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刚把儿子送去兴趣班,准备享受一下午属于自己的、安静的、可以把脚翘在茶几上的闲散时光。
周六的阳光,对我这种一周上六天班的HR来说,珍贵得像金子。
我刚把儿子送去兴趣班,准备享受一下午属于自己的、安静的、可以把脚翘在茶几上的闲散时光。
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周莉”两个字,我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周莉是我老公周诚的亲妹妹,我的小姑子。
我深吸一口气,接通。
“喂,嫂子。”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热。
“嗯,小莉,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啦?”她咯咯地笑,“嫂子,我晚上带几个朋友来家里吃饭,你准备一下。”
不是商量,是通知。
我捏着手机,指节泛白。
“几个朋友是几个人?”
“不多,加上我,六个。”
六个。加上我们一家三口,就是九个人。我心里那点刚冒头的闲散惬意,瞬间被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
“行,我知道了。”我还能说什么?
挂了电话,我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
周诚正好从书房出来,端着个保温杯,看我脸色不对,问:“怎么了?”
“你妹,周莉,晚上要带五个朋友来吃饭。”我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周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来就来呗,多大点事。她难得带朋友来,你多做几个好菜,别丢了我的面子。”
别丢了我的面子。
又是这句话。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八年的男人。从一无所有,到在这座一线城市里有房有车有存款,我们一起熬过了多少苦日子。
可他骨子里,那种来自小县城的、对原生家庭无限度的纵容和对“面子”近乎病态的执着,好像从来没变过。
“知道了。”我说。
我认命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换鞋,准备去菜市场。
我的周末,我的下午茶,我刚买回来的那本还没拆封的书,都泡汤了。
周诚走过来,从钱包里抽出五百块钱递给我:“多买点好的,别省钱。”
我没接。
“我手机里有钱。”
他有点尴尬,把钱又塞回钱包:“那你辛苦了,老婆。”
我没应声,开门走了。
电梯里,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写满疲惫的脸,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图什么呢?
我叫林晓,今年三十二岁。我和周诚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留在这个城市打拼。
我是本地人,家里条件尚可。当初爸妈不同意我嫁给周诚这个“凤凰男”,怕我受委屈。
是我自己一意孤行,我觉得他上进、努力、对我好。
婚后,我们用我家的拆迁款付了首付,买了这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周诚很争气,事业一路高升,现在是一家公司的技术总监,年薪不菲。
日子越过越好,可我却觉得越来越累。
这份累,一多半来自他的家人。
尤其是这个小姑子,周莉。
大学毕业后,在我托关系给她找了份清闲工作后,她就心安理得地住进了我们家。一住就是三年,直到她结婚。
她把我当保姆,把我的衣帽间当成她的共享衣橱。我上万块买的大衣,她一声不吭就穿走,还回来时,上面沾着火锅底料的油点子。
我跟周诚抱怨,周诚总说:“她是我唯一的妹妹,从小就没过过好日子,你多担待点。”
行,我担待。
后来她结婚,婆家要求二十万彩礼。她自己没存款,周诚的父母更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最后这笔钱,是我们出的。
周诚说,算是借给她的,以后会还。
三年过去了,一个字都没提过。
我不是心疼钱,我心疼的是周诚的态度。在他眼里,他家人的事,永远是天大的事。我的委屈,永远是“多担待点”就能过去的小事。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
我强打精神,想着要做点什么菜。
周莉那帮朋友,我见过一两次,都是些爱慕虚荣、眼高于顶的年轻女孩。菜做得差了,周莉没面子,回头肯定要闹。
我买了条两斤多的鲈鱼,一只老母鸡,上好的五花肉,还有大虾和一些时令蔬菜。
两只手拎得满满当登,勒出一道道红印。
回到家,周诚还在书房里忙他的代码。
我认命地走进厨房,开始摘菜、洗菜、切菜。
腰背又开始隐隐作痛,老毛病了。
下午五点半,门铃响了。
我擦了擦手,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周莉穿着一件我没见过的名牌连衣裙,画着精致的妆,身边簇拥着五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
“嫂子,我们来啦!”她声音娇嗲,好像跟她多亲一样。
她那几个朋友,眼神在我身上溜了一圈,那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र的轻蔑。
好像在说,哦,这就是那个传说中很有钱的嫂子?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
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欢迎,快进来吧。”
周诚也从书房出来了,满脸堆笑:“小莉来了,快坐快坐。这几位是?”
