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在落地窗前,慢条斯理地给我的那盆君子兰浇水。
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在落地窗前,慢条斯理地给我的那盆君子兰浇水。
手机在桌上疯狂震动,像一条濒死的鱼。
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闻晏尘。
我接了。
“苏晴!你疯了?!”
男人的声音像是淬了冰,隔着电波都能冻得人骨头发疼。
我把水壶放下,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水珠,动作不紧不慢。
“我没疯,闻总。”我的声音很平静,“我只是,把事实公之于众。”
“事实?你知道现在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吗!公司股票跌停了!所有的媒体都堵在门口!你这是要毁了我!”他的咆哮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我轻笑了一声,笑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有些凉。
“闻总,你拿一亿去贿赂医生,买通他,用药物和治疗方案让我整整七年都怀不上孩子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你会不会毁了我呢?”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是更加暴怒的嘶吼:“苏晴,你给我等着!”
通话被他狠狠掐断。
我看着手机黑下去的屏幕,倒映出我此刻的脸。
没有眼泪,没有歇斯底里,只有一片沉寂的,如同死海般的平静。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七年前,我嫁给闻晏尘的时候,整个云城都轰动了。
苏家当时濒临破产,是我父亲一辈子的心血。
是闻晏尘,如天神降临,注入巨额资金,把我父亲从天台的边缘拉了回来。
代价是,苏家最引以为傲的女儿,苏晴,要嫁给他。
所有人都说我命好,用一纸婚约,换回了家族的兴衰。
我也曾这么以为。
我们的婚礼盛大得像一场童话,闻晏尘牵着我的手,在所有宾客面前,许诺会爱我一生一世。
他的眼睛很深邃,像星空,我看着那片星空,毫不犹豫地沦陷了。
婚后的第一年,我们很甜蜜。
他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水和暖宝宝。
他会在我加班晚归时,留一盏灯,坐在客厅等我。
他会把我设计的珠宝图纸,悄悄做成成品,在纪念日的时候给我惊喜。
我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爱他,爱到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包括,为他生一个孩子。
可我的肚子,偏偏不争气。
一年,两年,三年……
我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焦虑,再到最后的麻木。
婆婆林岚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客气,变得越来越挑剔,越来越刻薄。
她会在饭桌上,当着所有佣人的面,指着一桌子菜说:“光会吃有什么用?连个蛋都下不出来!”
她会把各种稀奇古怪的偏方,像灌药一样逼我喝下去。
那些黑乎乎的、散发着腥臭味的药汁,我喝到吐,吐完接着喝。
闻晏尘一开始还会护着我。
他会皱着眉对林岚说:“妈,你别逼她,我们顺其自然。”
可时间久了,他的维护也变得越来越敷衍。
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香水味也换了一个又一个。
我问他,他只说:“应酬。”
我不敢多问,我怕我们之间那点仅存的温情,会因为我的猜忌而烟消云散。
我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
是我没用,是我生不出孩子,才让这个家变得如此冰冷。
于是,我更加疯狂地求医。
国内最顶尖的生殖科专家,李卫民教授,是闻晏尘托关系帮我找的。
每一次去医院,都是闻晏尘的司机送我。
每一次检查,都是我一个人。
抽血,B超,输卵管造影……那些冰冷的器械探入身体,带来的不止是疼痛,更是深入骨髓的羞耻和绝望。
李教授每次都和蔼地安慰我:“闻太太,放轻松,你的身体指标都很好,只是缘分没到。”
我信了。
我像一个虔诚的信徒,相信着我的“神”,终有一天会赐予我一个孩子。
整整七年。
两千五百多个日夜。
我喝过的中药,比我喝过的水都多。
我身上留下的针眼,比天上的星星都密。
我的青春,我的期盼,我所有的爱,都在这一次次的失望中,被消磨殆尽。
直到三个月前,我父亲突发心梗,住进了医院。
那天晚上,我守在病房里,无意间听到两个小护士的对话。
“哎,你听说了吗?咱们医院的李卫民教授,好像被纪委带走调查了。”
“真的假的?他可是咱们院的招牌啊!”
