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舟同学,能取得这样的好成绩,你最想感谢的人是谁?一定是你的父母吧?」
聚光灯像无数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我的脸。
我作为今年的省状元,正在接受市电视台的专访。
女主持人笑容可掬,问题一个接一个,得体又周到。
「林舟同学,能取得这样的好成绩,你最想感谢的人是谁?一定是你的父母吧?」
我正要开口,演播厅的侧门突然被撞开了。
一阵喧闹,两个保安都拦不住闯进来的一家三口。
为首的中年女人头发凌乱,冲过来就想抱住我的腿,嘴里喊着:「儿啊!我的儿啊!」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了。
她扑了个空,直接瘫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旁边的中年男人,也就是我的父亲,一脸局促又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威严,对我说:「林舟,别闹脾气了,快把你妈扶起来,跟我们回家。」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人,染着一头扎眼的黄毛,穿着不合身的潮牌,正不耐烦地刷着手机。
那是我的弟弟,林帆。
现场的记者们瞬间沸腾了,长枪短炮立刻调转方向,对准了这戏剧性的一幕。
主持人有些慌乱,但职业素养让她迅速镇定下来,试图控制场面。
「请问你们是……」
我妈抢着回答:「我是他妈!亲妈!这是他爸,他弟!我们是来接他回家的!」
她声泪俱下地控诉:「我苦命的儿啊,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多少苦,是妈不好,是妈对不起你,你跟我们回家吧,以后妈一定好好补偿你!」
我看着他们,像在看一场与我无关的荒诞舞台剧。
我的记忆,像一部掉帧的老电影,开始一帧一帧地回放。
回到那个永远昏暗、潮湿、充满争吵和忽略的家。
在我六岁之前,我似乎也是有过快乐童年的。
虽然家里不富裕,但至少每天早上,妈妈会给我煮一个荷包蛋。
直到弟弟林帆出生,那个荷包蛋就从我的碗里,永久地飞到了他的碗里。
家里的早餐从此分为两种。
一种是弟弟的,有鸡蛋,有牛奶,后来还加了肉松。
一种是我的,清汤寡水的白粥,偶尔能有点咸菜。
我问过一次:「妈,我的鸡蛋呢?」
她头也不抬地给林帆擦嘴:「你弟还小,身体弱,需要营养。你都多大了,吃口粥垫垫肚子就行了。」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问过。
我只是知道了,在这个家里,有些东西,天生就不属于我。
比如鸡蛋,比如新衣服,比如父母的爱。
过年,是林帆的狂欢节,却是我的审判日。
他能得到一整套崭新的运动服和球鞋。
而我,只能得到一句:「男孩子穿那么新干嘛,旧的还能穿。」
亲戚来了,发的压岁钱,我妈会当着客人的面让我收下。
客人一走,她立刻把手伸到我面前:「拿来,我帮你存着。」
这笔钱,我再也没见过。
但我好几次看到她拿着一沓钱,给林帆买昂贵的奥特曼玩具和游戏机。
林帆的房间里堆满了玩具,我的房间里只有旧课本和做不完的习题。
生病,是最能看清地位的时刻。
林帆稍微咳嗽一声,我爸妈就如临大敌,抱着他连夜跑医院,挂号,拍片,验血,一套流程下来比谁都熟练。
有一年冬天,我发高烧到三十九度五,浑身滚烫,躺在床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我喊我妈,她摸了摸我的额头,不耐烦地抽回手:「嚷嚷什么,不就是有点烫吗?喝点热水捂一觉就好了,男孩子别那么娇气。」
那天晚上,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我迷迷糊糊地想,如果我真的死了,他们会难过吗?