周莉挨个介绍,什么“我闺蜜,在投行工作的Amy”,“我同事,家里开公司的Lili”……
一个个英文名,透着一股廉价的洋气。
她们旁若无人地参观着我们的家,像视察自己的领地。
“莉莉,你哥家这房子地段不错啊,就是装修有点老气了。”
“这沙发该换了,现在谁还用这种皮的。”
周莉脸上有点挂不住,打着哈哈:“我嫂子这人比较念旧。”
我站在厨房门口,听着这些话,心里的火苗“噌”地一下就蹿高了。
念旧?这房子装修才不到五年。
周莉这时走到我面前,从她那个爱马仕包包里(我猜是假的),拿出了一张A4纸。
“嫂子,我们点了几个菜,你看着做一下。”
我接过来。
那张纸上,用打印机打出了一行行菜名,字迹工整,像是提前准备了很久。
清蒸帝王蟹。
蒜蓉波士顿龙虾。
鸿运当头(剁椒鱼头)。
富贵双方(蜜汁火腿)。
……
我一眼扫下去,整整十二道菜。
最后一道,赫然写着:佛跳墙。
我的手开始发抖。
这不是愤怒,是觉得荒谬,荒谬到极致。
她把我当什么了?五星级酒店的后厨吗?
且不说我现在去哪里给她弄帝王蟹和佛跳墙的食材,就算有,这也不是一个家庭厨房能做出来的东西。
我抬头看她,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没有。
她一脸的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炫耀。
“怎么样,嫂子,我这几个朋友嘴都比较叼,一般的家常菜她们吃不惯。”
她身后的一个女孩也附和道:“是啊阿姨,我们平时在外面吃人均没有两千都吃不饱的。”
阿姨?
我才三十二岁。
我气得快要笑出来了。
我看向周诚,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
周诚也看到了那张菜单,眉头皱了一下,但很快就松开了。
他拉过周莉,低声说:“你搞什么,家里哪有这些东西。”
周莉不高兴了,声音拔高了八度:“怎么没有?我不管,反正菜单我列了,我已经在朋友圈里预告过了,说我嫂子厨艺堪比国宴大厨,今天请我们吃点好的。哥,你要是让我丢脸,我跟你没完!”
她这是在绑架。用他周诚的面子,来绑架我。
周诚果然吃这一套。
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转头对我,语气里带着商量和恳求:“老婆,你看……要不,就近去那个进口超市看看?能买到多少算多少,尽量满足一下。”
尽量满足一下。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下去。
他不是不知道这有多离谱,但他还是选择让我“尽量满足”。
为了他妹妹那点可悲的虚荣心。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周莉又开口了。
她拍了拍脑门,好像刚想起来一件顶重要的事。
“哦对了,哥,嫂子。”
“光有菜不行啊,还得有酒。”
她顿了顿,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说:“我也不为难你们,不用拿你那瓶茅台了,我那几个姐妹喝不惯白的。”
“就去楼下酒庄,买五瓶拉菲吧。”
“不用太好的,普通的就行。”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
那几个女孩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和看好戏的光。
周诚的脸,终于变了颜色。
“周莉,你疯了?!”他压低声音,但怒气已经掩饰不住,“你知道一瓶拉菲多少钱吗?”
“知道啊,”周莉一脸无辜,“便宜的也就一两千嘛。五瓶,不才一万块钱?哥,你现在年薪都快百万了,一万块钱对你来说不是毛毛雨吗?”
“再说了,又不是让你白花钱。我这几个闺蜜,家里条件都好着呢,今天你把她们招待好了,以后她们给你介绍点资源,你那点酒钱不就全回来了?”
她这套逻辑,自洽得让我叹为观止。
周诚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涨红了脸,看看他妹妹,又看看我。
我一直没说话。
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我想看看,这一次,他要怎么选。
是选择维护我这个妻子的尊严,还是继续纵容他那个被惯得无法无天的妹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客厅里的空气,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终于,周诚做出了他的选择。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去买。”
说完,他不敢看我,抓起车钥匙就准备出门。
就在他手碰到门把的那一刻。
我开口了。
“站住。”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客厅里所有人都看向我。
周诚的身体僵住了。
我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慌乱,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息事宁人”的妥协。
我突然就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八年。
整整八年。
我到底在图什么?
