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咖啡馆的冷气开得太足了,像一只无形的手,从我短袖的袖口钻进来,一直凉到心里。
咖啡馆的冷气开得太足了,像一只无形的手,从我短袖的袖口钻进来,一直凉到心里。
坐在对面的林薇,妆容精致,香气袭人,一如我们还是夫妻时的模样。
可她的话,却像淬了毒的冰棱子。
“陈阳,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把那份薄薄的离婚协议复印件拍在桌上,声音不大,却引得邻桌侧目。
“房子、车子、存款,你一样不要?你装什么圣人?”
我搅动着面前那杯没加糖的美式,黑色的液体旋转出苦涩的漩涡。
“协议上写得很清楚。”
“清楚?哪里清楚了!”林薇的声调陡然拔高,“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想用净身出户来堵我的嘴,让我没法去闹?”
她的想象力还是那么丰富,总能第一时间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我抬起头,看着这张我爱了八年的脸。
曾经,她笑一下,我的世界都亮了。
现在,只剩下疲惫。
我看着她,很平静地问了一句。
“林薇,如果换成你,你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个私生子吗?”
林薇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了。
像一尊被突然按了暂停键的雕塑,错愕、不解、荒唐,各种情绪在她脸上交织。
“你……你说什么胡话?”
我没再解释,只是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
真苦。
苦得人想流泪。
故事,要从三个月前,我爸那场突如其来的心梗说起。
我爸在ICU抢救,我妈哭得站不住,我焦头烂额地办手续、缴费、跟医生沟通。
林薇那时候表现得很好,一个标准的贤内助。
她守在我妈身边,安慰她,帮着跑腿,还煲了汤送到医院。
我当时心里特别感激,觉得这辈子娶了她,是我最大的福气。
我爸抢救过来了,但需要一大笔手术费。
我们家这些年,钱都在林薇手里管着。
她是会计出身,精打细算,我们家的资产在她手里,确实增值了不少。
我跟她说:“爸这边急用钱,你先转三十万给我。”
林薇当时正在削苹果,闻言手顿了一下。
“三十万?这么多?”
“ICU加上后续手术、康复,三十万只是先期费用。”我解释道。
她没说话,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妈,然后拉着我走到病房外。
“陈阳,我们账上活钱没那么多。”她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大部分都买了理财,提前取出来损失太大了。”
“损失再大也得取,这是救命的钱。”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知道是救命的钱,”她压低声音,“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你哥那边也分担点?总不能我们一家出吧?”
我哥家条件一般,嫂子没工作,两个孩子都上学,我不想让他为难。
“我爸妈的钱,本来就该我们多出点。我哥那边,量力而行就行。”
林薇的脸拉了下来。
“什么叫你们家?我们现在不是一家人吗?我们的钱就不是钱了?你知不知道,这三十万取出来,我们今年想换车的目标又泡汤了!”
又是换车。
她念叨了小半年了。
邻居换了宝马X3,她就天天在我耳边说我们那辆开了五年的迈腾该换了。
“林薇,现在是说车的时候吗?那是我爸!”
“我没说不是你爸啊!”她也有些激动,“可我们的生活也要过啊!女儿的钢琴课、夏令营,哪样不要钱?你爸这病,就是个无底洞!”
“无底洞也得填!”我吼了一声。
走廊里很安静,我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几个护士和病人家属朝我们看来。
林薇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陈阳,你吼我?为了钱你吼我?”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
“对不起,我太急了。但爸的钱,必须马上到位。”
她没再争,只是默默地抹了抹眼角,说了句“知道了”,就转身去操作手机了。
钱很快到账了。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我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爸手术后转到普通病房,需要人二十四小时陪护。
我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哥要上班,嫂子要带孩子。
我跟公司请了长假,和林薇商量,我们俩轮流守夜。
她答应了。
但第一个晚上,她就给我打电话。
“老公,我害怕。”
“医院有什么好怕的?”
“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晚上走廊里安安静静的,我睡不着。”
“那你看看电视,或者玩玩手机。”
“不行,我就是害怕。要不,我们请个护工吧?”