“听说是经济问题,好像是收了哪个富豪的巨额贿赂,帮他老婆做了七年的‘假’备孕……”
“我的天,这男的也太狠了吧!七年啊!图什么啊?”
“谁知道呢,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
她们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李卫民教授。
七年。
假备孕。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的手脚冰凉,浑身都在发抖。
一种可怕的、我从来不敢深想的猜测,像藤蔓一样,瞬间缠住了我的呼吸。
不会的,不会的……
晏尘那么爱我,他怎么会……
我疯了一样冲出病房,开车回了家。
我冲进他的书房,第一次,没有敲门。
他正在开视频会议,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皱起了眉,对屏幕那头说了句“稍等”,然后按了静音。
“怎么了?毛毛躁躁的。”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悦。
我死死地盯着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闻晏尘,你告诉我,李卫民教授……是不是你安排的?”
他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倏地变了。
虽然只有一刹那,快到几乎无法捕捉,但我还是看见了。
那是一种被戳穿谎言后的,细微的慌乱。
他很快恢复了镇定,眼神变得冰冷而疏离。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我惨笑起来,“我喝了七年的药,扎了七年的针,我把自己的身体当成试验田,我被你妈指着鼻子骂是不会下蛋的鸡!你现在告诉我,我是在胡说?”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几近崩溃。
“闻晏尘!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这一切是不是你设计的!”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愧疚,只有冰冷的漠然。
那眼神,比承认更伤人。
他甚至,都懒得再对我撒谎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原来,七年的婚姻,七年的深情,都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我,苏晴,从始至终,都只是他闻晏尘摆在明面上,一个温婉贤淑、家世清白的“闻太太”而已。
一个用来堵住悠悠众口,用来应付长辈的,工具。
他不需要我为他生儿育女,因为他心里,早就有人了。
那个位置,从来就不属于我。
我跌跌撞撞地跑出书房,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我把自己锁起来,整整三天三夜。
不吃,不喝,不说一句话。
这七年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回放。
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的海誓山盟……
如今看来,都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我的脸上。
原来,所有的爱,都是假的。
所有的痛,都是真的。
第四天,我打开了房门。
镜子里的我,面色惨白,形容枯槁,像一朵瞬间枯萎的花。
但我笑了。
闻晏尘,你毁了我七年。
那么,我便毁了你的下半生。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收集证据。
我找了私家侦探,查了闻晏尘这七年的所有资金往来。
很快,一张一亿元的转账记录,摆在了我的面前。
收款方,是一家海外的皮包公司。
而这家公司的控股人,正是李卫民教授的儿子。
时间,是七年前,我第一次去见李卫民的前一天。
铁证如山。
我还查到了另一件事。
闻晏尘有一个白月光,叫白月。
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的初恋。
七年前,他们本已谈婚论嫁,白月却在一场车祸中,成了植物人。
闻晏尘娶我,是为了给病床上的白月,一个交代。
他曾对白月承诺,他的妻子,只会是她。他的孩子,也只会由她来生。
所以,他不能让我怀孕。
他不能让任何一个孩子,取代他和白月“未来”的孩子。
真是可笑。
又真是,可悲。
他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为了一个躺在病床上永远不会醒来的人,毁了另一个活生生的人的一辈子。
何其自私,又何其残忍。
我把所有的证据,都发给了云城最大的媒体。
我没有选择匿名。
我用了我的全名——苏晴,闻晏尘的妻子。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外人眼中光鲜亮丽、深情款款的闻氏集团总裁,究竟是一个怎样卑劣无耻的伪君子!
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我要让他,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太太,林女士来了。”
管家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头,看见林岚,我的婆婆,正气势汹汹地朝我走来。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保镖。
“苏晴!你这个!你安的什么心!”