大概不会吧,可能还会觉得省下了一笔丧葬费。
最后,还是邻居张奶奶看我一天没出门,不放心过来瞧瞧,才发现不对劲,背着我去了社区诊所。
医生说,再晚来一点,就要烧成肺炎了。
张奶奶把我送回家时,我爸妈正在客厅里,陪着林帆看动画片,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甚至没发现我出去过。
张奶奶气得发抖,指着他们骂:「你们这做的叫什么父母!孩子烧成这样都不管,要是出了事,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我妈撇撇嘴:「哪有那么严重,小孩子发烧不是很正常吗?」
我爸则皱着眉:「行了行了,这不是没事吗?大惊小怪的。」
从那一刻起,我彻底死了心。
我明白了,我不能依靠他们,我只能靠自己。
学习,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拼了命地学,因为我知道,只有考出去,才能逃离这个冰冷的家。
我的成绩永远是年级第一。
老师在家长会上点名表扬我,说我将来肯定是清北的苗子。
我爸妈听了,脸上没有一丝光彩。
回到家,我爸对我说:「考那么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出去打工?读那么多书浪费钱。」
我妈则在旁边附和:「就是,不如早点出去赚钱,还能帮你弟弟分担点。」
而林帆,成绩一塌糊涂,考个三十分都能得到他们的夸奖:「我们帆帆真聪明,稍微用点力就及格了。」
他们给他请最贵的家教,买最新的学习机,只因为算命的说我弟是「文曲星下凡」,大器晚成。
我拿着满分的卷子,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彻底断绝关系的,是高二那年。
林帆突然迷上了画画,吵着要去学美术。
美术班的学费非常昂贵,一年就要好几万。
家里根本没那么多钱。
我以为他们会就此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我低估了他们的偏心。
一天放学回家,我发现我房间里的东西全被搬了出来,堆在客厅的角落。
我的床,我的书桌,我那小小的容身之所,空了。
我妈正在和一个中介模样的男人签合同,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妈,你干什么?」我冲过去问。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地说:「哦,你回来了。你这间房,我们租出去了。」
「租出去了?那我睡哪儿?」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你一个大男生,在哪儿不能睡?客厅里打个地铺不就行了。」她指了指沙发前的空地,「正好给你弟弟凑学画画的钱。」
我爸在一旁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模糊不清:「你弟有艺术天赋,将来是要当大画家的,你当哥的,支持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那一瞬间,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们剥夺了我的一切,现在,连我最后一点空间也要夺走。
就为了给那个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弟弟,铺一条用我的牺牲换来的路。
我没有再争吵,因为我知道没用。
我在那个堆满杂物的阳台上,用几块木板搭了个临时床铺,睡了一年。
冬天漏风,夏天闷热,蚊子能把我抬走。
但我不在乎。
每一次不适,都像一根针,刺穿着我,提醒我绝对不能忘记这份屈辱。
我开始疯狂地打工。
周末去餐厅洗盘子,假期去工地搬砖,发传单,做家教。
我把每一分钱都存起来,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铁盒子里。
那是我的逃离基金。
高考那天,我走进考场,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知道,这是我离开地狱的唯一一张门票。
出成绩那天,我查到了分数。
718分,省状元。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回到那个所谓的家,他们正围着林帆,庆祝他「超常发挥」,考上了一个三本艺术院校。
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其乐融融,仿佛从来没有我这个人。
我默默地走进阳台,拿出我那个小小的行李包。
里面只有几件旧衣服,和我存了三年的,皱巴巴的零钱。
我没有和他们告别。
我只是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就像我这十八年来,在这个家里的存在一样,悄无声息。
我换了手机号,去了另一座城市,填报了离家最远的大学。
我告诉自己,林舟,从今天起,你就是个孤儿。
大学四年,是我人生中最自由,最快乐的时光。
没有了压抑和苛责,我像一棵被移栽到肥沃土壤里的树,疯狂地生长。
我申请了助学贷款,拿了国家奖学金,课余时间我做了四份兼职。
我不仅养活了自己,还在大三那年还清了所有贷款。
我交到了真正的朋友,他们会在我生病时给我买药,会在我没钱吃饭时把饭卡塞给我,会为我的每一个小成就真心喝彩。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是温暖和相互支撑的。
