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湘军大营的帅帐之内,油灯的光,将曾国藩瘦削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冰冷的牛皮地图上。
同治元年,深秋,安庆城外。
湘军大营的帅帐之内,油灯的光,将曾国藩瘦削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冰冷的牛皮地图上。
他已经对着地图,枯坐了整整三个时辰。
帐外,是连绵不绝的秋雨,敲打着营帐,也敲打着这位大清朝唯一的支柱,那根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与长毛的战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安庆虽已攻克,但上游的集贤关,下游的天京,仍是两颗随时会引爆的巨雷。
湘军看似势大,实则内忧外患。
朝廷的猜忌、粮饷的短缺、绿营的腐朽……每一样,都足以让他这艘破船,瞬间倾覆。
“大帅,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心腹爱将彭玉麟,端着一碗参汤,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他看着曾国藩那深陷的眼窝和花白的胡须,心中一阵不忍。
曾国藩没有回头,只是用嘶哑的声音问:“
玉麟,今日提拔的那两个哨官,你觉得如何?”
彭玉麟一愣,随即答道:“回大帅,那李长贵勇猛过人,今日在阵前连斩三名长毛,提拔他,兄弟们都服气。只是……那刘大全,似乎并无寸功,甚至上月还因冒进,失了一处小小的阵地,提拔他……军中或有不平之声。”
曾国藩缓缓转过身,接过参汤,却没有喝。
他看着彭玉麟,一字一句地说道:“李长贵勇猛,但他的勇,是匹夫之勇。”
“我观其人,眼神闪烁,眉带煞气,此人作战,求的是自己的功名,而不是大营的胜负。”
“今日能为我所用,他日若有更大的功名诱惑,他也能毫不犹豫地,掉转枪头。”
“而刘大全,”曾国藩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他虽冒进有失,但事后我查过,他冒进,是为了援救被围的友军。”
“他败了,败在实力不济,却没败在心术。”
“此人,质朴、忠勇,或许成不了名将,但绝对,不会成为一个叛将。”
他将参汤一饮而尽,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结束了这场谈话。
“玉麟,你记住。我湘军之中,可以有庸才,但绝不能有‘巧’才。”
“一个人的忠诚和品性,远比他的才华,重要得多。”
彭玉麟心中一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大帅看人的眼光,毒辣。
他只是不明白,为何大帅对那些看似前途无量的“巧才”,总是抱着如此之深的戒心。
01
这种戒心,彭玉麟在几天后,又一次领教了。
事情,出在一个名叫林风的年轻小兵身上。
林风,年仅十九,是新招募的乡勇。
但在前几日的一场遭遇战中,却一战成名。
当时,他所在的一哨人马,被数倍于己的长毛伏击,哨官当场阵亡,队伍眼看就要溃散。
是这个林风,在最危急的关头,不退反进,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带着剩下不到三十个残兵,退守到一处废弃的隘口,硬是靠着几杆火枪和一身悍不畏死的勇气,顶住了长毛数轮的疯狂进攻,为援军的到来,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战后,彭玉麟亲自审阅战报,对这个林风,赞不绝口,认为是大将之才,便将他带到帅帐,请曾国藩亲自封赏。
“罪将林风,参见大帅!”
林风跪在帐下,身形挺拔,虽衣衫褴褛,血迹未干,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不卑不亢。
曾国藩放下手中的书卷,抬起眼,仔细地打量着他。
“抬起头来。”
林风闻言,缓缓抬头。
这是一张年轻,甚至有些清秀的脸。
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那双眼睛。
那里面,没有普通士兵见到大帅时的恐惧和敬畏,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深潭般的平静。
02
“隘口死守,是你出的主意?”曾国藩淡淡地问。
“回大帅,当时情况紧急,罪将只是觉得,与其四散奔逃被逐一歼灭,不如聚拢一处,死中求活。”林风的回答,条理清晰,滴水不漏。
“打得不错。”曾国藩点了点头,“你想要什么赏赐?”
林风的回答,更是让彭玉麟都暗暗叫绝。
“罪将不敢求赏。此战能胜,皆因袍泽用命,大帅指挥有方。罪将只求,能留在大帅帐下,为大帅执鞭坠镫,剿灭长毛,为我死去的乡亲们,报仇雪恨!”