林岚一上来,就扬手要打我。
我没有躲。
巴掌没有落下来。
被我身后突然出现的一个男人拦住了。
“林女士,有话好好说,动手就不体面了。”
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
他是我的律师,周易。
林岚没想到我会早有准备,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愤怒。
“你还找了律师?怎么,想分我们闻家的财产?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这个不下蛋的鸡,我们闻家没把你扫地出门就不错了!”
她的话,一如既往的恶毒。
若是从前,我听了,一定会难过得整夜睡不着。
但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不下蛋的鸡?”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妈,您知道吗?不是我生不出来,是您的好儿子,不想让我生。”
林岚的脸色一僵。
“你……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您很快就知道了。”我从周易手里拿过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这是闻晏尘给李卫民教授的转账记录,一个亿。还有李教授的口供复印件,他已经全招了。”
林岚看着那份文件,手开始发抖。
她的脸色,从涨红,一点点变得惨白。
她不是傻子,她看得懂。
“不……不可能……晏尘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喃喃自语,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盼孙子盼了七年,骂了我七年,到头来,罪魁祸首,竟然是她引以为傲的儿子。
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为什么?”我冷笑一声,“因为他心里有个白月光,他要为他的白月光守身如玉。我们闻家的血脉,在他眼里,根本比不上他对一个植物人的承诺。”
“白月光……”林岚的身体晃了晃,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她显然是知道白月这个人的存在的。
“你……你这个毒妇!家丑不可外扬!你把这件事捅出去,是想让所有人都看我们闻家的笑话吗!”
她终于找到了新的攻击点,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们闻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吃我们家的,穿我们家的,你爸的公司还是我们家救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你就是个白眼狼!”
“报答?”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嫁进闻家七年,伺候你,孝顺你,忍受你所有的刁难和辱骂,我把一个女人最美好的七年青春,都耗在了这个冰冷的牢笼里!我用我的子宫,我的健康,我的人生,来为你们闻家的颜面买单!这还不够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
“你想要孙子,我也想要孩子!你知道这七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那些药有多苦,那些检查有多疼吗?你知道每一次满怀希望,又每一次跌入谷底的滋味吗?”
“你不知道!你们谁都不知道!”
“你们只把我当成一个生育的工具!一个传宗接代的器皿!”
“现在,这个工具坏了,不,是你们亲手把它砸了!你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责我?”
我一步步逼近她,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林岚,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从今天起,我苏晴,不欠你们闻家任何东西!”
林岚被我的气势震慑住了,连连后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她大概从来没想过,那个一向在她面前逆来顺受、温顺得像只猫一样的儿媳妇,会突然变成一头浑身长满利刺的刺猬。
“你……你……”她指着我,你了半天,最后色厉内荏地吼道,“你别得意!晏尘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净身出户吧!”
说完,她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带着保镖,仓皇地逃了。
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周易递给我一杯温水。
“苏小姐,你还好吗?”
我接过水,手还在微微发抖。
“我没事。”
不是不痛,是痛到麻木了。
心脏像是被人用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鲜血淋漓。
但我的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周律师,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周易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锐利。
“闻晏尘现在面临的是舆论和公司股价的双重危机,他一定会想办法尽快平息事态。我猜,他很快就会主动联系你,谈离婚的条件。”
“他会用你父亲的公司来威胁你,逼你就范。”
我点了点头。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
闻晏尘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拿捏别人的软肋。
而我父亲的公司,就是我最大的软肋。
“那我们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周易的声音很沉稳,让人安心,“苏小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他越是着急,我们就越是不能乱。主动权,现在在我们手上。”
“至于你父亲的公司,”他顿了顿,“闻晏尘当年注资,持有公司40%的股份,是最大的股东。但他想要以此来让你净身出户,也没那么容易。”
“根据婚姻法,婚内一方有重大过错,无过错方在分割财产时,可以要求多分。闻晏尘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对你的严重伤害,这在法律上,是绝对的重大过错。”
“而且,他贿赂医生,是违法行为。一旦坐实,他不仅要面临道德的谴责,还要承担法律的责任。”
“我们手上的证据,足够让他脱一层皮。”
听着周易条理清晰的分析,我纷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是啊,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不能慌,更不能怕。
这场仗,我一定要赢。
为了我死去的七年,也为了我的未来。
果然,不出周易所料。
第二天下午,我就接到了闻晏尘的电话。
他的声音,不再是昨天的暴怒,而是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平静。
“苏晴,我们谈谈。”
“好啊,”我淡淡地应道,“在哪谈?”
