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站在酒店包厢门前,手中檀木礼盒还带着余温。盒盖内侧贴着母亲年轻时的照片,那是去年翻老相册时偶然发现的——她身着月白的确良衬衫,站在老院梧桐树下,发梢闪烁着细碎阳光。
我站在酒店包厢门前,手中檀木礼盒还带着余温。盒盖内侧贴着母亲年轻时的照片,那是去年翻老相册时偶然发现的——她身着月白的确良衬衫,站在老院梧桐树下,发梢闪烁着细碎阳光。
"姐,你又整这些没用的破盒子?"弟弟林阳从包厢里探出头,栗色卷发凌乱翘起,"妈说了,今年寿宴得体面些,你上次送的羊绒衫都起球了,让妈怎么穿出去?"
我攥紧礼盒的手微微颤抖。那件羊绒衫是鄂尔多斯专柜的,我特意为母亲生日挑选的,可她当时只是匆匆一瞥,便塞进柜子说:"还是阳阳女朋友送的那件真丝睡衣更软和。"
推开门,满桌佳肴在水晶灯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母亲坐在主位,身着我上月刚买的墨绿真丝旗袍,盘扣是手工苏绣的并蒂莲。她正细心地为弟弟剥虾,抬头看见我时,眉头微皱:"怎么才来?让客人们久等了。"
"妈,我带了礼物。"我轻声说道,将檀木盒放在她手边。盒盖掀开,翡翠平安扣在红丝绒衬布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这是我跑了三趟拍卖行,用三个月奖金换来的——母亲年轻时总说,嫁给我爸那天,外婆本要送她一对翡翠耳环,结果被我爸的破自行车撞碎了。
"这是什么?"母亲用筷子尖戳了戳平安扣,"黑不溜秋的,能当钱花吗?"她突然用力一推,檀木盒"砰"地摔在地上,红丝绒布散开,翡翠在大理石地面滚了两圈,"我跟你说过多少回,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你弟要换车,差二十万首付,你当姐的不帮谁帮?"
满桌亲戚的筷子都停在了半空。表嫂夹着的螃蟹腿"啪嗒"掉回盘子,二姨夫的茶杯重重磕在桌沿。弟弟翘着二郎腿,将手机屏幕转向我:"姐,你看我新看中的奔驰,落地四十万,我出十万,你出二十,剩下的我贷。"
"阳阳,你上个月刚换了苹果15。"我声音微颤,"去年你辞职说要创业,我给了五万;前年你女朋友要钻戒,我给了三万;大前年你赌球欠高利贷......"
"够了!"母亲猛地拍桌子,瓷勺"叮当"掉在骨碟里,"你弟是你亲弟弟!小时候你发烧,他把凉毛巾给你擦了一夜;你上大学没钱,他去工地搬砖给你凑学费!现在他求你帮点忙,你就推三阻四?"
我忆起二十年前的夏夜。那时我们住在老城区的筒子楼,弟弟发着高烧,母亲背我去医院,让我在弟弟床头守着。我摸着弟弟滚烫的额头,一遍遍地更换凉毛巾,直到天光大亮。可这些,母亲总说成"弟弟为我受了多少苦"。
"妈,我不是不帮。"我弯腰捡起翡翠,指腹擦过平安扣上的裂纹——刚才摔的时候磕的,"但我上个月刚给家里转了十万,公司这个季度资金链紧张,我......"
"公司公司!"母亲冷笑一声,"你当总经理的,能没钱?上回王总来家里,说你住江景大平层,开宝马X5,现在装穷?"她抓起桌上的翡翠,"这破石头我不要,阳阳,把这破玩意儿扔了!"
弟弟不耐烦地把翡翠塞回我手里:"姐,你留着自己戴吧,妈说的对,你缺什么跟弟说。"他掏出手机划拉两下,"对了,我女朋友说下周要去马尔代夫,你出三万,算我借你的。"
包厢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空调的风声。我望着母亲鬓角的白发,"阳阳说你最近忙,妈包了饺子,你下了班来拿。"那时我正对着财务报表,回了句"今晚有会,您和弟弟吃吧"。现在想来,那碗饺子怕是又凉在冰箱里了。
"妈,我还有会。"我把翡翠重新放进礼盒,"寿宴的钱我转你,但弟弟的车钱,我真拿不出来。"
"林夏!"母亲的声音拔高,"你翅膀硬了是吧?养你二十多年,就养出个白眼狼!"