请护工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但费用不低。
我爸这病,已经花进去一大笔钱了。
“先撑两天吧,我明天去问问护工的价格。”
第二天我去换班,看到林薇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脸憔ăpadă。
我心里有些愧疚。
“辛苦你了,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
她点点头,把一个保温桶递给我:“这是给你熬的粥,你趁热喝。我……我弟今天找我,说有点急事,我先过去一趟。”
她弟弟林强,是我们家的一个老大难。
三十好几的人了,没个正经工作,三天两头找林薇要钱。
为这事,我们没少吵架。
“他又怎么了?”我皱起眉头。
“没……没什么,就是朋友周转,他做个担保,过来问问我。”林薇眼神有些闪躲。
我当时心烦意乱,也没多想,只叮嘱她:“别又拿钱给他,他就是个无底洞。”
“知道了知道了,我心里有数。”她含糊地应着,匆匆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在几天后达到了顶峰。
那天下午,我爸的主治医生找我谈话,说我爸恢复得不错,但后续的康复治疗费用会很高,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我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心情沉重。
回到病房,我妈正坐在床边给我爸念报纸。
看到我进来,我妈说:“小阳,你岳父刚才来过了。”
“我岳父?”我有些意外。
岳父岳母住在另一个城市,平时很少过来。
“是啊,提了好多东西,还塞给我一个信封,说是给你爸补身体的。”我妈说着,从床头柜里拿出那个信封。
我接过来,很厚,里面是两万块钱现金。
“他说你跟林薇压力大,这是他的一点心意。”
我心里一暖。
岳父是个老实本分的退休工人,岳母是家庭主妇,他们没什么钱,这两万块,估计是他们的全部积蓄了。
“你快给岳父打个电话,谢谢人家。”我妈催促道。
我点点头,走到走廊上,拨通了岳父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很嘈杂。
“喂?小阳啊。”岳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爸,您来医院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您。”
“接什么接,我又不是不认识路。”岳父在那头笑了笑,“你爸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医生说恢复得不错。爸,您给的钱我收到了,太多了,您跟妈留着自己用吧。”
“给亲家的,应该的。你们年轻人压力大,我们老的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我们又寒暄了几句,我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很年轻。
“老林!快来!小宝又拉了!”
然后是一个婴儿的啼哭声。
我愣住了。
小宝?
谁是小宝?
岳父家里,除了林薇和林强,没有第三个孩子了。
“爸,您那边……?”
“哦,哦,没事没事,我在亲戚家呢,他家小孩。”岳父的语气有些慌乱,“不说了啊,我这还有事,先挂了。”
电话被匆匆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走廊里,心里那个不安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疯狂地滋长起来。
我开始留意林薇的开销。
我不是不信任她,我只是想搞清楚,我们家的钱,到底去了哪里。
我们家的银行卡都绑定在她的手机上,每一笔消费我都能收到短信提醒。
以前我从不细看。
但现在,我把近半年的消费记录,一笔一笔地打印了出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每个月,都有一笔固定五千块的转账,收款人姓名是“孙慧”。
还有很多母婴店的消费记录,奶粉、尿不湿、婴儿衣服……金额都不小。
最让我心惊的是,有一笔三万块的支出,是在一家私立妇产医院。
时间,是九个月前。
我的手开始发抖。
孙慧是谁?
这个孩子是谁的?
为什么我们家的钱,会花在这些上面?
我拿着这些单据,感觉像拿着一堆滚烫的烙铁。
我没有立刻去质问林薇。
我怕是误会。
我需要证据。
我开始像个侦探一样,悄悄地调查。
我先是查了那个叫“孙慧”的女人。
很简单,通过转账记录上的银行卡信息,我托在银行工作的朋友查到了她的基本资料。
二十六岁,未婚,户籍地址,就在岳父岳母家附近的一个老小区。
然后,我查了那家私立妇产医院。
我谎称妻子也在这里生的孩子,想调取一下当时的消费明细。
医院当然拒绝了。
但我临走时,在前台假装无意地提了一句:“我记得当时有个叫孙慧的也住院,不知道她家宝宝现在怎么样了。”
前台那个年轻的护士很健谈。
“孙慧啊?记得记得,她家宝宝特别可爱,是个大胖小子呢。她老公对她可好了,天天来送饭,是个年纪挺大的大叔。”
年纪挺大的大叔。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我请了半天假,开车去了岳父岳母所在的城市。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找到了孙慧的住址。
那是一个很旧的小区,楼道里堆满了杂物。
我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看起来七八个月大的婴儿。
她就是孙慧。
她看到我,一脸警惕:“你找谁?”