图他过年过节,永远是把他爸妈妹子放在第一位?
图他嘴上说着爱我,却在我被他家人欺负的时候,永远只会说“你多担待点”?
图他把我们辛辛苦苦挣的钱,大方地给他妹妹买房买车,却对我妈想换个按摩椅都犹豫再三?
我以为我的爱,我的付出,我的忍让,能换来一个懂得感恩和心疼我的丈夫。
到头来,我只是换来了一个把他原生家庭的利益,看得比我们这个小家还重,比我的尊严还重的男人。
我累了。
真的累了。
我解下身上的围裙,随手扔在沙发上。
油渍溅到了昂贵的皮质沙发上,我一点也不心疼。
“周诚,”我平静地看着他,“这顿饭,我做不了。”
“还有,这酒,你也别买了。”
我的语气很平淡,但周诚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慌了。
“老婆,你别这样,有什么事我们关上门说。别让外人看笑话。”
外人?
我环视了一圈客厅里那几个看好戏的女人,还有他那个一脸得意的妹妹。
到底谁是外人?
“嫂子,你怎么回事啊?”周莉不干了,冲了过来,“我都跟朋友说好了,你现在撂挑子,不是诚心让我难堪吗?”
我懒得看她。
我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周诚身上。
“周诚,我只问你一句话。”
“今天这事,你觉得,是她对,还是我对?”
这是一个死局。
他如果说我对,就得罪了他妹妹和他背后的整个家庭。
他如果说他妹妹对,那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就算走到了头。
周诚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嘴唇哆嗦着,半天,才说出一句让我彻底心死的话。
“老婆,她年纪小,不懂事,你跟她计较什么?就当给我个面子,行不行?”
又是面子。
又是“她年纪小”。
她二十六了,不是六岁。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一片清明。
“行。”我说。
周D诚和周莉都松了一口气。
我接着说:“我给你面子。”
“所以我现在就走,把这个家,把你的面子,都留给你和你亲爱的妹妹,还有她的尊贵朋友们。”
说完,我转身就往卧室走。
“林晓!”周诚在后面吼我,“你敢!”
我没理他。
我打开衣柜,拿出一个小行李箱。
我没有收拾太多东西,只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我的护照,身份证,还有儿子的出生证明。
周诚冲了进来,想抢我的箱子。
“林晓,你闹够了没有!为这点小事,至于吗?”
“小事?”我看着他,觉得他陌生得可怕,“在你的世界里,什么才算大事?是不是只有你家人的事,才算大事?”
“我被你妹妹当成免费保姆,是小事。”
“我们家的钱被她当成提款机,是小事。”
“今天,她带着外人上门,指着我的鼻子让我做国宴,还要我们花一万块钱给她买酒撑场面,这也是小事?”
“周诚,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我一句一句地质问他,他被我问得步步后退。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语无伦次。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逼近他,“你告诉我,这么多年,你妈明里暗里说我生不出儿子,你放过一个屁吗?你妹把我妈送我的手镯‘借’走,到现在都没还,你追过一次吗?你偷偷给你爸妈打了多少钱,你跟我说过一声吗?”
这些陈年旧账,我以为我忘了。
原来没有。
它们只是被我压在心底,腐烂,发酵,直到今天,彻底引爆。
周诚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他无话可说。
因为我说的,句句是实话。
客厅里,周莉还在不知死活地叫嚣:“哥!你管管她!一个女人家,这么歇斯底里,像什么样子!不就是做顿饭吗,我们家养她这么多年,做顿饭怎么了?”
我们家养她这么多年。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拉着行李箱,从他身边走过,头也没回。
我走到客厅。
周莉还想说什么,被我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那几个所谓的“闺蜜”,也收起了看戏的表情,大气不敢出。
我走到门口,换上鞋。
手搭在门把上的时候,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周诚,我们离婚吧。”
说完,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把身后所有的鸡飞狗跳,都关在了那扇门里。
电梯下行的时候,我的眼泪才终于掉了下来。
我不是难过,我是委屈。
为我死去的爱情,为我这八年喂了狗的青春。
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回我妈家。
开门的是我妈。
看到我拉着行李箱,眼圈通红,她什么都没问。
只是把我拉进去,接过我的箱子,然后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先喝口水,暖暖身子。”
我爸也从房间里出来了,看到我的样子,眉头紧锁。
“怎么了这是?跟周诚吵架了?”
