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箫煜瞥了我一眼,没说什么,而是从座位上起身,朝着高座上行了个礼:“禀告皇上,臣纨绔名声在外,才行疏浅,怕是不敢耽误了各位小姐。”
箫煜瞥了我一眼,没说什么,而是从座位上起身,朝着高座上行了个礼:“禀告皇上,臣纨绔名声在外,才行疏浅,怕是不敢耽误了各位小姐。”
箫亦辰哈哈大笑:“你这是谦虚,谁不知你北离王智勇双全,相貌堂堂,又温文尔雅,早已名声四起,惹得京城女子都芳心暗许……”
“皇上说笑了。”
“陛下。”
坐在末首的左都御史林临山喝多了酒,说话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微臣倒是听闻坊间有一则传闻。”
皇帝来了兴趣:“哦?爱卿尽管说来。”
林临山笑眯眯道:“说是文尚书家的爱女对王爷一见倾心,还曾扬言非君不嫁,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似乎和母家的表哥定了亲,此事便也没有下文了……现在看来,坊间传闻不可全信。”
箫亦辰瞥了箫煜一眼,问:“可有此事?”
箫煜刚想回答,就看见家眷席中突然出现一女子,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最前首,扑通一声跪下:“民女文锦书,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看了箫亦辰一眼,温声道:“起来说话吧。”
文锦书仍然长跪不起:“民女心悦北离王殿下,求皇上娘娘开恩,准许我入北离王府,民女不敢奢求再多,只愿时时陪伴在殿下身侧……”
座席里的文尚书早就气歪了胡子,被身侧的儿子勉强扶住。文夫人更是脸色苍白,懊恼不已。
倒是皇后,目光垂怜道:“是个痴情女子,皇上,您怎么看?”
箫亦辰目光闪烁:“文爱卿何在?”
文尚书屁滚尿流地跑了上来,跪在了文锦书身侧:“臣在。”
“这桩婚事你怎么看?”
文尚书头伏得更低,冷汗直冒,颤颤巍巍道:“小女愚钝,不敢高攀王爷。”
箫亦辰冷哼一声:“爱卿乃我朝肱骨,十八岁便高中榜首,令女想必也是聪慧过人,怎谈得上愚钝二字!今日便由我做主,将文小姐赐婚于北离王箫煜为正妃,择吉日完婚!”
文锦书大喜过望:“谢皇上恩典。”
圣旨已下,文尚书也只好认命:“谢皇上。”
所有人都在等着箫煜谢恩,他却脊背绷紧,目光晦涩地看了我一眼,我避而不见,低头往杯中斟满美酒,遥遥冲他举杯,一饮而尽。
他自嘲一笑,叩首谢恩:“谢……皇上恩典。”
12
宴席正式开始,箫煜往回走,我匆忙将刚刚被热酒灼伤的手藏在身后。
他并未发觉,只是自己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许多官员来敬酒,他也来者不拒,通通喝下,喝到最后眉眼都染上了醉意。
他半阖着眼睛,神色晦暗不明,一个来敬酒的人不甚将酒水倒在了他的衣袍之上,酒渍将干净的红衣染深。
他低头扫了眼,神色淡淡地说了句无碍。
我抿了抿唇,轻声说:“属下去给您马车上给您拿换洗衣服。”
刚起身,手却被他死死抓住,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便有无数张眼睛盯着。
我慌了神,急切地想把手抽回,却怎么都没办法。
他面不改色叮嘱道:“小心行事。”
我点点头。
他总算松开手,看着我离开,皇宫地势错综复杂,门口的小太监热心地给我引路。
他摆着笑眯眯的一张脸,说道:“宫外来的马车统一都停在南大门,我从小生活在宫里,姐姐跟我来,保管您...管您不会走错。”
“多谢公公。”
我心里有事,小太监脚程又快,一个没留神,就把我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看着地上渐深的杂草,荒无人烟的行宫,心中疑虑升起,皇宫里不允许携带兵器,我想了想,把头上的簪子拔下来,借着袖口遮掩,藏在了手心里。
“公公,敢问是不是带错路了?”
突然间,小太监钻到了一旁的杂草丛里,他个子矮小,转瞬就没影了,与此同时,面前多出了几个侍卫,个个高大雄壮,面相凶悍。
一看就是来者不善,我垂着眼睛,飞速地估摸着他们几个的战斗力。
“我记得你。”
文锦书被丫鬟扶着走到了我面前:“你是北离王府的暗卫,对吗?”