“来公司,我的办公室。”
“我不去。”我直接拒绝,“闻总,我现在看见你那栋大楼,都觉得恶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那你说,在哪?”
“城南,那家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咖啡馆。”
说完,我没等他回答,就挂了电话。
我要让他知道,现在,是我说了算。
我换了身衣服,化了个淡妆。
镜子里的女人,虽然憔悴,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的光。
我开车到了那家咖啡馆。
还是那个靠窗的位置。
七年前,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闻晏尘。
那时的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他说:“苏小姐,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唐突,但请你相信,我会是一个好丈夫。”
我信了。
如今想来,真是讽刺。
闻晏尘已经到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除了眼底的一丝青黑,和他周身的低气压,他看起来,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运筹帷幄的闻总。
他在我面前,放了一份文件。
“离婚协议,你看一下。”
我没有动。
“闻总,开门见山吧,你想怎么谈?”
他似乎没料到我如此直接,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苏晴,我还是小看你了。你比我想象的,要有心计得多。”
“过奖了。”我面无表情,“跟闻总您比起来,我这点心计,不过是班门弄斧。”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别耍嘴皮子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你给得起吗?”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我被偷走的七年青春,我被毁掉的身体,我死去的孩子缘,你赔得起吗?”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苏晴,你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我笑了,“闻晏尘,到底是谁在得寸进尺?”
“你把我当成傻子,耍了整整七年!你享受着我为你营造的家庭美满的假象,享受着我为你端茶倒水、洗手作羹汤的伺候,享受着我父母对你的感恩戴德!与此同时,你却在背后,用最恶毒的手段,断绝我做母亲的权利!”
“现在,你凭什么,用这种施舍的语气,来问我想要什么?”
我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咖啡馆里零星的几个客人,都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闻晏尘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压低声音,带着警告的意味:“苏晴,我劝你冷静一点。闹大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好处?”我冷笑,“我的名声,我的人生,早就被你毁了!我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
他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瞪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知道,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闻晏尘,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往椅背上一靠,换了个姿势,“离婚,可以。但条件,得由我来开。”
他看着我,眼神阴鸷。
“说。”
“第一,闻氏集团,我要10%的股份。”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嗤笑一声:“苏晴,你是在做梦吗?10%?你知道闻氏的市值是多少吗?”
“我当然知道。”我平静地看着他,“但我更知道,如果这件事继续发酵下去,闻氏的市值,会蒸发掉多少个10%。”
他的脸色,瞬间铁青。
我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第二,城东那套别墅,以及我名下所有的房产、珠宝、存款,都归我。”
“第三,”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闻晏尘,要以个人的名义,在所有主流媒体上,公开向我道歉。”
“不可能!”他想都没想,就断然拒绝。
尤其是第三条。
让他公开道歉,比杀了他还难。
“做不到?”我挑了挑眉,“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作势要起身。
“等一下!”他叫住了我。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苏晴,你非要做到这么绝吗?”
