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烤箱里传来黄油和糖混合的焦香,甜腻得几乎令人窒息。我叫温秀贞,今天五十四岁。我死死盯着对面那个女人,贺曼丽。她今天戴了一对新的珍珠耳环,光泽温润,就像她此刻挂在脸上的胜利者微笑。
烤箱里传来黄油和糖混合的焦香,甜腻得几乎令人窒息。我叫温秀贞,今天五十四岁。我死死盯着对面那个女人,贺曼丽。她今天戴了一对新的珍珠耳环,光泽温润,就像她此刻挂在脸上的胜利者微笑。
我们的老师,年轻英俊的骆松,正将一朵近乎完美的奶油裱花,轻轻放在贺曼丽刚出炉的蛋糕胚上。他的手指修长,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曼丽姐的这个‘夏日花园’,无论从创意还是技巧,都是我们这个高级烘焙班的巅峰之作了。”骆松的声音带着一丝磁性,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教室每个角落。
学员们发出艳羡的赞叹。
而我的那个,那个被我寄予厚望,耗费了无数个失眠夜晚构思的“镜花水月”,此刻歪歪斜斜地躺在操作台上,糖霜装饰因为一个致命的失误而融化,像一张哭花了的脸。
骆松的目光甚至没有在我这边停留超过一秒。
半年前,我以为我只是来学做蛋糕的。现在我才明白,这场以烘焙为名的战争,我从一开始就输了。而且输掉的,根本不是什么蛋糕。
01
我的丈夫郑建国,是个沉默的男人。
我们结婚三十年,家里那张红木餐桌,见证了我们之间的话语如何从无话不谈,到相顾无言。尤其是儿子去了国外读博成家后,这座一百六十平的房子,就空旷得像个山谷,我咳嗽一声都能听见回音。
郑建国是单位的领导,忙是他的常态,也是他的保护色。他每天准时回家,脱下外套,换上拖鞋,然后把自己关进书房。晚饭时,他会出来,我们隔着餐桌坐着,碗筷碰撞的声音是唯一的背景音乐。
“今天单位没什么事吧?”我总是这样开头。
“老样子。”他头也不抬,回答永远简短。
“儿子那边,视频了没?”
“嗯,上周打过了。”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我看着他略显花白的鬓角,和他那张被岁月和权力打磨得毫无波澜的脸,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我温秀贞,一个曾经也是单位文艺骨干的女人,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静默中,变成了一个透明的影子。
我开始失眠。凌晨三四点,我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听着郑建国在隔壁房间平稳的鼾声,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遗忘在港口的孤舟。
我的世界,需要一点声音,一点色彩,一点……活人的气息。
就是在这种几近绝望的心境下,我在手机上看到了“松间慢焙”的广告。广告上,一个笑起来像阳光的年轻男人,正温柔地教一群和我年纪相仿的女人制作马卡龙。她们脸上的笑容,灿烂、真实,没有一丝生活的疲惫。
那个男人就是骆松。
广告词写着:“烘焙,是治愈生活的魔法。”
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用我的私房钱,报了这个价格不菲的高级烘焙班。我想,就算学不会,去那样一个充满黄油香气和欢声笑语的地方待着,也比守着这座冰冷的房子要好。
第一次去上课,我特意穿上了压箱底的香云纱连衣裙,还化了淡妆。推开“松间慢焙”那扇精致的木门,一股浓郁的奶香混合着咖啡的醇厚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我包裹。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多是四五十岁的女性,衣着讲究,神态悠闲。她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话题围绕着新买的包、刚去的欧洲旅行,以及各自优秀的孩子。
我有些局促,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我身上的香云纱,在她们那些闪着logo的名牌服饰面前,显得有些寒酸。
这时,骆松走了进来。
他比照片上还要好看。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干净的白色厨师服,头发微卷,眼睛里像盛着星星。他一进来,整个教室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明亮起来。
“姐姐们好,我是你们的烘焙老师,骆松。”他微笑着,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在我身上停顿了一下,那眼神温和而专注,让我没来由地一阵心跳。
“欢迎温姐,新同学。”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周围的人都看过来,目光各异。
