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是啊，他们自诩艺术家，鲜少有人能融入进去。恐怕真正的艺术家都融入不进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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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移植了我的一颗肾，才活了下来。
可他推开我时却跟那个假千金说：「这是我家家仆。」
他把结婚时送我的钻戒戴在了假千金手上。
连那束手捧花都踩得稀烂。
「带上你的东西，滚吧。」
可我为什么要滚？
你们住的豪宅早已是我的资产。
该滚的人是你啊。
1
周先生留学回来后，在家里举办了一场同学会。
他的白月光楚流心也到场了。
她一袭粉色缎面长裙，套了一件软糯的藕色薄衫。
微露半面香肩，衬得整个人娇媚无比。
周先生看呆了。
她轻轻歪了歪头，冲着他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来。
周先生立马迎上前去，握住她的那只白皙的纤纤玉手。
「你来了……」
「我哪敢不来？」
楚流心一回头，看到了手中握着一杯红酒的我。
「服务员，把这杯酒给我。」她骄纵地冲我伸出一只手。
「我不是服务员，而且这杯酒是我的。」
我强忍醋意，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向她示意。
楚流心的头歪得更深了一些。
「她是谁？」
她眼睛看着我，嘴巴却似有似无地在跟周先生发嗔。
「哦，她啊……她，她是我家管家的女儿。」
周先生言辞闪烁。
她微微勾起嘴角，嫣然一笑。
「噢哟，仆人啊，周止阳，你们家果然好修养，仆人都这样傲慢。」
「我是……」我上前一步急于辩驳。
周先生立马推了我一把，酒杯里的红酒晃晃悠悠地洒了我一身。
「你怎么这样不懂礼貌？去给楚小姐端杯酒来！」
我险些摔倒，惊讶地看着周先生陌生的模样。
他伴着楚流心走开了，临行前，回头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中，满满的嫌弃和鄙夷。
我颤颤巍巍地站在原地，心脏扑通扑通砸向胸口。
我知道，我的丈夫变心了。
2
那晚，他们聊着高更，聊着塞尚。
聊着毕业作品，聊着色彩搭配。
我远远地杵在角落里。
似乎有一颗没有玻壳的栗子，从胸口，堵到喉咙。
「你怎么不去跟他们聊天？」
周先生的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爸，我融入不进去。」
我苦笑着。
「是啊，他们自诩艺术家，鲜少有人能融入进去。恐怕真正的艺术家都融入不进他们。」
周爸爸挑挑眉。
我被他逗笑了。
「你是实业家，走，跟爸爸去看看公司这个月的账目。」
我挽着周爸爸的手臂转身上楼。
回望过去，正巧与周先生四目相对。
他充满戒备地看着我，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3
就在那晚，他跟我摊牌了。
他爱上了楚流心。
他们之间是爱情。
而我们之间连兄妹之情都谈不上。
家里送他出国读研之前，让他跟我领了结婚证。
他那时候是兴高采烈的，是欢欣雀跃的。
我们红着脸，握着结婚证相拥在一起。
恍如隔世。
「我们离婚吧。」
他背对着我，言辞冷漠到连一丝一毫的歉意都没有。
我强忍住泪水，努力站稳身体。
「流心温婉可爱，情志高雅，她知道我要什么，她懂我。」
「是吗？难道不是因为她漂亮，合你心意？」
他愤怒地转过身来：「对！你再看看你这副德行！
我是周氏的唯一继承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是个家仆！
你觉得你配得上我吗？」
我的心脏猛烈地捶打着胸口。
他说得没错，我们现在已经不般配了。
周爸爸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出现。
上前一巴掌扇到了周先生的脸上！
「畜生！！！」
「爸！我不爱月牙！我爱流心，我和月牙的婚姻是包办婚姻，我要离婚！」
他激动地吼着。
「别别别，快别这么喊，伤身体。」
周妈妈焦急地拉走周先生，不停地抚摸他的后背。
「我和流心门当户对，你为什么要我娶一个佣人？」
周爸爸正要上前辩白，却被周妈妈一句话止住了。
「你别刺激孩子，他身体不好。」
周爸爸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离婚可以，你和月牙必须先给我生个孙子。」
我苦笑着。
周先生是不能行房的呀，爸爸。
我看着周先生浑身颤抖，依然有些心疼。
「阳阳哥......」
「滚！别叫我阳阳哥，你这种下人只配叫我周先生！」
4
我生在周家，也长在这里，我妈妈是周家的管家。
周先生比我大三岁，他带着我长大。
小时候，我叫他阳阳哥。
长大了，我却要喊他周先生。
那时候，全家上下其乐融融。
周爸爸很喜欢我，要给我和周先生定娃娃亲。
「阳阳长大了，就把月牙娶回家吧。」
阳阳哥狠命地点头。
「要！要！阳阳要娶月牙，只爱月牙一个人。」
那年，阳阳哥八岁，我五岁。
忽然有一天，阳阳哥吐了一大摊。
家里人都以为是我们玩得太激烈导致的。
直到后来，阳阳哥呕吐的越来越频繁。
他开始嗜睡，浮肿。
全家都慌了。
医生说，阳阳哥病了，病得很严重。
我看着病床上睡不醒的他，捏紧了五岁生日时他送我的海湾兔。
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我懵懵懂懂地被带去扎针。
脑子里全是阳阳哥的样子。
「月牙，你要不要救救阳阳哥呀？」
周妈妈双眼通红，全身颤抖地问我。
她的长指甲深深地扎进了我手臂单薄的皮肤中。
「要！月牙要救阳阳哥。」
于是，他们拿走了我的一颗肾，安到了阳阳哥身上。
阳阳哥又活了。
5
他不知道我给了他一颗肾。
他当然也不知道，他的命，是我给的。
从那以后，我仿佛就为他而活。
他高兴，我就抱着海湾兔围着他一起笑。
他难过，我比他哭的还伤心。
他不想学商科，想去学艺术。
我就努力考上了商科院校，帮他们家打理公司。
周爸爸说：「哎，算了算了，你们两个能有一个还惦记着家里就行了。」
可是现在，我算什么呢？
我知道，周爸爸是为了拖住他，才说出那样的话。
可尽管他表面上看起来不错，可是他依然比普通人虚弱很多。
他是不能行房生子的。
「他还年轻，以为激情就是爱情，你放心吧，他会想通的。」
周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强制住眼泪，点了点头。