“是。”
我轻轻笑了下:“多谢文小姐还记得我这种小人物。”
她嫌恶地看了我一眼,不欲多说,手一挥,让那几个侍卫一起上了。
我用手里的簪子割破了一个人的喉咙,戳瞎了一个人的眼睛,在躲避的时候,手臂上却被划了一刀,流出潺潺的鲜血。
我捂住伤口,却猛地发现脑袋开始发晕,躲闪速度变慢,很快就占了下风,大概率是他们的刀上抹了迷药。
文锦书咯咯直笑:“我知道你们北离王府的暗卫武功高强,一般的侍卫奈何不了你们。好在我做了第二手准备,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药鬼,他做出来的迷药,万金难求,感觉怎么样?”
一左一右两个高大的侍卫把我架起来,眼前逐渐开始发黑,我咬破了嘴唇,疼痛感让我勉强清醒了一点。
我回答她:“文小姐要是这么好奇为何不自己试试?”
文锦书脸上的笑容敛了些,她一步步走至我眼前,艳红的指甲轻轻刮磨着我脸上的皮肤:“你这张嘴...可真是硬啊。”
她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玉瓶:“认得这个吗?同样出自药鬼之手,药性极烈的春药。”
她轻蔑一笑:“当初要不是你出来碍事,我早就和煜哥哥修成正果了,哪里还需要今天这出戏。”
“你以为自己和王爷之间干的那点丑事瞒得过我?他不是喜欢你这张脸么?那我就划了你这张祸水的脸,再砍了你的双手,给你喝了这药,把你卖到最低贱的窑子里去伺候那些满身臭汗的下等人。到时候,我看你这张嘴还硬不硬的起来?”
我费劲力气抬起头,冷眼看她:“当初赏菊宴酒里的药,是你下的?”
她毫不遮掩:“当然。”
眼前一阵阵发黑,我用力喘着气:“主子生平最恨人算计他,他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
锦书笑声尖锐:“放心吧,他不会知道的,因为...你根本没有机会活着再见到他。”
她对着侍卫挥手示意,吩咐道:“把人带回府里,慢慢折磨。”
“记住,可别让人死了。”
13
行云院。子时三刻,箫煜回到寝居,第一时间便发现桌上明显被动过的茶具。
他眸色一闪,沉声道:“出来吧,舅舅。”
一个黑影闪过,下一秒,桌前便坐了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脊背微躬,头上也冒出些许白发,唯有那双露出来的眼睛,锐利深邃,依稀能够窥见他年轻时的锋芒。
他摘下面巾,毫不在意地喝了口桌上的凉茶,淡淡道:“不错,有点长进。”
箫煜在他对面入座,问道:“舅舅今日贸然来京,敢问是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你的婚姻大事。”
他放下茶杯,说道:“文章回是个有真才实干的人,又在吏部掌权多年,根基颇深,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你往后的路会轻松不少。”
箫煜轻轻晃着手里的茶杯,目光嘲讽:“最迟明天,文章回就会奏请陛下,上书告病,辞官回江南老家。如此,舅舅还觉得这桩婚事值得吗?”
霍成思忖片刻,迟疑道:“他虽告病归家,但朝中受过他恩惠的门生不少,两个儿子亦是官运鸿达,前途不可限量。更何况这桩婚事又是皇帝赐婚,推脱不得……”
“舅舅!”
箫煜红着眼睛,一字一句:“母亲临终前曾殷切嘱托我,希望我未来能够找个真心喜爱的女子喜结连理,共度一生,可现在.…”
“箫煜!”
霍成一拍桌子,怒气冲冲:“你这是拿你母亲来压我?有些事情,你不得不做,不单单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母亲,更是为了追随者的忠心不被辜负,死去的人不会白白牺牲!”
“还有你舅舅我,我们一家人这些年被迫守着边疆,不得入京半步,就算回来,也是像这样偷偷摸摸见不得光,和个老鼠一样永远缩在暗处!”
他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好久之后才彻底平息:“阿煜,别忘了你的身份。”
箫煜闭了闭眼,掩去眼里的挣扎:“我不会忘。”
“那就好。”
霍成似乎是终于放下心,再度坐着喝起了凉茶。过了片刻,才状似漫不经心地提起:“我听箫三说,你最近一直在动用府里人力找人?”
他静静地看着箫煜,目光审视:“是谁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箫煜抿唇不语,霍成轻轻笑了下:“你不说我也知道,就是你府里的暗卫十三,多年前被你从乱葬岗捡回来养着的那个小丫头。”
“舅舅既然知道又何必来问我。”
“一个下人,也值得你如此?”
