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诗之美,在于有情。蒙曼所著的《透过历史学唐诗:家国篇》一书按照友情、乡情、宦情、江山情、古今情的顺序,从“我是谁?”“注释”“译文”“这首诗好在哪儿呢?”“课堂小彩蛋”“你还可以知道更多”六个方面,对每首唐诗进行抽丝剥茧般的解读,并以赏析图辅以漫画图的形式生动
诗之美,在于有情。蒙曼所著的《透过历史学唐诗:家国篇》一书按照友情、乡情、宦情、江山情、古今情的顺序,从“我是谁?”“注释”“译文”“这首诗好在哪儿呢?”“课堂小彩蛋”“你还可以知道更多”六个方面,对每首唐诗进行抽丝剥茧般的解读,并以赏析图辅以漫画图的形式生动、有趣地呈现出来,让孩子在寓教于乐的氛围中,感悟唐诗的美好,领略唐朝诗人的家国情怀。
作为“历史场景复原”的唐诗细读
蒙曼把每一首诗都放回到它原初的“现场”。她写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先让长安城的“城阙辅三秦”在读者眼前拔地而起,再让风烟之中的“五津”若隐若现:“两个地名‘三秦’和‘五津’,点出了送别的地点和远行的方向……五个字就把帝都描写得雄浑大气。”当镜头拉近,诗人与杜少府站在岔路口,“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一句便不仅是文字上的宽慰,而成了空间叙事里的收束——“所谓‘歧路’,就是岔路,古人送行时常常在大路分岔处分手。”蒙曼不厌其烦地解释“三秦”“五津”的地理沿革,让历史知识成为情感共鸣的支点;而“岔路”一词的训诂,又把诗从纸面移向尘土飞扬的官道。
同样的“场景复原”方法也见于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蒙曼先提示“黄鹤楼”的仙话底色——“黄鹤楼”这个名字,本就源于仙人骑鹤凌空的传说,继而又把“烟花三月”拆成一幅水路长卷:“从武汉到扬州,一路看不尽的柳如烟、花似锦。”当“孤帆远影碧空尽”被还原成伫立江岸的李白本人,读者便被带入“船行了多久,他的眼睛就跟了多久”的凝视时间。诗的空间(黄鹤楼—扬州)、时间(三月)、色彩(烟花、碧空)、声音(楼、州、流的押韵)被蒙曼逐一调度,最终拼合成一幅移动的盛唐长江图卷。
王维《送元二使安西》则是一次“清晨雨声”里的微观叙事:“清晨,下了一场不大的雨,只刚刚湿了地皮……浮土飞不起来,地面是微微潮湿的褐色。”蒙曼把“渭城朝雨”写成一次对尘土的镇压,于是“客舍青青柳色新”便有了物理意义上的“新”。当镜头再度推远,阳关成为地图上一个可以被丈量的坐标:“从长安到阳关,有一千多千米。”诗句“西出阳关无故人”因此被赋予一种近乎残酷的地理学尺度——出了阳关,不仅是文化意义上的“中原”终结,更是社交意义上的“故人”归零。蒙曼用地理学、气象学、交通史共同搭建的叙事脚手架,使短短二十字获得了一种纪录片式的真实质感。
情感色谱与家国修辞
蒙曼把家国情怀拆成五种底色:友情之黄、乡情之蓝、宦情之紫、江山之绿、古今之褪色。每一种颜色都对应一段历史情绪,也对应一套修辞策略。
在“乡情”篇导语里,蒙曼写道:“蓝色让人宁静,宁静中带着点忧郁,那一点忧郁就是乡愁。”这段看似印象派的描述,被她在崔颢《黄鹤楼》的赏析中坐实:“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烟生江上的时候,它破土而出,于是,一种渺渺茫茫、抓不住但是也赶不走的乡愁,就一下子把诗人笼罩了。”从颜色到情绪,再到诗句,蒙曼完成了一次跨媒介的转译:蓝色=忧郁=烟波=乡愁。
而“江山情”的绿色则被王维《竹里馆》推向极致:“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蒙曼提示,“王维是画家,怎么可能让喜欢的竹里馆变得恐怖呢?所以,下一句来补光了:‘明月来相照’。”绿色在此不仅是自然之色,更是禅意之光——“诗人能够与天地同心,和清幽的竹林、清朗的月色融为一体”,于是家国不再是疆土,而是一种“物我无间”的宇宙意识。
典故的复活与祛魅
蒙曼擅长把典故从“知识”还原为“处境”。她讲“三秦”,先回到项羽“把关中地区包括陕北一分为三”的楚汉现场;讲“五津”,则逐一列出白华津、万里津等五个渡口,并提醒“这是古人由秦入蜀的必经之路”。当这些地名被放回历史地图,诗句里的“风烟望五津”便不再是抽象的方向,而成为一次可被GPS标记的远行。