我看着她怀里的孩子,那个孩子眉眼之间,竟然和我的岳父,有七八分的相似。
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我……我找林叔叔。”我艰难地开口。
孙慧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他不在。”她说着就要关门。
我一把抵住了门。
“我是陈阳,林薇的丈夫。”
她愣住了,抱着孩子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屋里传来我岳父的声音。
“小慧,谁啊?”
下一秒,岳父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看到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那一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屋子的。
所有的真相,像一盆脏水,劈头盖脸地泼在我身上。
岳父,我一向敬重的老实人,在外面养了个小他二十多岁的女人,还生了个儿子。
那个女人,叫孙慧。
那个孩子,叫小宝。
岳母知道,林强知道,林薇也知道。
他们全家,都知道。
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他们用我们夫妻共同的财产,去养着那个女人和那个私生子。
林薇每个月转给孙慧的五千块,是生活费。
那些母婴店的消费,是给那个孩子的。
那笔三万块的妇产医院费用,是孙慧生孩子的钱。
甚至,我岳父这次拿来的两万块,也不是他的积蓄,而是林薇偷偷转给他的,让他拿来在我面前演戏,博取我的好感和信任。
多么可笑。
多么讽刺。
我开着车,在高速上漫无目的地飞驰。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我的脑子里却一遍遍地回放着岳父跪在我面前,老泪纵横的样子。
“小阳,爸对不起你,对不起林薇。”
“我就是鬼迷心窍了,我想要个儿子啊!”
“你千万别告诉林薇妈,她心脏不好,受不了这个刺激。”
他以为我不知道,他老婆,他儿子,他女儿,早就帮他把这场戏演得天衣无缝了。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林薇还没睡,坐在沙发上等我。
她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
“你去哪了?电话也不接,吓死我了。”
我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上,写满了“关切”。
我只觉得恶心。
“我去了趟你爸那。”我把车钥匙扔在玄关的柜子上,声音冷得像冰。
林薇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你……你去我爸那干什么?”
“去认识一下我们家的新成员。”我扯了扯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一个叫小宝的男孩,长得,跟你爸真像。”
林薇的身体晃了晃,扶住了沙发才没倒下。
她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不说话,只是掉眼泪。
“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压抑了一路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我……我也不知道……”她哭着说,“我爸也是去年才告诉我的。”
“去年?”我冷笑,“那孙慧生孩子的钱,是你付的吧?每个月五千块的生活费,是你转的吧?你弟弟林强,隔三差五地找你要钱,也是拿去贴补他们了吧?”
我每问一句,她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林薇,我们离婚吧。”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离婚?陈阳,你要跟我离婚?就因为这点事?”
这点事?
我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这不是小事!林薇,这是欺骗!你,你爸,你妈,你弟,你们全家都在骗我!”
“我们骗你什么了?”她也激动起来,“我爸的事情是他不对,但他也是一时糊涂!他都那么大年纪了,跪下来求我,我能怎么办?难道我要看着我爸身败名裂吗?”
“所以你就选择帮他隐瞒,用我们家的钱,去养那个私生子?”
“那也是我爸的儿子!是我的亲弟弟!我能不管吗?”她振振有词。
“你的亲弟弟?”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那我呢?我是谁?我是你的丈夫!我们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夫妻共同财产!你凭什么拿着我们的钱,去养一个跟你爸出轨生下来的野种?”