我再也忍不住,抱着我妈,嚎啕大哭。
我把今天发生的一切,连同这些年积攒的所有委"屈,都哭了出来。
我妈一直轻轻拍着我的背,什么也没说。
等我哭够了,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
我爸一拍桌子,怒道:“混账东西!他们周家欺人太甚!”
“我当初就说,这凤凰男不能嫁,你非不听!现在看看,这叫什么事!”
我妈瞪了我爸一眼:“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女儿都委屈成这样了,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她转过头,摸着我的头发,柔声问:“晓晓,你跟妈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真要离婚?”
我擦干眼泪,点了点头。
“妈,我想清楚了。”
“以前,我觉得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很多事我都能忍。”
“可我今天才明白,我的忍让,换来的不是他们的尊重,而是他们的变本加厉。”
“他们从来没把我当成一家人,我只是一个可以给他们提供价值的外人。是保姆,是提款机,是他们用来炫耀的工具。”
“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
我妈叹了口气。
“好,你想清楚了就行。妈支持你。”
“这日子是过给人看的,不是过给鬼看的。要是过得不开心,离了就离了。”
“你放心,我跟你爸,永远是你的后盾。房子我们家有,钱我们家也不缺,养得起你和外孙。”
我爸也在旁边附和:“对!离!明天我就找律师!这房子是拿你妈的拆迁款买的,离婚也得让他周诚净身出户!”
有爸妈这句话,我心里最后一点不安和惶恐,也烟消云散了。
晚上,周诚的电话打来了。
我直接挂断。
他又打。
我再挂。
反复十几次后,我直接关机。
世界清静了。
我妈给我下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里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
是我从小最爱吃的。
吃着馄饨,我感觉自己像是活过来了。
第二天一早,周诚的短信就来了。
几十条。
一开始是质问。
“林晓,你什么意思?把烂摊子丢给我,自己跑了?”
“你知道昨天我有多丢人吗?我被我妹的朋友笑了整整一晚上!”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别这么任性!”
看着这些短信,我只觉得可笑。
到了现在,他还在乎的是他的面子。
我没回。
过了一会儿,短信的语气软了下来。
“老婆,我错了,我不该冲你发火。”
“昨天那事,确实是小莉不对,我已经骂过她了。”
“你先回来好不好?我们回家好好谈。”
“别提离婚,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有一个六岁的儿子,不能就这么散了。”
我还是没回。
哀莫大于心死。
我让他在我和他家人之间做选择,他选择了他们。
现在,轮到我做选择了。
我选择我自己。
上午,我联系了一个专门打离婚官司的律师朋友。
把我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
律师朋友很专业,立刻给我分析了利弊。
房子首付是我家出的,属于我的婚前财产,这部分没问题。
婚后的共同还贷部分和增值部分,属于夫妻共同财产,需要分割。
还有车子,存款,也都需要分割。
最重要的是孩子的抚养权。
律师说,周诚的收入比我高,如果他争取,法官可能会倾向于把孩子判给他。
这是我最担心的。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儿子,我必须带走。
下午,周诚直接找到了我妈家楼下。
他进不来,就在楼下喊我的名字。
街坊邻居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我爸气得要下去揍他,被我妈拦住了。
“让他喊,喊累了自己就走了。你现在下去,不是正好让他有借口闹吗?”
我妈说得对。
我站在窗帘后面,冷冷地看着楼下那个男人。
他看起来很憔憔悴,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没刮。
他不停地打我电话,我手机开着静音,屏幕一次又一次地亮起。
他就那么在楼下站了两个小时。
最后,可能也是觉得丢人,自己走了。
他走后,我妈才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晓晓,妈知道你心里难受。”
“但是你要想清楚,你现在心软,回去了,以后这样的事,还会有一百次,一千次。”
“他的根,就长在他那个家里。你拔不掉的。”
我点点头:“妈,我明白。”
晚上,周诚又来了。
这次,他还带了救兵。
他把他爸妈,从几百公里外的小县城,连夜接了过来。
门铃响起的时候,我正在陪儿子搭乐高。
我妈去开的门。
门一开,我婆婆那张刻薄的脸就出现在门口。
她一看到我妈,就想往里冲。
“亲家母,你让我们进去,我们找林晓有话说。”
我妈堵在门口,寸步不让。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我女儿身体不舒服,不想见客。”
我公公是个老实人,在一旁搓着手,一脸局促。
周诚跟在后面,脸色很难看。
婆婆见我妈不让,干脆就在门口撒起泼来。
“林晓!你给我出来!你这个不下蛋的鸡,搅家精!”