6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周先生开车来接我。
「上车。」
我轻蹙眉头：「干什么去？」
「带你去吃饭。」
我高兴极了，周先生终究还是心里有我的。
不管是青梅，是发小，还是妻子。
「你知道你和流心之间的差距吧？」
他擦了擦嘴角，身体向后靠去。
我手握刀叉停在半空中。
「你看，你连吃西餐的礼仪都不懂，手腕抬得那么高，真难看。
可流心就不会。她是真正的高级，而你呢，你很下作。」
我放下刀叉，如坠深渊。
周先生你知道吗？就是这一刻，你彻底地激怒了我。
也让我对你残存的爱意消失殆尽。
周先生微微一笑：「怎么样，这酒好喝吗？」
我眯起双眼死死盯住他。
「哦，算了，你怕是也喝不出来红酒的档次。
可是我这还是第一次看你用这种眼神看我，蛮有趣的。」
楚流心这时，从另外一个餐桌慢慢起身，走了过来。
我竟然一直沉浸在喜悦中，没有看到藏匿于远处的她。
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
我开始脑袋发沉，眼皮不停地打颤。
朦朦胧胧中，我听见楚流心娇嗔地说：「可不要浪费这么好的酒，喝完这杯再带她去吧。」
7
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了客房的天花板。
这不是我一直住的二楼主卧。
肚子好疼。
我想喝水。
扭过脸去，我看到了坐在单人沙发中的周先生。
「醒了？」他双手交叉，毫无怜悯之情，「医生说你的卵子质量不错，时机也好，取了三颗。」
我虚弱地质问他：「什么……你把我……你把我带去取卵了？」
他点点头。
「赵叔叔的医院，你大可以放心卫生问题。」
「周止阳……你太过分了……」
「不然呢？你会同意离婚吗？你只会对我死缠烂打。
流心说得没错，你这种出身卑微的女人，最想要的就是飞上枝头做凤凰。
你就是你妈当年在我们周家下的一盘大棋。
等你可以下床了，把周康集团的管理权交给流心。
她以后才是周家的少奶奶。」
我胸口上下浮动，身体的沉重感席卷而来。
我摆了摆手，要他离开。
「你不会死掉吧？」他临走前垂下眼眸问。
「死不了，但也不会给你生孩子。」
「哼，这可由不得你。不过我不会亏待你的，孩子生下来以后，给流心带，我也会给你一笔补偿。」
「多少？」我笑了。
「一百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止阳皱起眉头：「一百万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你真是没见过世面！」
他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你真好笑啊，你哪里来的一百万？
周止阳，你现在恐怕连一万块都掏不出来了。
8
周家早就垮了。
周止阳的学费都是我在交，而他却拿着钱，在外面讨好着别人。
我进入周康集团的时候，周康就已经危在旦夕了。
而我利用了一些周爸爸提供给我的人脉关系，成立了响月。
响月是一家主营产品海外销售的公司。
近些年来表现突出，一路攀升至业内小型公司榜首。
体量虽然远不如早年的周康集团，但几千万的年利润，也足够我财富自由。
我一直从响月定期输入资金到周康，想要帮一把周爸爸。
但天不遂人愿，我也无力四两拨千斤。
外界一直谣传响月是周康的子公司，我也从未澄清过什么。
我并未入职周康，只是偶尔帮周爸爸出谋划策罢了。
公司的员工都以为我身居要职，但其实我跟周康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想必楚流心想要接手的，就是我的响月吧。
她想得可真美。
9
之后的几天，周先生吩咐仆人给我煲汤喝。
他怕影响营养成分，汤里连盐巴都不能放。
肉腥混着配料的浓厚味道直冲到我鼻腔中，让我连连干呕。
而他在一旁像看犯人一样逼我喝掉那些烂东西。
「喝完鸡汤缓一缓再吃水果，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太凉。」
周爸爸周妈妈笑着看着我们。
竟然给了我一种错觉，曾经的阳阳哥又回来了。
但错觉终究是错觉。
阳阳哥已经死了，留下来的，是想要榨干我最后一点价值的周先生。
我有些气喘。
「月牙，喝完汤来爸爸办公室一下。」
周爸爸满意地看着我们，然后拉着周妈妈的手离开了。
二老走后，我一把将汤碗丢在了桌子上。
他吓了一跳，一把抓住我的领口，将我从椅子上薅了起来。
「你疯了吗？」
我笑了。
「你信不信我让你像个乞丐一样滚出这个门？」
「好啊，正好我也不想再看见你了。」
「那你先把欠我们周家的吐出来！」他又一把将我丢回到椅子中。
我努力坐直身体，抚了抚侧胯。
这里空空的。
「我不欠你的，我的成绩我的能力也都不是你和你们周家人给的。」
「开什么玩笑，你这么多年学费都是我们交的！」
「好啊，我统统都还给你，但我也要拿回你欠我的。」
「哼。」他鄙夷一笑，「我欠你什么，我欠你日日风餐露宿吧。」
「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下周我们就离婚。」
他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这样你可就拿不到一百万了。」
「说得对，我不稀
罕。」
「切，好吧，算你有点骨气。那公司的管理权？」
「你随意。」
我没再争辩什么，起身去了周爸爸办公室。
10
「你看看这些。」周爸爸将一沓文件丢到我的面前。
我打开一看，竟然是楚流心的所有资料。
「这女孩子，家里非常落魄。」
「她爸爸妈妈卖掉了家里唯一一套房子，才供完了她国内国外的艺术系学业。」
「而她却因为虚荣，网贷了很多钱。」
「她把这些钱拿来包装自己，买奢侈品，买化妆品，去各国旅游。」
我翻开资料，这些年，楚流心的生活可以说得上是非常滋润了。
不了解的外人看来，她绝对是妥妥的白富美。
「她在拆东墙补西墙。」
我继续翻看着资料，自语道。
「没错，靠信用卡套现支撑。」
周爸爸点燃一支烟。
「所以，她是带着目的接近阳阳的。」
「我们不能让这种女人染指我们家，况且我们周家现在也养不起这种女人。」
「她竟然连学分都没修够......」
我继续自语。
「这种女人的贪婪只会愈演愈烈，终究有一天会把阳阳拖垮。」
周爸爸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合上资料，轻轻地把资料放回办公桌上。
「月牙，我知道你很生气。但男人年轻的时候，没有不犯错的。
我们成熟的要比你们晚很多，我们就像玩不够的少年一样。
爱情是细水长流，但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要给他一点时间来长大。」
