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司机雪天连人带车消失,8年后妻子打车,竟然打的是自家车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06 16:23 1

摘要:何况,后视镜上还挂着我亲手绣的平安福,红色的流苏都洗得泛白了。

那辆捷达,化成灰我都认得。

何况,后视镜上还挂着我亲手绣的平安福,红色的流苏都洗得泛白了。

八年了,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也见不到这辆车载着他一起消失在风雪里的车。可今天,我下班打车,偏偏就打到了它。司机摇下车窗,探出那张被岁月和风霜刻得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问我:“师傅,去哪儿?”

我站在路边,手里还拎着刚买的一斤白菜,浑身的血,一瞬间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一瞬间,凉得像脚下的冰。

第1章 大雪无痕

八年前那场雪,下得特别大,也特别急。

天刚蒙蒙亮,李卫东就起来了。他是我丈夫,一个开了十几年出租的老司机。他这人,没什么大本事,就是踏实,肯干,把那辆二手捷达当成了自己的命。

“今儿雪大,路滑,要不算了吧?”我披着衣服起来,往窗外看,路灯的光晕都被雪花搅得模糊不清。

他一边往嘴里塞着昨晚剩下的馒头,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没事儿,越是这种天,活儿才越多。再说,快过年了,不跑勤快点,拿啥给咱儿子涛涛买新炮仗?”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

我心里还是不踏实,走过去帮他把围巾掖好,那条灰色的羊毛围巾,还是我们结婚那年我给他织的。

“那你开慢点,路上注意安全,中午……早点回来吃饭。”我叮嘱道。

“知道了,啰嗦。”他嘴上嫌弃,手却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很重,很暖。

他出门的时候,天还没全亮,橘黄色的车灯划破了灰蒙蒙的雪幕,那熟悉的引擎声“嗡”的一声远去,很快就被风雪声吞没了。

我没想到,那竟是我最后一次听到这个声音。

那天中午,他没回来。

电话也打不通,听筒里永远是冰冷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开始心慌,像有一只手,攥住了我的心脏,一点点收紧。我安慰自己,可能是手机没电了,这种天气,堵在路上也正常。

可到了晚上,他还是没回来。

雪下得更大了,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仿佛要埋葬一切。我抱着五岁的儿子涛涛,一遍遍地拨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每一次的关机提示,都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第二天,我报了警。

警察同志很负责,问得很详细,什么时候走的,穿的什么衣服,车牌号是多少。我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回答着。

“可能是车子在外地出了故障,或者手机丢了,别太担心,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他们这样安慰我。

可一天,两天,一个星期……

李卫东就像一滴水,消失在了那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里,连带着他那辆宝贝捷达,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疯了一样地找。我去了他常去的加气站,问遍了他那些开出租的伙计。他们都说那天雪太大,没怎么见着他。有人说,好像在城南的立交桥下见过他的车,也有人说,似乎往高速路口方向去了。

线索杂乱无章,没有一条能指向确切的终点。

那段时间,日子是怎么过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天总是灰的,饭菜是没味的,觉是睡不着的。涛涛一问“爸爸去哪儿了”,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只能骗他说,爸爸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开车了,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日子久了,街坊邻居看我的眼神也变了。同情,怜悯,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揣测。

有人说,李卫东是不是在外面欠了赌债,跑路了?

也有人说,他是不是跟哪个女的好了,私奔了?

更难听的,是说他可能连人带车,掉进了哪个不知名的河里,尸骨都找不到了。

这些话像刀子,一刀一刀地剜着我的心。我不信,我的卫东不是那样的人。他虽然嘴笨,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他顾家,疼儿子。每次出车回来,兜里揣着一把零钱,第一件事就是给涛涛买他爱吃的糖葫芦。

他怎么可能抛下我们娘儿俩,自己跑了?

