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不到两岁,父亲接到调令,要去别处做官。母亲见我年幼,不忍我长途跋涉,于是把我留在了外祖父家里,这一留,就是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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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生我之时,父亲正好在嘉峪关附近为官。
我不到两岁,父亲接到调令,要去别处做官。母亲见我年幼,不忍我长途跋涉,于是把我留在了外祖父家里,这一留,就是十五年。
从小,外祖父是把我当男孩养大的,我十二岁时,就随外祖父上阵杀过敌。
当时外祖父有四个孙子,家中便让我排行第五,对外宣称我是外祖父的第五个孙子。
哥哥们从小都叫我小五。
想起那些年的事,我慢慢陷入回忆之中。
那年我十三岁,阿泽被圣上送来嘉峪关历练。
当时除了外祖父和舅舅,谁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舅舅为了不让阿泽出事,并不敢让他上前线,只把他交给了我四哥,让四哥带他四处熟悉,找些事情做。
可四哥嫌麻烦,不想整日陪着毛头小子,就把他推给了我。
谁知我和阿泽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我们俩四处去打猎、跑马,有时,我还带着他去执行一些小任务。
那时可真好,我和阿泽俩整天嘻嘻哈哈,快乐得像两只猴子。
可嘉峪关并不是一直平静,时有敌人来袭。
一次我接了个任务,去夜袭敌营,引蛇出洞。
为了让阿泽长些见识,我特意叫了他一起。
谁知那次我大意了,敌人似乎知道太子在此地,来的敌人比往日多上数倍。
我们没等到接应,一路上就被杀得溃不成军,险些丧命。
幸好我身边的人都身经百战,终于找到一处隐蔽之地,躲藏了起来。
当时,我还替阿泽挡了一剑。
现在我肩上还有那个伤疤。
如今想想,幸好我够义气,若是阿泽在这场无名战役中丧命,整个嘉峪关都担待不起!
当时阿泽抱着我直哭,说以后一定不负我,要和我共富贵什么的。
我说:「这有什么,我们行伍之人,就算是肚肠子流出来了,塞回去一样继续杀敌!」
阿泽满脸鼻涕眼泪,呜咽着说:「小五,你的嘴比你的刀可硬多了!」
最后,关键时刻三哥四哥终于领兵来驰援,救了我们两条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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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次死里逃生,外祖父大发雷霆,我由此知道了阿泽的真实身份。
当时回想起来,真是倒抽一口冷气!
阿泽也知晓了我不是威猛将军的孙子,而是他的外孙女。
裴君山始终静静地听着,像尊雕像般静止不动。
直到我说到这里,他才干涩着说:「那柄玉如意……」
我轻轻点头:「是,那是太子殿下送给我的。」
我和阿泽本就是光明正大,从无半点龌龊不堪。
只不过快乐不知时日过,后来陛下召他回去,临走前阿泽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做太子妃。
我思考了一晚上,拒绝了他。
我对裴君山道:「我并不是自惭形秽,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事实上,外祖父说我巾帼不让须眉,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孩子。」
我只是觉得自己当不了一个太子妃,更不用说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所以我把阿泽送我的东西转送给了我姐姐,就是代表着我要忘却前尘。
裴君山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他凄然道:「那你为何还要回来?连太子妃之位都留不住你,我裴君山又何德何能?」
我轻轻耸了耸肩:「姐姐病重,我回家奔丧。那时我才发现,父母身边只剩下我一人,我便留了下来。」