“绝?”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闻晏尘,是你先把我逼上绝路的。”
“你父亲的公司,你不管了?”他终于,还是亮出了他的底牌。
“闻总,你是不是忘了?”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当年你注资苏氏,虽然是大股东,但公司的法人,依旧是我父亲。这些年,公司的运营也一直是我父亲在负责。”
“你想撤资,可以。苏氏可能会面临一场危机,但还不至于倒下。”
“但是你,闻总,”我话锋一转,声音冷了下来,“你贿赂医生,伪造医疗方案,这可是刑事犯罪。一旦我把所有证据交给警方,你猜猜,你需要在里面待几年?”
“你敢!”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狠戾。
“你看我敢不敢。”我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我们两个人,就像两只对峙的野兽,谁也不肯先示弱。
空气中,充满了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最终,是他先败下阵来。
他缓缓地靠回椅背,闭上眼睛,脸上是深深的疲惫和挫败。
“苏晴”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我的名字,“算你狠。”
我知道,他妥协了。
为了保住他自己,保住他庞大的商业帝国,他不得不妥协。
我的心里,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凉。
我赢了,可我也输了。
输掉了我的爱情,我的婚姻,我的七年。
“协议,我会让我的律师重新拟定。”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闻总,希望我们,后会无期。”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走出咖啡馆的那一刻,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仰起头,逼回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苏晴,别哭。
路,还长着呢。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闻晏尘的离婚大战,成了整个云城最大的新闻。
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地支持我。
闻晏尘成了人人喊打的“世纪渣男”,闻氏集团的股价,也一跌再跌,岌岌可危。
林岚大概是被闻晏尘警告过了,没有再来找我的麻烦。
这个世界,清静得让我有些不习惯。
周易的效率很高,新的离婚协议很快就拟好了。
我和闻晏尘约在律师事务所见面,签了字。
从头到尾,我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我只当没看见。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云城下起了小雨。
我一个人,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我路过我们曾经最爱去的那家餐厅,路过我们第一次看电影的影院,路过他向我求婚的那个广场……
每一处,都有我们曾经的回忆。
那些回忆,曾经有多甜,现在就有多伤人。
我把车停在江边,摇下车窗。
冰冷的雨丝,夹杂着江风,吹在我的脸上。
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像是要把这七年所受的所有委屈、所有痛苦,都一次性哭出来。
哭到最后,我浑身都没有了力气,趴在方向盘上,不住地抽噎。
手机响了。
是我父亲打来的。
我连忙擦干眼泪,清了清嗓子,才接起电话。
“喂,爸。”
“晴晴啊,你现在在哪儿呢?”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
“我……我在外面,有点事。”
“哦……那个……新闻我都看到了。”父亲叹了口气,“晏尘他……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啊!真是个!”
“爸,都过去了。”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孩子,委屈你了。”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和心疼,“是爸没用,当年要不是公司出了事,也不会让你……”
“爸,你别这么说。”我打断他,“这不怪你。是我自己,识人不清。”
“晴晴,你回家来吧。家里,永远是你的港湾。”
“嗯。”我应了一声,眼泪又掉了下来。
挂了电话,我在江边坐了很久。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我才重新发动了车子。
是啊,我还有家,还有爱我的父母。
我不能倒下。
为了他们,我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生活,要重新开始。
我用闻晏尘给我的钱,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专门用来帮助那些,像我一样,在婚姻中受到伤害,却无力反抗的女性。
我给基金会取名叫“新生”。
我希望,她们都能像我一样,挣脱枷GLISH,获得新生。
我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每天看项目,做访谈,参加各种公益活动。
我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不给自己留一丝胡思乱想的空隙。
我以为,我和闻晏尘的故事,到这里,就该画上句号了。
可我没想到,命运,又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那天,我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我的助理,小雅,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苏……苏总,不好了!”
“怎么了?慢慢说。”
“闻……闻晏尘,他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怎么了?”
“他……他好像是为了去见那个白月,在盘山公路上超速,连人带车,翻下山崖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闻晏尘……出车祸了?