可现实是,他真的就这么消失了。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是最残忍的刽子셔。它慢慢磨平了我的棱角,也慢慢让我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两年后,按照法律程序,李卫东被宣告死亡。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在民政局门口站了很久,眼泪流干了,心也好像空了一块。

从此,这个世界上,我陈静,成了一个寡妇。一个带着孩子的,活着的寡妇。

第2章 八年一梦

李卫东“走”后,家里的天就塌了。

顶梁柱没了,我这个当妈的,就得把自己活成一根钢筋。

家里的积蓄不多,找人花了一些,剩下的得留着给涛涛上学。我把房子租出去了一间,自己带着涛涛挤在小屋里。

为了生计,我找了份工作,在一家服装厂里当缝纫工。

厂子离家远,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给涛涛做好早饭,送他去幼儿园,然后再挤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去上班。

车间里,缝纫机的“哒哒”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布料和机油混合的味道。一天十几个小时,除了吃饭上厕所,我的手几乎没停过。

下班回来,累得骨头都像散了架,但还得打起精神给涛涛辅导功课,洗衣做饭。

夜深人静的时候,涛涛睡着了,我坐在床边,借着昏暗的台灯光,看着儿子熟睡的脸,常常会想起李卫东。

想起他憨厚的笑,想起他宽阔的肩膀,想起他每次出车前那句“我走了啊”。

心里的那个洞,好像永远也填不满。

有时候,厂里的姐妹们会给我介绍对象。

“陈静啊,你还年轻,总不能一个人带着孩子过一辈子吧?”车间主任刘姐是个热心肠。

“你看我们邻居那个张师傅,也是一个人,在电厂上班,人老实,条件也不错。”

我总是笑着摇头拒绝。

不是不想,是不敢。

我怕,怕新来的人对涛涛不好。我也怕,我心里还装着李卫东,这对别人不公平。

更重要的是,我心里总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念想:万一呢?万一哪天,卫东回来了呢?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细的线,牵着我,让我在绝望的生活里,还能看到一丝微光。

涛涛渐渐长大了,从一个需要我抱着哄的小不点,长成了一个半大小子。他很懂事,知道家里不容易,从不乱花钱,学习也一直名列前茅。

只是,他很少提爸爸。

我知道,他心里有结。同学们的嘲笑,亲戚们的闲言碎语,都像一根根小刺,扎在他敏感的心里。

他上初二那年,开家长会。老师在上面讲,他在下面偷偷画画。我凑过去一看,纸上画着一辆出租车,车牌号,正是李卫东那辆车的。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八年,对一个孩子来说,足以让他忘记父亲的模样,却忘不掉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思念和缺失。

日子就像缝纫机上的针脚,一针一线,密密麻麻,不好看,但结实。

我从一个普通的缝纫工,做到了小组长。工资涨了些,生活也稍微宽裕了点。我们从合租的房子里搬了出来,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我以为,生活就会这样,不好不坏地过下去。

我和涛涛,两个人,相依为命,直到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而李卫东这个名字,连同那辆捷达车,将永远封存在记忆的角落里,成为一个不会再被触碰的秘密。

直到那天。

那天厂里赶工,我下班晚了,又下起了小雨,公交车挤不上去。我一咬牙,决定奢侈一把,打个车回家。

站在路边,我招了招手。

一辆半旧的捷达出租车,缓缓地停在了我面前。

车窗摇下来,一张脸探了出来。

就是那一瞬间,我前面说的,我整个人都定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那辆车,那张脸,无比清晰。

车还是那辆车,虽然旧了,但车头那个被他自己不小心蹭掉漆的地方,还留着浅浅的痕迹。

后视镜上挂着的那个平安福,是我怀孕的时候,一针一线给他绣的,求的是他出入平安。红色的流苏,已经被岁月洗得发白,在风里轻轻晃动。

而那张脸……

八年的风霜,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眼角的皱纹像蛛网一样散开,头发也添了许多花白,眼神里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沧桑。

但他还是他。

是那个每天早上啃着馒头出门的李卫东。

是那个会笑着说我啰嗦的李卫东。

是那个在我儿子画里,开着出租车的爸爸。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了,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八年了,我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

我以为我会冲上去,撕心裂肺地质问他,你死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娘儿俩这八年是怎么过的?

或者,我会抱着他痛哭,告诉他我有多想他。

可真到了这一刻,我却什么也做不出来,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石像,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第3章 街角重逢

“师傅,上车吗?去哪儿?”