「爸爸，请您不要插手我们的事情了，好吗？」
我冷静地说。
周爸爸一怔，随后无奈地点了点头：「你知道的，周家现在什么情况。」
「那就更应该让周止阳早一点自力更生。」
「我一辈子的心血，终究是垮了。」周爸爸一脸沧桑地跌坐在转椅中。
「爸爸，您放心，即便我和他离婚，我也会给您养老的。」
「月牙，你是个孝顺成熟的好孩子，是阳阳没有福气啊。」
周爸爸抬起头，无力地对我说：「月牙，爸爸只求你一件事，周家破产的事，不要告诉他们娘俩。」
「可是爸爸，纸包不住火，他们迟早要面对现实。」
周爸爸点点头：「我明白，但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亲口告诉他们。」
我没有再说什么。
见到从小疼爱我的周爸爸今日如此落魄，却还要强撑一家之主的门面，我更加厌恶起周止阳来。
11
第二天晚饭时，周先生对周爸爸说：「爸，如果您想要个孙子，那不如就让流心生。」
「流心出身名门，聪明漂亮，我们生出来的孩子一定非常优秀。」
他鄙视地瞥了我一眼。
我放下碗筷，靠向椅背。
周妈妈眼珠子来回来去地转：「嗨，强扭的瓜不甜。还是让孩子们顺其自然吧。」
周妈妈一直瞧不起我妈妈，常年对她颐指气使。
而她之所以能让我嫁给周止阳，一方面是愧疚，一方面是迫于周爸爸的压力。
周爸爸起身，指头敲了敲餐桌：「你们在这里等着。」
12
周爸爸将楚流心的资料丢到周先生面前。
周先生和周妈妈一怔，然后开始翻看。
两个人的脸色精彩纷呈。
周妈妈抬头看了看我，一抹微笑又瞬间挂在了脸上。
「恐怕这点小钱也不算什么吧？」
我看了看周爸爸，他还是难以启齿。
索性，我低下头继续吃饭。
「年轻哪有不犯错的？这点钱我替她还就好了。」
周先生把资料丢在餐桌上，砸的筷子乱响。
「好，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你自己的女人自己养。」
周爸爸转身就走。
「爸！」周止阳慌张地蹿了起来。
看他那副德行我实在是没有胃口，也跟着站了起来。
「周先生，我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可是，我小时候犯了个错。」
我跟着周爸爸离开了。
留给周止阳一句话：「人都要纠正自己的错误。」
15
周爸爸病倒的那天，周止阳把楚流心带回了家。
她拽着一个硕大无比的皮箱，在门口命令家里的新管家王阿姨。
「你去，把我的皮箱放到少奶奶的房间。」
王阿姨回头征询似地看着我。
周止阳不悦地上前一步：「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按照楚小姐的吩咐做？」
我拿出文件，放到桌上：「签了协议再安顿也来得及。」
他们走上前，翻看着那些文件。
楚流心喜形于色，她不敢相信，我真的愿意交出周氏集团。
律师介绍了一下整个流程，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复杂。
毕竟我只是挂职，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控制权。
周止阳看过后，眉头紧锁：「你……从来没拿过周氏集团的钱？」
我丢给他一支笔：「签吧，我只有这两个职务，现在都转给你。」
楚流心在一旁摇晃着他的手臂：「签呀，不然她等下又反悔。」
周止阳却依然定定地看着我：「你说我欠你的，欠了什么？欠了你这么多年管理周氏的情谊吗？」
我忽然觉得很好笑。
「周先生你不要跟我废话了，快点签吧，我们就两清了。」
我要怎么拿回我的肾？
找人敲晕你，生挖出来吗？
多好笑。
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毫无办法。
周先生双手颤抖，签下了名字。
「月牙，我会继续……」
「算了吧，我们都忘记彼此吧。我现在看到你就恶心。」
周妈妈不满地上前：「月牙，你可不能这样讲话，我们周家……」
可她的话被闯进来的陈秘书打断了。
「不好了，太太，周先生晕倒了！」
一群人火急火燎地赶去医院。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遥远又轻松。
我找人把属于周家的东西都清空了，放在院子里。
然后将别墅所有门锁换掉，紧紧关上。
要不要留一台车给周止阳？
算了，他不配。
16
我到医院的时候，周爸爸已经很不好了。
医生说突发心梗伴随脑梗，已经尽力了。
我看到满身管子的周爸爸，眼泪瞬间决堤。
那个曾经把我扛到肩膀上的爸爸，不知何时，已经如此干瘪。
一股愤怒的恨意涌上心头。
周止阳浑身颤抖，紧紧抓住他的手：「爸，爸你不能走啊！你坚持住。」
可周爸爸唯一能坚持住的，就是几句遗言。
「月牙……你对不起月牙……你对不起月牙……」
楚流心在一边翻着白眼：「吃你们喝你们周家的蛀虫，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你闭嘴！」周止阳满脸泪水，冲她怒吼了一声。
她吓了一跳。
周止阳凑近他爸爸，听他虚弱地说着什么。
再起身，周爸爸走了。
而周止阳，仿佛也换了一个人。
他看着我，抬了抬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月牙……你……」
我把资料递给他：「这些你们忘记拿了。」
楚流心一把抢走资料：「还没看仔细呢，可别被你贪了什么。」
周止阳喉结上下滑动，他哽咽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可嘴巴却在无力地开合：「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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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流心看过资料，满脸怒火，上前疯狂地摇动我。
「响月呢？响月这家公司呢？果然被你私吞了！把响月还给我！」
我甩开她的手：「你真是够了！响月是我一个人创建的，跟周氏集团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么多年，周止阳的学费都是响月出的，周家上上下下的花销也都是我在扛，周氏集团欠了响月多少钱，你是瞎了，一点都看不见吗？」
周止阳并不意外，仿佛这一切他都知道了。
他似乎十分伤心、自责、疲惫。