再后来,一切都是造化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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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君山听了半晌,似乎心神大震。
我语重心长地说:「所以,无论如何,我是一定会回嘉峪关的。」
因为那里才是我家。
「现在我留下来,只是为了父母之恩,姐妹之义,不是为了你。」
从来都不是。
裴君山长叹一声,一拳猛然打向马车。
「砰」的一声,他手上鲜血直流。
「无论你有何过去,你现在是裴家妇!你欠你父母的,可我又不欠你的,我又该怎么办?!」裴君山嘶吼道。
我无力地闭上眼睛。
裴君山摇晃着我的肩膀,眼中透出热切:「无咎,你就不能把心放在我身上吗?我以后会带你回嘉峪关省亲,我会去拜见你外祖父!无论如何,你也是个女子,你总要嫁人的!」
我推开他,铿锵有力地说:「谁说我将来不嫁人了。」
嘉峪关有无数大好男儿,我根本不愁嫁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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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飞快,直到卿姐儿八岁,淮哥儿五岁。
这一年起,淮哥儿也进了学。
他上的学堂是裴家族学,所有人都知道我越无咎最是护短,所以就连独霸学堂两年的聪哥儿也不敢给淮哥儿使绊子。
淮哥儿每日「趾高气扬」地跑去学堂,然后屁颠屁颠地跟在我身后,给我讲学堂发生了什么鸡毛蒜皮。
而卿姐儿越发像个大姑娘,她长得越来越像我姐姐,连性情也像她,宽和大度,温婉懂事。
可我不想她这么懂事。
懂事只是便宜了夫家,就像当初裴君山对我姐姐那样,予取予求,把自己当大爷供起来。
真正的快乐,是要顺从自己的心意。
所以除了教导卿姐儿外,我会偶尔给她找些「小麻烦」,观察她如何处理。
无论她怎么做,我都会给她复盘,告诉她怎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卿姐儿几乎把我当成了亲娘,有次笑着说:「母亲这身本领,可是从父亲身上练就的?」
我也不生气,道:「你父亲那样的,还不值得我出手。」
经过两年的时间,两个孩子越发依赖我,信任我。
尤其是淮哥儿,慢慢脱去胆怯,偶尔还会淘气起来。
我始终认为男孩子可以淘气。
只要能抗住我的家法,淘气也是一种选择。
可这孩子最近学坏了,只要我教训他,他就会四处逃窜,大呼小叫,喊什么:「夫子说了,小杖受大杖走,儿子不是不孝,儿子是听圣人言!」
什么狗屁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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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君山这两年沉稳了不少,他对我的感情越发含蓄。
他不再哀求我留下,只是用心证明自己值得,颇有点儿温水煮青蛙的意思。
他对我很好,好到在京城里甚至有了宠妻狂魔的贤名。
可惜他还是不懂我。
我当初是喜欢过阿泽的,他承诺我未来国母的位置,我尚且拒绝了。
我是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男人留下的。
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就这样,将入年关,我即将在晋阳伯府度过第三个新年。
京城本来热闹非凡,可在这些热闹中,我却嗅出了一丝人心浮动的味道。
我娘特意跑来对我说:「你爹说了,圣上近来身体不适,几个皇子蠢蠢欲动,前些日子,李贵妃所出的三皇子被申斥了一通,说是过完年就要赶回他的封地去呢。」
我明白了,这种感觉是阴谋爆发的前夕。
早膳时,我对裴君山说:「三皇子必是不会安安分分回到封地的,若我是他,会趁着过年,闹出些事来。」
早年前外祖父早就和我分析过几个皇子。
阿泽是太子,深得圣心。
只不过他早年丧母,所以其他几个皇子总有些不甘心。
裴君山见我这样说,神色凝重道:「你放心,我在刑部,和他们牵扯得不多,家里这几日也会加派人手巡逻,就算闹出乱子,咱们也不会有什么事。」
我暗暗叹了口气,伯府还好,高门大户,可那些平民百姓呢?