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沙哑了许多,带着一丝不耐烦。

他没认出我。

也对,八年了,我也老了,眼角添了皱纹,头发也失去了光泽。每天在车间里熬着,人早就没了当年的模样。更何况,天这么黑,雨又这么大。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准备摇上车窗。

“上车。”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也把我和他,关在了一个狭小而又令人窒息的空间里。

车里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车载香水的味道,还是他以前最喜欢用的那种柠檬香。

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去哪儿?”他又问了一遍,眼睛看着前方的路,没有回头。

我报了我们家的地址。那个我们曾经一起住了五年的家。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眼神一触即分,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车子启动了,平稳地汇入了车流。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一下一下地刮着,发出单调的“唰唰”声,像是在刮着我的心。

我坐在后座,死死地盯着他的后脑勺,盯着后视镜里他那双疲惫的眼睛,盯着那个晃来晃去的平安福。

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八年他去了哪里?

他为什么不回家?

他知不知道,他已经被宣告死亡了?

无数个问题,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想开口,想叫他的名字,可那两个字,就像有千斤重,压在我的舌尖上,怎么也吐不出来。

我怕,我怕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我怕我一开口,这个梦就碎了。

车子一路沉默地开着。

他没再说话,只是专注地开着车。偶尔,我会看到他通过后视镜,飞快地看我一眼,眼神复杂,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躲避什么。

我的心,随着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起起伏伏。

终于,车子在我们家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到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计价器上显示着十五块钱。

我从兜里掏出钱包,手指抖得厉害,半天也拿不出钱来。

“师傅,快点,后面还有车等着呢。”他催促道。

我深吸一口气,从钱包里抽出二十块钱,递了过去。

我们的指尖,在递钱的一瞬间,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他的手,很凉,指尖上全是厚厚的茧。

他猛地缩回了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钱掉在了座位上。

“李卫东。”

我终于叫出了这个名字。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颤抖,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却像一声惊雷。

他的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

车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我能清楚地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快得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那么僵硬地坐着,像一尊雕塑。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永远不会再有反应的时候,他才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里,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没有失而复得的激动。

只有震惊,慌乱,和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深的愧疚与痛苦。

“你……认错人了。”他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说完,他飞快地转回头,像是要逃避我的目光。

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

这个男人,陪我走过了十年的人生。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习惯,我都刻在了骨子里。

“车牌号,辽B·74528。”我一字一句地说,“车是二手的捷达,买的时候跑了六万公里。右边的车门,在你送涛涛去幼儿园的时候,被一辆三轮车刮过,你自己拿补漆笔补的,颜色深了一块。”

“后视镜上的平安福,是我怀涛涛的时候,给你绣的。你嫌土,不想挂,我说图个吉利,你才勉强挂上。”

“你的烟,总喜欢放在方向盘左手边的储物格里。”

我每说一句,他的肩膀就垮下去一分。

说到最后,他的头,已经深深地埋了下去,几乎要碰到方向盘。

车厢里,只剩下我压抑的喘息声,和他沉重的呼吸声。

“为什么?”我终于问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旋了八年的问题。

“为什么不回家?”

他没有回答。

“你知不知道,我和涛涛……我们这八年,是怎么过的?”我的声音开始哽咽,积攒了八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决了堤。

“他们都说你死了!我给你销了户口!你知不知道!”我几乎是吼了出来。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用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我能听到他压抑的,像是野兽受伤般的呜咽声。

那一刻,我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怨恨,忽然就消散了。

我只觉得心疼。

心疼他,也心疼我自己。

我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第4章 沉默的告白

外面的雨,还在下。

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

李卫东像是被惊醒了一样,猛地抬起头,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哑着嗓子说:“这里不能停车,我们……换个地方说。”

他重新发动了车子,拐进了旁边一条僻静的小巷。

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远处居民楼透出的零星灯火。车灯熄灭后,车厢里陷入了一片黑暗和死寂。

我们就这样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我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味,也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无措与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

“小静,”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我知道,我等了八年的答案,就在今晚。

他点了一根烟,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暗,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那年……那年雪下得太大了。”他缓缓地开了口,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本来是想多跑几趟,给涛涛多挣点压岁钱。可那天,不知道怎么了,一个活儿也没拉到。天冷,车又老出毛病,暖风也不好使,手脚都冻僵了。”

“下午的时候,我在火车站趴活儿,等了两个多小时,才上来一个要去邻市的。那人说,家里有急事,给双倍的钱。”