我没再说话,转身离开。电梯门闭合的瞬间,我看见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米色西装裙熨得笔挺,耳坠是去年陈默送的珍珠,妆容精致得没有一丝褶皱。可这副体面的外壳下,心脏却像被人攥住了一般,疼得发闷。
"又跟家里闹别扭了?"陈默把热牛奶推到我面前时,我正对着电脑改方案。他是在律所认识的,比我大两岁,说话总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我搅着牛奶,奶泡在杯口堆成小雪山:"我妈今天把我送的翡翠摔了,说我不帮弟弟买车。"
"你帮过多少次了?"陈默关掉我面前的报表,"上回你说弟弟要开剧本杀店,你投了八万,结果他三个月就转手了;再上回他说要学编程,你给他报了两万的班,他上了一周就说太累。"他握住我的手,"夏夏,你不是提款机。"
我望着他眼底的关切,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董事会。那时公司要收购一家科技公司,财务总监说我太冒险,是陈默站起来说:"林总的战略眼光,去年新能源项目就是最好的证明。"后来项目盈利两千万,我在庆功宴上敬他酒,他说:"你该敬自己,你比谁都清楚要什么。"
手机在这时震动,"你弟说你今天在寿宴上甩脸子,是不是嫌我们给你丢人了?你要是不管他,我就去你公司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不孝女!"
我盯着屏幕,突然觉得好笑。母亲总把"闹"当武器,小时候我偷拿她五块钱买冰淇淋,她能站在楼道里骂半小时;后来我在银行上班,她为了弟弟的信用卡债,能在支行大厅坐一下午,直到行长亲自出面。
"要我陪你去公司吗?"陈默轻声问。
我摇头:"不用,我自己能处理。"
周三上午十点,我正在会议室跟技术部开会,前台的电话突然打进来:"林总,您母亲和弟弟在大堂,说要找您。"
会议室里的投影仪还亮着,技术总监的激光笔悬在半空。我深吸一口气:"麻烦让他们去会客室。"
等我下楼时,母亲正坐在会客室沙发上,弟弟翘着腿,把我的公司宣传册撕成碎片。见我进来,母亲"啪"地拍桌子:"林夏,你今天必须给我二十万!阳阳的车贷明天就要逾期了!"
"妈,我不是刚说过......"
"少废话!"母亲站起来,拽住我的西装袖子,"你当总经理的,赚那么多钱,给亲弟弟二十万怎么了?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把你们拉扯大容易吗?现在你翅膀硬了,就不管我们了?"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财务总监张姐探进头:"林总,董事会的王总说想提前看季度报表......"她看见母亲,愣了一下,"阿姨,您怎么来了?"
"张总监,这是我妈。"我扯了扯被拽住的袖子,"有什么事我们私下说。"
"私下?"母亲提高声音,"我闺女欺负我们娘俩,还要私下?"她转向张姐,"你们知道吗?我闺女上个月没给我买生日蛋糕,今天寿宴送个破石头!她弟弟要二十万,她都不肯!"
张姐的表情僵了僵,我看见她身后站着的副总李航,还有市场部的陈经理——他们应该是来送报表的。
"阿姨,林总上个月确实给您转了两万生日钱。"张姐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让所有人听见,"至于翡翠,是林总跑了半个月才买到的,我见过照片,那是拍卖行的东西。"
"就是!"李航走过来,"上回我陪林总去拍卖行,她为了那块翡翠跟人磨了三天,说要给妈补当年的遗憾。"他看向母亲,"阿姨,我们做下属的都知道,林总最重亲情,只是......"
"只是什么?"母亲的眼泪突然掉下来,"她就是嫌我老了,嫌阳阳没本事!"
弟弟在这时凑过来,拽着我的胳膊晃:"姐,我女朋友说要是这个月看不到车钥匙,就要分手。你不是说我是你最亲的人吗?"