“陈阳!你说话别那么难听!”她尖叫起来,“什么叫野种?他也是个生命!再说了,我花的钱,大部分也是我赚的!你那点工资,够干嘛的?”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是,我承认,林薇比我能赚钱。
她是高级会计师,自己还接私活,收入是我的两三倍。
家里的房子、车子,首付是我家出的,但后面大部分的贷款,确实是她在还。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在这个家里趾高气昂的资本。
“好,好一个你赚的钱。”我气得浑身发抖,“所以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没有不把你放在眼里!”她哭着说,“我只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我爸都一把年纪了,我不想让他晚节不保。而且,多一个弟弟,对我有什么坏处?将来我爸老了,也有人分担。林强那个不争气的,指望不上。”
我终于明白了。
在她眼里,这根本不是一个道德问题,而是一个利益问题。
她考虑的,从来都是她自己和她原生家庭的利益。
那个私生子的存在,对她来说,非但不是耻辱,反而是一个可以分担养老责任的“帮手”。
我们的价值观,从根上,就是不一样的。
“我不想再跟你说了。”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
我转身想回书房,她却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我。
“不要,陈阳,我不要离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她的眼泪,湿透了我背后的衬衫。
温热的,黏腻的。
我曾经最怕她哭。
可现在,我只觉得无比厌烦。
我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
“林薇,晚了。”
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了民政局。
领离婚证的那天,天色阴沉,像我当时的心情。
林薇哭得双眼红肿,一遍遍地问我:“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我没有回答。
在财产分割协议上,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房子,车子,存款,我什么都不要。
我只要女儿的抚养权。
林薇不同意。
为了女儿,我们争执了很久。
最后,我们达成协议,女儿归她,但我随时可以探视,并且我承担女儿一半的抚养费和教育费,直到她成年。
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八年的婚姻,一个我曾经以为可以相守一生的女人,一个我曾经无比珍视的家,就这么散了。
我搬出了那个承载了我们所有回忆的家。
我租了一个很小的一居室,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算是有了一个新的落脚点。
我开始拼命工作,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我以为,这件事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去。
直到今天,林薇把我约了出来。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咖啡馆里,我的那句反问,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薇的脸上激起了层层涟漪。
她脸上的错愕和不解,慢慢变成了惊慌和恐惧。
“你……你什么意思?”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已经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我的意思,你听不懂吗?”我平静地看着她,“我问你,如果我,陈阳,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了个儿子,一直用我们家的钱养着,你会怎么办?”
林薇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会跟我离婚吗?”我追问。
“会。”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
“你会要走所有的财产,让我净身出户,身败名裂吗?”
她沉默了。
但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你看,”我笑了,笑得很凉,“你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要求我做到?”
“那不一样!”她终于找到了反驳的理由,声音也大了起来,“那是我爸!不是你!”
“是,他是你爸,不是我。”我点点头,“所以,他的错误,要用我的婚姻,我的家庭,我的财产来买单,对吗?”
“我……”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林薇,你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尊重过我。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可以为你提供情绪价值,帮你分担家庭责任,顺便还能帮你一起供养你原生家庭的工具人。”
“我没有!”她激动地反驳。
“你没有吗?你弟弟一次次地闯祸,你哪次不是拿我们的钱去给他填坑?你妈隔三差五地生病,哪次不是我请假陪床?现在,你爸搞出个私生子,你们全家上下合起伙来骗我,用我的钱去养那个孽债!”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有些失控。
“你扪心自问,这八年,我陈阳对你,对你家,有半点亏欠吗?”
林薇不说话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净身出户,不是因为我傻,也不是因为我外面有人了。”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是觉得脏。”
“这个家,因为你们的谎言和自私,已经脏了。”
“我赚的每一分钱,都像是沾了屎,让我恶心。”
“我一分钱都不要,是因为我不想跟你们家再有任何牵扯。我想干干净净地离开,开始我自己的新生活。”
我说完,感觉心里堵了几个月的那口恶气,终于吐了出来。
无比畅快。
林薇呆呆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就为了……这个?”她喃喃自语,“就为了你所谓的干净?”
“对,就为了这个。”
“房子、车子、几百万的存款……你都不要了?”她还是无法理解。
“不要了。”
在她眼里,这些东西,比天都大。
但在我眼里,它们已经被污染了。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陈阳。”她突然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那个孩子……我爸给他买了一套房子,写的也是他的名字。”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个秘密,“我爸说,那是我们林家的根。”
我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我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她。
“那套房子,首付的钱,是不是从我们账上走的?”
林薇的眼神躲闪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是去年,你出差的时候。我跟我爸说,就当是……借给他的。”
借?