“我当时……就想着钱了。想着跑完这一趟,这个年就能过得舒坦点。”

他的声音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可车开到半路,雪越下越大,高速封了。我只能走国道。国道上也全是冰,车子打滑,差点掉进沟里。我吓坏了,不敢再走了,就把车停在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手机也冻得关了机。我就在车里,又冷又饿,等了一天一夜。”

“等到雪小了点,我才把车开到一个小镇上。找了个小旅馆,吃了碗热汤面。那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他说得很慢,像是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我当时就想,等路通了,我就马上回家。可就在那个小旅g馆里,我看到了电视新闻。”

“新闻里说,有个出租车司机,雪天出车,连人带车掉进了水库,找了好几天才捞上来……”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下,就懵了。”

“我在想,如果掉下去的是我呢?你们娘儿俩怎么办?我这辈子,辛辛苦苦,没让你们过上一天好日子,到头来,还要给你们留下一个烂摊子。”

“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开了一辈子车,连个像样的房子都给不了你们,连儿子的学费都得算计着交。我觉得自己……特别失败。”

烟头的火光,映着他眼角的泪光。

“就在那个时候,我兜里揣着那个客人给的八百块钱路费。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就这样算了吧。”

“就让我‘死’在那场大雪里。你们拿到赔偿金,生活也许还能好过一点。你还年轻,可以找个比我强的,涛涛也能有个更好的将来。”

“我就是个废物,是个累赘。”

他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我从来不知道,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只知道埋头开车的男人,心里竟然压着这么沉重的石头。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小日子虽然清贫,但也是幸福的。我从没怪过他没本事,没赚到大钱。

可他,却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所以,你就走了?”我问。

他点了点头,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我拿着那八百块钱,坐上了南下的火车。我不敢用身份证,就买的黑票。我去了很多地方,在工地上搬过砖,在小饭馆里洗过碗。后来,到了这个城市,看到有出租车公司招人,不要本地户口,我就……就又干起了老本行。”

“这辆车呢?”

“我舍不得卖。这是我们家唯一的家当了。我把它开到了这里,重新上了个牌照,就一直开着。有时候开着它,就好像……你们还在我身边一样。”

“那个平安福,我一直没舍得摘下来。”

车厢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的故事,没有我想象中的背叛和抛弃,没有惊心动魄的阴谋。

有的,只是一个普通男人,在生活的重压之下,一次懦弱的逃避。

他不是不爱我们,他只是……太爱我们了,爱到觉得自己不配拥有我们。

我该恨他吗?

我应该恨他。恨他的自私,恨他的懦弱,恨他让我们娘儿俩孤苦无依地过了八年。

可看着他此刻佝偻的背影,听着他压抑的哭声,我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我只觉得,命运弄人。

“涛涛……他还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里充满了渴望和胆怯。

“他很好。”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今年上高一了,学习不错,很懂事。”

“高一了啊……”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计算着什么,“都长成大孩子了。”

他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这一次,是无声的。

我知道,这八年,煎熬的,不只我一个。

他用一种自我放逐的方式,惩罚着自己,也思念着我们。

“卫东,”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回家吧。”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涛涛需要一个爸爸。”我说。

第5章 无法缝合的裂痕

李卫东跟着我回了家。

那个他离开了八年的家。

楼道里的灯坏了,声控的,我跺了好几脚才亮起来。他跟在我身后,影子被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局促和陌生。

我掏出钥匙,打开门。

屋子很小,一室一厅,但被我收拾得很干净。客厅的墙上,还挂着我们一家三口唯一的合影。照片上,他抱着小小的涛涛,笑得一脸灿烂,我依偎在他身旁。

他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涛涛呢?睡了?”他轻声问。

“嗯,明天还要上学。”

我给他倒了杯热水,他接过去,双手捧着,杯子里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眼眶。

“你……这些年,辛苦了。”他看着我,满眼都是愧疚。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

辛苦吗?当然辛苦。但此刻,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

他说了他这八年的颠沛流离,我说了我和涛涛的相依为命。我们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平静地叙述着彼此错过的时光。

没有争吵,没有指责。

八年的时间,足以磨平最尖锐的怨恨。剩下的,只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

天快亮的时候,他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给他盖上了一条毯子,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看着他。