霍成冷哼:“我看你是越发糊涂了。”
箫煜轻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舅舅,她不是下人,而是我认定的妻子。”
“哦,是吗?”
霍成越发觉得好笑:“可她要是一旦知道自己的身世,怕是恨不得杀了你。”
箫煜呆愣地站在原地,脸色发白,不知过了多久,屋中只剩他一人。
他从袖中拿出那支从冷宫里找到的簪子,上面斑驳的血迹刺眼得让人心惊,指尖慢慢收紧,他目光沉沉,任由尖锐的簪子刺进皮肤,猩红的血染红了纯白的袖口。
他低低一笑,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14
漫长持续的折磨,已经让我几乎忘记了时间,我被侍卫带回文府,关在了后院的牢狱里。
身上已经被马鞭抽得没一块好肉,血迹早已干涸,黏糊糊地结成一块,刺鼻的血腥味不断涌入鼻腔,可真是狼狈啊...
我艰难地仰起头,看向牢狱之中的唯一一块光亮,前两天,我被绑着扔在雪地里跪了一夜,直到太阳升起,才又把我关回这暗无天日的地牢,继续折磨。
不过,这张脸倒还没被划烂,想来是因为文锦书早已经把我忘了,而看守行刑的人自然也不敢擅作主张。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低着头,视线之中突然出现一片裙摆,目光上移,看到的是文锦书如花的一张笑脸。我费力地朝她微笑:“文小姐,好久不见。”
文锦书今日似乎格外高兴,叽叽喳喳说了许多话,清脆的笑声听得我心里发毛。
“你难道还想着煜哥哥会来救你回去吗?别做梦了。”
她扬扬得意:“我是皇上亲定的北离王妃,是他的妻子,也是尚书的女儿,我能给他的东西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你觉得,他会因为你这个小贱人来为难我吗?”
“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爹爹早在我被送回府的第二天就秘密去找了煜哥哥,达成了协议,那天宴会上的一切都是他们二人做下的局,目的,就是为了缓解陛下的疑心病,名正言顺地赐婚。”
看到我没什么起伏的情绪,她不太高兴:“你不信吗?”
我面无表情:“信。”
“那你为何是这种表情?”
“因为已经失望过太多次了,所以也不差这一次。”
“你这人真是奇怪。”
文锦书提起裙子正准备离开,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拿了一方手帕扔到我眼前,边走边说:“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东西,晦气死了,就当是送给你喽。”
轻飘飘的白色丝帕落在满是脏污的地面上,上面的血点很快就被地上的血水彻底浸透。
我呆愣地看着上面的十一二字,忽然间浑身都开始发抖,双手双脚爬过去,抖着手捡起地上的手帕。
上面绣得歪歪扭扭的字迹,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喜欢,可是怎么可能呢?
我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眼泪夺眶而出,流了满脸,心口处密密麻麻地泛着疼,沉闷得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十一……十一……消失了那么久的十一为什么会来文府,理由似乎只有一个。
那个让我无法接受的缘由,那个让我痛不欲生的真相。
他是来救我的,是我害了他,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愚蠢自轻,才会造成今日的苦果。
都是我的错。
15
哭到力竭,我彻底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是在一辆马车上,剧烈的颠簸使得身上的伤口裂开,疼得出了一身冷汗,前方隐隐约约传来马夫的交谈声。
“那小娘子长的可真是如花似玉,真要我用刀划了那张脸……老张我还真是有点下不去手。”
“小姐的命令你敢不从?小心她让人剁了你的手。”
“害,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我勉强撑着手臂坐起身,掀起帘子往外看,外面是一条陌生的山路,两侧是茂密的竹林,郁郁葱葱,遮住了刺眼的阳光,确实是个杀人埋骨的好地方。
或许是,料定我已经折腾不起什么风浪,他们并没有把我绑起来,而是随意地关在了马车厢里。
我思索片刻,徒手把断了的腕骨给接上,接骨的疼痛确实难捱,额头冒出细汗,我靠在车厢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等待着体力恢复。
趁着,其中一个马夫去如厕的时候,我从车窗翻了出去,还没等他出声求救,就拿起地上的木棍一棍砸在了他的后脑。
他瘫倒在地上,我转身准备离开,却看到面前站了两个抱着刀的蒙面黑衣侍卫。
“我就说呢,文锦书怎么会放心就让那两个没用的东西看着我。”
黑衣侍卫面无表情地朝我抱拳:“得罪了。”
这两个侍卫明显不是之前文家侍卫那个量级的,武功高强,招招致命,更要紧的是,他们所用的武功招式,与我一般无二,甚至隐隐相克。
我咬牙道:“你们是北离王府的人。”
“少废话!”