他们,才是我真正的家人。
我优秀,耀眼,自信。
我不再是为了逃离谁,而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
毕业后,我被保送本校直博,我的导师是业内泰斗。
我的前途一片光明。
而这一切,都和那三个人,没有丝毫关系。
我以为,我们的人生,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直到今天,他们以一种堪称惊悚的方式,再次闯入了我的世界。
思绪回到演播厅现场。
我妈的哭嚎还在继续,我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弟林帆终于收起了手机,不耐烦地对我喊:「哥,你差不多得了!爸妈都来接你了,你还想怎么样?不就成了个状元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我今天的成就,也应该分他一半。
我看着他们,那张张熟悉的脸,此刻却陌生得可怕。
我嘴角的肌肉微微牵动了一下,似乎想笑。
我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演播厅。
「不好意思。」
我转向主持人,又看了看台下无数闪烁的镜头,礼貌地问:
「请问你们是谁?」
全场,瞬间死寂。
连我妈的哭声都停了,她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爸指着我,手指哆嗦:「你……你这个逆子!你连我们都不认了?!」
我平静地迎向他的目光,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
「这位先生,我想你们真的认错人了。」
我转向镜头,转向所有正在观看这场直播的观众,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
「我是个孤儿,靠着国家和社会的帮助,才读完的书。」
「我今天能站在这里,要感谢我的国家,我的老师,我的朋友们。」
「至于这几位……」我瞥了他们一眼,「可能是想红想疯了的骗子吧,建议保安把他们请出去,或者直接报警处理。」
我说完,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
现场的记者们都疯了。
省状元当众不认亲,宣称父母双亡!
这是多大的新闻爆点!
我妈终于反应过来,从地上一跃而起,像个疯子一样想冲过来撕扯我:「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居然说我们死了!天打雷劈啊你!」
保安这次没有手软,立刻上前将他们三人架住。
我爸还在气急败坏地骂着「逆子」、「不孝」。
而林帆,他看着我的眼神里,除了愤怒,居然还有一丝惊恐和嫉妒。
他大概想不明白,我这个从小被他踩在脚下的人,怎么敢,又怎么能,站在这里,用如此决绝的方式,将他们彻底抛弃。
他们被拖了出去,演播厅里恢复了暂时的安静。
主持人看着我,眼神复杂,有同情,有震惊,也有敬佩。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说:「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谢谢林舟同学。」
当晚,这件事就上了热搜第一。
网络的力量是强大的,万能的网友很快就扒出了我们家所有的过往。
我那些年的邻居,我的初中、高中同学,纷纷站出来发声。
有人说起了荷包蛋的故事,有人拍下了我家阳台那个简陋的床铺,有人讲述了我爸妈是如何吹嘘他们的宝贝小儿子,对我这个大儿子如何不屑一顾。
一桩桩,一件件,拼凑出了我那令人窒息的二十年。
舆论瞬间一边倒。
我的父母和弟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们工作的单位,林帆就读的学校,都被愤怒的网友攻陷。
听说,我爸妈被单位劝退了,林帆也被学校做了休学处理,因为他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他们还来找过我几次,在我的学校门口堵我。
但他们再也没有了那天的嚣张气焰。
我爸低着头,一个劲地道歉,说他错了。
我妈哭着求我,说只要我发个声明原谅他们,让他们做什么都行。
林帆甚至给我跪下了,求我这个哥哥帮帮他,说他的人生都被我毁了。
我看着他们,内心毫无波澜。
不是报复的快感,也不是胜利的喜悦,只是一种彻底的,解脱后的平静。
迟来的歉意,比草都贱。
他们的忏悔,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他们赖以生存的体面和利益,被我亲手摧毁了。
我没有再和他们说一句话,只是申请了人身限制令。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血缘,并不能成为绑架和伤害的枷锁。
对我来说,我的父母,在我高二那年,决定把我睡的床租出去给弟弟凑学费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我,很好。
有光明的前途,有温暖的朋友,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充满阳光的未来。
这就够了。
来源:在沙漠骑骆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