我看着他，冷冷地对他说：「资料最后是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了，你签好后，快递给我妈妈，你知道她住在哪里。」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月牙，别走，我对不起你。」
楚流心扯开他：「你糊涂了吗？把响月要回来呀！没有那家公司，我们俩过不好的。」
他忽然松开我，手臂划过一道弧线。
一个巴掌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没有响月！你还不懂吗？周氏集团早就垮了！没有月牙，我连家都没有了！」
她不可置信地慢慢摇着头：「垮了？那我，那我为什么还要跟你在一起？」
「是啊，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我是个穷小子了，你快滚啊！」
我不想再听他们无聊的争吵了。
因为我也很累。
我转身离开病房。
周止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月牙你放心，我一定会弥补我的错的！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哎，我不需要。
我也不想要了。
你不懂，周爸爸的离开我并不伤心。
因为我会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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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止阳回国前一个月，我查出来肾衰。
医生说，没救了。
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把周家安顿好。
和周止阳最后快乐地生活一段时间，就像普通夫妻一样，打打闹闹，有说有笑。
然后我会让他忘记我，好好地继续生活。
但我从来没想过，生活这样残忍。
我挺不甘心的。
被背叛了，谁不想活得洒脱、活的大女主？
可我有心无力。
我回到妈妈那里。
把响月转到妈妈名下。
妈妈早就哭干了眼泪。
「多不公平，该死的是他。」
她摸着我的额头，按下一个吻。
我贴着她温暖的胸口，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我笑着对妈妈说：「你把我埋在一个他一辈子也找不到的地方，这样，下辈子我们就不会再遇到了。」
妈妈也笑着对我说：「好，离他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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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电话被打爆了。
周止阳疯了一般地找我。
他发了无数条消息，我只睁眼扫了一眼。
【月牙，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当年是你救了我？】
我勾了勾唇角，想把手机砸出去。
可是我根本没有那个力气。
电话还在嗡嗡作响，直到电量消耗殆尽。
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我又坐了起来。
回过头去看看那个曾经属于我的身体，平静安详，甚至有点好看。
只是了无生机。
妈妈拉着我的尸体去火化，然后将我埋到了很远很远一个山头下。
她说这里没人知道，等她死后也来陪我。
妈妈答应过我，拿着我的钱，也替我去国外看看。
我还是好奇啊，是什么样的地方，能把我曾经的爱人洗得干干净净？
洗得一点都不爱我了。
洗得毫无怜悯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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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止阳来找妈妈了。
妈妈让他坐。
「你知道吗，月牙甚至还想怀上你的孩子。」
周止阳一惊，攥着杯子的手，关节发白。
妈妈笑了笑：「她说，再帮你最后一次，就可以让你如愿以偿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反正你爱过她，人生苦短，你最后的背叛也无所谓了。」
周止阳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哽咽着说：「我对不起月牙……请您告诉我她人在哪里，让我跟她谈谈吧。」
妈妈忽然大笑起来：「你去跟她谈谈？还是算了吧。如果你当初好好待她，她是真的可以跟你好聚好散，可是你做了什么呀？你把她压上了手术台，你都不拿她当个人。」
他终于承受不住了，他放下水杯，仿佛一个水杯的重量就能压垮他。
「求求您了，让我见见月牙。」
妈妈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我也想见啊，我多想再见见我的宝贝女儿。」
周止阳猛地抬头：「您……什么意思？」
妈妈死死盯着他：「可是我比你幸运，我死了，就能跟她团聚了，你呢？你死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他无能愤怒地冲妈妈吼着：「你说什么？不可能！她不可能死了！她在哪？她前段时间明明还好好地站在我面前！」
妈妈也站起身，冲他怒吼：「她死了她死了！如果当年她不救你，她会长命百岁！都是你，你这个害人精！扫把星！你害死了她！」
妈妈疯了一般用拳头砸向他。
他也并不闪躲，就那样心甘情愿地受着。
21
后来，两个人都累了。
妈妈说：「月牙的遗愿就是离你远远的，让你找不到她，下辈子，就再也不会遇到你了。」
周止阳除了摇头，说不出来一个字。
他跑去我的房间，在里面待了很久很久。
我围着他转了个圈，轻轻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他的发丝。
曾经我多想把脸埋进去，好好闻闻他的味道啊。
可现在，我就像看另一种生物一样，毫无感觉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他为什么来我的房间？
他不是已经厌恶我了吗？
【喂！你不要碰我的东西！】
我怒吼着，可他只是顿了顿，什么都没听到。
他打开我的衣柜，里面挂着我最珍视的几件衣服。
一件结婚时的婚纱，一件敬酒时的中式礼服。