死了吗?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随即,我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明明那么恨他,可为什么,在听到他出事的消息时,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快意,而是……慌乱?
“现在情况怎么样?”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不知道,救护车和警察都去了,现场被封锁了,听说……听说情况很不乐观。”
我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苏晴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白月的私人护工。”
白月?
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找我,有什么事?”
“闻先生,他出事了。”护工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今天本来是要来医院,跟白小姐求婚的……”
求婚?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了。
原来,他那么着急地跟我离婚,是为了给白月一个名分。
“他在来的路上,给我发了条信息。”护工继续说道,“他说,他终于自由了,他可以娶他最爱的女人了。”
“他还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他说,如果有下辈子,他希望能早点遇见你,在你还没有爱上他的时候,离你远远的,不要再伤害你。”
护工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凌迟着我的心。
我不知道,闻晏尘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真心忏悔,还是又一场表演。
但我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苏晴小姐,我知道,我跟您说这些,很冒昧。”护工的声音,充满了恳求,“但是,闻先生他……他可能不行了。他昏迷前,嘴里一直念着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白小姐,另一个……就是您。”
“您……您能来见他最后一面吗?”
我握着手机,久久没有说话。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我,我不该去。
我们已经两清了,他的生死,与我无关。
可情感上,我却无法做到如此决绝。
毕竟,他是我爱了整整七年的男人。
哪怕这份爱,早已被恨意覆盖,可那些曾经的痕D迹,却不是说抹掉,就能抹掉的。
最终,我还是去了。
我让司机开车,送我去了医院。
急救室的门口,站满了人。
林岚也在。
她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像疯了一样,朝我扑了过来。
“苏晴!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儿子!”
她撕扯着我的衣服,捶打着我的身体。
“如果不是你把事情闹大,晏尘怎么会心情不好!他心情不好,怎么会出车祸!你把我儿子还给我!你还给我!”
我没有反抗,任由她发泄。
周围的人,把她拉开了。
我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林女士,开车的是他,超速的是他,把自己的生命当儿戏的,也是他。你儿子的死活,与我无关。”
我的冷漠,彻底激怒了她。
她还想再扑上来,被闻家的亲戚死死抱住了。
急救室的灯,还亮着。
红色的,刺眼的光,像血。
我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一个医生,摘下口罩,满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林岚冲在最前面。
医生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伤者失血过多,内脏多处破裂,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林岚的身体,软了下去。
周围,响起一片哭声。
我坐在原地,没有动。
我看着那扇门,看着那张被推出来的,盖着白布的病床。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闻晏尘,就这么……死了?
那个曾经让我爱到骨子里,又让我恨到骨子里的男人,就这么,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我感觉,像是在做梦。
一场荒诞的,不真实的梦。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给我打电话的护工,走到了我的面前。
她递给我一个信封。
“苏小姐,这是闻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
我接过来,信封上,没有写字。
我拆开。
里面,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闻晏尘把他名下,闻氏集团30%的股份,全都转让给了我。
协议的最后,有他的亲笔签名。
龙飞凤舞,一如他的人。
还有一张小小的卡片。
上面,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我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一滴,一滴,砸在那三个字上,晕开了墨迹。
闻晏尘,你真是个混蛋。
你用七年的谎言,毁了我的人生。
最后,又用你的死,和这份沉重的“补偿”,给我套上了一副新的枷D锁。
你让我,该如何去恨你?
又该如何,去原谅你?
