身狼狈,站在祝云珠的身边时,就连当她的婢女都嫌粗鄙。
母亲愈加自卑了,整日整日地躲在房中,不愿出门。
有一回,祝云珠约她出门参与贵女间的聚会。
贵女们探幽品茶,踏秋寻诗,有的卖弄琴技,有的展示舞姿。
轮到母亲时,母亲促狭地站在原地,脸色涨得通红。
她什么都不会,甚至连字都不识几个。
沦为整场聚会的笑柄。
那一晚,鲜少踏足她寝房的外祖母来寻她。
话里话外让她少去外头抛头露面,免得丢人现眼。
外祖母对母亲那点少得可怜的怜惜,在母亲的失贞和粗鄙丢脸中,彻底消失殆尽。
不过三个月,外祖母便匆匆为母亲定下了婚事。
是一个读书的秀才。
虽然家徒四壁,却好歹家世清白。
在外祖母眼里,只要家世清白,别的都不重要。
订婚十分仓促,大婚更是简陋。
只是出嫁那日,母亲终于在婚书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她叫祝泥禾。
原来她的父母双亲,给她取名了啊。
只是。
泥禾。泥禾。
她与祝云珠。
果真是云泥之别。
3
我杀了父亲的妾室后,大抵是太过凶残,引起了父亲忌惮。
不过三日,父亲便将我送到了祝国公府。
可父亲并不敢让我外祖父知道这件事。
毕竟母亲才刚死不久,他就将外室接回来当妾,多少不体面。
原来他不是不知道规矩,而是只在自己惧怕的人面前才有规矩。
他将我送到国公府后,对外祖父道:「我这个女儿实在是桀骜不驯,还请岳父大人代为调教几日!」
外祖父和外祖母坐在高座上,看我的目光透着虚伪的和善。
等父亲走后,外祖母便叫了一个嬷嬷过来,让她教我礼仪规矩。
外祖母柔声道:「心容,你要好好听话,都快要出嫁了,可不能再毛手毛脚了。」
我看着她保养得当的脸,五十岁的年纪,竟一丝皱纹都没有。
雍容华贵。
我垂下眼帘,温顺道:「心容一定乖乖听话。」
外祖母满意地走了。
对他们来说,只要我能乖乖地代替祝瑶光嫁给那个残废王爷,别的都不重要。
明明母亲才刚死不出十日,可他们的脸上,连一丝难过都没有。
他们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尚且如此心狠,更何况是我这个廉价的外孙女。
我走在后院,没多久便和祝瑶光遇到。
祝瑶光是祝云珠的独女。
模样娇艳可人。
当初的假千金祝云珠,是被外祖父和外祖母当做宝贝捧在手里的。
外祖父心疼她一个可怜的小姑娘,若是外嫁到别人家去,难免会被公婆欺负。
于是便为她招了个前途无量的状元郎入赘当赘婿。
一家五口,其乐融融。
祝瑶光出生后,更是掌上明珠的掌上明珠。
整个国公府上下娇宠着,将她的性子养得颇为跋扈。
祝瑶光家世显赫,又是独女,长得又甚好,因此芳名远播。
瑞王便将她目光放到了她身上,亲自去向圣上求了圣旨,求圣上给瑞王世子和祝国公府的大小姐定婚。
圣旨在半年前就下来了。
可那世子可是个残废,且瑞王的封疆在偏僻的琼州,若是祝瑶光千里迢迢嫁过去,岂不是要被对方生吃活剥了?
因此外祖父才会和我父亲商议,介时让我代嫁。
等我坐上了迎亲的马车,完成了婚礼,就算对方想反悔,也反悔不了了。
我和母亲一样,都是用来踩在脚下的污泥,是给假千金和假千金的女儿,做炮灰跳板用的。
眼下,祝瑶光看到我,便翘着下巴居高临下看着我:「你怎么来我家了?真穷酸,你可不准拿我家的东西!」
她身上的衫裙是流光坊的云锦丝制成,头上发髻插着玻璃种的白玉簪。
宛若晶莹透明的水滴。
光她头上的这根簪子,便值小万两银子。
我急忙诚惶诚恐地道:「表妹,我绝对不会偷拿的。你放心。」
大抵是我怯懦的态度取悦了她,逗得她大笑:「哈哈哈,你还真像阿黄啊。」
阿黄是她养的贵种卷毛狗。
价值千金。
我讨好道:「我能像阿黄,也是我的福气。」
祝瑶光嫌恶地看着我,转身走开。
我住进了后宅的碧波院。
整日都有四五个嬷嬷来教导我学习礼仪。
毕竟还有半年,我便要嫁给瑞王府的残废世子了,需要抓紧时间。
等到晚上,我偷溜出了国公府。
一切都和梦境里的一模一样。
自从母亲死后,我便时常会梦到很多光怪陆离的梦境。
在梦境里,我会嫁给残暴的残疾世子。
却被世子发现我并不是祝瑶光,在新婚第一天就被折磨至半死。
此后半年,他变着法的折磨我,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没捱过半年就命丧黄泉。
而祝瑶光,被指婚给了当今太子,最终成了皇后,母仪天下。
我与祝瑶光,似乎在重走母亲和祝云珠的老路,注定也是云泥之别。
不过。
我与母亲不同的是。
她心慈手软,受尽欺辱只会自我伤神。
可我不一样,我是个手段恶毒的恶鬼。
当夜,我便潜出了祝国公府,带着祝瑶光今日发髻上的那根玻璃种玉簪,去了黑市。
来源:若竹说语录谈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