还有一件他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睡衣。
这些衣服我都不敢穿。
我怕穿多了，有磨损。
坏掉了，就再也没有了。
周止阳泪水模糊了双眼，他头晕目眩地栽倒在衣柜前。
只有手指在颤抖，过了许久，他浑身抽搐，然后疯狂地用额头撞击着地面。
那声音诉说着他的痛彻心扉。
「月牙，你是怎样过的、你是怎样承受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是个畜生，你不应该死啊，该死的是我……」
我内心毫无波澜地看着他像个小丑一般发疯。
原来死亡，真的可以带来平静。
他摘下来这三套衣服，在衣服下，发现了那个破烂不堪的手捧花。
22
那天，他带着楚流心上门。
楚流心愤怒地将我珍藏的手捧花砸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他只是瞟了瞟我，不咸不淡地说：「一束花而已，再买就是了。」
哪里是一束花啊？
那是我仅存的爱的幻想。
我还是不舍得，他们走后，我一点点将早已晒干的花瓣拾起。
装在了一个盒子中，拿回了妈妈家。
到现在我才明白，那都是幻想。
幻想着他会幡然醒悟，幻想着他还会回来爱我。
可是他真的回来了呀。
我高兴极了。
跑出卧室，抓住妈妈的手：「看！妈，我说过，他会回头的，他会想明白的。」
我的手穿过妈妈的手，甚至都没留下一道影。
哦，他回来了，有点晚。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了。
我逐渐忘记他对我的爱，忘记了他对我的无情。
我甚至有时候，会忘记他这么个人。
我好奇，为什么我还要留在这里？
23
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他为什么在我的房间，抱着我的衣服哭了这么久？
那样会弄脏我的衣服的。
这些衣服，妈妈可以卖二手，蛮值钱的。
还有那一盒子干花瓣，都是什么破烂？
妈妈为什么不把这些破烂丢掉？
我有点生气了。
那人拿走了我仅剩的三件衣服。
很是讨厌！
他竟然都没给钱。
要饭的吗？
妈妈也没有理会他。
我倒要看看，他从妈妈那里骗走了我的衣服要做什么！
24
这个人很奇怪，他着了魔一般地开始重复我每天的生活。
他变卖了家产，从妈妈手中买走了我的别墅。
然后很早起床，去洗手间整理自己。
再把我的日用品收纳的整整齐齐，笑着自语：「月牙，等你回来之后，看到现在的我居然可以做家务了，一定会非常开心。」
我挥手想要将这些物品推倒弄乱，却无能为力。
他又欢快地跑回卧室，去翻找衣柜。
「我小时候的衣服竟然也这样整齐，」他抬头看着衣帽间中的一切，「月牙，你都不给自己添置衣物的吗？等你回来，我一定给你买许多新衣服，新首饰。」
「哦，不对，你不喜欢这些东西。那我带你出去玩，你小时候最喜欢游乐场了，那个旋转木马你怎么都坐不腻，那我就天天带你去，一圈圈转晕你，看你以后还会不会闹着要坐了。」
而此刻，他的手机不停地响。
楚流心在找他。
他置若罔闻，毫不理会那一遍遍不停重复的铃声。
他的妈妈哭着跟在他身边，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阳阳，你别吓唬妈妈啊，阳阳，月牙已经死了，你别这样好吗？」
晚上，他也不睡觉。
他找来好多胶水，一点点地去粘贴一堆烂叶子。
干巴巴，洒落了一地碎片。
终于有一天，他拼好了那些烂叶子。
于是，他穿上了一套西服。
手臂上搭着我的婚纱。
「月牙，我带你去结婚。」
他用手捧花碰了碰洁白的婚纱：「看，你最爱的手捧花，我修复好了，你能看到吗？」
半晌，连风都不肯给他回应。
他哭着大声地喊：「你看到了吗？修好了！月牙，你怎么都不肯来梦里看我一次！一次就好啊！」
我歪了歪头，月牙是谁？
25
这个人好奇怪。
我想走，可是我竟然走不开。
他每天发疯。
终于有一天，他搬家了。
搬到了一个有很多人的地方。
每个人都像他一样，疯疯癫癫。
有个人把他的手捧花摔倒了地上。
一群人上来把干花瓣踩了个稀碎。
所有人都在欢呼：「好玩！好玩！」
只有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
他狠狠地抠着自己的腰腹：「臭东西，抠出来，还给月牙！月牙就会回来了。」
我抬头看看天：「好无聊啊，我可以走了吗？」
然后一道白光，闪过眼前。
那个人再也没有出现了。
我躺在坟墓中，聆听着小鸟的声音。
我甚至连小草破土而出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妈妈来了。
她带来了我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月牙，妈妈来看你了。医生说我生病了，活不了太久了，你高兴吗？几个月以后，我就可以跟你一起走啦！」
许久后，妈妈又开了口：「宝贝啊，我要快点死。你知道吗？那个害人精，每天在精神病院抠自己的腰子，有一天，他抢过一把刀，狠狠地刺了进去！我好害怕他死在我前面，又粘上你啊！」
嗯。
走吧，我想走了。
可是妈妈，那个害人精是谁？
我真的不记得了。
（全文完）
竹马移植了我的一颗肾，才活了下来。
可他推开我时却跟那个假千金说：「这是我家家仆。」
他把结婚时送我的钻戒戴在了假千金手上。
连那束手捧花都踩得稀烂。
「带上你的东西，滚吧。」
可我为什么要滚？
你们住的豪宅早已是我的资产。
该滚的人是你啊。
1
周先生留学回来后，在家里举办了一场同学会。
他的白月光楚流心也到场了。
她一袭粉色缎面长裙，套了一件软糯的藕色薄衫。
微露半面香肩，衬得整个人娇媚无比。
周先生看呆了。
她轻轻歪了歪头，冲着他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来。
周先生立马迎上前去，握住她的那只白皙的纤纤玉手。
「你来了……」
「我哪敢不来？」
楚流心一回头，看到了手中握着一杯红酒的我。
「服务员，把这杯酒给我。」她骄纵地冲我伸出一只手。
「我不是服务员，而且这杯酒是我的。」
我强忍醋意，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向她示意。
楚流心的头歪得更深了一些。
「她是谁？」
她眼睛看着我，嘴巴却似有似无地在跟周先生发嗔。
「哦，她啊……她，她是我家管家的女儿。」
周先生言辞闪烁。
她微微勾起嘴角，嫣然一笑。
「噢哟，仆人啊，周止阳，你们家果然好修养，仆人都这样傲慢。」
「我是……」我上前一步急于辩驳。
周先生立马推了我一把，酒杯里的红酒晃晃悠悠地洒了我一身。
「你怎么这样不懂礼貌？去给楚小姐端杯酒来！」
我险些摔倒，惊讶地看着周先生陌生的模样。
