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可能很难想象,一个干外交的人,会在镜头前把“窝囊”连着拎出来十几次。北京的采访现场,话筒像要冒烟,屋里的人都憋着气。到底谁让我们憋屈?又是谁把一艘中国船逼停在热浪翻滚的海面上?
海上被逼停的那一夜:银河号与不再窝囊的后来
“这个事件,如果我们去不处理,窝囊!如果我们处理的办法是让他登船检查,我们窝囊。如果美国检查完到时候没有所说的化学武器,那就是美国窝囊。”
你可能很难想象,一个干外交的人,会在镜头前把“窝囊”连着拎出来十几次。北京的采访现场,话筒像要冒烟,屋里的人都憋着气。到底谁让我们憋屈?又是谁把一艘中国船逼停在热浪翻滚的海面上?
先说人。那句重话,是沙祖康说的。他不是网红,也不爱摆造型,当时在联合国系统里任职,做的是正经的外交工作。1993年夏天,整个国家被一件事闹得心里发紧——一艘叫“银河号”的货轮,按计划应该一路忙忙碌碌跑完航程,结果快到中东的时候,后面挂了美国军舰,像影子一样甩不掉。
“银河号”是什么船?一艘全箱型远洋货轮,归广州那家远洋公司名下。那年的航次单列得很清楚:从天津新港装货,沿着中国沿海去上海,再下到香港,拐入新加坡、雅加达,最后目标写着“迪拜”。当时船上的伙计谁都以为这是又一趟普通的辛苦活:甲板晒得烫脚,机舱里油汽和海风混在一起,每天两次班点,食堂里能闻到大锅菜的蒸汽。船长叫张如德,是老海员了,眼睛细细长长,总拿着一杯凉茶盯着航线。
事情出岔子是在抵达目的地前两天。海天一线,后面那条灰色的庞然大物一直跟,开始大家还嘀咕,是不是遇上“好心”的护航?张如德一瞅雷达,心里“咯噔”——这种不打招呼的紧贴,太不正常。他没吩咐什么大动作,只让值更的兄弟都把眼睛睁大点儿,航海日志也按小时记,像等一个不太想来的客人。
真正的槟榔味儿的指控,来自十几天前。七月下旬,美国那边忽然放话,说我们的船在大连装了两样可疑物——硫二甘醇、亚硫酰氯,这在他们的列表里,属于“可能用于制造化武”的原料。他们拿不出实打实的证据,可声音很硬。你可以想象那种情形:我们这边的外交人员翻箱倒柜找清单、找证明,跑过去说明、辩解,美国官员却一个劲儿重复同一句:“你们自己赶紧处理,不然我们就动手。”
“动手”是什么意思,当时其实已经摆在台面上了。到八月初,谈来谈去,美方给了三个所谓“方案”:要么让“银河号”掉头回起点;要么他们上船检查;要么就让船停在海上,等他们满意了再走。这三条,哪一条都不体面。张如德远在海上,不知道北京会怎么定,但他知道同伴们开始收拾水桶、关掉淋浴、把菜量减少——船上的备品按原定航程是富余的,现在必须省。夜里他站在甲板上,风从耳后钻过去,鱼腥味很重,心里空空的。
偏偏这时候,美国的直升机像苍蝇似的盘到了头顶。他们用无线电打问:“船名?航向?航速?载货情况?”说话的人自带居高临下的气度。直升机舱门拉开,一只镜头探出来,像检查柜台商品一样把甲板扫了一圈。不久,战斗机、侦察机也在附近绕圈,噪声跟海浪一起拍打人的耳膜。更要命的是,船上的定位信号突然就没了。那一刻,驾驶台上的屏幕暗下来,所有人都明白——我们用的是他们的卫星,按个钮就能让你在海上瞎掉。
你说该不该接受他们补给?美国军舰曾通过电台表示,可以给“银河号”送油送水。张如德没考虑太久,他跟大伙说:“再勒紧点,一口也不吃他们的。”这不是逞强,谁都知道,这口水喝下去,不是滋味,舌头都会记住。