这张脸,还是我熟悉的脸,但又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回到过去。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厨房里被一阵香味弄醒的。

是李卫东。

他竟然还记得我的口味,给我熬了小米粥,煎了两个荷包蛋,火候刚刚好,是我最喜欢的那种溏心蛋。

“你醒了?快去洗漱,趁热吃。”他系着我那条粉色的围裙,显得有些滑稽,但眼神里,却是我久违的温柔。

那一刻,我有些恍惚,仿佛我们从未分开过。

可涛涛的出现,瞬间打破了这份幻觉。

涛涛背着书包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厨房里的李卫东,愣住了。

“妈,这谁啊?”他皱着眉头问。

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李卫东已经紧张地站了起来,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

“涛涛……是……是爸爸。”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爸爸?”涛涛的脸上,先是茫然,然后是震惊,最后,变成了一种夹杂着愤怒和嘲讽的冷笑。

“我爸不是八年前就死了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了李卫东的心上。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涛涛,别这么说。”我急忙上前,想拉住儿子。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涛涛甩开我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卫东,“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当初抛下我们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现在我们过得好好的,你又跑回来,算怎么回事?”

孩子的质问,字字诛心。

李卫东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着:“对不起,涛涛,是爸爸对不起你……”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涛涛吼道,眼圈红了,“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说完,他摔门而出。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屋子都颤了颤。

李卫东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他扶着桌子,慢慢地坐了下来,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无声地耸动着。

桌上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

可我们的心,却比八年前那场大雪还要冷。

我这才意识到,李卫东的回归,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一个更加艰难的开始。

八年的伤口,已经结了痂。现在,他回来了,把这块痂,硬生生地撕开了,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道裂痕,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缝合的。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笼罩在一种压抑而又尴尬的气氛里。

涛涛开始跟我冷战。他放学不再直接回家,宁可在外面闲逛到很晚。回到家,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跟我们说一句话。

李卫东变得更加沉默和小心翼翼。

他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洗衣,做饭,拖地。他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他的亏欠。

他会每天早上,在涛涛上学前,把早饭温在锅里。晚上,不管涛涛多晚回来,他都会在客厅里等着,给他留一盏灯。

可涛涛,对他所有的示好,都视而不见。

有一次,李卫东给他新买了一双名牌球鞋,那是涛涛念叨了很久的。

涛涛看都没看,直接从鞋盒上跨了过去,冷冷地说:“我不要你的东西,我嫌脏。”

李卫东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瞬间苍老的脸,心里堵得难受。

我去找涛涛谈。

“涛涛,我知道你恨他。但是,他毕竟是你爸爸。”

“他不是!”涛涛的情绪很激动,“他抛弃我们的时候,就不是了!妈,你忘了他让我们受了多少苦吗?你忘了别人是怎么戳我们脊梁骨的吗?现在他回来了,你就原谅他了?”

“我没有……”

“你就是心软了!”涛涛打断我,“妈,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儿子,就让他走!”

我看着儿子倔强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

一边是失而复得的丈夫,一边是相依为命的儿子。

我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这个家,因为李卫东的回归,变成了一个战场。而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这满目疮痍的残局。

第6章 父与子

转机,发生在一个星期后。

那天晚上,我正在加班,接到了学校老师的电话。

“是陶俊涛的家长吗?你儿子在学校跟同学打架了,你赶紧来一趟吧!”

我心一下就揪了起来,赶紧跟主任请了假,往学校赶。

李卫东比我先到。

我到的时候,他正蹲在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上,涛涛一脸不忿地站在他旁边,校服的袖子被撕破了,嘴角还有一块淤青。

办公室里,另一个男孩的家长正对着教导主任大声嚷嚷。

“我儿子从小到大没被人动过一根手指头!你们学校必须给我一个说法!那个没爹教的野孩子,必须开除!”