他伴着楚流心走开了，临行前，回头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中，满满的嫌弃和鄙夷。
我颤颤巍巍地站在原地，心脏扑通扑通砸向胸口。
我知道，我的丈夫变心了。
2
那晚，他们聊着高更，聊着塞尚。
聊着毕业作品，聊着色彩搭配。
我远远地杵在角落里。
似乎有一颗没有玻壳的栗子，从胸口，堵到喉咙。
「你怎么不去跟他们聊天？」
周先生的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爸，我融入不进去。」
我苦笑着。
「是啊，他们自诩艺术家，鲜少有人能融入进去。恐怕真正的艺术家都融入不进他们。」
周爸爸挑挑眉。
我被他逗笑了。
「你是实业家，走，跟爸爸去看看公司这个月的账目。」
我挽着周爸爸的手臂转身上楼。
回望过去，正巧与周先生四目相对。
他充满戒备地看着我，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3
就在那晚，他跟我摊牌了。
他爱上了楚流心。
他们之间是爱情。
而我们之间连兄妹之情都谈不上。
家里送他出国读研之前，让他跟我领了结婚证。
他那时候是兴高采烈的，是欢欣雀跃的。
我们红着脸，握着结婚证相拥在一起。
恍如隔世。
「我们离婚吧。」
他背对着我，言辞冷漠到连一丝一毫的歉意都没有。
我强忍住泪水，努力站稳身体。
「流心温婉可爱，情志高雅，她知道我要什么，她懂我。」
「是吗？难道不是因为她漂亮，合你心意？」
他愤怒地转过身来：「对！你再看看你这副德行！
我是周氏的唯一继承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是个家仆！
你觉得你配得上我吗？」
我的心脏猛烈地捶打着胸口。
他说得没错，我们现在已经不般配了。
周爸爸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出现。
上前一巴掌扇到了周先生的脸上！
「畜生！！！」
「爸！我不爱月牙！我爱流心，我和月牙的婚姻是包办婚姻，我要离婚！」
他激动地吼着。
「别别别，快别这么喊，伤身体。」
周妈妈焦急地拉走周先生，不停地抚摸他的后背。
「我和流心门当户对，你为什么要我娶一个佣人？」
周爸爸正要上前辩白，却被周妈妈一句话止住了。
「你别刺激孩子，他身体不好。」
周爸爸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离婚可以，你和月牙必须先给我生个孙子。」
我苦笑着。
周先生是不能行房的呀，爸爸。
我看着周先生浑身颤抖，依然有些心疼。
「阳阳哥......」
「滚！别叫我阳阳哥，你这种下人只配叫我周先生！」
4
我生在周家，也长在这里，我妈妈是周家的管家。
周先生比我大三岁，他带着我长大。
小时候，我叫他阳阳哥。
长大了，我却要喊他周先生。
那时候，全家上下其乐融融。
周爸爸很喜欢我，要给我和周先生定娃娃亲。
「阳阳长大了，就把月牙娶回家吧。」
阳阳哥狠命地点头。
「要！要！阳阳要娶月牙，只爱月牙一个人。」
那年，阳阳哥八岁，我五岁。
忽然有一天，阳阳哥吐了一大摊。
家里人都以为是我们玩得太激烈导致的。
直到后来，阳阳哥呕吐的越来越频繁。
他开始嗜睡，浮肿。
全家都慌了。
医生说，阳阳哥病了，病得很严重。
我看着病床上睡不醒的他，捏紧了五岁生日时他送我的海湾兔。
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我懵懵懂懂地被带去扎针。
脑子里全是阳阳哥的样子。
「月牙，你要不要救救阳阳哥呀？」
周妈妈双眼通红，全身颤抖地问我。
她的长指甲深深地扎进了我手臂单薄的皮肤中。
「要！月牙要救阳阳哥。」
于是，他们拿走了我的一颗肾，安到了阳阳哥身上。
阳阳哥又活了。
5
他不知道我给了他一颗肾。
他当然也不知道，他的命，是我给的。
从那以后，我仿佛就为他而活。
他高兴，我就抱着海湾兔围着他一起笑。
他难过，我比他哭的还伤心。
他不想学商科，想去学艺术。
我就努力考上了商科院校，帮他们家打理公司。
周爸爸说：「哎，算了算了，你们两个能有一个还惦记着家里就行了。」
可是现在，我算什么呢？
我知道，周爸爸是为了拖住他，才说出那样的话。
可尽管他表面上看起来不错，可是他依然比普通人虚弱很多。
他是不能行房生子的。
「他还年轻，以为激情就是爱情，你放心吧，他会想通的。」
周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强制住眼泪，点了点头。
6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周先生开车来接我。
「上车。」
我轻蹙眉头：「干什么去？」
「带你去吃饭。」
我高兴极了，周先生终究还是心里有我的。
不管是青梅，是发小，还是妻子。
「你知道你和流心之间的差距吧？」
他擦了擦嘴角，身体向后靠去。
我手握刀叉停在半空中。
「你看，你连吃西餐的礼仪都不懂，手腕抬得那么高，真难看。
可流心就不会。她是真正的高级，而你呢，你很下作。」
我放下刀叉，如坠深渊。
周先生你知道吗？就是这一刻，你彻底地激怒了我。
也让我对你残存的爱意消失殆尽。
周先生微微一笑：「怎么样，这酒好喝吗？」
我眯起双眼死死盯住他。
「哦，算了，你怕是也喝不出来红酒的档次。
可是我这还是第一次看你用这种眼神看我，蛮有趣的。」
楚流心这时，从另外一个餐桌慢慢起身，走了过来。
我竟然一直沉浸在喜悦中，没有看到藏匿于远处的她。
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
我开始脑袋发沉，眼皮不停地打颤。
朦朦胧胧中，我听见楚流心娇嗔地说：「可不要浪费这么好的酒，喝完这杯再带她去吧。」
7
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了客房的天花板。
这不是我一直住的二楼主卧。
肚子好疼。
我想喝水。
扭过脸去，我看到了坐在单人沙发中的周先生。
「醒了？」他双手交叉，毫无怜悯之情，「医生说你的卵子质量不错，时机也好，取了三颗。」
我虚弱地质问他：「什么……你把我……你把我带去取卵了？」
他点点头。
「赵叔叔的医院，你大可以放心卫生问题。」
「周止阳……你太过分了……」
「不然呢？你会同意离婚吗？你只会对我死缠烂打。
流心说得没错，你这种出身卑微的女人，最想要的就是飞上枝头做凤凰。
你就是你妈当年在我们周家下的一盘大棋。
等你可以下床了，把周康集团的管理权交给流心。
她以后才是周家的少奶奶。」
我胸口上下浮动，身体的沉重感席卷而来。
我摆了摆手，要他离开。