我望着他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上周他发的朋友圈——在三亚的沙滩上,他搂着新女友,配文"有钱真好"。照片里他的手腕上,是我去年送的卡地亚蓝气球。
"阳阳,你上个月刚去三亚玩了半个月。"我掰开他的手,"你不是没钱,是觉得我的钱不用白不用。"
"你!"母亲的脸涨得通红,"你这是要跟我们断绝关系?"
"妈,我没要断绝关系。"我后退一步,"我只是不想再当你们的提款机。弟弟已经二十六岁了,该为自己的生活负责。"
会客室突然安静下来。我看见李航冲我微微点头,张姐的手轻轻搭在我背上。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是陈默——他应该是来送合同的,此刻正站在门口,目光温和地望着我。
"林总,董事会的人到了。"陈默走进来,把合同递给我,"他们说要提前开战略会。"
我接过合同,抬头时正好看见母亲的脸色由红转白。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拽着弟弟的胳膊往外走。弟弟临出门时回头骂:"林夏,你会后悔的!"
董事会开得很顺利。王总翻着我做的收购方案,笑着说:"林总这次的思路很妙,把科技公司和我们现有的渠道结合,至少能多赚三千万。"
"这都是大家的功劳。"我端起茶杯,余光瞥见陈默在桌下冲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散会时,王总拍了拍我的肩:"小夏,你比我当年厉害多了。我当总经理那会儿,还总被家里人闹到公司,你倒好,直接把矛盾解决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出了会议室,张姐递给我一盒喜糖:"我侄子结婚,你上次说要随礼,我帮你记着呢。"李航凑过来:"晚上一起吃饭?我知道一家粤菜馆,你妈以前爱喝的陈皮老火汤,他们家做得特别好。"
我握着喜糖盒,突然鼻子发酸。原来被人理解的感觉,是这样的温暖。
晚上回家时,陈默正在厨房煮面。砂锅里飘着排骨藕汤的香气,他系着我送的印着"最佳男友"的围裙,回头冲我笑:"今天董事会怎么样?"
"很好。"我脱了高跟鞋,蜷在沙发上,"他们说要给我涨年薪。"
"那我得庆祝一下。"陈默端着面过来,汤里卧着两个荷包蛋,"对了,你妈今天下午给我发微信了。"
我愣住:"她发什么?"
"她说......"陈默把手机递给我,"小陈,今天在你公司,我看见你们对夏夏多好。是我对不起她,这些年总逼她......"
后面的话被省略号截断。我望着手机,眼泪啪嗒掉在汤里。陈默轻轻抱住我:"夏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洒进来,照在茶几上的檀木礼盒上。我打开盒子,翡翠平安扣上的裂纹在月光下泛着淡青色的光——那是母亲摔的时候留下的,可它依然温润,依然透亮。
"明天把这盒翡翠收起来吧。"我擦了擦眼泪,"等我什么时候能坦然地把它送出去,再送。"
陈默摸了摸我的头:"好。"
周末的阳光很好。我和陈默去老城区看外婆,她坐在院里的梧桐树下,正给邻居家的小孩织毛衣。
"夏夏来了?"外婆抬起头,"你妈最近总来,说要跟你学做藕汤。"她指了指茶几,"你妈昨天送来的,新摘的栀子花,插在你爸当年送的瓷瓶里。"
我望着窗台上的瓷瓶,里面插着雪白的栀子花,香气清甜。母亲的微信还躺在手机里,最后一条是:"夏夏,下周末我包了饺子,你和小陈来吃。"
陈默轻轻碰了碰我的手:"去吗?"
我望着外婆鬓角的白发,又想起寿宴上母亲摔翡翠时的决绝,想起她拽着我袖子时的力气。那些年的委屈像潮水般涌来,可最终,我握住陈默的手,笑了:"去。但这次,我要带份礼物——不是翡翠,是我自己。"
风穿过梧桐叶,送来栀子花的香气。我恍然领悟,真正的亲情,并非绑架与索取,而是彼此尊重、共同成长。而我,也终于学会了在爱中坚守自己的边界。
来源:白兔望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