那天,我们学做最基础的戚风蛋糕。我的手很笨,打发蛋白的时候,奶油溅得到处都是。就在我手忙脚乱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覆盖在了我的手上。
“温姐,别急,手腕要放松,像这样……”骆松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边。
他靠得很近,身上有淡淡的柠檬草香气。他握着我的手,带着我慢慢地搅动打蛋器,感受那种从液体变成绵密泡沫的奇妙过程。我的心跳得像擂鼓,活了五十四年,除了年轻时和郑建国,我从未与一个男人如此亲近。
“看,就是这种感觉,你做得很好。”他松开手,对我鼓励地一笑。
那个笑容,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我内心所有晦暗的角落。
那天下课,我捧着自己人生中第一个戚风蛋糕回家,脚步都是轻快的。蛋糕烤得有些回缩,卖相并不完美,但在我眼里,它比任何米其林餐厅的甜点都珍贵。
郑建国晚上回来,我把蛋糕切了一块给他。
他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说:“太甜了,糖少放点。一把年纪了,还学小姑娘搞这些东西。”
说完,他放下叉子,走进了书房。
我看着那块只被动了一口的蛋糕,心里那束刚刚燃起的光,又暗淡了下去。但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感到委屈或愤怒。
我的脑海里,全是骆松那个阳光般的笑容,和他握着我手时的温度。
我对自己说,温秀贞,没关系。有人欣赏你。
从那天起,“松间慢焙”成了我的避难所,我的精神寄托。我开始疯狂地投入。我托儿子从国外给我带各种顶级的面粉、黄油和巧克力。
郑建国对此颇有微词,觉得我乱花钱,不务正业。
“你做的那些东西,谁吃?还不够浪费电的。”他皱着眉说。
我第一次没有选择沉默。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我喜欢,我高兴。”
郑建国愣住了,他大概没想到,一向顺从的我,会这样顶撞他。
我确实变了。在烘焙班里,我不再是那个可有可无的郑太太,我是“温姐”。骆松总是夸我进步神速,有天赋。他会在我做出一个漂亮的奶油卷时,第一个拍手称赞。他会在我遇到瓶颈时,耐心地给我单独辅导。
我享受着那种被关注、被肯定的感觉。为了得到骆松更多的赞扬,我开始加倍努力。我半夜不睡,在网上看各种烘焙视频,做笔记。我反复练习同一个裱花动作几百次,直到手腕酸痛得抬不起来。
我的烘焙技术突飞猛进,很快就成了班上的佼佼者。每次我的作品被骆松当成范本展示时,我都能感受到其他学员投来的羡慕目光。
这其中,有一道目光总是带着审视和不屑。
那目光来自贺曼丽。
贺曼丽是班上最“耀眼”的存在。她大概五十岁出头,但保养得极好,皮肤紧致,身材窈窕,穿着打扮永远是最新款的奢侈品。听说她丈夫是做大生意的,家里有的是钱。
她来上课,开着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她用的烘焙工具,都是从日本、法国定制的,一套就抵得上我半年退休金。
在班上,她众星捧月,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叫她“曼丽姐”。骆松对她,也似乎格外客气一些。
一开始,我并没把她当回事。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只想在我的小世界里,获得片刻的安宁和快乐。
但很快我发现,我想错了。
在这个小小的烘焙教室里,战争无处不在。而我和贺曼丽,注定是这场战争的对手。
02
我们之间的第一次交锋,源于一块日本柚子。
那次课,骆松要教我们做一款柚子慕斯。他特意提到,这款慕斯的灵魂,在于要用日本高知县的顶级香柚,那种柚子皮薄肉厚,香气清冽,是普通柚子无法比拟的。
“不过这种柚子很难买,国内市场上基本没有,只能看缘分了。”骆松带着一丝惋惜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我立刻就动了心思。我想,如果我能找到这种柚子,做出最正宗的柚子慕斯,骆松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我开始疯狂地寻找。我发动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在国内的各大进口超市和网站上搜索。几天下来,一无所获。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在日本定居的表姐。
我厚着脸皮给表姐打了好几个跨洋电话,求她帮忙。表姐被我缠得没办法,跑遍了东京好几个高端水果市场,终于帮我买到了几颗,并且用最快的航空冷链寄了过来。
收到柚子的那天,我激动得像个孩子。那几颗金黄色的柚子,在我眼里,比金子还珍贵。
上课那天,我小心翼翼地把柚子带到教室。当我从包里拿出那颗浑圆饱满、散发着幽香的日本香柚时,整个教室都安静了。
骆松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拿起一颗,放在鼻尖轻嗅,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就是这个味道!温姐,你太厉害了!从哪里找到的?”