“没爹教”三个字,像针一样,刺进了我的耳朵。

我看到李卫东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他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办公室。

“这位家长,有话好好说,别骂人。”李卫东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骂人怎么了?你又是谁?他爹不是死了吗?从哪儿又冒出来一个爹?”那个胖女人双手叉腰,一脸刻薄。

李卫东的脸,涨得通红。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咔咔”作响。

我真怕他会一拳挥过去。

但他没有。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那个女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孩子打人,是我的错。是我没教育好他。我替他,向您和您的孩子道歉。”

那个女人愣住了。

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我认识的李卫东,是个老实本分,但骨子里却很倔强的人。他从不轻易向人低头。

可现在,为了涛涛,他放下了所有的尊严。

“医药费,我们全出。孩子需要什么营养品,我们也负责。只求您,别再说我儿子……没爹教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

“他有爹。我就是他爹。”

那一刻,他的背影,不再是那个懦弱的逃兵,而是一座山。一座,想要为儿子遮风挡雨的山。

涛涛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从学校出来,我们三个人,一路沉默地走着。

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快到家的时候,涛涛突然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打架?”李卫东问他,声音很柔和。

涛涛低着头,不说话。

“因为王浩说……说我爸是畏罪潜逃的犯人,说我妈……不要脸,在外面有人了。”过了很久,涛涛才瓮声瓮气地说。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

原来,这些年,我的儿子,一直背负着这样的流言蜚语。

李卫东停下脚步,转过身,蹲了下来,平视着涛涛。

“涛涛,看着我。”

涛涛抬起头,眼睛里噙着泪水。

“打人,是不对的。但是,谢谢你,维护爸爸妈妈。”李卫东的眼睛也红了,“是爸爸不好,爸爸是个胆小鬼,是个懦夫。爸爸当年,不该丢下你们。”

“爸爸没有犯法,也没有在外面找别的女人。爸爸只是……只是当时钻了牛角尖,觉得自己没用,配不上你们,所以才做了傻事。”

“这八年,爸爸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们。爸爸错了,错得很离谱。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能不能……再给爸爸一个机会?”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想要去摸涛涛的脸,却又停在了半空中,像是在等待儿子的审判。

涛涛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最终,他没有推开李卫东的手。

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他倔强的脸庞上,滚落下来。

他哭了。

这个在我面前,永远装得像个小大人的孩子,终于在一个男人面前,露出了他最脆弱的一面。

“爸……”

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声音很小,还带着哭腔,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我们每个人的耳朵里。

李卫东的身体,剧烈地一震。

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涛涛紧紧地搂在怀里。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在路灯下,抱头痛哭。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也跟着流下了眼泪。

是心酸,也是欣慰。

我知道,横亘在他们父子之间那道冰封了八年的高墙,终于,开始融化了。

第7章 回不去的家

涛涛和李卫东的关系,在那晚之后,缓和了许多。

虽然还是有些别扭,但涛涛不再对他冷言冷语,偶尔,也会在饭桌上,跟他聊几句学校里的事。

李卫东还是那样,小心翼翼地,笨拙地,努力地扮演着一个父亲的角色。

他会早起送涛涛上学,晚上去接他放学。

他会研究菜谱,变着花样给涛涛做好吃的。

他会偷偷去看涛涛的篮球比赛,躲在人群里,像个普通的父亲一样,为儿子每一次进球而欢呼。

看着他们父子俩的背影,我时常会有一种错觉,觉得我们这个破碎的家,好像正在一点点地被粘合起来。

可我心里清楚,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回不去了。

一天晚上,涛涛睡了。李卫东坐在沙发上,帮我择着菜。

“小静,”他突然开口,“我们……复婚吧。”

我择菜的手,停住了。

“我想给你们一个真正的家。我以后,一定好好开车,好好挣钱,再也不做混蛋事了。我们把以前的房子买回来,让涛涛有个自己的大房间……”他絮絮叨叨地,规划着我们的未来。

他的眼睛里,闪着光,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我看着他,心里却是一片平静。

“卫东,”我打断他,“我们……就这样吧。”

他脸上的光,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什么叫……就这样?”

“涛涛需要你这个爸爸,但,”我顿了顿,说出了那句最残忍的话,“我,已经不需要一个丈夫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受伤。

“为什么?你还在怪我,是不是?”