他们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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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新年这一夜,全家都聚在一起守岁。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乱了起来。
整条大街上时有人马经过,更是有些流窜的贼匪,四处趁火打劫。
因早有防备,裴君山连同几个兄弟都在府里严阵以待,各处都安排了不少人手。
太夫人身子不好,一听这些吓得浑身打战,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说:「造孽啊,真是造孽!」
我安慰道:「三皇子的人只会去攻打皇宫,暂时不会对勋贵人家动手,外面那些人,大多是趁火打劫的散兵游勇,实则不足为惧!」
太夫人点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李氏平日不敢驳我的话,可眼下估计是吓着了,嘟囔道:「说得跟真的似的。」
我放下了手中的茶盅,忽地站起来。
李氏吓了一跳:「你干嘛,我就是随口说说!」
我冷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也出去看看。」
说完,我带着红鸢走到外面。
不知是不是有人与伯府有旧仇,大门口外少说集结了二三百人,正明火执仗,高声叫骂。
「就是他们家的夫人,为富不仁,放印子钱,搜刮了不知多少民脂民膏,兄弟们给我冲进去,那些金银都是我们的了!」
除此之外,还有些浑不懔的骂骂咧咧。
这个队伍,显然大部分都是贼匪一流。
众人听了这些话,脸色都有些难看,李氏这两年在放印子钱,看来得罪了不少人。
裴君山的二弟惊慌道:「这可如何是好,府里并没有这么多人手,这三百人要是冲了进来,咱们可就全完了!」
三弟道:「不行咱们逃吧!总比坐以待毙强!」
裴君山相对镇定,道:「不可,后门的人也不少,我们在府里,好歹还有屏障,若是出了门,岂不是更危险!」
几个人争执了几句,都是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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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乱之下必有小乱。
这个时候,巡夜的金吾卫肯定自顾不暇,勋贵之家只能靠自己的武装力量。
我微微攥了攥拳,毅然转身返回院子里,把手底下的人都召集了起来。
这些年,我从嘉峪关共带了三十人来到京城。
他们都是奇袭小队的精锐,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都曾手刃无数敌人。
我让大家穿上薄甲,拿出武器,道:「走!该咱们出手了!」
我们一行人来到大门前,裴君山见我一身戎装,失声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越过他发号施令,道:「现在把家中所有人手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守好正堂,太夫人老伯爷和孩子们都在那里。另一部分,分别守好府里其他的后门角门。」
裴君山焦急道:「你想作甚?!无咎,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
我冷声道:「你们才是在玩笑,敌人就在大门后,你们可有应对之策?若是被他们撞开大门,难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我大声喝道:「所有人都让开,我们打开门,让他们进来,瓮中捉鳖!」
「不可啊,不可啊!」裴君山的几个弟弟都是一脸惊恐。
「我们只等金吾卫来救,总比现在送死的强!」
我一手扒拉开这几个人,掏了掏耳朵,说:「行了,别让我再废话了,都回正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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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和他们继续耽误时间,干脆让红鸢把他们「请」回正堂。
李氏在堂内哭道:「你肆意行事,可别连累我们!」
太夫人也说:「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只有卿姐儿和淮哥儿的声音传出来:「母亲肯定会胜利的!」
我微微一笑,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许久不曾有这样的感觉!
手握两柄横刀,我大喝道:「开门!」
大门缓缓打开,门外火光晃动,那些人争前恐后地扑了进来,脸上都挂着贪婪的表情。
「开门了,开门了,他们怕了,兄弟们,金银珠宝要多少有多少!」
我深吸了一口气,森然道:「今日进来的,一个都不留!」
我手下人皆大喝道:「杀!」
这声音震耳欲聋,在黑夜中犹如一道惊雷!
二三百散兵游勇,对我们这群在真正的战场上浸淫过的战士来说,犹如砍菜切瓜!
我尚未动手,紫馨已经「嗖」的一声冲了出去,手起刀落,瞬间砍死了五六个人!
空气中血肉横飞,一时间,犹如踏入修罗地狱。
门外为首的人冲进来,本以为我们已经放弃阻挡了,脸上还挂着贪婪馋涎的笑容,可瞬间,已经身首异处!
他们顿时慌了,可怜他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多么可怕的对手!
红鸢和绿绮几乎同时出手,一个喊着:「这次杀人最多的,一定是我!」
另一个嚷嚷着:「我的刀已经很久没喝过血了!」
伯府正堂内一片安静:「……」
刚刚叫嚣的几人全都目瞪口呆。
我不能再愣神,连忙冲了上去!
再不杀,就都被她们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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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百个人,仿佛稻草扎的靶子。
我们三十人一拥而上,不说片刻,几乎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杀得干干净净。
最后几个人见我们如同杀神一般,几乎吓尿了裤子,哭嚎着转身就跑。
我连忙喊门口的小厮:「关门!别让他们跑了!」
既然选择了进来,那就别想走了!