我含糊地说是托朋友帮忙,心里却乐开了花。我看到贺曼丽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有些难看。
那堂课,我的柚子慕斯大获成功。骆松不仅把它评为全场最佳,还拍了照发在他的朋友圈里,配文是:“学员的作品,青出于蓝。真正的匠心,源于对食材最极致的追求。”
下面一堆人点赞。
我捧着手机,反复看那条朋友圈,心里甜得像灌了蜜。郑建国几十年来吝于给我的肯定,骆松轻而易举地就给了我。
从那以后,我和贺曼丽之间,就开启了一场无声的军备竞赛。
她今天带来一瓶马达加斯加的香草荚,明天我就想办法搞到比利时的顶级黑巧克力。她用法芙娜的可可粉,我就一定要用更稀有的阿美黛(Amedei)。
我们的操作台,成了奢侈食材的展示台。我们的话题,也从家长里短,变成了讨论哪里的海盐风味更独特,哪种酵母发酵更稳定。
其他学员渐渐地不再和我们搭话,她们看我们的眼神,也从羡慕变成了看戏。她们大概觉得我们俩都疯了。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看着厨房里堆积如山的昂贵食材,也会问自己,温秀贞,你到底在图什么?
答案很快就会浮现。我图的,是骆松的目光。
他就像这场竞赛的唯一裁判。他的每一次点头,每一次赞许,都是给我颁发的勋章。为了这枚勋章,我心甘情愿地投入时间、金钱和全部的热情。
随着我们“战况”的升级,骆松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开始在课后单独留下我,给我开小灶,教我一些更高级的技巧。我们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他会和我聊他的梦想,他说他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全中国最顶级的法式甜品店。
“但是太难了,资金、人脉,都不是我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能负担得起的。”他叹着气,年轻的脸上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忧郁。
那一刻,我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母性。我想保护这个有才华、有梦想的年轻人。
“你这么优秀,一定可以的。”我由衷地对他说。
他看着我,眼睛里仿佛有水光在闪动:“温姐,谢谢你。这个班上,只有你最懂我。”
那句“只有你最懂我”,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最后一扇门。
我开始不满足于只在烘焙上帮助他。我打听到他喜欢摄影,就自作主张,花了两万多块钱,给他买了一台最新款的单反相机,作为教师节礼物送给他。
他推辞了很久,最后还是收下了,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一丝复杂的情绪。
而贺曼丽那边,也毫不示弱。她得知骆松的烤箱旧了,直接让人送来一台价值五万多的商用嵌入式烤箱,装在了教室里。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场较劲,已经远远超出了烘焙的范畴。
我和贺曼丽,就像两个在斗兽场里红了眼的角斗士,而骆松,就是那个高高在上,决定我们谁胜谁负的凯撒。
我们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紧张。在课堂上,我们不再说话,只是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观察着对方的每一个动作。空气里,除了黄油的香气,还弥漫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家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郑建国不是傻子,他看出了我的变化。我不再关心他的饮食起居,不再等他回家吃饭。我的所有心思,都在那个小小的烘焙教室里。
有一天,他提前回家,看到我正在厨房里,哼着歌,给一个精致的黑森林蛋糕做最后的装饰。
“给谁做的?”他冷冷地问。
“送朋友的。”我头也不回。
“什么朋友?是那个教你做蛋糕的小白脸吧?”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我猛地转过身,手里的裱花袋掉在地上。
“郑建国,你说话干净点!”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说话不干净?温秀贞,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五十四岁的人了,天天跟个小年轻混在一起,魂不守舍的,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丢人?我怎么丢人了?我学点自己喜欢的东西,碍着你什么事了?你除了会说风凉话,关心过我吗?你知道我这半年是怎么过的吗?”
三十年的积怨,在那一刻彻底爆发。我们大吵一架,把家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
最后,郑建国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要是再去那个鬼地方,我们就离婚!”