多么可笑的字眼。
我突然想起来,去年我出差回来,她跟我说,她把一大笔钱投进了一个收益很高的理财项目,短期内不能动。
原来,所谓的理财项目,就是给她那个“亲弟弟”买房子。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再多说一个字,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我拉开咖啡馆的门,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身后,传来林薇压抑的哭声。
但我没有再回头。
从我决定净身出户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跟过去的一切,做了彻底的切割。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静,也很清贫。
我换了一份工作,去了一家创业公司,从头做起。
很累,经常加班到深夜。
但心里,是踏实的。
每个周末,我都会去看女儿朵朵。
林薇没有阻止我。
或许是出于愧疚,或许是她也需要有人分担带孩子的辛苦。
朵朵很敏感,她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变化。
有一次,她抱着我的脖子,小声地问我:“爸爸,你是不是不要我和妈妈了?”
我摸着她的头,心里一阵酸楚。
“爸爸怎么会不要朵朵呢?爸爸只是……换了个地方住。”
“那你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我只能把她抱得更紧一点。
我和林薇,除了女儿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偶尔在接送孩子的时候碰到,也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她好像憔悴了很多,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子。
我听说,林强又在外面欠了赌债,被人追上门。
我也听说,岳母知道了私生子的事,大病了一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更听说,那个叫孙慧的女人,仗着自己有儿子,开始得寸进尺,三天两头找岳父要钱,搅得他们家鸡犬不宁。
这些,都是我从以前的共同朋友那里听来的。
我听了,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那已经是别人的生活,与我无关了。
有一天,我正在公司加班,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林强打来的。
“姐夫……不,陈阳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颓丧,“我姐……她住院了。”
我心里一紧。
“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劳累过度,加上心情不好,晕倒了。”
我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了。”
“你……能来看看她吗?她一直叫你的名字。”林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我挂了电话,在办公桌前坐了很久。
最终,我还是去了医院。
病房里,林薇躺在床上,打着点滴,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她看到我,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暗了下去。
“你来了。”
“嗯。”
我们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
“陈阳,我错了。”
她的声音很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以前总觉得,钱是最重要的。有了钱,就什么都有了。”
“我拼命地赚钱,想换更大的房子,更好的车,想让朵朵上最好的学校,想让所有人都羡慕我。”
“我以为,这就是幸福。”
“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有了,我却一点都不幸福。”
“我爸那边,一团糟。那个女人,像个吸血鬼一样。我妈知道了,天天在家里哭,骂我爸,也骂我,说是我害了我们家。”
“林强那个混蛋,又欠了一屁股债,天天有人上门来要钱。”
“我每天都睡不着觉,一把一把地掉头发。我看着那套大房子,觉得空荡荡的,像个冰窖。”
她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才知道,我丢掉的,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她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悔恨和祈求。
“陈阳,我们……还能回去吗?”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眼里的泪光,心里很平静。
我摇了摇头。
“林薇,回不去了。”
“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起来了。”
“就像信任。”
她的眼神,彻底地黯淡了下去。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她的床头柜上。
“这里面有十万块,是我这几个月攒的。密码是朵朵的生日。你先拿着应急。”
她愣住了。
“你……你不是净身出户了吗?”
“我是净身出户,但这钱,算是我借给你的。”我看着她,“你是朵朵的妈妈,我不想让她看到你这么狼狈。”
“等你缓过来了,再还给我。”
说完,我站起身。
“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我没有再看她,径直走出了病房。
走到医院门口,我回头看了一眼。
住院部大楼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清冷。
我知道,我和林薇的故事,到这里,就真的结束了。
我没有恨她。
只是觉得可惜。
我们曾经那么好,好到我以为可以一直走到白头。
可终究,我们还是走散了。
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我们脚下的路,从一开始,就通往了不同的方向。
她追求的是物质的丰盈和世俗的成功。
而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干净、坦诚、可以让我安心的家。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深吸了一口夜晚清凉的空气,感觉肺里那些积攒了许久的浊气,都被吐了出去。
手机响了,是新公司的项目合伙人。
“陈阳,方案客户很满意,明天准备签合同!今晚出来庆功啊!”
我笑了笑。
“好,马上到。”
我挂了电话,大步地走进了夜色里。
前面的路,还很长。
但我知道,从今以后,我会走得更踏实,也更坚定。
因为我终于明白,一个男人真正的财富,不是房子,不是车子,不是存款。
而是一个干净的灵魂,和一颗无愧于人的心。
来源:路过人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