我本就受了重伤,又没有武器,很快便占了下风,处处受制,很快便退到马车边上,一个翻身就坐上了马背,一手割开拉车的缰绳,另一手朝着马屁股抽了一鞭子。
马儿受到惊吓,立刻扬起蹄子狂奔起来,我不管不顾地骑马朝前狂奔,很快前面便没了路,我拉了缰绳,制止马匹继续往前走。
我冷冷地看着身后那二人,问道:“是箫煜让你们来杀我的?”
“你真的话太多了。”
其中一位蒙面男拿起后背的弓箭,拉至满贯,眯眼对准了我的脑袋,手一松,那箭便如霹雳一般,带着划破长空的巨响,直直地朝我而来。
座下的马匹吓得嘶啼,扬起马蹄,我身体微微后仰,好运躲过了杀人的冷箭,却不慎坠入身后无边的悬崖之中。
身体越来越轻,我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渐渐闭上眼,泪水却无端淌了满脸。
16
我从噩梦中挣扎起身,扶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穿着粉紫色衣裳的侍女急忙把药放在桌上,跑过来帮我轻轻拍着后背顺气,眼里蕴着热泪:“小姐...小姐你怎么样?”
我缓缓抬起头,看到记忆里这张熟悉的脸,微微一怔:“..海棠?”
“小姐!您记起我了!”
海棠猛地站起身,眼泪哗啦哗啦掉,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太好了太好了,我这就去喊沈少爷,他要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诶……”
海棠急着出去喊人,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很快,沈时谨大跨步走了进来,却在门口堪堪止步,我见他板着脸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抬手扣响了房门。
“请进。”
沈时谨颇为拘谨地走了进来,一见到我,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轻轻笑了下,唤道:“时谨哥哥。”
那高大的男人却突然红了眼:“晚凝,我...”
我说:“都过去了。”
不慎坠下山崖,却幸运地被沈时谨救下,捡了一条命,机缘巧合之下,还想起了以前的全部。
我本是本朝谢太傅的孙女,谢家的小小姐,谢晚凝。
祖父谢安本为编写史书的太史令,因才华横溢被先皇提拔,后顺武帝继位,亦对其赏识有加,命其兼任太子太傅一职。
祖父自知一国之储君的重要性,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
父母双亲早亡,我自小便由祖父长姐带大,长姐谢晚清,比我大九岁,在我八岁那年嫁到了塞北的邱家。
虽处在偏凉之地,但好在家中小有资产,邱家长辈为人宽厚,邱家姐夫更是对我长姐百依百顺,因而这也算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我自小便与塞北沈家的二公子沈时谨定了亲,我虽想念长姐,但却因久居京城,而不喜欢塞北的黄烟,是而对这门亲事十分抵触。
祖父知晓了我的苦恼,好笑地摸了摸我的脑袋:“要是晚凝真的不愿意,那祖父就给沈家长辈写封信,言明缘由,附上重礼,这门亲事...就算了。”
我懊恼地皱着眉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祖父曾教导晚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君子要言而有信。”
祖父摸着胡子,笑呵呵道:“为了小晚凝,祖父也可以不当一回君子。”
“那还是算了。”我还是想让祖父一直当君子。
没过多久,我又去找了在院子里练剑的哥哥,彼时谢淮南也才不过十一,正是年轻气盛之际,听了我的话,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有何难?哥哥替你揍他一顿,保准他下一秒就乖乖退亲。”
这番狂妄之言后来果然传到了祖父耳朵里,祖父当天晚上便拎起棍子,给他来了顿家法伺候,使得谢淮南叫苦不迭地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我心虚地去给他送海棠姐姐新做的糕点,连着送了半个月,他才勉强气消。
长姐来信时,偶尔也会提及这沈家的二公子,说沈家一家文臣,却偏偏出了个学武的好苗子,不顾家人反对,放弃了科举,一门心思要投军。
我从长姐的信中渐渐对我这个未来的夫婿有了雏形,学武?
那一定力气很大,是不是可以帮我捉兔子呢?
我托着下巴,咬着笔,在纸上画了一个扑兔子的少年郎形象。
来源:葡萄很甜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