“离就离!”我哭着喊了出来。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躺在冰冷的床上,我没有一丝后悔。我甚至觉得,离婚也好。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家,离开这个让我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的男人,或许我才能真正地为自己活一次。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输,尤其不能输给贺曼丽。
这场战争,我已经赌上了我的家庭,我的婚姻。我必须赢。
03
和郑建国冷战的日子里,“松间慢焙”成了我唯一的喘息之地。骆松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低落,对我愈发温柔体贴。
他会在课间给我倒一杯热茶,轻声问我:“温姐,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看着他关切的眼神,我几乎就要把满腹的委屈倾诉而出。但我忍住了。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狼狈。
我只是摇摇头,对他挤出一个微笑:“没事,就是没休息好。”
他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别太累了,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那一刻,我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塌。我觉得,为了这个男人,我做什么都值得。
烘焙班的课程,已经接近尾声。最后一节课,是毕业作品展。骆松宣布,这次毕业展,他会邀请一位法国甜点界的顶级大师来做评委,获得第一名的学员,将得到一个去法国蓝带厨艺学院短期进修的机会。
这个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教室里炸开。
去法国蓝带进修!这是所有烘焙爱好者的终极梦想。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在了我和贺曼丽身上。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第一名,只可能在我们两个人之间产生。
最后的决战,终于来了。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我一定要拿到这个第一名。这不仅是对我这半年来努力的肯定,更是对贺曼丽的终极绝杀。而且,我隐隐觉得,这也是赢得骆松的唯一机会。
我开始废寝忘食地构思我的毕业作品。我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烘焙书籍,查阅了无数国外的网站。最终,我决定挑战一款难度极高的法式甜品——“镜花水月”。
这款甜品,需要用到拉糖、喷砂、巧克力塑形等多种高阶技巧,制作过程极其繁琐,对温度和湿度的要求也极为苛刻。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会导致前功尽弃。
但我就是要挑战这个不可能。
为了练习,我把自己关在厨房里整整一个星期。家里的餐桌、客厅,都堆满了我的失败品。郑建国视而不见,我们俩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连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我不在乎。我的世界里,只剩下糖、巧克力和那个必须战胜的对手。
比赛前一天晚上,我终于做出了一件相对满意的半成品。那是一个用透明的拉糖工艺制作的空心球体,里面包裹着用巧克力雕刻出的精致亭台楼阁,宛如一个水晶宫殿。只要最后一步的喷砂不出错,它将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身体都快散架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骆松打来的。
“温姐,睡了吗?”他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还没,在准备明天的作品。”
“别太辛苦了。我……有点担心你。”
我的心一暖,“我没事,你放心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说:“温姐,其实,那个去法国的名额,我已经跟大师打过招呼了,内定给你了。”
我愣住了,脑子一片空白。“为……为什么?”
“因为你值得。”他说,“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也最努力的学生。贺曼丽她……她虽然有钱,但她的作品里,只有技巧,没有灵魂。而你的作品,有感情。”
他又说:“所以,明天放轻松,正常发挥就好。这个第一,一定是你的。”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我。我感觉自己像是飘在云端,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他认可我!他选择了!我赢了!
挂掉电话,我激动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我甚至想冲进书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郑建国,告诉他,我温秀贞不是一个只知道围着灶台转的无用主妇,我也是有价值的,是被人欣赏的!
但最终,我还是忍住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拉糖球体装进恒温箱,准备第二天带去赛场。那一晚,我抱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沉沉睡去。这是半年来,我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我意气风发地来到“松间慢焙”。
贺曼丽已经到了,她的作品放在操作台上,用一块天鹅绒的罩布盖着,看不清是什么。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神情倨傲,仿佛胜券在握。
我们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火花四溅。
我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心里想,你再怎么装腔作势也没用了,胜利者是我。
比赛开始了。我和贺曼丽被安排在教室最中间的两个操作台,其他学员则在周围观战。那位传说中的法国大师,一个白发苍苍的法国老人,坐在评委席上,表情严肃。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恒温箱,准备进行最后一步的喷砂。
然而,当我看到我的作品时,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个我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做成的水晶宫殿,那个被骆松称为“有灵魂”的作品,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滩模糊的糖水。那个精致的空心球体,不知为何,从内部碎裂、融化,里面的巧克力亭台,也东倒西歪,不成样子。
我的“镜花水月”,变成了一个笑话。
教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我操作台上那堆“废墟”。
我感觉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怎么会这样?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贺曼丽。她正看着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
是她!一定是她搞的鬼!
就在这时,骆松快步走了过来。他看到我的作品,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但他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安慰我,或者帮我追查原因。
他只是皱了皱眉,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冷漠的语气说:“温姐,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比赛,怎么能出这种低级失误?”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惋惜和心疼,只有失望和不耐烦。
那个昨晚还在电话里对我说“你值得”的男人,此刻,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接着,贺曼丽掀开了她的罩布。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座用翻糖制作的、极其华丽的城堡。城堡的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得无可挑剔,甚至连城墙上的砖纹都清晰可见。最令人震惊的是,在城堡的顶端,插着一面小小的旗帜,旗帜上,是“松间慢焙”的logo。
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叹。
法国大师站起身,走到贺曼丽的作品前,仔细端详了很久,然后带头鼓起了掌。
结果,已经毫无悬念。
贺曼丽赢了。她像一个女王,接受着所有人的祝贺。她的目光越过人群,投向我,充满了胜利者的炫耀和怜悯。
而我,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孤零零地站在我的那滩糖水前,接受着所有人的审判。
我看着骆松,他正满面春风地站在贺曼丽身边,向那位法国大师介绍着她的作品。他看都没看我一眼,仿佛我根本不存在。
那一刻,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我的脑海。
昨晚那个电话……那句“内定给你了”……
难道,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一个巨大的阴谋,在我眼前缓缓拉开帷幕。
来源:皮孩战士gy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