一番话说得,既表明了忠心,又充满了血性。
曾国藩听完,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挥了挥手。
“准了。你先入我亲兵营。彭将军,赏他白银五十两,好生安置。”
“谢大帅!”
林风重重叩首,起身,跟着彭玉麟,退出了大帐。
待他走后,曾国藩却对着彭玉麟,说了一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玉麟,这个林风,你多派人,盯着他点。”
“大帅?”彭玉麟不解,“此子,是人中龙凤,为何要……”
“因为,”曾国藩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他太完美了。”
03
“完美”,在曾国藩的字典里,从来不是一个褒义词。
他信奉的,是“尚拙”。
他认为,一个真正可靠的人,必然是有缺点的。
那种四面玲珑、滴水不漏的“完人”,往往心机最深,城府最重。
而这个林风,自从进了亲兵营,表现得,就堪称“完美”。
他操练,永远是最刻苦的那个。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负重越野,刀枪棍棒,样样精通。
他作战,永远是最勇猛的那个。
每次冲锋,他都一马当先,悍不畏死,身上至今,还留着七八道深可见骨的傷疤。
他为人,永远是最谦逊的那个。
从不居功自傲,得了赏钱,也大多分给同营的弟兄。
不过短短一个月,整个亲兵营,上至军官,下至伙夫,没有一个不佩服他,不喜欢他。
彭玉麟观察了他一个月,越看越是欣赏,他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湘军的一员福将。
这天,他将自己观察的结果,向曾国藩做了汇报。
“大帅,那林风,属下观察了许久,实在是……无可挑剔。是个有大才的!”
曾国藩正在练字,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彭玉麟忍不住,又补充道:“大帅,如今军中正是用人之际,依属下看,不如,就将那新组建的‘洋枪队’,交由他来统领?此子有勇有谋,又肯学,假以时日,必成我湘军栋梁!”
曾国藩终于停下了笔。
他抬起头,看着彭玉麟,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玉麟,你可知,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容易生锈?”
“是铁。”彭玉麟不假思索地回答。
“错了。”曾国藩摇了摇头,“是那把,磨得太亮,却从不归鞘的刀。”
彭玉麟愣住了,他听出了大帅的话外之音。
“大帅的意思是……林风他,锋芒太露?”
“不是太露,”曾国藩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而是,太急了。”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恰到好处地,让你,让我,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好。”
“一个十九岁的农家少年,若非有天大的野心,和与之匹配的城府,绝做不到这一点。”
“这种人,你驾驭不住。我也……未必驾驭得住。”
04
入夜,雨,终于停了。
但积压在曾国藩心头的阴云,却丝毫没有散去。
他又在帅帐里,枯坐到了三更。
前方战事的胶着,朝廷内部的暗流,让他心力交瘁。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走在悬崖峭壁上的裱糊匠,一边要拼命地,往前修补着大清这间四处漏风的破屋,一边,还要时刻提防着,脚下的万丈深渊。
他推开帐门,走了出去。
深秋的夜,寒意刺骨。
他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营地里,巡视起来。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
每当心烦意乱之时,他总喜欢走入这数万人的军营。
听着那些士兵们粗重的鼾声,闻着空气中那股汗水与泥土混合的味道,他那颗悬在半空的心,才能稍微,找到一点落地的踏实感。
这是他的兵。
是他一手拉扯起来的,一支足以改变国运的力量。
但也可能,是一支,随时会将他自己,都焚烧殆尽的烈火。
他必须,牢牢地,掌控住这支军队的灵魂。
他走过一排排整齐的营帐,大部分,都已是鼾声四起。
然而,当他走到亲兵营的区域时,却意外地,发现其中一顶营帐里,竟然还透出了一丝微弱的灯光。
这么晚了,还不睡?
曾国藩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放轻了脚步,像一只夜行的猫,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那顶营帐的侧面。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用手指,轻轻地,将帐篷的布帘,掀开了一道极小的缝隙,向里望去。
帐内,一灯如豆。
一个年轻的士兵,正盘腿坐在通铺上。
他的身边,没有酒肉,也没有牌九。
只有一本书。
他看得极为专注,一手捧着书卷,似乎沉浸其中,浑然忘我。
他看得太过投入,以至于,连大帅已经站在他帐外,很久很久,都丝毫没有察觉。
跟在曾国藩身后的彭玉麟,也从缝隙中,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他心中,不由得,对那个士兵,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敬佩。
在如此艰苦、血腥的军营里,在别人都已沉入梦乡的深夜,这个年轻人,竟然还在挑灯夜读,砥砺自身。
这是何等的毅力和上进心!