我摇了摇头。

“不怪了。真的。”

我是真的不怪他了。当我理解了他当年的绝望和懦弱之后,我就已经原谅了他。

但原谅,不代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卫东,这八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可能无法想象。”我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停水了,我一个人扛着水桶上六楼;涛涛半夜发高烧,我一个人背着他去医院;家里的灯泡坏了,下水道堵了,都是我一个人弄。”

“我从一个连瓶盖都拧不开的女人,活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女汉子。”

“我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扛起所有的风雨。”

“我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这些话,很残忍,但却是我的真心话。

爱情,在八年的柴米油盐和独自支撑的辛劳里,早就被磨得一干二净了。

剩下的,是亲情。是对一个曾经的家人,一份无法割舍的牵挂。

他可以是我儿子的父亲,可以是我需要帮助时能搭把手的亲人,但他,再也无法成为那个能让我依靠,让我交付余生的丈夫了。

李卫东沉默了。

他手里的芹菜,掉在了地上。

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明白了。”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却对我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静,谢谢你……还愿意让我当涛涛的爸爸。”

那一晚,他没有留在家里。

他说,他租的房子还没退,先回去住。

我没有留他。

我知道,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有些门,关上了,就再也打不开了。

我们,回不去了。

第8章 新的站台

李卫东搬走了。

他没有离开这个城市,就在离我们不远的一个老小区里,租了个单间。

他还是每天开着他那辆老捷达出车,只是收车的时间,会固定在涛涛放学的时候。他会开车到学校门口,像所有的父亲一样,等着儿子出来。

有时候,他会接上涛涛,带他去吃一顿肯德基,或者去江边兜兜风。

有时候,他们父子俩,就坐在车里,聊着天。聊学校,聊篮球,聊未来。

涛涛的话,明显比以前多了,脸上也多了许多笑容。

周末的时候,李卫东会过来。他会买上一大堆菜,在厨房里忙活半天,做一桌子我们爱吃的菜。

我们三个人,像一家人一样,围坐在一起吃饭。

只是吃完饭,他会自觉地收拾好碗筷,然后,对我说一声“我走了”,再对涛涛说一声“好好学习”。

他成了我们生活里的一个常客,一个特殊的家人。

他把每个月挣的钱,都分成两份。一份,作为涛涛的生活费和学费,交给我。另一份,他自己留下一小部分,剩下的,他说,是用来“还债”的。

他说,他要一点一点,把这八年欠我们的,都补回来。

我没有拒绝。

我知道,这是他唯一能让自己心安的方式。

我的生活,也回到了正轨。

我还是在服装厂里上班,每天和缝纫机打交道。刘姐又想给我介绍对象,我笑着说:“我这拖家带口的,就不去耽误别人了。”

刘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啊,就是心太善。”

是啊,心善。

或许吧。

我只是觉得,生活已经够苦了,何必再互相为难。

有时候,下班晚了,我也会打李卫东的车。

他会像八年前那样,在厂门口等我。

我还是习惯性地坐在后座。

我们会像普通司机和乘客一样,聊聊今天的天气,说说路上的新闻。

车子开得很稳。

透过后视镜,我能看到他专注的侧脸,也能看到那个已经泛白的平安福,在轻轻晃动。

仿佛这八年的时光,只是我们之间,开的一个漫长而又苦涩的玩笑。

车子停在我们家楼下。

“到了。”

“嗯。”

我付钱,他找零,动作熟练,客气而又疏离。

“路上开慢点。”下车前,我还是会习惯性地叮嘱一句。

“知道了。”他也还是会习惯性地回一句。

然后,我上楼,他开车离开。

我们就像两条相交后又分开的线,各自延伸向不同的远方,却又因为一个共同的交点,而永远牵绊。

那天,涛涛拿回了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全班第三。

李卫东知道后,高兴得像个孩子,非要拉着我们去下馆子庆祝。

在饭店里,他给涛涛夹菜,给我倒饮料,忙得不亦乐乎。

涛涛看着他,突然说:“爸,你别开出租了,太辛苦了。等我以后上了大学,挣了钱,我养你和妈。”

李卫东愣住了,随即,眼圈就红了。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好,爸等着。”

我看着他们父子俩,心里暖暖的。

或许,我们这个家,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但我们,却以一种新的方式,重新拥有了彼此。

生活就像一列火车,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我们都曾在某个站台,丢失过最重要的东西。

但只要火车还在往前开,就总会有新的风景,新的希望。

李卫东和我,错过了八年的风景。

但现在,我们都站在了一个新的站台。

前方,是涛涛的未来。

这就够了。

来源:小马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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