闻晏尘的葬礼,办得很低调。
我没有去。
我只是,托人送去了一个花圈。
上面写着:闻先生,一路走好。
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我们之间,所有的恩怨情仇,都一笔勾销。
我成了闻氏集团最大的股东。
很多人都说,我是最后的赢家。
他们说我心机深沉,手段了得,不仅逼死了前夫,还顺理成章地,接管了他的商业帝国。
我没有去解释。
懂我的人,无需解释。
不懂我的人,何必解释。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用了一年的时间,把摇摇欲坠的闻氏,重新拉回了正轨。
我也成了一个,别人口中,杀伐果断的“女魔头”。
再也没有人,记得那个曾经温婉爱笑的苏晴了。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感到孤独。
我会想起闻晏尘。
想起他曾经的好,也想起他后来的坏。
然后,在无尽的黑暗中,独自舔舐着,那些早已结痂的伤口。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个,来自国外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请问,是苏晴,苏小姐吗?”
“我是,您是?”
“我是白月的哥哥,白朗。”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白先生,你好。”
“苏小姐,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
“什么事?”
“我的妹妹,白月,她……在一个星期前,去世了。”
我愣住了。
白月……也死了?
“她是怎么……”
“是安乐死。”白朗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悲伤,“她其实,在半年前,就已经醒了。”
“醒了?”我大吃一惊。
“是的。”白朗说,“但是,她的身体机能,已经严重受损,醒来后,也只能躺在床上,全身瘫痪,连话都说不出来。每天,都要忍受巨大的痛苦。”
“是晏尘,一直陪着她,鼓励她。他说,他会娶她,会照顾她一辈子。”
“可是,我妹妹她……她不愿意拖累晏尘。她选择了,有尊严地离开。”
“在她去世前,她委托我,一定要把一件事,告诉你。”
我的呼吸,屏住了。
“什么事?”
“当年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白朗的声音,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耳边炸开。
“是……是晏尘的母亲,林岚,找人做的。”
“什么?!”我失声叫道。
“林岚她,一直都不同意晏尘和我妹妹在一起。她嫌弃我妹妹家世普通,配不上他们闻家。”
“所以,她就找人,制造了那场车祸,想让我妹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晏尘他……他其实,早就知道了真相。”
“但他为了保护他的母亲,选择了隐瞒。”
“他之所以不让你怀孕,一方面,确实是出于对我妹妹的承诺。但更重要的,是他怕。”
“他怕,如果你们有了孩子,林岚会为了保护她孙子的地位,再次对你,或者对孩子,下毒手。”
“他知道他母亲的手段,有多狠。”
“所以,他宁愿,让你恨他,也不愿意,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这些,都是我妹妹,在她的日记里写的。她说,晏尘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她。”
“她说,闻晏尘这一生,最爱的人,是她。但最对不起的人,是你。”
“苏晴小姐,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这些。”
电话那头的白朗,还在说着什么。
但我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我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响着那几句话。
车祸,不是意外。
是林岚做的。
闻晏尘,早就知道。
他不让我怀孕,是在……保护我?
不。
不可能。
这太荒谬了。
这一定是,又一个谎言。
可是,我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痛到,无法呼吸。
我挂了电话,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坐在椅子上。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窗。
也敲打着我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闻晏尘。
闻晏尘。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布了这么大一个局,骗了所有人。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那所谓的爱情?
还是为了那可笑的亲情?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了。
我只知道,我的人生,被你,搅得天翻地覆。
我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看着窗外,那片被雨幕笼罩的,灰蒙蒙的城市。
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划开接听,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颤抖的声音。
“苏……苏晴吗?”
是林岚。
“是我。”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我都知道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白朗,他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
“是我……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害了晏尘……也害了你……”
“我是个罪人……我是个罪人啊……”
她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一丝动容。
现在才来忏悔?
晚了。
太晚了。
“林女士,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不……不是……”她哽咽着说,“我……我要去自首了。”
“在我去之前,我想……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闻氏……是晏尘一辈子的心血……求你……求你,一定要,守好它。”
我冷笑一声。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
我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突然觉得,很累。
这场持续了近八年的恩怨纠葛,终于,要落幕了。
可我,为什么,一点都感觉不到轻松?
我的未来,又该,走向何方?
我不知道。
或许,时间,会给我答案。
来源:十信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