这几人吓得浑身颤抖,一边跪在地上求饶,一边说:「我们真的错了,我们被人骗了,我们再不敢了~」
紫馨说:「废什么话,杀了完了!」
绿绮道:「不行,也得留下一个审审,看他们是谁派来的!」
紫馨眼中寒芒一闪,横刀出手,迅速抹了几个人的脖子,只留下了一个。
「活口有一个就够了。」
绿绮:「……」
我让人把尸首都拉过来,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伯府门口,以作警示。
太夫人等人根本不敢出来看这些尸体堆,早在我们把前门的尸体砍得手脚飞溅,支离破碎时,李氏已经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裴君山静静地望着我,说:「这……才是真正的你吗?」
我派人牵了马来,一跃而上,道:「我要去外面看看!」
裴君山死死拉着我的缰绳,道:「你不要出去,在府里一切都好说,可外面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我看向远方,坚定道:「咱们府里没事了,可外面还有很多人在受苦。」
远方皇宫的位置,也是一片火光。
我相信阿泽,他不会做无准备之战!
「陛下圣明,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我要去外面,收拾那些居心叵测,趁火打劫的人,以免无辜的百姓受到这场皇权斗争的波及!
「走!我们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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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京城注定无眠。
出了门后,我先带着人去了越家。
我爹是个老狐狸,仇家没有最多,只会更多。
果然,他们那里交战正酣,府里家丁侍卫已经死伤了大半。
见我到了,我爹精神一振,顿时开始叫嚣起来!
我一马当先,砍掉了为首自贼人的半个脑袋。
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群人顿时群龙无首,我的人一拥而上,片刻间,把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
接下来,我挨家挨户地溜达,只要见有人趁火打劫,就手起刀落。
一晚上下来,我的横刀不知饮了多少人的鲜血。
中途,我还和金吾卫副统领接上了头,他对我的仗义出手十分感动。
我们兵分两路,拯救了不少百姓于水火。
等到太阳升起,一切终于落下帷幕。
三皇子被幽禁,母妃被鸩杀,一干叛乱将领全都束手就擒。
等我带着一身血回到伯府时, 众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只有裴君山和两个孩子跑过来,担心地问我是否受伤。
见血都是别人的,才放下心来。
李氏等几个妯娌女眷从我身边经过都不敢大声,太夫人更是看我一眼就要受惊的地步。
真是的!
我可是救了他们的命哎,怎么这么无礼!
此事过后, 圣上论功行赏, 金吾卫副统领把我的义举上报给朝廷。
我爹从中斡旋, 把这份功绩算在了裴君山的身上。
裴君山愕然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我道:「你不是说你没欠我吗?」
当初我说我要走,裴君山死活也不同意。
现在, 我就是要让他欠了我的。
裴君山呆住了, 过去良久, 才轻声道:「和离书,我会写的。」
番外
八年后,我将卿姐儿送上了花轿。
她感激地说:「母亲, 女儿会好好过日子,绝不辜负你的教导,您可以去追求您喜欢的事情了。」
这孩子真是懂事。
我点头, 收拾行囊时, 淮哥儿蹦了出来,说无论如何让我带他一起走。
这可不行!
「你爹是伯府世子,你是他的长子,怎么能跟我走呢?」
家里有爵位要继承啊!
淮哥儿不干, 整日撒泼打滚:「母亲, 你带我走吧,求求你了, 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也想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嘉峪关!」
裴君山此时鬓间已有白发,他对淮哥儿说:「去可以, 考上秀才, 你就可以跟你母亲去。」
淮哥儿高兴地欢呼一声:「儿子一定考上!」
等他走后,我无语道:「就他,能考上才怪?」
裴君山笑着摇摇头:「缓兵之计。」
我反问道:「那要是他真的考上了, 你待如何?」
裴君山道:「那你就带他走好了, 历练几年,说不定还能像点儿样子。」
我都要回去了,还要带着身高七尺的儿子?
凭什么啊!
我严重怀疑裴君山没安好心!
「这些年来,你也不容易, 我走后,你就续弦吧。」
我心情好, 就特别通情达理。
裴君山脸上挂着淡笑,道:「这就不劳你操心,总之, 你要记得,你想回来, 随时可以回来。」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直以来, 我是很讨厌他的。
可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我现在面对他, 就像面对自己的亲人。
「姐夫,不要等我了,我是不会回来的。」
说完, 我去和父母告别。
再相见,不知是何时了!
嘉峪关,我来了!
来源:葡萄很甜