“我们周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我儿子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你在家享福,现在还敢闹离婚?你还有没有良心!”
她骂得很难听。
左邻右舍的门都打开了,探头探脑地看。
我爸气得浑身发抖,抄起墙角的扫帚就要冲出去。
我拉住了他。
我把儿子推进房间,关上门。
然后,我走到门口。
我看着我婆婆,这个从我嫁进周家第一天起,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的女人。
“妈,”我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都听见,“你说完了吗?”
婆婆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平静。
“你……”
我打断她:“第一,我不是不下蛋的鸡。我生了儿子,你们周家的香火,是我延续的。”
“第二,我没有在家享福。我一周上六天班,工资虽然没周诚高,但养活我自己和儿子绰绰有余。这个家,是我和他一起撑起来的,不是我一个人靠他养活。”
“第三,我为什么要离婚,你应该去问问你的好儿子,好女儿。”
“问问他们,是怎么把我当成一个可以随意使唤、随意践踏尊严的外人的。”
我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掷地有声。
婆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周诚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他想上来拉我,被我一个冷冷的眼神逼退了。
“林晓,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我看着他,“你不是最要面子吗?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你所谓的面子,在你家人眼里,到底有多不值钱。”
“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自己的虚荣。你的为难,我的委屈,他们从来没看在眼里。”
“你一次又一次地用我们的生活,去填补他们那个无底洞。你觉得这是孝顺,是责任。”
“在我看来,这是愚蠢,是拎不清。”
我说完,看着我婆婆。
“妈,你们回去吧。这个婚,我离定了。”
“房子,首付是我家出的,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走。”
“车子,存款,我们依法分割。”
“儿子,必须跟我。”
“如果你们不同意,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
我对我妈说:“妈,关门。”
我妈“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门外,传来我婆婆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和周诚无力的辩解声。
我转身回了房间。
那一刻,我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像一个背着沉重枷锁走了很多年的人,终于把枷锁卸了下来。
这场闹剧,持续了一个星期。
周诚每天都来。
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哀求,再到最后的沉默。
他大概也意识到,这一次,我是铁了心了。
最后一次他来找我,是在一个雨天。
我们约在楼下的一家咖啡馆。
他看起来比上次更憔悴了,眼窝深陷,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
他点了一杯美式,我什么也没要。
“林晓,”他开口,声音沙哑,“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我摇了摇头。
“周诚,你知道吗?压垮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是每一根。”
“从你妹妹第一次不问自取穿走我新买的裙子,你让我担待的时候;”
“从你妈指着我鼻子骂我肚子不争气,你默不作声的时候;”
“从你偷偷拿我们准备还房贷的钱,去给你爸看他那点‘老毛病’的时候;”
“从每一次,每一次你在我和你家人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他们的时候……”
“我们的感情,就已经被一根一根的稻草,压得喘不过气了。”
“周莉那张菜单,那五瓶拉菲,不过是最后,也是最重的一根而已。”
周诚低着头,双手插在头发里,肩膀微微颤抖。
我看到有水滴,从他指缝间,滴落在咖啡桌上。
他哭了。
这个在我印象里,永远坚强、永远意气风发的男人,哭了。
可是,我的心,已经不起任何波澜了。
“孩子……你真的要带走吗?”他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我。
“是。”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不会让你在一个不懂得尊重女性,不懂得尊重妻子的环境里长大。”
“我会教他,一个男人,首先要爱自己的小家,爱自己的妻子,然后才是他背后的大家庭。”
“这个道理,你花了八年,都没学会。”
他沉默了。
良久,他点了点头。
“好。”
“我同意离婚。”
“房子,车子,存款,都给你。我净身出户。”
“我只有一个要求。”
“让我……随时可以看孩子。”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可以。”
走出咖啡馆的时候,雨停了。
天空被洗刷得干干净净,一道彩虹挂在天边。
我知道,我的新生活,也要开始了。
来源:叶落惜秋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