对杜牧《赤壁》的解读更是典型的“祛魅”操作。蒙曼先让“折戟沉沙”这一考古现场在读者眼前显影:“他又磨又洗,把铁锈磨掉,终于认出这不是一般的断戟,而是当年赤壁之战的遗物。”继而把“铜雀春深锁二乔”拆解成一次冷酷的政治推演:“如果赤壁之战孙吴失败了……东吴的国母居然成为曹操铜雀台上的玩偶。”当大小乔从“美人”被还原为“政权尊严的象征”,杜牧的“风流”也被揭开底牌:它背后是“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的冷嘲。蒙曼用政治史与军事史为典故“卸妆”,让诗句露出锋利的时代牙齿。
诗史互证与“盛世”的倒影
全书最动人的部分,是蒙曼把“盛世”写成一种可被触摸的温度。她写贺知章《回乡偶书》,先给出诗人履历:“三十六岁考中进士……再次回到家乡,已经八十有六,中间相隔了整整五十年。”当“少小离家老大回”被量化成“50年”这一数字,诗句里的时间便拥有了物理学重量。而“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之所以“重重地一击”,正在于它把“盛世”的光晕撕开了一道口子:即便在“四海承平,花团锦簇”的天宝三年,诗人仍难逃“融不进的京城,回不去的家乡”的永恒悖论。
同样的悖论也出现在李白《关山月》。蒙曼提醒:“这首诗在壮丽的文采之外,还闪耀着儒家人道主义的光辉。”当“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与“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并置,盛世的边功便显露出它血色的另一面——“战争何等残酷,从汉到唐,跨过玉门关的一代代戍卒,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到玉门关以内呢?”诗与史在此互相为镜:一面是明月出天山的气象万千,一面是白骨蔽平原的沉默无言。
不过,蒙曼也在书中强调,李白的这首诗之所以能够成为千古传诵的名篇,不仅在于其语言的精炼与意境的深远,更在于它所传达的乡愁情感。唐代士人重视故乡,他们往往因仕途或战争而远离家乡,因此在漂泊他乡时,思乡之情尤为强烈。李白的这首诗正是以苍凉的意境,表达了游子对故乡的深切怀念,展现了唐代文人对于乡情的独特理解。
儿童视角与“合家欢”叙事策略
作为面向青少年的通识读物,《透过历史学唐诗:家国篇》突破了传统诗词教育的机械记忆模式,构建起“情境—体验—思辨”三位一体的教学框架。在《送元二使安西》单元,编者设计了沉浸式学习路径:先通过动画演示渭城驿舍的建筑布局,再模拟再现清晨细雨的物理环境,继而引导学生体验“劝君更尽一杯酒”的动作细节。这种多感官参与的学习方式,使抽象的文字符号转化为可触摸的文化记忆。
同时,《透过历史学唐诗:家国篇》在叙事策略上呈现出明显的“合家欢”特征:大量使用颜色、漫画、小彩蛋等“低门槛”符号,再以“知识拓展”把读者带回历史深处。例如在解释“三秦”时,蒙曼先用“因为关中本来就是秦国的地盘,所以山称秦岭,原叫秦川”这类口语化表达,再出示“项羽把关中一分为三”的史料。这种“先糖衣后炮弹”的结构,既保证了可读性,又维护了学术性。
最典型的是“课堂小彩蛋”板块。讲李白与月亮的缘分,她插叙“他是喝醉了酒,非要到水中捞月亮才死的”这一民间传说;讲赤壁,又补刀“湖北的蒲圻市,现在已经改称赤壁市,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赤壁”。这些看似“跑题”的闲笔,恰恰构成了历史的“余味”——它们让读者意识到:诗与史都不是教科书上的封闭答案,而是被一代又一代人不断改写、不断再生产的开放文本。
蒙曼把全书归结为一句朴素的愿望:“让孩子在寓教于乐的氛围中,感悟唐诗的美好,领略唐朝诗人的家国情怀。”这句话看似平常,却在全书的叙事实践中获得了沉甸甸的质感:当“友情”被写成一次六十里的渭城晨雨,当“乡情”被写成一次跨越五十年的少小老大,当“江山情”被写成一轮照进竹林的明月,诗就不再是课本里需要背诵的文字,而成为一张张可供折叠、可供携带的“回家地图”。(读者报全媒体记者 何建)
来源:第一读者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