「你不会死掉吧？」他临走前垂下眼眸问。
「死不了，但也不会给你生孩子。」
「哼，这可由不得你。不过我不会亏待你的，孩子生下来以后，给流心带，我也会给你一笔补偿。」
「多少？」我笑了。
「一百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止阳皱起眉头：「一百万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你真是没见过世面！」
他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你真好笑啊，你哪里来的一百万？
周止阳，你现在恐怕连一万块都掏不出来了。
8
周家早就垮了。
周止阳的学费都是我在交，而他却拿着钱，在外面讨好着别人。
我进入周康集团的时候，周康就已经危在旦夕了。
而我利用了一些周爸爸提供给我的人脉关系，成立了响月。
响月是一家主营产品海外销售的公司。
近些年来表现突出，一路攀升至业内小型公司榜首。
体量虽然远不如早年的周康集团，但几千万的年利润，也足够我财富自由。
我一直从响月定期输入资金到周康，想要帮一把周爸爸。
但天不遂人愿，我也无力四两拨千斤。
外界一直谣传响月是周康的子公司，我也从未澄清过什么。
我并未入职周康，只是偶尔帮周爸爸出谋划策罢了。
公司的员工都以为我身居要职，但其实我跟周康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想必楚流心想要接手的，就是我的响月吧。
她想得可真美。
9
之后的几天，周先生吩咐仆人给我煲汤喝。
他怕影响营养成分，汤里连盐巴都不能放。
肉腥混着配料的浓厚味道直冲到我鼻腔中，让我连连干呕。
而他在一旁像看犯人一样逼我喝掉那些烂东西。
「喝完鸡汤缓一缓再吃水果，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太凉。」
周爸爸周妈妈笑着看着我们。
竟然给了我一种错觉，曾经的阳阳哥又回来了。
但错觉终究是错觉。
阳阳哥已经死了，留下来的，是想要榨干我最后一点价值的周先生。
我有些气喘。
「月牙，喝完汤来爸爸办公室一下。」
周爸爸满意地看着我们，然后拉着周妈妈的手离开了。
二老走后，我一把将汤碗丢在了桌子上。
他吓了一跳，一把抓住我的领口，将我从椅子上薅了起来。
「你疯了吗？」
我笑了。
「你信不信我让你像个乞丐一样滚出这个门？」
「好啊，正好我也不想再看见你了。」
「那你先把欠我们周家的吐出来！」他又一把将我丢回到椅子中。
我努力坐直身体，抚了抚侧胯。
这里空空的。
「我不欠你的，我的成绩我的能力也都不是你和你们周家人给的。」
「开什么玩笑，你这么多年学费都是我们交的！」
「好啊，我统统都还给你，但我也要拿回你欠我的。」
「哼。」他鄙夷一笑，「我欠你什么，我欠你日日风餐露宿吧。」
「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下周我们就离婚。」
他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这样你可就拿不到一百万了。」
「说得对，我不稀
罕。」
「切，好吧，算你有点骨气。那公司的管理权？」
「你随意。」
我没再争辩什么，起身去了周爸爸办公室。
10
「你看看这些。」周爸爸将一沓文件丢到我的面前。
我打开一看，竟然是楚流心的所有资料。
「这女孩子，家里非常落魄。」
「她爸爸妈妈卖掉了家里唯一一套房子，才供完了她国内国外的艺术系学业。」
「而她却因为虚荣，网贷了很多钱。」
「她把这些钱拿来包装自己，买奢侈品，买化妆品，去各国旅游。」
我翻开资料，这些年，楚流心的生活可以说得上是非常滋润了。
不了解的外人看来，她绝对是妥妥的白富美。
「她在拆东墙补西墙。」
我继续翻看着资料，自语道。
「没错，靠信用卡套现支撑。」
周爸爸点燃一支烟。
「所以，她是带着目的接近阳阳的。」
「我们不能让这种女人染指我们家，况且我们周家现在也养不起这种女人。」
「她竟然连学分都没修够......」
我继续自语。
「这种女人的贪婪只会愈演愈烈，终究有一天会把阳阳拖垮。」
周爸爸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合上资料，轻轻地把资料放回办公桌上。
「月牙，我知道你很生气。但男人年轻的时候，没有不犯错的。
我们成熟的要比你们晚很多，我们就像玩不够的少年一样。
爱情是细水长流，但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要给他一点时间来长大。」
「爸爸，请您不要插手我们的事情了，好吗？」
我冷静地说。
周爸爸一怔，随后无奈地点了点头：「你知道的，周家现在什么情况。」
「那就更应该让周止阳早一点自力更生。」
「我一辈子的心血，终究是垮了。」周爸爸一脸沧桑地跌坐在转椅中。
「爸爸，您放心，即便我和他离婚，我也会给您养老的。」
「月牙，你是个孝顺成熟的好孩子，是阳阳没有福气啊。」
周爸爸抬起头，无力地对我说：「月牙，爸爸只求你一件事，周家破产的事，不要告诉他们娘俩。」
「可是爸爸，纸包不住火，他们迟早要面对现实。」
周爸爸点点头：「我明白，但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亲口告诉他们。」
我没有再说什么。
见到从小疼爱我的周爸爸今日如此落魄，却还要强撑一家之主的门面，我更加厌恶起周止阳来。
11
第二天晚饭时，周先生对周爸爸说：「爸，如果您想要个孙子，那不如就让流心生。」
「流心出身名门，聪明漂亮，我们生出来的孩子一定非常优秀。」
他鄙视地瞥了我一眼。
我放下碗筷，靠向椅背。
周妈妈眼珠子来回来去地转：「嗨，强扭的瓜不甜。还是让孩子们顺其自然吧。」
周妈妈一直瞧不起我妈妈，常年对她颐指气使。
而她之所以能让我嫁给周止阳，一方面是愧疚，一方面是迫于周爸爸的压力。
周爸爸起身，指头敲了敲餐桌：「你们在这里等着。」
12
周爸爸将楚流心的资料丢到周先生面前。
周先生和周妈妈一怔，然后开始翻看。
两个人的脸色精彩纷呈。
周妈妈抬头看了看我，一抹微笑又瞬间挂在了脸上。
「恐怕这点小钱也不算什么吧？」
我看了看周爸爸，他还是难以启齿。
索性，我低下头继续吃饭。
「年轻哪有不犯错的？这点钱我替她还就好了。」
周先生把资料丢在餐桌上，砸的筷子乱响。
「好，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你自己的女人自己养。」
周爸爸转身就走。
「爸！」周止阳慌张地蹿了起来。
看他那副德行我实在是没有胃口，也跟着站了起来。