而他看的,不是什么消遣的话本小说。
彭玉麟眼尖,他看清了那本书的封面,那上面,用古朴的篆体,清清楚楚地写着四个大字:
《资治通鉴》。
彭玉麟的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个普通小兵,竟然在夜读《资治通鉴》!
这可是帝王将相,才研读的经略之书啊!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他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向大帅称赞这个勤奋好学的士兵。
可当他转过头,看向曾国藩时,他却猛地,愣住了。
他看到,自己的大帅,正死死地,盯着帐内那个年轻人。
那张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欣赏。
有的,只是一种,如同千年寒冰般的,冰冷。
一种,看到了最危险的敌人时,才会出现的,凛冽的杀意。
彭玉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帅帐之内,曾国藩看着窗外那肃杀的秋景,对垂手侍立的彭玉麟,下达了一道,让他终生难忘的命令。
“传我将令。”
曾国藩的声音,平静,却不带一丝温度。
“昨夜那个读《资治通鉴》的小兵,林风……”
“此人日后必反。”
“立刻斩了。”
05
“大帅,万万不可!”
彭玉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林风虽有才,但罪不至死啊!大帅,他只是读了一本书!”
“就因为他读的是这本书,所以他必须死。”
曾国藩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爱将。
“一个农家少年,身处行伍,不读兵法,不读圣贤,却偏偏在深夜,苦读一部专为帝王打造的治国之书,玉麟,你告诉我,他图的是什么?”
彭玉麟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图的,是权谋,是人心,是这天下!”
曾国藩猛地转身,双眼如电,直刺彭玉麟的内心。
“我湘军要的,是保国安民的忠勇之士,不是心怀叵测的乱世之枭!”
“可……可这终究只是大帅的猜测,若因此错杀了一个将才……”
“没有错杀。”曾国藩打断了他,“这种人,野心已经深入骨髓,今天不除,他日必成心腹大患。我宁愿帐下少一个将才,也绝不留一个随时会反噬我的枭雄。”
彭玉麟还想再劝,但看到曾国藩那不容置喙的眼神,他知道,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他颓然地退出帅帐,心中充满了悲凉与不解。
很快,林风被带到了帅帐前。
他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但脸上依旧是那种超乎年龄的平静,没有恐惧,没有求饶,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他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等着最后的裁决。
曾国藩从帐中走了出来,站定在他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
一个,是手握数十万人生死的大帅,眼神浑浊,却深不见底。
一个,是即将被处决的小兵,眼神清澈,却同样深不见底。
“你可有话说?”曾国藩缓缓开口。
林风抬起头,直视着曾国藩,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微笑。
“大帅,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讲。”
“田忌与齐王赛马,孙膑献策,以常理所不为,三战两胜,赢千金,得美名。”
“但《通鉴》中却另有记载,田忌之后,遭人嫉恨,被逼出逃。大帅可知,孙膑为何要献此计?”
这个问题,问得诛心。
彭玉麟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
这哪里是一个小兵在问问题,这分明是在用史书上的典故,与大帅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曾国藩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在告诉他,他懂。
他不仅懂书本上的计谋,更懂计谋背后的人心险恶,懂那权力的游戏。
06
“孙膑献计,不是为了帮田忌赢那千金。”
曾国藩的声音,变得异常嘶哑。
“他是为了让田忌赢了齐王,在众人面前,将齐王的脸面,踩在脚下。”
“如此一来,田忌虽胜,却必定会遭到齐王的猜忌,和同僚的排挤。”
“孙膑要的,不是田忌的胜,而是田忌的败。他要田忌众叛亲离,只能依靠他一人。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曾国藩说完,整个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彭玉麟惊骇地看着林风,他终于明白了大帅的恐惧。
眼前这个少年,他对人性的洞察,对权谋的理解,已经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他看的不是历史,是人心!