地面上的谈判,兜兜转转,大家都在做衡量。让美国直接上船,气短;不让上,兄弟们在海上耗,这也不是个办法。后来北京那边给了一个折中:检查可以,但必须由第三方在场,美国只能派技术人员,沙特来主持,中方也全程参与。这个安排,是把尊严往回拽一点点。你看得见面对面的表情,沙祖康那次在北京复盘说话,那口气像把石头往桌上一砸。
八月二十八日,检查人员上了“银河号”。他们把箱号、货单一条条核对,打开一部分箱子,掏来掏去,闻来闻去。两天过去,没抓到所谓“化学品”。这时候你以为能见太阳了吧?不。美方又拿出新要求:要把船上所有货物彻底开箱再查一遍。他们仗着身后的体量,语气里仍旧是老大。中方代表没忍住火,直接怼了回去,一阵子唇枪舌剑。沙特的官员出来打圆场,三方坐下,把最后一步定了——开,就都开。但开了也一样,什么都没有。九月四日下午,三方签了报告,白纸黑字:船上没有装任何化武原料。
故事到这儿,表面上是我们扳回了一口气。可心里呢?坦白说,那几个月,我们一直处在下风。那种被“开关一拧就黑屏”的感觉,比风浪更让人难受。这就是我们后来反复念叨的一个道理:国不硬,话就不好说。
于是有人开始把账算到“天上”。其实做自己的导航系统,八十年代就有人提出过,只是当时钱是真贵,技术也很硬,日本美国都奔着前头跑,我们这边的计划只好压着。这回“银河号”一出事,团队从不同的院所里拼起来,名字叫“北斗”。他们设了个很朴素的三步路:先让信号覆盖国内,再拓到亚太,最后把网织到全球。青黄不接的年代,试验星一颗颗地往天上送。2000年,第一颗试验星升空;到2020年,最后一颗全球组网卫星也顺利点火。你可以想象那些年在西昌、酒泉的夜晚,冷风从山谷里钻出来,调试间的灯通宵亮着,工程师们把咖啡换成了热水,嘴里念叨着频点和轨道。等到第26个年头,屏幕上的中国坐标不再靠别人,“银河号式的瞎眼”,从此不必再受。
海上这条线,我们也不可能只盯着导航。那场子里,谁有航母,谁说话粗些,这是现实。九十年代的我们,远洋力量薄得很,近海防守没问题,走远了就有些发怵。后来才有那些大家熟悉的故事:从黑海边一个半成品的壳子开始,漫长的谈判,千里拖带,拖过海峡、进了大连船坞。冬天船坞的海风像刀子,工人们在甲板上冻得手指发硬,还在数铆钉。2012年,第一艘航母穿上“辽宁号”这件制服;再往后,我们自己的设计、自己的总装,第二艘“山东舰”下水服役;第三艘“福建舰”,更是把很多关键技术自己捏在手里。你现在去海边,看见那片海,不再只靠渔灯和巡逻艇,巨大的钢铁影子在那儿,看着也稳。
回头想“银河号”,我总觉得那是一次集体的“胃疼”。疼过去了,才知道哪里薄,哪里该补。痛觉是好东西,它逼着人不再犯错。有人问,如果今天再来一回那样的拦截,会不会还是老路?我愿意相信不会。卫星在上面转,导航不再由别人掌控;海面上有自己的家伙事儿,船不再孤零零。至于“窝囊”这个词,沙祖康那一连串,像钉子,一颗颗钉在我们心里。把钉子拔出来,不是靠一段话,是靠一代又一代人的手。
故事当然不可能讲完。那些在甲板上省水的水手,那些熬夜看图纸的工程师,那些在会议桌上咬住一句话不松口的代表,他们都在背景里,像波浪一样起落。国家这两个字,听起来很大,但落到每个人身上,就是一口热饭,一条回家的航线。我们后来不是说“强国才能有好外交”,我们只是更认真地过了一遍:不愿重演“海上瞎眼”的那一天。你我在岸上,可能很难再听到谁把“窝囊”说到第十七遍,但那种生气,最好永远留一点。因为它提醒我们——风浪还会有,夜里还会黑,只是这次,从舵到星,都是自己的。
来源:小模型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