「周先生，我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可是，我小时候犯了个错。」
我跟着周爸爸离开了。
留给周止阳一句话：「人都要纠正自己的错误。」
15
周爸爸病倒的那天，周止阳把楚流心带回了家。
她拽着一个硕大无比的皮箱，在门口命令家里的新管家王阿姨。
「你去，把我的皮箱放到少奶奶的房间。」
王阿姨回头征询似地看着我。
周止阳不悦地上前一步：「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按照楚小姐的吩咐做？」
我拿出文件，放到桌上：「签了协议再安顿也来得及。」
他们走上前，翻看着那些文件。
楚流心喜形于色，她不敢相信，我真的愿意交出周氏集团。
律师介绍了一下整个流程，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复杂。
毕竟我只是挂职，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控制权。
周止阳看过后，眉头紧锁：「你……从来没拿过周氏集团的钱？」
我丢给他一支笔：「签吧，我只有这两个职务，现在都转给你。」
楚流心在一旁摇晃着他的手臂：「签呀，不然她等下又反悔。」
周止阳却依然定定地看着我：「你说我欠你的，欠了什么？欠了你这么多年管理周氏的情谊吗？」
我忽然觉得很好笑。
「周先生你不要跟我废话了，快点签吧，我们就两清了。」
我要怎么拿回我的肾？
找人敲晕你，生挖出来吗？
多好笑。
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毫无办法。
周先生双手颤抖，签下了名字。
「月牙，我会继续……」
「算了吧，我们都忘记彼此吧。我现在看到你就恶心。」
周妈妈不满地上前：「月牙，你可不能这样讲话，我们周家……」
可她的话被闯进来的陈秘书打断了。
「不好了，太太，周先生晕倒了！」
一群人火急火燎地赶去医院。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遥远又轻松。
我找人把属于周家的东西都清空了，放在院子里。
然后将别墅所有门锁换掉，紧紧关上。
要不要留一台车给周止阳？
算了，他不配。
16
我到医院的时候，周爸爸已经很不好了。
医生说突发心梗伴随脑梗，已经尽力了。
我看到满身管子的周爸爸，眼泪瞬间决堤。
那个曾经把我扛到肩膀上的爸爸，不知何时，已经如此干瘪。
一股愤怒的恨意涌上心头。
周止阳浑身颤抖，紧紧抓住他的手：「爸，爸你不能走啊！你坚持住。」
可周爸爸唯一能坚持住的，就是几句遗言。
「月牙……你对不起月牙……你对不起月牙……」
楚流心在一边翻着白眼：「吃你们喝你们周家的蛀虫，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你闭嘴！」周止阳满脸泪水，冲她怒吼了一声。
她吓了一跳。
周止阳凑近他爸爸，听他虚弱地说着什么。
再起身，周爸爸走了。
而周止阳，仿佛也换了一个人。
他看着我，抬了抬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月牙……你……」
我把资料递给他：「这些你们忘记拿了。」
楚流心一把抢走资料：「还没看仔细呢，可别被你贪了什么。」
周止阳喉结上下滑动，他哽咽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可嘴巴却在无力地开合：「对不起……」
17
楚流心看过资料，满脸怒火，上前疯狂地摇动我。
「响月呢？响月这家公司呢？果然被你私吞了！把响月还给我！」
我甩开她的手：「你真是够了！响月是我一个人创建的，跟周氏集团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么多年，周止阳的学费都是响月出的，周家上上下下的花销也都是我在扛，周氏集团欠了响月多少钱，你是瞎了，一点都看不见吗？」
周止阳并不意外，仿佛这一切他都知道了。
他似乎十分伤心、自责、疲惫。
我看着他，冷冷地对他说：「资料最后是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了，你签好后，快递给我妈妈，你知道她住在哪里。」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月牙，别走，我对不起你。」
楚流心扯开他：「你糊涂了吗？把响月要回来呀！没有那家公司，我们俩过不好的。」
他忽然松开我，手臂划过一道弧线。
一个巴掌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没有响月！你还不懂吗？周氏集团早就垮了！没有月牙，我连家都没有了！」
她不可置信地慢慢摇着头：「垮了？那我，那我为什么还要跟你在一起？」
「是啊，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我是个穷小子了，你快滚啊！」
我不想再听他们无聊的争吵了。
因为我也很累。
我转身离开病房。
周止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月牙你放心，我一定会弥补我的错的！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哎，我不需要。
我也不想要了。
你不懂，周爸爸的离开我并不伤心。
因为我会跟在他身后。
18
周止阳回国前一个月，我查出来肾衰。
医生说，没救了。
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把周家安顿好。
和周止阳最后快乐地生活一段时间，就像普通夫妻一样，打打闹闹，有说有笑。
然后我会让他忘记我，好好地继续生活。
但我从来没想过，生活这样残忍。
我挺不甘心的。
被背叛了，谁不想活得洒脱、活的大女主？
可我有心无力。
我回到妈妈那里。
把响月转到妈妈名下。
妈妈早就哭干了眼泪。
「多不公平，该死的是他。」
她摸着我的额头，按下一个吻。
我贴着她温暖的胸口，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我笑着对妈妈说：「你把我埋在一个他一辈子也找不到的地方，这样，下辈子我们就不会再遇到了。」
妈妈也笑着对我说：「好，离他远远的。」
19
我的电话被打爆了。
周止阳疯了一般地找我。
他发了无数条消息，我只睁眼扫了一眼。
来源：橘子看故事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