林风脸上的笑容,终于,扩大了一些。
“大帅果然是大帅。”
他缓缓地,向曾国藩磕了一个头。
这一个头,既是拜别,也是承认。
承认曾国藩看穿了他的一切。
他的完美,是伪装。
他的谦逊,是手段。
他的忠勇,是阶梯。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往上爬,为了获取更大的权力,为了有朝一日,能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就像孙膑算计田忌一样。
“你很像年轻时的我。”
曾国藩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让彭玉麟震惊不已的话。
“当年我在长沙办团练,也是自视甚高,行事刚猛,结果被绿营兵围攻,差点丧命。”
“那一次,我闭门三日,才悟出一个道理:大柔非柔,至刚无刚。”
“做人,要外圆内方。”
他看着林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惋惜,也有决绝。
“可惜,你只有’内方’,却没有丝毫的’外圆’。”
“不,你的’外圆’,比任何人都要圆滑,只不过,那不是用来处世的,而是用来包裹你那颗比钢铁还要坚硬的野心的。”
“你这样的人,太利,太纯粹,心中没有敬畏,眼中没有君父。留你不得。”
林风听完,再次笑了。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求饶。
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时也,命也。”
07
行刑的命令,最终还是下达了。
没有公开处决,没有宣布罪名。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
林风被带到后山。
他走得很平静,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去赴一场早就约好的宴席。
刀斧手手起刀落。
一颗年轻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头颅,滚落在尘埃里。
那双曾经如深潭般的眼睛,最终,永远地闭上了。
消息传开,亲兵营中一片哗然。
那些曾经佩服他、喜欢他的弟兄们,都感到无比的震惊和不解。
一个战功赫赫、品性完美的未来之星,为何会因为“夜读”而被斩?
彭玉麟按照曾国藩的吩咐,没有做任何解释。
他只是下令,将林风的尸身,好生收殓,并从自己的俸禄中,拿出一百两银子,派人送往他的家乡。
那天夜里,彭玉麟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他来到帅帐,发现里面的灯,依然亮着。
曾国藩,也一夜未睡。
他没有看地图,也没有批阅公文。
只是在写日记。
彭玉麟知道,大帅每逢大事,必会记下自己的反思。
他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帐外。
许久,曾国藩的声音从帐内传来。
“玉麟,进来吧。”
彭玉麟走进大帐,看到曾国藩的脸上,满是疲惫。
“大帅,你……后悔了吗?”他忍不住问道。
曾国藩摇了摇头。
他指着桌上摊开的《资治通鉴》,说道:“这部书,是镜子,可以知兴替,可以鉴得失。”
“但它也是一把刀。”
“帝王将相拿着它,可以用来治国平天下。”
“可若是一个心术不正的匹夫拿到了它,他看到的,就只有阴谋、杀戮和篡夺。”
“林风,就是那个拿刀的匹夫。”
“他的才华越高,读得越透,对天下的危害,就越大。”
“我今日杀他,不是因为私怨,而是为了这数万湘军弟兄,为了这风雨飘摇的江山社稷。”
“有时候,要救更多的人,就必须,杀该杀的人。”
08
后来的事情,证明了曾国藩的判断。
湘军攻克天京之后,曾国荃纵兵劫掠,屠戮甚惨。
曾国藩在给弟弟的信中,虽然安慰他“既已带兵打仗,自然应以消灭敌人为目标”,但内心深处,却充满了对这支自己亲手创建的军队的担忧。
他知道,这支军队,充满了太多像李长贵那样,只为功名利禄而战的勇夫。
也随时可能,会再冒出另一个,比林风隐藏得更深、野心更大的枭雄。
所以,他力排众议,在功成名就的顶峰,毅然决然地,裁撤了大部分湘军。
他将那些身经百战的骄兵悍将,遣散回乡,交出兵权,以此来向朝廷表明自己的忠心,也以此来避免这支虎狼之师,成为动乱的根源。
这是一种自断臂膀的“拙”。
也是一种洞悉了人性之后,最为高明的“巧”。
多年之后,彭玉麟再次回想起那个雨夜,那个挑灯夜读《资治通鉴》的年轻人,和那个下令斩了他的大帅。
他才终于明白。
曾国藩杀的,不仅仅是一个叫林风的小兵。
他杀的,是人性中那最原始、最不受控制的野心。
他杀的,是那个曾经差点在长沙府,被自己的狂悖所毁灭的,过去的自己。
那一夜,在安庆城外的帅帐中。
油灯之下,大帅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
他合上日记,在结尾处,用颤抖的笔,写下了最后几个字:
“大柔非柔,至刚无刚。”
窗外,风雨如晦,一个时代,即将落幕。
而他,将用他的一生,去裱糊这个千疮百孔的帝国,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来源:幸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